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相声跟说评书不一样。评书有扣子,能把你宁曰住,比方说,说《包公案》(以学评书口吻):“话说…大爷钻天鼠卢方,二爷彻地鼠韩彰,三爷穿山鼠徐庆,四爷翻江鼠蒋平,五爷锦⽑鼠白玉堂,五位英雄正在楼上饮酒,忽听楼梯一响,噔噔噔噔上来一人,只吓得五位英雄苶呆呆愣!”这叫扣子,扣在这儿不说了,该要钱了。
有两位听主儿是一块儿来的,这位刚要走,让那位给拦住了:“哎,先别走,你会听评书吗?人家先生说的这部书又叫《三侠五义》,楼上喝酒的这几位就是“五义”上接的这个人把“五义”都吓得苶呆呆愣,你想想这主儿能耐小得了吗?咱们快给钱接着听。”等给完钱接着听书,这俩人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适才话表,五位英雄正在楼上饮酒,忽听楼梯一响,噔噔噔噔有人上楼。来者非是别人,饭馆的伙计端菜来了!”
嗬!
按说听评书能长见识,但是就怕入迷。过去我们街坊有个小伙子就是个书迷,整天泡在书馆儿里头。听什么书呢?《精忠说岳》,这一天正说到岳飞岳元帅被困牛头山,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危急万分哪!说到这儿先生扣住不说了。场子一散,听众?fontco1or=#oo6699>甲吡?就剩下书迷一个人儿坐在那儿愣。书馆儿的伙计收拾屋子,扫地挪板凳,一看这儿还坐着一位没走哪,过来就说:“您该回家吃饭啦。”这不是好话吗?书迷倒抡圆了给伙计一个大嘴巴:“吃饭?是吃饭要紧,还是搭救岳元帅要紧?你不知道岳元帅被困牛头山了吗?”伙计心说:这人是精神病吧?岳元帅被困牛头山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又一琢磨:嗯,这人八成儿是听书入了迷啦,书迷!这时候我要是跟他说岳元帅打仗那会儿是宋朝,不是现在,他能再踹我两脚!这事儿得顺着他说,把他对付走就完了。赶紧就说:“当然是救岳元帅要紧呀,可是你也得用过战饭,有枪有马才能上阵打仗哪!”书迷一听乐了:“哈哈哈哈,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赶紧预备战饭,与爷抬枪带马!”
伙计说:“我哪儿给你找去呀!书馆儿里听完了书,每人管一顿饭,再骑走一匹马,受得了吗?这儿没马,也不管饭!”
“那我上哪儿吃去?”
这伙计一想:⼲脆我这么说吧。冲书迷一抱拳:“哦喝将军,请回府中,饱餐战饭,再救岳元帅也还不迟!”
书迷往起一蹦:“得令哦!”哎,他回家了。
书迷一进门儿,冲他爸爸一抱拳:“哦喝老军,快备战饭,然后随我牛头山搭救岳元帅,不得有误啊!”啊?老头儿当时就火儿了:“你怎么啦?疯疯颠颠的!”老婆儿在旁边搭碴儿啦:“哟,老头子!坏啦,咱儿子这是听书入了迷啦!”
这怎么办哪?老两口儿一商量,嗯,这么办吧。书迷小时候定下一门儿亲事,哎,赶紧给娶过来吧,小两口儿感情一好,他就顾不得整天往书馆儿里跑了,慢慢的把书迷这魔症劲儿就扳(ban)过来了。嗯,这主意不错。
老头儿就对书迷说了:“从明天起,你别去听书啦。在家里归置归置,安安心,要给你娶媳妇啦。”
要说书迷还真听话,果然不去书馆儿听书啦,可他也没闲着,买了本儿《说岳全传》,坐家里接着看,直到结婚那天晚上他还捧着书本儿不撒手哪!您说迷到什么程度啦!新房是西屋两间,一明一暗。到了晚上书迷他不入洞房,坐在外间屋看书。新娘子也不能睡呀,在里屋陪着他一块儿熬吧!书迷看到两点多钟,一掀门帘进里屋来了,说出一句话来吓了新娘子一大跳。“哦喝元帅,末将何处安营扎寨呀?”新媳妇纳闷儿啦,不知道哪儿的事啊?瞅着书迷直愣。书迷一看他媳妇没说话,扭头又出去啦,来在外屋接碴儿看书,看困了趴桌子上就睡了。书迷是睡了,新媳妇可哭了,怎么?她以为书迷有精神病哪。心说:唉,我的命太苦啦,怎么嫁了个精神病啊?!越想越难过,溜溜儿哭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新媳妇得给婆婆请安哪,老太太一看儿媳妇俩眼肿得跟桃儿似的,就问了:“姑娘,大喜的曰子⼲吗哭呀?”这一问不要紧,新媳妇的眼泪可就下来了。(哭腔)“妈,他。…他昨晚上不觉睡,坐在外屋看书,半夜两点多钟,他一掀帘子进来了,管我叫元帅,还说什么…末将在何处安营扎寨,您想我刚过门儿,我哪儿知道啊!当初我公公娶您的时候,您们在哪儿安营扎寨来着?”老太太说:“那什么…年头儿太多,我给忘啦!”
嘿!
“这么办吧,你也别哭啦,等你爹回来我跟他商量个主意吧。”
工夫不大,老头儿由外边儿回来了,老婆儿连忙给叫住了:“老头子!你过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晚上不觉睡,问他媳妇‘何处安营扎寨’?闹得儿媳妇哭哭啼啼的。这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啊?”老头儿说:“我也闹不清楚啊。等我瞧瞧去。”老头儿来到新房外屋一瞅啊,没现什么,就见桌子上放着一部《说岳全传》,其中有一页儿还折了个角儿。一般人看书有个习惯,看到哪儿啦,折个角儿,为的是下次再接着看的时候有个记号,好找。老头儿打开折的这页儿一看,是岳元帅被困牛头山,先锋宮牛来押运粮草回来,进帐向岳飞交令。往下再瞅瞅,嗯,明白了。老头儿回屋跟老婆儿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待会儿你跟儿媳妇就这么这么说。”
“行吗?”
“不行咱们再想办法呀!”
老婆儿把儿媳妇叫过来了:“姑娘,我找了个偏方。今天晚上他要再问你‘未将何处安营扎寨呀’,你就用手指着床说,‘将军,此地即可扎营o39;,他就上床觉睡了。”
儿媳妇一听:“哟,妈,敢情咱们家是这规矩呀?”
老太太赶紧说:“没有!姑娘,自从你过了门儿才新添的!”
新媳妇一想:试试吧!可是又怕忘了,白天不管⼲什么,嘴里总叨念着这句,擦桌子——“将军此地即可扎营”沏茶水——“将军此地即可扎营”缝服衣——“将军此地即可扎扎手”!
嗐!
老太太一看:⿇烦啦,儿子的精神病没治好儿媳妇又快成气迷心啦!
等到了晚上,新媳妇把床铺好了,又灌了个焐被窝儿用的瓷水壶,给书迷焐上被窝儿。要说这位书迷还真准时,又在半夜两点多钟一掀门帘进里屋了,冲他媳妇还是那句话:“哦喝元帅,末将何处安营扎寨呀?”
哎,又来啦!新媳妇赶紧用手一指床铺:“将军,此地即可扎营!”您再瞧书迷,双手一抱拳:“得令哦!”说完脫鞋上床钻被窝儿啦。
嘿,还真灵!书迷往被窝里一伸腿,劲头儿猛了点儿,坏啦,把焐被窝儿的瓷水壶给踹地下去啦,嘭的一声摔碎了。这下儿可了不得了,书迷蹭的一下子就蹦起来了:“启禀元帅,适才炮响,定有埋伏,火拔营起寨呀!”
哎,他又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