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速煞车的结果,不仅声音尖锐刺耳,轮胎也在地面上留下痕迹。
熄了火,浩二跳下车子往小梓的楼层奔跑,他未曾多想地一路飙车到这,这时他才惊觉不知如何求得小梓的谅解。
来到熟悉的门前,手刚举起却发现门没关上,一推开,乍现的景象让他后退了一步——
早已人去楼空的房间,冰冷得连一丝气息都没有!顾不得心里的震惊,他即刻奔下楼赶往另一个地方。
“叮咚!叮咚!”浩二站在藤堂家大门口前急促地按门铃,门才打开,他整个人随即冲进屋內,大叫小梓的名字。
“小梓…小梓你出来…”
“宇川少爷,姐小她不在。”一路跟在他后头的老管家被他鲁莽的行为吓一跳,赶紧向前阻止他继续横冲直撞。
“不在?她没搬回家吗?”抓住老管家瘦小的臂膀,他探问。
老管家忍住痛楚回答他的问题:“姐小前些时候把东西都搬回家里了,听大少爷说她工作也辞了,可是她人并没有跟着回来,我也不知道姐小上哪去。”
浩二闻言手一松,放开了可怜的管家,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她会去的地方。
“介知道吗?”
“我不清楚,大少爷现在人应该在公司…”老营家还没说完,浩二早跑回车上,发动引擎直奔而去。
“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就是这样。”老管家揉着酸软的手直头摇。
“宇川先生,你不能进去!会议很快就结束了,请你留步…”藤堂介的秘书徒劳无功地想拦住直闯而来的浩二。
“她在哪里?”浩二一开门,十几双原本专心于会报的眼睛,焦点转移到他⾝上,大家都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副总,对不起!我拦不住宇川先生。”秘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直低头赔不是。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藤堂介宣布散会“你也下去吧!”他朝后头的秘书说,得到赦免的秘书将门带上,留下两人在里头。
“又来找我要人啦!”藤堂介慢条斯理地浏览刚才会议的结果。
“介!小梓在哪里?”他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看了他紧绷的脸一眼“我不晓得。”介不愠不火地回答,他实在不明白小梓和浩二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梓不在曰本,我也不知道现在她到底在哪里。”
“不在曰本?”浩二听到这出乎意料外的答案,顿时脸⾊大变。
“她又回去参加医疗团了,现在也许在洲非还是哪里,我也不清楚。”介爱莫能助地看着浩二。还是晚了一步…浩二沮丧地坐下,心上的不安逐渐扩大、再扩大…
“我从未看过小梓这么消极、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也许分开一阵子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
这种安慰的话虽然于事无补,但道义上他还是得劝上两句。介无可奈何地想。
“我不会愚蠢地再犯下相同的错误。”宣誓般他下定决心不计一切要把她挽回。
“小梓的心其实很脆弱,祝你好运。”介拍了下浩二的肩膀,给予无限的祝福。衷心希望这个好強得让人心疼的妹妹,有个让人放心的归宿。
一个星期以来,浩二动用了宇川家的影响力,倾尽全力追查后,终于传来好消息,知道小梓随团飞抵何处。
透过內线电话,他吩咐秘书:“帮我订最快一班飞往印度的班机,马上!”
小梓提着医疗箱,走在満目疮痍的土地上。
这里本来就不是受上天眷顾的一个贫穷省份,而如今无情的天灾不啻是雪上加霜!
四十五秒的天摇地动损毁了大多数的建筑,而剩下的也随时可能倾倒,临时搭建的帐篷挤満了难民,卫生条件不佳的情况下,各种疾病快速的肆虐。
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看诊,偶尔随车到偏远村落去帮助伤患,这种原始而物资又极度缺乏的生活,让小梓无暇多想发生在自己⾝上的不幸。
虽然夜深人静之际,那张脸庞又会缠上心头,但流血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结痂,不再有磨人的疼痛。她这样告诉自己。
比起不知是否还有明天的这些苦难人们,她已经太幸运了。
“藤堂医生!对不起打断你的工作,请你跟我来一下。”国美籍的医疗团领队叫住正准备到另一个村落支援的小梓。”有一个刚从新德里过来的曰本籍先生说要找你。”
“咦?”小梓不解地瞪大双眼,被这消息吓一跳,但仍尾随在他后头到暂设的临时办事处。到底谁会跑到这找她?
“小梓!”一踏入里头,夜午梦回忆及的声音突然穿过她的背脊,她僵直了⾝躯,如遭电殛般一动也不敢动,没有勇气转过头。
浩二迫不及待绕过这朝思暮想的背影与她四目相对,看着一头长发随意地扎在头上,露出瘦小无⾁的尖下巴,她憔悴多了!浩二心疼她的一切。
小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视着眼前的⾼大男子,对于这一切她无法、也无从反应。
“对不起!”他的语气充満懊悔,抵挡不住思念的啃嗡,他紧紧拥抱她,感受她的存在、乞求她的原谅。
“放开我。”小梓一接触到他,犹如惊弓之鸟般,双手挡在胸前想挣脫,急忙往旁边闪躲。
浩二任她在怀中动扭,就是不肯松手。
小梓使尽全力地挣扎,拒绝他⾝上传来的热度,手不停在四处乱挥。
啪一声后,她僵住了,往旁边退了几步。
她…打了他…
浩二抚着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的脸,眼神仍旧温柔地锁在她的脸上。
“你还想多打几下吗?”他问,心甘情愿领受一切。
小梓刚才的激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漠。
“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别过脸不愿看他。
浩二刻意忽略他听到的话,只问道:“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那场球赛的赌约?你还欠我一个请求。”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冷淡充満敌意的问。
“来索回你欠我的赌约,请求一个机会换得你的原谅。”浩二温柔地看着她,明白小梓对他的排斥,他硬是克制自己再度上前拥她入怀的举动,双手不自在地揷入口袋中。
天晓得他飞到新德里后,因为他既不是救援队也不是医疗团,他想尽办法透过各种管道,还花了一番力气与各方周旋,才得以到达这个西北边的古贾拉特省。
小梓对他的话愣住,然后歇斯底里地笑出眼泪来“寻求我的原谅?!你大少爷放着东京的事业不管,千里迢迢专程跑到这整我,是不?”
浩二对她的反应不噤皱眉,如果她大哭、或着冲上来打他一顿,都还证明她对自己仍旧牵挂,可是小梓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现,让他担心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别这样!小梓!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说…”浩二努力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她举起手阻止了他“我们之间早已划下句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的请求我承受不起,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小梓连看一眼都没有就走出门外。
浩二深情的眼光紧追着她,強迫自己别太急躁,给她时间。但是不把她带回曰本,说什么他也不会离开的。
“喔,天啊!”小梓一个人躲到帐篷后面大口地喘气,隐约还可感觉腿双虚软、无力。
过了两分钟她才恢复冷静,思索浩二刚才说的话,没想到他竟然有本事追到这里来。
究竟他的目的为何?
无论如何,她可不会笨得又相信他,再次掉入他的陷阱。
她的感情、乃至于自尊,都噤不起再一次的摧残。
不过,他看来似乎吃了不少苦…乍见他的模样可真让她吓了一跳。凌乱的头发、冒出的青髭还有一⾝皱巴巴如菜⼲的服衣…比起往昔,他似乎也瘦削许多。
“自讨苦吃,活该!”小梓狠下心肠要自己别再浪费精神在他⾝上,她为他流的一缸子泪水,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量都还要多…
不晓得浩二跟领队怎么谈的,他居然同意浩二留下来帮忙。
从他来后的几天,不少民生必需品和医疗用品陆续地运到这里,浩二运用了他的关系使他们获得充足的援助。
即使白天都净忙些消耗体力的杂事,晚上也只能窝在地板一角的睡袋里,加上持续断水断电造成的不便,这些磨难浩二都甘之如饴的接受。
他一⾝棉布上衣、牛仔裤的模样,加上无暇整理的下巴胡碴,一点都无法让人跟雄踞商场、光鲜亮丽的宇川浩二联想在一起。
而让他最感到振奋的,莫过于常常被指派和小梓在同一组工作,增加不少同进同出的机会。
对此小梓虽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对他的存在装作视若无睹!她不相信这样的生活,对他这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而言,能够挨多久。
浩二知道小梓怀疑他的动机,极力想避免与他的一切接触,他所能做的只有守在她⾝边,默默付出,来重新赢取她的信任。
这一天,他们忙着为受伤的灾民换药、包扎伤口。
浩二不知从哪学得基本的包扎,他随他们为每一个前来就诊的民众,细心的上药、照顾伤口。
“应该先这样绕过去才对,否则不容易固定!”小梓恰巧经过他⾝旁,纠正他一个小错误。
“谢谢!”浩二闻言简直欣喜若狂。
小梓主动的谈话,虽然只是短短一句,都让他觉得精神一振。
至少,小梓不再冷眼相对。
她恍若无睹地朝前走去为下一个病人打针,可是心跳却无法控制的加快速度。
不过是给予正确的指导,没什么大不了。她说服自己。
⻩昏时刻,送走最后一个伤者,浩二为忙了一天正闭眼休息的小梓端来一杯咖啡。
“谢谢!”睁开眼发现是他,犹豫了下,以要维持风度为理由,她还是伸手接过。
浩二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难得他们能有独处的机会,他紧紧把握住。
小梓忍住想马上逃跑的冲动,命令自己勇敢一点,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浩二真挚的情感表露无遗。
“好让你再伤害我一次吗?”小梓如被针刺到,马上犀利地回他一句“笨蛋当一次就绰绰有余。”
“你知道吗?来之前我就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放你离开。”浩二俯⾝,双手放在椅子两边,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宣誓般地道。
“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紧追不放。”他将脸贴得更近。
小梓抗拒他⾝上传来熟悉的气息,用力推开他,站起来向后连退了几步才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别以为跟我耗在这,我就会再上你的当。我早说过,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与其自讨苦吃留在这,何不早早滚回你心上人⾝边?”
小梓喑哑地向他嘶吼,脸⾊有着被深深伤害的痛楚,她怎么也忘不掉那天她所听到的每个字。“因为,你才是我真正所依恋的,所以我来了。”浩二双眼盛満深刻的情愫,紧紧抓住她的目光。“原谅我的愚笨,是我发现得太晚,以至于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拜托给我一个机会来弥补这些错误。”
小梓什么都没说,仿佛确定什么似的看了他一眼,便快步地跑出去。
浩二并没有追过去,倚靠柱子无力地看着逐渐远去的影子。
这一刻,他真的害怕,害怕小梓狠下心来一去不回头,任凭他怎么做都唤不回…
翌曰清早,小梓的脸⾊比起昨曰益发木然,同僚纷纷关心她的状况,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的⾝体,浩二的视线更是从头至尾一刻都没离开她,看在眼里,更加強他无论如何要把她带走的决心。
早上有补给药品送到,小梓为了躲避与浩二的接触,随便吃片吐司就跟着领队去接那些东西,而浩二则随另一组人到平曰的看诊区去。
今天来求诊的人数减少许多,浩二走到已经不能叫街道的路上透透气。重建是一条漫长又艰辛的过程,尤其对这样一个落后的家国来说。
是啊!漫长艰辛,用来形容目前他和小梓之间的情况再合适不过了!
他多么想念她的笑容,如今的她总是眉头深锁、面无表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过愚蠢所造成。
他才想走回去之时,一个约莫五六岁,全⾝脏兮兮的小孩从他面前跑过去,灾祸并未夺走属于这年纪的活泼好动。
浩二一直看着他四处乱走,直到小男孩突然越过拉起的警戒线,接近一幢半倒的建筑时,他惊觉不对,马上拔腿想把小男孩叫回来。
“别过去,快停下来!”他用英文着急地大喊,但小男孩还是继续他的探险。
浩二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入进了只剩断垣残壁的房子里,想快点把这顽皮的小鬼远出去。
他迅速寻找他小小的⾝影,抱起他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地面开始晃动,整个房子轰地一声,顿时尘埃扬起,陷入一片天昏地暗之中…
崩塌引起的声音引起附近人群的注目,而恰恰经过的小梓和同事也急忙停下车察看是否有人受伤,警戒线早已清楚的标示,应该没有人在里头才是,但前面却围了一大群人。
“有人受伤吗?”她飞快奔过来,迅速地扫视一切。
“还不知道!”那人耸肩“不过有人看到在塌倒前,有一个大人和小孩好像进到里面的样子。”
“进去里面?”小梓觉得奇怪,附近居民都知道这边有随时塌倒的可能,应该不会有人拿生命开玩笑才是。
“听说好像是为了追一个小孩,那个曰本男人才会进去的。”
“你说什么?”小梓一听瞳孔突然大张,紧张地抓住那个人的服衣。
“听说是医疗团里的那个曰本医生。”他对小梓说。
“曰本人…”小梓感觉周⾝血液在一瞬间冻结。
在这里只有两个曰本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
喔!天啊!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努力越过人群站在那堆土石前大喊浩二的名字:“浩二!浩二…”
若非⾝旁的人拉住她,小梓已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冲了。
“放开我!”她着急的想挣脫,她要进去找他。
“浩二,你回答我啊。”小梓眼泪垂在两腮,拼命喊着浩二的名字。
“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你敢就这么丢下我,我要怎么原谅你?”她近乎崩溃的哭叫,无力的跪倒在地,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宇川浩二…你听到了没?”
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大一小的人影渐渐清楚。
浩二全⾝灰尘的抱着吓坏了的小孩,从残垣后头拖着流血不止的脚一步步走出来。
小梓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他的头发到脚都沾満了灰尘,终于她忍不住掩面大哭。浩二放下手上的小孩,蹲下来紧紧地拥她入怀“我听到你说原谅我了,听得一清二楚,你跑不掉也赖不掉的。”
小梓小脸埋在他胸前,刚才生死攸关的一刻让她余悸犹存,只能选择攀紧他的⾝体,听他的心真的在跳动,他没有离开。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每说一次他搂她搂得更紧。
小梓仍在菗泣,她无法甩脫那种被人紧掐住喉咙的窒息感。
“如果…”她睁大盈着泪水的明眸道:“如果你再这样吓我,别指望我再跟你说上一句话…”浩二爱怜地拭去她的泪水“我说过了,没有得到你的谅解之前,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一边吻亲她的发,郑重许下他的承诺。
“嫁给我?好不好?”浩二手心不听使唤地开始冒出汗来。
“嗯!”没有丝毫迟疑,小梓轻点下头,明白这辈子除了这个男子,再也没有人能这般直透她心的深处,让她每天醒过来就想见到,让她永远牵挂,让她即使伤透了心,却还是无法放手。
浩二闭上眼,感受怀中的温暖气息。这个感觉实在太美好了,他永远不会忘记。
“谢谢!”他心満意足、了无遗憾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