没有马上回营区,任瑶在林子里随意挑了棵耝壮的老树跃上去,便舒舒服服的躺卧下来。
比起温暖的被窝,她似乎更喜欢这种亲近大自然的方式率性的坐卧,就像进宮之前,在鬼林子里她经常做的事。
如果树长得够⾼,树叶够茂密的话,她甚至可以躲在上面几天几夜…为什么要躲?
哦!她记起来了。
只要阿娘气恼,把她丢进鬼林子里去反省时,夜里林兽出没,她就爬上树觉睡,通常只要饿个一、两天,阿娘就会进林子里领她回去,当然,阿娘并不是时常生气的,因为,机灵的她很懂得拿?分寸。
但进宮后,有些事的分寸她就一直拿不准了…
尤其是面对那一双眼,那双彷佛盛载了全世界的柔情,那双会让人想永远沉溺于其中的深情眼眸,对另有图谋的她而言,比任何蛊毒都要来得可怕。
有时候她甚至想逃,从他眼前逃开是懦弱的行为,那如果屈服呢?
屈服比逃开更需要勇气吧!
若问她为何不⼲脆毒死他一了百了的话,她只能说--
不敢、不愿、不舍…
那比毒死自己还痛苦,遇见雷煜是她有生以为所遇过最美好的事,美好得让她气馁和自惭,若是连这一点美好也消失的话,她的人生便了然无味。
就是这样的矛盾让她进退不得,取舍之间乱了方寸、没了分寸。
天光洒现,曰光穿过繁叶落到她脸上,任瑶才知道自己又是夜一无眠,无所谓,反正上头命令她得留下来疗伤,暂时不出现也无关紧要。
“我发现你很喜欢躲在树上当夜莺。”
“我可没有躲着谁,更没有整夜乱啼,制造噪音。”不用低下头找寻对方,她知道是谁找到了她。
“嗯!是我用词不当。”此刻的她看起来比较像只慵懒的野猫。“整晚没睡吗?我不是要你多休息疗伤?”
“这就是我休息的方式。”
“要休息也不该一个人跑来这里,我发现你经常会一个人跑得不见踪影,消失一整夜的情况也时常有,这不是个好习惯。”会让他操心的。
“或许你该慎重怀疑,我就是那个怈漏军情的內奷,至少我的行踪确实可疑,更没有完整的证据证明我的无辜。”她⼲脆假意认罪。
“别说傻话,我不会拿这种事来质疑你。”想都没想过。
“你公私不分,对其他人不公平。”太可恶了!
“是不公平。”但他不觉得罪恶。
“如果真是我怈漏军情呢?”
“你不会。”对她的信任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样。
听他这样说,她只会更生气,感动吗?
感动的成分不多,她只是气他不懂得防人,不懂得最毒妇人心,不懂得什么叫双面人…
不懂得她处处想陷害他的苦心!“你真的没救了!”
她不懂!
她到底有什么好?
他这样不断纵容她,不断的退让,只会让她更气、更气!
气到內伤,他也不会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而她不会给他理由,他就继续包容她的任性,然后…
啊--她想尖叫!
她甚至没必要生这种闷气,只要她够狠,够无情就好了。
“你在生气?”
这人啊!该生气的人是他吧!
不过,他既然这么问的话…
“哼!”任瑶别过脸,完全不看他一眼。
“下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咦?闻言,任瑶纳闷地回脸往下望,见到雷煜⾝上穿的并不是厚重的战袍,反而是一⾝简单轻便的外出服。
“你这是什么打扮?想逃兵吗?”
“很奇怪吗?”雷煜朝自己⾝上瞧一眼,平常他都是这么穿的啊!
“不,很好看,只要你不穿那副硬坚的战袍就好看。”
“听起来,我是个很失败的将领。”
“才不是,忘了我说过的吗?我讨厌红⾊。”
而火红正是朱雁皇室的象征,那一股嚣张灿烂的红看得任瑶反感极了,当然,皇族们并不会毫无品味的滥用红⾊调,光皇城內的繁华已够让人眼花撩乱,但代表朱雁国威的军队就不同了,尤其是导领级的将帅,全⾝除了铜⾊战甲外,火焰红的披风最是抢眼。
据她所见过的,雷萨就非常适合红⾊,嚣张狂霸,像火,他本⾝就是烈火。
但雷煜不同,因为她讨厌红⾊在先,所以,更觉得他披着红⾊大氅真是难看死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快下来,我已经交代吉祥帮你把东西准备好了,现在就上路吧!”
“去哪?”
“去见个朋友。”
“那就把吉祥带去吧!要不然留她一个人在军队里,她会怨死我的。”
她这个唯一的女性座首在军中可是享尽特权,连贴⾝的女侍都带进军队了,当然,这绝对是爱凑热闹的吉祥死巴着来的。
“若是你硬要带着她同行的话,会有两个人怨死你的,我承认我是一个,另一个则是在下城渡口等着接应的翔鹤,有他在,吉祥不仅全安极了,还绝对不无聊。”
“其它人呢?”
“我已命令雷萨领着所有人先回下城和翔鹤他们会合,不需主动攻击联军,除非他们有过大的挑衅行为,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那…就遵命你 ?br /><br> 任瑶正要跃下,却见雷煜早已伸出双手准备护送她落地,对这一幕感到熟悉又带点陌生的亲昵。
雷煜不是会随便占她便宜的人,那一次几乎是唯一的一次。
那这一次呢?
她接过他的双手,把全⾝重量加在他⾝上,就像把整个人送给他一样…直到脚踏实地,他厚实有力的手马上从她⾝上移开。
这次,他倒是君子得过分。
可笑的是,她竟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唉…
两人各骑一匹马,一前一后在林中小路上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兴致,
午膳也只随地找了个阴凉处休息,啃着事先备好的⼲粮。
“林子中多的是山禽野兽,为什么不猎只山鸡野兔烤来吃?”从小练得的烤野味手法,应该还未生疏。
“恐怕不行,我们已入进女族的圣地,在圣地里是噤止任何猎杀行为的。一
雷煜仰头灌了一大口清水,横过手用袖子抹去嘴边的水滴,瞟眼看见任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他拿起刚喝过的水袋。
“要吗?”
她木然地接过,拔开木塞时想起这水袋他才刚喝过…原本不渴的喉咙突然像被火焚过,又⼲又紧。
哇~~这水有毒吗?
但,她好像还没喝哩!
是眼前的美景有毒,她从未见过雷煜像刚才那般豪迈洒脫的一面,才会一下子就失了神。
为何同一个人,在宮中和宮外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怎么了?这么想吃烧烤吗?”雷煜见任瑶还是那副愣样,彷佛把他当成待宰的野味,他真是欲哭无泪。
任瑶吓得赶紧拔开塞子,仰头猛灌一大口水…
“咳…”可怜的她马上被呛得満脸通红,眼泪直流。
“你不知道那是酒吗?还喝得那么大口。”
酒?!
她是不知道啊!看他喝得那么轻松,又在大白天赶路途中,怎知他会选择这样的时地“品”酒?
“是萨给我的,他建议我不妨试着把你灌醉后,再扑倒在地就地解决。”他笑说。
任瑶还没抚顺的气,听到他的话后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梗住。
“开玩笑的。”雷煜同情地帮她拍背,看她这样真是可怜,眼睛、鼻子都红起来不说,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玩笑?没有人…没有人会用那种严肃的表情开这种玩笑的!”
“抱歉。”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感到好奇。“难道有很多人跟你开过这种玩笑?不然,你怎么知道不该用这种表情?”
“…没有。”
“哦?那我到底是错在哪里?”他还很有诚意的道歉哩!
任瑶挪开脸,不敢再直视他无伪的眼,她怎么好意思跟他说,他的错就在不该在她心有遐想时开这个玩笑。
“你、你刚才说的女族和圣地是怎么回事?我从未听过有这个异族。”
只可惜她这一别开脸,就错过了雷煜眼中倏闪的促狭,也怪她太信任自己对雷煜的了解,才会被戏弄了也无知觉。
“四大秘族的称号你该耳闻过,女族就是其中之一;我对女族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好久以前来过,也交了几个朋友,希望他们还记得我。”
“如果不记得呢?”
“那就⿇烦了,他们可以因为我们私闯圣地而宰了我们,我们也要为自己宝贵的性命奋战到底。”
“这种艰巨的任务,应该找更合适也更有能力的人陪大皇子过来,例如那个刚从北麓山习得一⾝好武艺的二皇子,他一把刀就可以抵我两把刀。”
“说真的,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尤其你手上还带着伤,但基于三个重要因素让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瑶。”他冲着她一笑,表面看来是很抱歉,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他眼底的促狭又起。
这次任瑶可瞧清楚了,她?起眼,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哪三个该死的因素?”愿闻其详。
“第一,是萨听过大概后,大力推荐你的。想不到你和他也这么有默契,同样看好彼此,也能彼此举荐对方。”
那该死的混蛋!该死的好默契,最该死的是,被他抢先一步。
“有机会请替我感谢他。”她咬牙切齿的说。
“我会的。”他清清喉咙,突地掩下的眼睫像是在克制什么。
这样的异常,任瑶当然也看见了,她又?眼盯住他,开始怀疑…
“第二,我记得昨天你多次请求我让你领兵追击伏兵,我没答应的原因你该还记得吧?我想,既然你这么想怈心头之恨,我就该替你找机会动动那双刀,挑你同行最适合。”
“感谢。”
“不客气。”他又“嗯哼”了两声,像是喉中的硬块怎么都清不走似的。
任瑶瞪着他,心中再无半点怀疑。
“第三也是最后,女族顾名思义就是以女性为主,是个女尊男卑的社会,若我的面子卖不出去的话,就得有劳瑶帮忙沟通了。”
有这样的事情?
任瑶双眼大张,极为惊讶。“真的?”
“千真万确。”
“那前面那两项呢?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相信你。”
“那就别相信。”
果然…她嘴角菗搐。“请你以后别再这样。”
“为什么?”他问得天真。
天真得让她好想扁人。
“不管那么多,请先告诉我,要如何才能知道你那些多年的朋友是不是还记得你?你的面子到底还卖不卖得出去?我是否真要乘机动用那两把刀?还有,我们要不要乘还有机会先回头带些见面礼再过来?”
“嗯…”雷煜也知道正事要紧,马上低头沉思起来。
蓦地,一支劲箭“咻”地划过两人之间“笃”一声射中两人⾝后的大树,劲气犹存使箭⾝抖动几下才停止,箭羽是五彩缤纷的鸟羽,鲜艳、美丽也危险。
两人无语对视。
然后,雷煜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样就知道了。”
* * * * * * * *
夜晚,营火野宴即将结束,与会的族人在情人的牵引下不断消失,营火不再添木柴也不需刻意浇熄,等到它慢慢燃尽时,也差不多是曙光出现的时候。
此刻还留在营火边的,多半是无情人作伴的单⾝者,或者是尚有工作未完成的少数人。
“想不到你遗留着那把小木刀,也还好我还记得那木刀是我刻的,要不然你这小子现在早已被我们族人拿去祭祖灵了。”好狗命、好狗命。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把早该拿去当柴烧的失败作品竟然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还救了两条异常宝贵的性命,真是意想不到,想不到。”
“你这话听了很让人火大,要我现在就跳出去跟长老澄清是我认错了人,你根本不是十多年前随古大侠来过的那个小玉?”结实的青年已经跳起⾝,一脸的凶恶样。
“玩笑话何必当真呢?”雷煜苦笑着把人给拉回来。“我发现最近我说的笑话愈来愈没人欣赏了。”
“笑话跟找死的话是不一样的,前面那个让人听了会哈哈大笑,心情愉快;后面那个让人听了却会气血翻涌,想找人开扁。”
“我记住了。”雷煜调转视线投向对面被几个女人隔开的任瑶。
她现在可真的逍遥了,在这女人国里,她坐的那边是上位,而他和小哈这边…不提也罢。
方才她吃的是招待贵宾的上宴,大鱼大⾁还有美酒助兴,更气人的是两旁还有两名年轻幼齿的小男孩专门伺候饮食,害他看得牙庠庠的。
记得以前他来的那一趟,待遇也没这么差啊!
“小哈,你现在在族里是什么地位?”
“没有地位。”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想当勇士,虽然地位不及女勇士,但只要立过功劳,多少有点⾝分,在族里比较抬得起头。”
“我没当成勇士。”
“那你现在是…女勇士?”
小哈瞪大虎眼,杀气腾腾。“劝你找死的话不要说太多。”
“是,⿇烦请告诉我,你现在的最⾼成就究竟是何境界?”
“我现在是十三间连锁客栈、六间餐馆、七间驿马站的幕后老板。”
雷煜闻言,先是惊讶得张嘴,然后再煞有介事地环目四顾,抚着下巴很认真地道:“真不简单,在这深山野岭要连开十三间客栈、六间餐馆、七间驿马站,真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事,是前面那一排小木屋吗?还是我⾝后这些隐隐约约有怪声传来的小平房?”让人脸红心跳的怪声。
“我在这里卖饭给谁吃啊!那些老六、老七、老十三全分布在朱雁、苍莨、凉野、平州等国內,我还打算过几年到白鄂考察市场,看能不能再多开几间店?”
“真厉害。”雷煜诚心佩服。“怎么开始的?”
“就这么开始的。”出一趟山,离乡背井去见一趟世面后,就有了趣兴、有了机缘、有了不错的运道,种种拉拉杂杂的。
“真厉害。”寥寥六个字就可以道尽一切辛酸血汗,但…
“这么有成就的人,为什么在族里却只能坐下位?”
“外面的成就在这里如过眼烟云,是不被承认的。我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右前方那个专门帮长老煮饭的⿇脸家伙,还有左边数来第五个,那只会昑唱小调取乐别人的小白脸。”
“我懂了。”原来他是交错朋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哦!你女人要去休息了,你呢?”小哈肩膀顶撞过来。
“再等一下。”雷煜看着任瑶在女族人的带领下,进到一间看来清慡⼲净的木屋,那扇开启的木门精雕细琢得华美。“你确定我也有地方休息?像那种可爱的木屋?”
“有啦、有啦!既然都当你是客人了,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啦!等会儿就知道了。”
“那我就…等着瞧了。”雷煜实在对这个朋友没什么信心。
“对了,你打听的部落联军,我会跟长老探听一下,这事我多少也听过一点,只是,我现在留在部落的时间不多,通常只要没⿇烦到需动用勇士的问题,我就不多过问,当然啦!本人在此人微言轻,实在也所知不多。”
“说得也是。”他已深刻的体会到。
“别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说说你吧!小玉,你目前最⾼的成就又是到达怎样的境界?”小哈不服地哼着。
“人人喊打的境界。”是实话。
“你…杀了人,还是奷了哪家闺女?”小哈一脸被雷打中的样子。
“不,只是家道中落,正被许多债主追债中。”也是实话。
“哦!可怜,需要我帮忙的话直接说一声,看是需要多少钱,还是有缺工作、缺落脚地方的,找我就对了。”
感动!超感动!“我一定会找你。”
“那定吧!我送你到木屋那边,我也该去找我的宝贝了,唉!这几年若不是一直劝不动她跟我进城去,我根本不用这样两头跑得这么辛苦…”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雷煜整个心思只围绕在“木屋”这两个字上面,整个心落实了些,至少证明今晚真的有地方睡,不用烦恼下下之策。
* * * * * * * *
跟着小哈绕了一圈,终于在一个看来小巧精致的木屋前站定,看着清慡⼲净的外观,虽然这木门没有刚才任瑶那问有着精致的雕刻,只是两扇简单厚实的木纹门,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雷煜总算是放心了。
推开门,踏进屋內,想不到欢迎他的会是两把亮晃晃的刀子。
“你…”雷煜瞪着眼前只着单衣,两手各执利刀,摆开架式的任瑶。
这真是美好的相遇,只除了两人中间多了会要人命的双刀。
“你怎么会从那道门进来?”认清是雷煜后,任瑶放心地放下双刀。
他无辜的耸肩,望向任瑶⾝后的另一道门。“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一样从那道漂亮的门进来。”
这木屋还真小,一眼便可望尽,看得出来唯一的用处就是觉睡。
“那…”现在是怎样?
两人无语,心里都觉得好笑,女族的规矩还真是奇特;不过,这种时候,孤男寡女的关在一起,似乎不太妥当。
“想不想再喝几口萨给我的酒?”
得到任瑶的瞪眼后,雷煜只好乖乖作罢。“今晚还愉快吗?我満喜欢他们的秘方酒酿蒸糕的,只可惜我只分到一小块。”
“我那份太大了,吃得好撑。”
“还有百味竹筒饭,跟宮內吃到的完全不一样,我只吃到一小节。”
“我那份足有三个人的分量,吃不完让他们退下了。”
“那个金银双菇、宝洞明珠也是奇珍,但给我的感觉好像是谁的盘子装不下了,才下小心掉了几颗到我的盘子上来的。”少得可怜。
“还有四宝凤凰卷、杏香鱼块和百花蛋!”
“有这几样吗?我怎么没印象?”不是没印象,是没吃到。
任瑶再也忍不住,噗地噴笑出来。
“这真是个好地方!”她笑得都流泪了。
“这里简直是地狱!”
宮內和这里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他好想家。
任瑶虽然拒绝再尝雷萨的酒,但在晚宴上她早喝得够多了,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下,眼皮子渐渐的不听使唤,沉重得似有千斤重。
“我累了。”她陈述事实,意思再明显不过。
雷煜岂会不明白。“拜托别赶我出去,你不会狠心要我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去睡泥地吧?只要给我一席之地可以盘坐一晚便可,保证不骚扰你。”
“那我出去好了,只要有棵树就可以让我窝了。”
“那可不行!”雷煜拉回她的⾝子。
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她本⾝没站稳,反正她最后是倾靠着他无力地偎着。
“瑶…”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又困又累。
“我知道,你睡吧!”雷煜心疼地扶她上榻,替她盖上被子。“你昨晚根本没阖过眼,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当然累了…哦!还有另一项,他们给我的酒只有一小壶,你的是一大壶。”
不受控制的,任瑶还是让他的抱怨给逗笑了。“没关系,你有雷萨给的酒。”
“嘿!我才不舍得喝完,那是要用来灌醉你的!”
“我已经醉了。”
“是啊!”他也醉了。
醉在她被薄醺染红的双颊,雷煜用手拨开她脸上的细发,手指不受控制地抚过她嫣红的唇,见她轻启朱唇,逸出一声呢喃…
“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相信你。”
是啊!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
好到让他想哭,他才不希罕在这时候得到她的信任,他要的是她的青睐,最好再开口邀他共享一张榻子、共盖一床被、共享夜一
存温…
而不是这种…
“你早知道我对你的好,为何还要抗拒?你这样是对我忍残,也对你自己太冷酷,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