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西文府
这恩科甚急,先去家中见了⺟亲何氏,又交了文书,把⺟亲乐的⾼兴无比,又把白银留了三百两给⺟亲,何氏问清来历后,也就收了,说正好是聘礼之用,稍住了几天,到了正月十五,方信就登舟,沿运河水路直抵省城西文府东门外。
就这稍稍耽误了一些时曰,到了郡城,已经是二月初了,而试考正是三月一曰,到了省城中,一下船,还是觉得寒风刺骨,只是岸上,再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
西文府是一省名城,水旱码头俱全,为大路要冲,自然来往人等不计其数,方信进了城,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见得合适的客栈,忍着,再寻了段时间,终于找到了一家小客栈可住。
里面果然还有一个单间,先定了钱,店老板就带着几个伙计,一起搬着行李,这种小客栈,没有多少好菜,方信也就马虎的吃了,幸亏没有多少时间,伙计又送来了一桶的热水,洗过之后,才觉得舒服些,就拿出一本书来看看。
就在这时,听到院边,有人在说些话着,时而大声着。
方信有些不耐,出来,叫了伙计,这伙计答着,过来伺候着,听见了问话,他叹了一口气说着:“是一个秀才,去年试考时,就来到城中,结果没有中,却也没有回去,后来给人骗了盘缠,老板想着,这总是读书人,又马上试考,就逼着要房钱了。可他总要吃饭,出去借了些银子,如今有人来逼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也说不上话。”
方信也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却见这旅舍十分低矮,一小间挨一小间,这里如果不额外出钱。连蜡烛也没有。每间房点着⿇油灯,赌的赌,喝酒的喝酒,磕牙的磕牙,其中一间就吵闹着。
这事,方信也管不着,回去躺着,出钱买来一束蜡烛。有十支,虽然细,但是一支也可点上一个时辰,换着读书也就足够了。
躺了下来,换了二支蜡烛,就睡了过去,明天早上,又听见声音。有人喊着:“张老板,他是读书人,多少也是个秀才,如死在这里,你可脫不了关系。”
方信皱眉。穿衣出来,过去看看,果然,房间中围着一群人,再朝里面一看。只见一个潦倒的中年人正躺在那里。牙关紧闭,脸⾊铁青。
当下上前一摸。却是滚烫,知道这种⾼烧如不治疗,在这种天气中,怕会转重,甚至伤了脑子,当下就说着:“快叫大夫来吧!”
“可是,他还没有钱!”
“钱我来出吧,大小是个秀才,总不能见死不救!”方信说着,摸了摸口袋,却是没有带钱:“先去叫,我随后就拿给你!”
有了这句话,张老板就立刻派了一个伙计去叫大夫。
有钱好办事,这旅店附近,来来往往,总有个⽑病,谁家没有相熟地郎中?因此没有多少时间,一个郎中就过来了,大概五十上下。
给这个落魄秀才诊脉,这个老郎中很快就松开了手,缓缓说道“无妨,我开一方药,出一⾝汗,就会好的,不过要是拖着了,就严重了。”
方信这时说着:“你只管开着,钱算我的!”
这郎中不噤一笑,话说,桌上正有着笔墨,稍加磨了,就拿笔写了一张方子:“拿去吧,就此抓了,吃过二贴,如是不好,再来找我!”
这事用不着方信动手,出了一百文银子,送了郎中出去,又按照方子抓了药,半小时后,喂着这人喝了下去。
方信见他喝了,就吩咐说着:“等他醒来,给点粥吃,钱算我的。”
说完,就回去了。
方信也就继续读书,到了下午,才吃过了中餐,就见伙计通知着:“这人醒了,要想见相公你呢!”
方信也就过去,发觉他的确醒了,只是很明显还是无力,炕上还有着散发的那种特殊的汗味,方信也就上前,说着:“这位兄台,好些了吗?”
“原来也是一个相公,还真是幸亏了你,我宁博秋感恩不尽。”这人虚弱的说着,想起来,挣扎了一下,被方信一把按住了,说着:“别,你的⾝子虚着,躺着说话,而且这算什么,小事而已,兄台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兄台为何落到这个田地?”
宁博秋感激的望着方信,说着:“我也懂点医术皮⽑,我这病来地急,虽然不大,但是如果没有人救,也就要去鬼门关,你真是我地救命恩人…”
方信连连谦虚,又命店家送来粥喝了,两人就融洽了起来,说着,宁博秋遂将自己底细说来听听,原来,虽然中了秀才,但是他不懂得经营,每年钱米都花的⼲净,去年考举,还是把房子抵押了,又借了族中的钱财,不想名落孙山。
无颜回去的宁博秋,本想在城中读着,顺便作些写信之类的活,靠着还有些银子,还可以苦度,不想又被骗去了银子,无奈之下,又借了些⾼利贷银子,结果被人逼债。
方信说着:“宁兄,这事无妨,一共欠了多少银子?”
“本借了十五两,利滚利,就有了二十八两了。”
方信也不说话,回房,没有多少时间,就取了半封银子过来:“小弟也总共只带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这是五十两,你先还了债,剩下的好好养着⾝子,下月初就要恩试了,不养好⾝体怎么行?千万别推辞,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呢?”
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宁博秋心里不噤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还是推辞了几句,方信有些不⾼兴,于是说了几句,把银子给他,又见他神⾊疲倦,也就告辞了。
人走了,宁博秋躺在了床上,一时睡不着,思嘲汹涌着。
时间过地很快,到了第二天,方信才又叫了些酒和小菜,无聊的一边读书一边喝着,突然房门一响,敲了门。
“进来吧,原来是宁兄,看样子精神多了,来,伙计,再上几个清淡的菜,酒也上些温和的来,别,别推辞,我不是说,这点实在不好。”
两人于是坐了,方信仔细打量,发觉对方顿时精神多了,服衣也洗过,这才发觉对方其实才三十岁左右吧,只是昨天憔悴了,还以为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怎么样,事情完了吧?”
“完了,还要多谢贤弟的银子,毕竟我还是秀才⾝份,他们收了银子也就是了,想诈唬还差着远着,不然,王法就是为他们而设。”说着,狞笑了一下。
几句话,就知道这个宁博秋的性情,方信略皱眉,但是也没有把颜⾊放在脸上,与他谈论着,宁博秋虽然有点阴狠,但是却还是知道恩情的,对方信非常客气,两人谈论些经文,但是过了一些时间,他惊讶地发觉,这个少年相公,还真是有真才实学的。
一时也不知道心中什么味道,两人喝了一些酒,就叹息一声:“…现在想来,我当年是荒唐了,早曰如此,多多认真读书就好了,不过,这事已经没法补救,现在努力就是,希望这次能中个举人,明年也去京中取个进士,贤弟如此才华,也真是了得,当一起进京才是!”方信见他如此说,也就笑了:“当然,希望如此!”
才说着,外面就来一个伙计,说着:“李相公,有人找你!”
方信有些惊讶,出了门去,却见到一个人,这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看那种样子就知道不凡,他打量了下,说着:“你就是李睿?”
“正是,不知你来有何见较?”
“奉严先生的令,前来邀请你去前汊涧园。”这人一看就是公差或者军人之类,说话口气就露了出来了。
“严先生?难道是严敏先生?”前汊涧园在什么地方?方信并不知道。
“正是。”
方信想了想,说着:“也好,那我马上就来。”
回到房中,却见到宁博秋有些异⾊,当下也不以为意,说着:“宁兄你尽管吃着,我换件服衣去去就回。”
说着,就换了一件新的青衫,这青衫也不过是丝绸所制,但是简单大方,穿在⾝上真是风流潇洒。
宁博秋神⾊阴晴不定,问着:“贤弟可认识前汊涧园?要不然为兄带你去?”
“不必了,来人自会带路。”方信顿了一顿,说着,这时已经有些悔意,他决定这事就此了断,这个宁博秋,并不是朋友,刚才他的灵觉,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嫉妒,甚至因为拒绝还带着些恼恨。
一个对救命恩人都如此的人,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