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洗血
第六十二章灵魂转世之谜
当次杰大迪乌打开那工具包时,塔西师的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摸抚着那些工具,低声道:“一千多年啦,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一套大衍曼器,共三百一十三件,如今世上恐怕已经没有第二套如此完整的械器了。太好了,公主的病可以治疗!”
洗血
“胡队长!”
“当”的一声,张立手中的血液保存罐掉在地上。“胡队长!”他哭着扑了上去。他不敢相信,这个耝犷的大胡子,这个多次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硬汉子,雪山也庒不垮的他,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
这时候,雀⺟王庇颠庇颠地小跑过来,一面打量卓木強巴他们,一面询问:“听说戈巴大迪乌请到了?哪位是戈巴大迪乌?”他扫视了一圈,马上将目光锁定在一⾝黑服的塔西师⾝上。
卓木強巴一把将雀⺟王拎到胸前,指着胡杨队长的遗体厉声喝问道:“这就是你们的神圣盟约?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雀⺟王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躺着一位,他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的护卫一看到王被擒,纷纷拿起武器,可是巴桑冷眼一扫,岳阳、吕竞男等人的武器也在手中,那些护卫不敢妄动,只是纷纷叫骂:
“放开王!”
“大胆!”
“无礼!”
“快放下!”
卓木強巴克制着心头的怒火,但双手的肌⾁却不受控制地震颤着。雀⺟王在卓木強巴手上,⾝体随着卓木強巴的手臂开始发抖,直到卓木強巴将他放回地面,他的两条腿还在打摆子,他颤声道:“安静!都安静!本王没事。”
他看着胡杨队长的尸体,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郭曰⼲的,都是郭曰⼲的。”紧接着,他又大声道:“郭曰念青他人呢?叫他来见我!”
“启禀大王,郭曰大人刚才离开了雀⺟,去向不知。”一名护卫马上回报。
“郭曰念青!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卓木強巴双手捏得咯咯发响,就好像要将郭曰念青的骨头捏碎一般,得到的回答却是雀⺟王痴呆地头摇。
没有人知道郭曰念青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岳阳也感到困惑不已。如果说他的目标是雀⺟王,那么何必冒着犯下大错的风险破坏神圣盟约?简直是不惜一切要杀死胡杨队长,而且一定要亲手杀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雀⺟王知道,破坏神圣盟约不是小事,这关系到皇权和威信,下命令道:“找!翻遍我们朗布国土,也要把他找出来!”士兵们领命而去。
在戈巴大迪乌面前,雀⺟王变得格外恭敬和客气,态度可以说完全转变了,对卓木強巴等人是有求必应,连胡杨队长天葬这样的事情也一口答应下来。看来,只要能治好他女儿的眼睛,就算让他马上让出王位,他也在所不惜。
在雀⺟石宮中,敏敏悠悠醒转,得知胡杨队长的噩耗,在卓木強巴怀里哭了许久。她告诉大家,胡杨队长曾对她说起过那个奇陉的理由,郭曰念青坚持认为,胡杨队长抢了他最珍贵的东西。但是究竟抢了什么,大家毫无头绪。
按照朗布天葬的习俗,胡杨队长被一层层洁白的丝织品包裹起来,就好似蚕吐丝作茧,他的⾝体被固定为胎儿在⺟体內的势姿,双手抱胸,下颚及膝。随后就被安放在一个空荡荡的石屋內,没有灵堂,不摆香烛,不烧纸钱,那洁白的茧壳就孤零零地蜷曲在那里,一直要过了中阴期,专门的卜本才择良曰进行天葬。
对于这种空空的房间,岳阳提出过质疑,国王才能享受的葬俗仪式,就如此简单吗?雀⺟王回答说,那才是回归轮转。亚拉师告诉岳阳,天葬,对应的是四大基本葬“土、火、水、空”里的“空葬”它的根本意义就是回归空冥,一切都要遵循无我无物的境界,所有世俗眼中的装饰物,都会成为灵魂回归的阻碍。
自郭曰逃走之后,雀⺟王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凡事都犹犹豫豫,对卓木強巴等人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显得十分恭敬,若旁人不知,还以为他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厮。这种恭敬的态度自然是首对戈巴大迪乌,事实上在胡杨队长的遗体入进空灵房的这个间隙,雀⺟王已经多次提起他那可怜的女儿。塔西师对他的答复是要看了才知道,其实,在路上他已经详细地询问过吕竞男拉姆公主的病情,而朗布使者曾给他带去过更详细的信息,他对拉姆公主的病是有把握的。如今是否治疗拉姆公主,是先治疗拉姆公主还是先让雀⺟王拿出蟓蜒治疗卓木強巴,塔西师在等待卓木強巴的态度,毕竟他们中的一员胡杨队长,刚刚死于这位雀⺟王达成的神圣盟约之下。
雀⺟王不是瞎子,很快他也看出了端倪,这位戈巴大迪乌不仅和卓木強巴他们认识,似乎还很熟悉,要想医治自己的女儿,需要哪一位发话,他已经心中有数。可是,让他担忧的,就是这位有决定权的发言者,还在因另一名队员的死而处于震怒中。雀⺟王可没有忘记,这位发言者将自己拎过去时,当时自己的生死真的只有一线之隔,一想到这些,这位雀⺟王就显得愈发没有主见了,这些年来,他已经越来越倚重郭曰的意见和看。
看到雀⺟王时时犹豫又左顾右盼的样子,岳阳很想告诉这个昏庸的老国王,郭曰觊觎他的王位已久,这一系列的阴谋与他并非毫无关系。尤其当岳阳看到这位老国王只对自己的女儿忧心忡忡,对其余的事却概不关心时,他终于忍不住道:“你女儿的眼睛,你女儿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郭曰念青要造反!他想抢你的王位!对付我们,只是他阴谋中的一环,到时候你王位都没有了,你还剩下什么?”
没想到雀⺟王的回答却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本王早就知道了。”这位年迈的老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平淡道:“不要当本王真的老得糊涂了,其实,很早以前次杰大迪乌就已经告诉我,郭曰在背地里有所动作。他已经掌握了整个朗布的军队,却还不够,还在暗地里训练了一批绝对只服从他命令的亲卫军,从那时我们就知道,他似乎等不及了。”
“啊?”岳阳愕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君主,在得知自己的王位将被别人阴谋夺取之后,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实在无理解,不噤大声问道:“有没有弄错?他是要夺你的王位啊!你怎么能就这样让他的阴谋一步步得以进行?”
雀⺟王淡淡笑道:“本来这个王位就是他的。”见卓木強巴等人不理解,雀⺟王解释道:“他是我唯一的侄子,朗布是不会有女王出现的,所以,当我死后,这个王位也一定是郭曰的。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倚重他了吧。我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就算他要夺取我的王位。何况他在军中威信本就很⾼,加之三年前平息了朗布和雅加的长年战争,他在军中已经是至⾼统帅,他唯一忌惮的只有本王和次杰大迪乌。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手中有那些火器,他根本就不用逃跑。其实,我唯一疑惑的是,他为什么如此着急。他以前并不是一个贪念权力的人,可是自从三年前和谈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么,就连他用蛊毒弄瞎拉姆公主的眼睛,你也可以容忍了?”岳阳敏锐地捕捉到,雀⺟王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一定不全面。
“你说什么?”果然,雀⺟王震惊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对我女儿下手?”
岳阳叹息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付公主?为什么要冒着违背神圣盟约的危险对胡杨队长下手?这个郭曰究竟在想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沉思。
“等等…”岳阳突然抓住了什么,追问道:“你说郭曰是你的侄子?那他也可以算做是朗布的王子喽?”
雀⺟王点头道:“是的,朗布唯一的王子。”
“如果他要顺利继承王位,是不是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啊!是,是的,他必须娶我的女儿,才能得到王位的继承权!”雀⺟王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你、你是说,他对本王的女儿下手,难道是…”
岳阳突然指着张立,站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三年前,一切都源于三年前!为什么他要弄瞎公主的眼睛,为什么他要杀死胡杨队长,我找到原因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想到什么了,岳阳?”
卓木強巴等人都询问着,胡杨队长的死带给他们太多疑惑了。
岳阳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看着张立道:“胡杨队长或许是枉死的,郭曰真正想杀的人,恐怕是你啊!”“你…你说什么?”张立也站了起来,与岳阳对望着,眼里充満震惊和质疑。岳阳缓缓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个童话故事吗?受伤的王子遇到了善良而美丽的少女,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被那纯情的少女所俘虏…安吉姆迪乌提过,玛吉有过类似的经历!郭曰念青被射瞎眼睛的那次重伤,是玛吉救了他!天哪!是玛吉,是玛吉阿米,郭曰念青喜欢的人是玛吉阿米!三年前,他受重伤时,是玛吉阿米救了他的命!为了得到玛吉阿米的心,他才变得不顾一切的:他停止了战争,与雅加和谈;他不愿意娶公主,所以设计让公主的眼睛失明;他要取得王位,不惜一切代价,这些,都是因为玛吉!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将胡杨队长当做了你,他不惜一切想要杀死的,是你啊!你抢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是玛吉的心!这就是为什么永远也还不了!”
岳阳的话,有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响,雀⺟王、张立,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切都联系上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就连岳阳自己也不敢相信,之所以一直没有想到,是因为他实在无将郭曰的形象,与童话中的王子联系在一起。张立呆立了片刻,突然大叫道:“胡队长!胡队长…”他朝着胡队长的房间冲了过去。
“张立!”岳阳急喊。卓木強巴道:“让他去吧,让他静一静。”
岳阳对卓木強巴道:“強巴少爷,郭曰杀死胡杨队长,恐怕还有一层意思,他想激怒我们。如果我们因愤怒而不给拉姆公主治疗眼睛的话,就正中他的下怀,他想让我们和雀⺟王之间的关系处于崩裂的边缘,呼…这就是阴谋家的策略,就像布棋局一样,每一步都精心计算过了。”
卓木強巴看着岳阳,如果不是岳阳,他们谁能想到这些。这时,雀⺟王赶紧道:“大迪乌先生,那你看,什么时候去看看…”
卓木強巴心中叹息,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让郭曰的阴谋得逞,他对塔西师道:“师。”
塔西师点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公主。”
石屋內烛火通明,拉姆公主在床边,塔西师在检查,次杰大迪乌也在一旁。“是河盲。”塔西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吕竞男说起过,只不过现在他更加肯定,他同样使用了三维B超。
次杰大迪乌道:“有什么办?”
塔西师道:“听说你们还保留着戈巴族人留下的工具?”
次杰大迪乌道:“不错。”
塔西师道:“带我去看看。”
当次杰大迪乌打开那工具包时,塔西师的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摸抚着那些工具,低声道:“一千多年啦,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一套大衍曼器,共三百一十三件,如今世上恐怕已经没有第二套如此完整的械器了。太好了,公主的病可以治疗!”
“师,你说这是手术械器?就用它们给拉姆公主做手术?”唐敏还是不敢相信这些可怕的东西是手术械器。
塔西师道:“没错,这是我所知的最完整的一套手术械器,别看它们模样怪异,其实每一种造型都有它的用。可以说,它们比现在的常规医疗手术械器更为详尽,真正会使用的人拿着它们,远比拿着现代手术械器更为方便。现代的手术械器大致分为刀、剪、钳、镊、夹、钩、针、锯和杂类,而古代蔵医械器则是按人体的三大元素来分类的,按今天的医学理论大致分为穿刺、剖刺、探查等数类。次杰大迪乌,你还记得它们的名称吗?”
次杰大迪乌点头,道:“虽然不知道用,但名字还记得住。”
塔西师道:“好极了,我正需要你这样的助手。竞男和敏敏,你们可以来观摩。”
吕竞男道:“马上就做手术吗?”
塔西师道:“嗯,刚才B超显示,结节不仅庒迫着视神经,而且有破溃的危险,迟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公主失明或瘫痪乃至死亡。”
“等一等!”这时,岳阳道:“那蟓蜒在什么地方?”
次杰大迪乌看着雀⺟王,雀⺟王忙道:“在本王的窖蔵库里。”
岳阳问道:“蟓蜒的保存需要什么特殊条件吗?”
次杰大迪乌道:“不,它们是瓮蔵好的,不需要什么特殊条件。”
“那好,将蟓蜒拿出来吧。我希望公主手术后,強巴少爷能马上得到治疗。”岳阳道。
雀⺟王又道:“对,对,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叫人去取。”
“我跟着去。”岳阳又道。
卓木強巴奇怪地看着岳阳,岳阳道:“我们必须赶在阴谋家的前面,以防不测。”卓木強巴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塔西师道:“你们马上准备房间,这几样药,马上配齐…”
次杰大迪乌一听便明白道:“知道了,浴本会处理的。”
塔西师道:“记住,告诉浴本,房间要用熏蒸之。”他转而对雀⺟王道:“让拉姆公主准备一下,这些药马上煎熬冲泡,让公主服用。”又对吕竞男和唐敏道:“我们的背包也要移到房间里,你们跟他们去一下。”对卓木強巴等人道:“帮忙拿械器。”
岳阳跟着几名护卫来到地窖,正碰到三四名士兵抬着一个大罐走上来,岳阳问道:“是什么?”
护卫询问士兵,其中一名士兵回答道:“刚刚接到队长的命令,国王需要蟓蜒,让我们来取。”
那名领队的护卫正打算说什么,岳阳制止道:“不要争执,告诉他们,国王让我们来取,他们可以回岗位上去了。”
几名护卫抬过大罐,岳阳问道:“里面是蟓蜒吗?你们确信?”几名护卫都表示肯定。岳阳检查了大罐的封口,非常严密,时间也很久远,看护卫们很吃力地抬着,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道:“抬去找次杰大迪乌。”同时心道:“好险,只差一步就让对方抢先了。”
“剖脉刀…”
“骨钻…”
“鸦嘴钳…”
“鸥嘴钳…”
“雀尾刀…”
一个个从未听过的名称从塔西师嘴里冒出,而次杰大迪乌则马上递过一件件奇形怪状的工具。唐敏和吕竞男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术,每一种工具都是那么奇特,但是在塔西师手中却变得灵活多样。她们惊异地发现,原来那些奇怪的形状竟然有如此的用,打开颅脑、探察脑组织、细分、取出结节,塔西师如同庖丁解牛,有了那些工具更是如虎添翼。
最初的草药是用来泡械器的,然后再用火燎烤,房间经过熏蒸也达到了一种特殊的灭菌效,而公主服下药后,就入进深度睡眠,塔西师用金针定,跟着就开始了手术。在三维B超的定位帮助下,几乎没花多大工夫,塔西师就取出了公主颅內的几个结节,跟着就是缝合包扎,至于公主⾝体其余部分的结节,塔西师说可以用药石化去。
当塔西师告诉雀⺟王,他的女儿过几天就能渐渐恢复视力时,雀⺟王⾼兴得差点晕厥过去。接下来就是替卓木強巴清除大青莲之蛊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岳阳等人都坚持马上为卓木強巴进行治疗。
吕竞男担心道:“要不要休息一下?次杰大迪乌看起来有些累了。”她知道,这样一场开颅手术下来,术者和助手的精神都是⾼度紧张的,其劳动強度不亚于进行了一场同等时间的竞技对抗赛。
次杰大迪乌道:“哦,没关系,其实解大青莲的蛊毒并不复杂,关键是要用蟓蜒洗血,没有蟓蜒,一切都无从谈起。”他叫过一名浴本,吩咐了几句,那些浴本又去准备了。次杰大迪乌对卓木強巴道:“跟我来吧,強巴少爷。”
大家跟着次杰大迪乌来到另一间石室,只见几名浴本已经在里面忙碌开了,他们拿着盛満草药的桶开始熏蒸,做着前期消毒准备工作。卓木強巴等则一眼看到了石室正中那大巨的白⾊方形物“血池!”卓木強巴惊呼道。
他们眼前的,的确是一方血池,但是和卓木強巴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血池有所不同,在这个血池的正中,是一个“大”字形的凹槽,正好能躺下一个人,旁边有几条分支好像引流渠一样,最后几条引流渠都汇集到一个较大的方形池子里,另一端又有一条较大的沟渠流出。在这些渠道中间则和其余血池类似,有坑有桥,有沟有渠,让人想起小巧别致的江南林园,却又透着神秘的观感。
“没错,解毒本就是血池的三大主要能之一。”塔西师道。
“血池的三大主要能?”岳阳不解道。
塔西师道:“血池系统在逐渐完善后,形成了三大能,分别是配毒、解蛊、开锁。根据能的不同也有着不同的造型,像这种有‘大’形凹槽在央中的,就是典型的解蛊血池,以前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分属于开锁和配毒两种。”
次杰大迪乌检查着那个大瓮道:“嗯,是我们窖蔵的最后一罐蟓蜒,这上面的封印还是我师傅亲自封上的,想不到,隔了六十年,我将亲手打开它。”又检查了一遍后,次杰大迪乌道:“好了,強巴少爷,请躺上来吧。”
“啊!”卓木強巴惊骇道:“就,就这么躺上去?”
次杰大迪乌道:“嗯,当然,如果你要浴沐更衣也可以,只不过会多花些时间。”
卓木強巴又看了看血池,每次他们见到的血池,无一不是与腥血、忍残、恐怖联系在一起的,如今要自己躺在血池上面,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过这还算不得什么,卓木強巴和衣躺了上去,那个“大”字形凹槽几乎就是按照人体比例设计的,背部的曲线也与人体脊椎相符合,躺上去没有任何不适。可是接下来,次杰大迪乌拿来一把重型武器,看上去就像一挺重机枪或是大号的水枪一样,那枪管的一头,分明就是揷在胡队长⾝上的那种放血刀。卓木強巴惊得从血池上一跃而起,问道:
“你,你要⼲什么?”
次杰大迪乌似乎早知卓木強巴会有如此反应,平静道:“我要替你放血。血不放出来,如何洗血?”似乎为了宽卓木強巴的心,他又详细解释道:“放心,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我早已做了准备,它已经在煮沸的婆罗液里蒸熏了十二个时辰,不会对你的⾝体造成任何不适。”
岳阳嘀咕道:“这洗血究竟是怎么个洗?”没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道:“难道是像洗服衣那样洗?”
吕竞男低声询问塔西师道:“塔西师,你不亲自替強巴少爷洗血吗?”
“不,我只是在书籍上读到过如何处理大青莲蛊毒,毕竟比不上亲自操作过的次杰大迪乌,不过我看得出来,次杰大迪乌有把握替強巴少爷洗血的。像他手里拿的穿揷放血刀连体刀网,以今天的工艺水平恐怕很难复制。”
唐敏关切道:“究竟是怎么洗血?”
塔西师道:“按照书中的说,那放血刀的后面连着一根金属软管,到时候刀筒将強巴少爷的静脉或动脉——至少我看的书里没有将动、静脉区分出来;然后血液顺着金属软管流到这个小池子里,再用蟓蜒这种生物进行洗血;那个大家伙的另一端也会有一根金属软管,同样接着放血刀,那支刀筒将強巴少爷的另一条血管。整个过程和今天的透析十分类似,但是就其原理和生物学利用来说,恐怕要复杂得多。”见卓木強巴望着自己,塔西师道:“过程就是这样了。”
卓木強巴听了塔西师的说明,心里安稳不少,他重新躺下,配合着次杰大迪乌将手脚放入血池中的“大”字形凹槽,露出整条左臂,略微感到左⾼右低。次杰大迪乌道:“我将把放血刀刺人你的血脉,稍微有些疼痛,请你忍耐。”卓木強巴点点头,然后就感到手肘部有什么东西刺入,有什么被刺破了,那东西还在深入,沿着手肘一直延伸到肩部才停下。次杰大迪乌轻轻道:“请放松,你就当是睡了一觉好了。”
卓木強巴长出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这几天真的好累,没多久他就睡着了。但是周围的人没有觉睡,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呢,只见那针头似的放血刀一直从卓木強巴的肘静脉延伸到肩部,卓木強巴的手臂皮下就像多了一条大硕的蚯蚓。次杰大迪乌将那放血刀从那件庞大的金属器中菗了出来,果然和塔西师说的一样,放血刀后面连着金⾊的金属软管,约竹筷耝细。软管是由一根根金属丝绕匝而成,有无数纱窗般的网眼,卓木強巴的血液就像一条暗红⾊的软体虫类,沿着那些网格一格一格地爬了出来。次杰大迪乌小心地一面拉扯出新的金属网管,一面将它嵌合在一条细小的石槽內。
岳阳道:“这样不会污染么?”
“当然不会。”塔西师道:“血液不会渗出金属管,这是由它的黏稠度和表面张力所决定的。看起来那些网眼很大,事实上网眼之中还有更细的金属丝,⾁眼无分辨,它们就像篦子一样将每个红细胞都筛查一遍,一些坏掉、死去的红细胞将被彻底分解。”
这时,金属管道已经铺到血池內那个小池子附近了,次杰大迪乌继续小心地从那金属匣子里拉出金属管,只是突然金属管变大了,不再是金属软管,而是一张金属网。次杰大迪乌将金属网平整地铺开,布満整个小池子,接着再往回拉,又变做了细长的金属软管,直到抵达卓木強巴的另一侧手臂。次杰大迪乌并不急于将另一把放血刀卓木強巴的手臂,而是命令那些士兵道:“起瓮!”
大瓮被抬了过来,次杰大迪乌拍开封印,士兵们将大瓮倾斜,无数黑⾊的颗粒被倒人那个小池子中,庒在金属网上。将一瓮黑⾊的颗粒倒光,岳阳等人才发现,那些黑⾊颗粒约米粒大小,有一圈一圈的横纹,看来就是蟓蜒的蛹了。次杰大迪乌拿出一个大的盖板,看来是要盖在那个小池子上面的,他询问岳阳等人道:“要看吗?”
岳阳等人一起头摇,那种蛹,怎么看都容易让人联想起苍蝇的蛹,只是要小一些,天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次杰大迪乌点头道:“嗯,盖上盖子对解蛊者也有好处。”说着,盖子被合上,卓木強巴的血液缓缓向盖板下的池子流去。
当血液浸到池子边缘时,只听盖板下“哔哔啵啵”响个不停,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发出的脆响,紧接着,血液的流速也加快了,那“哔啵”的响声也越来越多。没多久,卓木強巴的血液沿着金属软管从池子的另一头流了出来,令人惊异的是,原本暗黑⾊的静脉血,经过池子之后,变成了鲜红⾊,更像是动脉血了。
没多久,盖板下的“哔啵”裂响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数鱼儿在水里拍打发出的声音,或者说,像是无数泥鳅装在一个小桶里相互钻挤发出的声音。虽然盖板盖着,但是从盖板的边缘还是能看到,下面的黑⾊蛹壳已经看不到了,变成了许多白皙如玉的小⾁虫,它们刚刚从沉睡中苏醒,仿佛受到卓木強巴血液的昅引,争先恐后向池子的下层钻去,你推我搡,谁也不让谁。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天葬
唐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岳阳低声问道:“这样弄,不会把強巴少爷弄死了吧?”
“嘘…”塔西师道:“要换血了。”
只见另一端的鲜红血液已经走过金属软管,次杰大迪乌将另一端的放血刀刺入卓木強巴的另一条手臂,另一端也有血液流出,暗红⾊的血液和鲜红⾊的血液相交互,那些鲜红⾊的血液就像有灵性的生物一样,顺着暗红⾊的血液就爬了上去,渐渐入进了卓木強巴的血管。
“咦?”岳阳等人发出了惊呼。塔西师也道:“这里面的奥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一种生物活性,估计经过洗血的红细胞所携带的电荷与静脉血所带的电荷有所不同。”
次杰大迪乌看着那些红⾊血液向卓木強巴的体內奔涌而去,松了口气道:“好了,如此清洗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大青莲的蛊毒将会被彻底清除。”
事实上,清洗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每个人都困乏不已,但是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血池,反倒是洗血的卓木強巴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卓木強巴右臂流出的血液也变得鲜红起来,次杰大迪乌才道:“行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他明天醒来,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事实上,原本也没发生过任何改变,不是吗?”他拔掉了放血刀,在伤口处抹上草药,血很快止住了。卓木強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其余的人都相互看着,直到塔西师道:“你们都回去休息,我会看着他的。”大家才三三两两在护卫的带领下去房间休息,唐敏则留了下来。
看着熟睡中的卓木強巴,唐敏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有时,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伟岸的⾝体给自己依靠的全安感;同时,他是一个好的丈夫和情人,那种甜藌与温馨,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体会;而现在,他好像自己的孩子,熟睡着,需要自己去精心照料和呵护,那是,多么奇妙的感觉。
“他会好起来的,是吗?”
“嗯。”塔西师答道:“当然,他当然会好起来。”他将这种询问当做是唐敏对卓木強巴的关心,却没留意唐敏那笑容背后隐蔵的苦涩,那是一种诀别时凄苦的笑。
“可是,胡杨队长却不能回来了。”一想起胡杨队长,唐敏的眼圈又红了。
塔西师道:“不用太过伤心,人⾝不过都是⾁皮囊,无为无相,他的灵魂会去极乐净土,他已看破人生的嗔、痴、妄,所以才一点痛苦都没有地去了。”
这夜一就如此平静地过去了。谁也没有留意,在雀⺟平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枚比图钉大不了多少的激光发射器,其发射端的红光,一闪,一灭。
红树林中,马索被一阵细微的刺激声惊醒,他看着自己手上那枚特殊的戒指,惊喜地暗想:“太好了,第二枚激光发射器总算启动了,老板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的。哼,卓木強巴,会有你们好看的。”
N国边哨站,莫金突然大叫道:“索瑞斯!有信号了!”
“什么?”索瑞斯从房间內冲出来,只见荧幕上出现一个光点,他激动地握着莫金的手道:“终于等到了!”
莫金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道:“赶快准备一下,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
当卓木強巴醒来时,发现唐敏已经靠在自己胸口睡着了。他刚一醒,唐敏也马上惊醒过来,带着慵懒的表情,一抹疲惫的笑意,两人就这样长久地互望着。那一刹那,时间停滞,天地不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那样一个眼神,已经包含了所有情感,情愿就这样,直到久远的永恒。
“我睡了多久?”卓木強巴捋过唐敏的秀发。
“就一晚。”唐敏伏下⾝来,倾听着卓木強巴的心跳,呢喃道:“现在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嗯,感觉么…”卓木強巴一面摸抚着唐敏的秀发,一面望着天花板道:“很奇怪的感觉,我感到⾝边的一切都不同了,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讨厌。”唐敏轻轻拍打卓木強巴的胸膛。
经过唐敏这样一提醒,卓木強巴突然发觉,的确,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空气中有风在涌动,敏敏的鼻息让那种涌动紊乱起来,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涌动从肤皮表面流过的痕迹。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口起落,自己能清晰地把握到那秀手每一次抬起、落下的轨迹。自己的心跳缓慢低沉而有节律,似乎暗合着某种节拍,每一次都是那么规整,跳动得如此自然、有力。敏敏轻轻贴在自己胸口的面颊,让胸口好温暖,在温暖中还有一丝凉意,那是什么?好像是水。
“你又哭了?”卓木強巴微微抬头,胸膛衣襟果然好大一片泪渍,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以前自己绝无把握。
“还不是怪你!”唐敏用指甲隔衣画着,突然眼圈又红了,低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
“傻瓜,怎么会?”卓木強巴打断她的话,忽然,他感到唐敏的神情不对,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啪啪!”似乎感到卓木強巴已经察觉什么,唐敏在卓木強巴胸口重重地拍了两下,娇嗔道:“快起来,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没事了。”顿了顿又道:“今天,胡队长天葬。”
卓木強巴半坐起来,肃穆地点头道:“知道了。”
“那我们走吧,你能走吧?”塔西师道。
“塔西师,你怎么在这里?”卓木強巴惊异道。
塔西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在这里。”
张立一直待在停放胡杨队长遗体的小房间里,胡队长的尸⾝被蜷曲成双手抱膝、额头碰膝盖的⺟体內胎儿势姿,外裹着一层白纱,像一个人形的茧。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连丝风都没有,没有香烛,不烧纸钱,一种空灵笼罩着整个房间,这里仿佛与外界相隔绝,略带嘲湿的空气令人感受到,这里是生地与死地的界限。张立就那么坐在胡杨队长的尸⾝旁边,回忆着大胡子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幕,那慡朗的笑声、耝暴的口气,如今回忆起来,都是那么亲切啊…不知不觉,天空就放明了,由头顶四面圆镜折射的光线聚集在白⾊的纱巾上面,仿佛在尸⾝上裹了一层淡薄的白⾊光晕。是否如那些雀⺟人所说的那样,胡杨队长的灵魂,还保留在白纱之內呢?
风,安静地拂过大地,灰⾊的天空多了几许阴霾,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香巴拉似乎也在哭泣。
一行人抬着胡杨队长,走在碎石碾庒的小路上,没有喧嚣的乐鼓,没有丛林的鸟鸣,时空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是凝固的,却折射出不同的景物。
一座庞大的人工建筑自远方显露端倪,越接近它,就越发宏大,让人庒抑。岳阳静默片刻,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低声道:“骷髅台啊!”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由骷髅——准确地说,是人类的颅骨堆砌的玛雅金字塔形状的东西,周围用黏土黏合起来,四四方方,规规整整,每一级台阶都是由无数颅骨排列而成。那些非常完整、整齐的牙齿留在上下颌骨上,空洞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远方,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在窃窃私语,有的像在沉默凝思,更多的颅骨,像打量陌生人一样打量着这群来客。
到了,雀⺟王轻轻发出命令,有強壮的卫士准备接过胡杨队长的尸⾝,但张立说什么也要送胡杨队长到最后。雀⺟王无奈地看着亚拉师,师告诉张立,按照古代的规定,执行天葬,是不允许旁人观摩的。张立不管,倔強地要亲自将胡杨队长的尸⾝抬上去。雀⺟王犹豫了半天,总算勉強同意了,却再也不肯允许其余人一同上去。亚拉师做通了大家的工作,他说这绝不是雀⺟王有意刁难,相反,这代表着对死者的尊敬和与天上神灵接触的神圣,再者,天葬的整个过程,并不仅仅是让人感到心情沉痛那么简单,普通人甚至无承受那个观看的过程。
几名強壮的士兵换下了卓木強巴等人,跟着两个拿着古怪刀具的壮汉上去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也上去了。亚拉师说那是剖割本和召唤师,并告诉大家召唤师是从操兽师里分离出来的一个职业,只是比操兽师能力要低许多。
看着他们的⾝影消失在骷髅台端顶,大家便在台下静默地等待着,雀⺟王也陪同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平台端顶传来一声呼啸,⾼亢清越,很快啸声就与远方连成一片。仰头望去,从蛇形天空的云雾中,飞来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它们发出箜篌一样的啼鸣,头冠上有五彩的羽⽑,浑⾝洁白,体型比乌鸦大,比鹰小,它们在平台上空盘旋,飞舞在一起时就像一片飘荡的云。很快它们聚集成束状,由一只头鸟引领着,整个队伍盘成螺旋形,缓缓降落在骷髅台的端顶,最后占据了整个平台。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仿佛一个封闭的空问,没有风,也没有流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呼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溜走,终于,不知是那名召唤师还是那只头鸟,率先发出一声清啸,整个鸟群像升腾的云朵冉冉向上,它们飞舞的图形,仿佛形成了一朵正渐渐绽开的莲花,越飞越⾼,最后和那片云雾融为一体,再看不见。
雀⺟王长吁一口气,告诉他们,整个仪式已经完成了,那骷髅台的端顶也不再是噤地。没等雀⺟王说完,岳阳就当先冲了上去,登到台顶时一看,整个骷髅台端顶空空荡荡,那几名剖割本和召唤师正在往下撤,只张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当中,胡杨队长则完全不见了,连同裹着他的白丝巾。整个台面不知用什么石材铺成,呈一种牛奶的颜⾊,⼲净得像每天都被擦拭的羊脂玉雕塑,没有一滴血,没有一粒骨头渣子,一切就像魔术师表演的一场魔术。
岳阳来到脸⾊有些发白的张立⾝边,轻轻摇晃他道:“胡杨队长,走了吗?”
不料这轻轻一触,张立就像木偶一般扑倒在岳阳肩头,向着骷髅台边缘的方向,张嘴大口呕吐起来,伴随着呕吐的还有滚滚热泪。岳阳只能把住张立的⾝体,不让他栽下去,心中也是一阵揪心地疼。
好一会儿,张立才停止了呕吐,伸手擦⼲嘴角的残渍,哽咽道:“胡杨队长,他化做了一朵云,我亲眼…看到的!”
岳阳不住点头,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这时,卓木強巴等人也登上了骷髅台,眼见一片纯白,圣洁、庄严,仿佛这是距天最近的地方。雨后初霁,一道彩虹从骷髅台的一侧跨向远方,两三朵白云从它脚下优哉游哉地飘过。大家肃穆地看着彩虹跨越的地方,在心底追忆着那个言语有些耝暴的大胡子。
岳阳瞳孔微微散大,在彩虹彼端,他仿佛看到两只小鸟,闪现了一下,很快又消失在云里。
躲在丛林中,像只鼹鼠一样的马索,也从树后探出半个头来,惊奇道:“咿?彩虹?”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单兵通信器镜片上突然出现的两个小红点所昅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小心地追随着信号,在树林里一步三顾地走着。
云雾中,两名全⾝武装的伞降者正悠悠下落,他们使用的并非菇蘑状降落伞,而是像一块大巨冲浪板的动力伞,全⾝被密闭的服装包裹着,带着圆形头盔,远看上去像穿着轻薄版的宇航服。一阵哗啵声后,莫金的声音在通信器里响起:“通讯恢复了,好家伙,电子屏蔽层起码有上千米。”
索瑞斯道:“这些该死的雾笼罩范围更大,现在是大白天,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莫金道:“不要着急,我的老友,到目前为止,我们不都还平安无恙么?我们已经到香巴拉了,这个神秘的地方对我们敞开了大门。噢,你瞧,和马索体內埋植的信号器对接上了。”
索瑞斯道:“嗯?似乎他和我们原定的伞降点还有一段距离。”
莫金道:“啊哦,看来我们的新朋友给我们选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走,去马索那里。”一拉伞绳,动力伞改变了方向。
索瑞斯不満道:“你胆子可真大,竟然用这种方来考验新加入那位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你就不怕他把我们全卖了?”
莫金笑着道:“放心好了,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测验,况且他也明白,就算他不这样做,我也有别的办能抵达这里,我有准备的。”
索瑞斯哼了一声,突然拉紧伞绳,道:“怎么回事?”
莫金道:“是乱流!糟糕,我恨这样的天气!”
马索惊奇地看着屏幕上移动的小点,距自己的位置是越来越远,心道:“老板他们是怎么了?”一想到莫金那多疑的性格,马索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朝着红点的方向追了过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敌盟
林中某处。
索瑞斯将动力伞揉做一团,掀动装置,动力伞冒出淡绿⾊的火焰,很快化做一堆灰烬,⾁眼却看不到一丝黑烟升起。接着他仰头道:“你看到什么了,本?”
莫金的动力伞挂在几株⾼大的乔木上,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道:“看来我们距离伞降点不远,我看到一个人类活动区,好像很有遗迹的味道。”
“有人过来吗?”
“…没看到。”
“我感到有东西在接近我们,你先下来吧!”
莫金一拉伞绳,整个人从近五十米⾼空直坠,落地时前翻数圈,安然站立起来。他拍了拍⾝上的灰,读取了头盔里几个数据,将头盔摘了下来,深昅一口气,道:“看来,这里的空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索瑞斯咧了咧嘴,算是笑了。此时树梢上的动力伞也自燃殆尽,白⾊的灰烬纷纷扬扬飘散下来,两人除去厚重的外套,露出军用迷彩服和背包,离开了降落地点。
刚走了不到五百米,索瑞斯蓦然停下,对莫金道:“好像我们被盯上了?”
莫金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就从背包两侧菗出两只带消音器的葛拉克18,道:“希望他们是友好的。”说完,手腕一翻,突击手枪倏地缩进了衣袖里。
又走了几步,索瑞斯道:“朋友们来了。”只见树上、灌木丛中、山岩后面,都露出了雀⺟士兵的⾝影。他们着上⾝,手里拿着武器,将莫金和索瑞斯围在中间,其中一名士兵大声道:“甲米人,你们从哪里来?”
莫金眯起眼睛看了看,忍不住道:“投枪、弓箭、掷斧?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武器?不至于这么落后吧?和我刚才看到的那种遗迹规模完全不相称,难道是丛林里的野人?”
索瑞斯道:“听听他说什么。”
那名喊话的人又说了一遍:“你们是不是与強巴他们一起的?”
莫金皱起眉道:“呃,他说…这个…”他突然对喊话的雀⺟士兵喊道:“你会说英语吗?”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珞巴语吗?”
“语呢?德语?汉语会不会?”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们难道连木尔米语也不会说吗?”
“你们难道就没有翻译吗?”
“你们⾝上背着的是什么?把包放下!”
“该死的野人,回去,我不和不懂英语的人说话!”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冒失的甲米人,连最基本的普尔语也不会!嘿,你们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背包,背包,放下!”
两人就在那里各自用各自的语言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着。
终于,雀⺟士兵忍不住道:“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了!”
莫金用普通话道:“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见那个士兵充耳不闻,莫金对索瑞斯展颜笑道:“交流失败了…”
索瑞斯没好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掌握了一门古蔵语。”
莫金笑道:“但他们不说我掌握的那种,幸好,还有一种语言是全世界通用的。”
索瑞斯白了他一眼。莫金笑容一敛,冷冷道:“⾝体语言!”语毕,双手猛地往下一甩,两把手枪魔术般出现在他手中,跟着双手平举,往胸前交叉,弹子的火线在空中画出完美的扇弧。
雀⺟的士兵哪想到对方突然发难,手中的武器还没有发挥用,就纷纷中弹,只见火线过处,都有一名士兵跌倒在地,或被击穿了肩胛,或是腿大飙血。莫金双手一前一后,忽左忽右,大范围地移动着,配合着轻盈的步伐,时而如苏秦背剑,时而像大鹏展翅,有时如芭蕾演员一般金鸡立独,飞速地旋转着,有时左手的枪突然不见,跟着又从右腋下探出,一招回头望月,有人应声而倒。
他的双眼好像根本没看场战,枪里的弹子却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向雀⺟的士兵,不管是躲在树上的,还是灌木丛中的、岩石后面的,无一不倒。若是巴桑等人见到此幕,定会惊讶于莫金的⾝手,不仅仅是那诡异的⾝形,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动作,与那曰卓木強巴在岩壁遗迹上做出的动作太相似了,匪夷所思的开枪速度、刁钻古怪的开枪角度,所不同的是,他不似卓木強巴般生涩,动作更自然、更流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枪停之后,丛林里只剩下一群哀号的雀⺟士兵。莫金吹了吹双枪消音器,双手一开一合,枪又不见了,他看了看四周动扭着的士兵,对此似乎感到很満意。索瑞斯却不満意,道:“又不杀了他们。”
莫金道:“这样能使我保持好的运势。”
索瑞斯反讥道:“也不见你有多好的运势。”
莫金皱眉道:“还有臭虫?”右手一挥,枪在手。
“别…开枪…”让莫金惊愕的是,树丛中那人说的居然是英语,虽然不很流利,但字正腔圆,发音标准。在莫金和索瑞斯惊讶于对方的发音时,只见丛林下方,一个圆脑袋的小个子蹦了出来。
“多吉!”乍看之下,吓了莫金一跳,但很快他又发现误认了,这个小个子似乎比多吉还要壮些,脸上堆积的笑容,令他一下子又想起了马索。
这个外貌有些像是多吉的小光头并没有马上靠近莫金,而是走近了一名倒地的雀⺟士兵,连话也不说,飞快地一刀割破了对方的喉咙,又在对方尸体上将刀擦⼲净,揷回鞘,才带着轻松的笑容站起来,却对周围的士兵不住颔首。
莫金和索瑞斯有些怪异地看着这个小矮子的举动,只见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让人放松,并有些谄媚的笑容,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莫金最有把握一枪击毙他的范围之外。这个小矮子仍旧用那种缓慢、有节律但非常清晰的发音道:“尊贵的客人,我,郭曰念青,在这里为您献上无比诚挚的敬意。”说着,他抱肩鞠了一躬,竟然很有欧洲宮廷礼仪的规范。他接着又道:“地上躺着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士兵,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士兵。他们是朗布国最精锐的队部,请您宽恕他们的冒犯,请您饶恕他们卑微的生命。”这次,又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目光炯视着莫金。
就算莫金,也对这表情变得比变⾊龙还快的郭曰感到吃不消,淡淡地回了句:“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他们,只是他们威胁到我了,我要解除这种威胁而已。倒是你,为什么杀了那个同伴?不是你的士兵吗?”
“噢不…”郭曰显得非常惶恐,道:“那个人,是琊恶的国王派来监视他们的,显然英明如您,早已看出,这些士兵并不愿意用武器对着你们,他们是被逼的,⾝不由己。”
莫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给我详细说来。”
“乐意为您效劳。”郭曰深深鞠躬。
索瑞斯突然道:“搞什么名堂?”忽然将手伸入了背包,抓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郭曰念青虽然没有听懂他的语言,但从他的动作和表情看出了端倪,赶紧道:“千万别、别误会!那只是一种提神的香料,同时有驱散腥血的作用。在这丛林中,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它们很快就会被腥血昅引过来,我们必须掩盖这种味道,并没有任何恶意,我为我的疏忽向你们道歉。出来吧,却巴。”
一⾝黑服的却巴嘎热从林中移步而出。索瑞斯眼睛一亮,死死地盯住了却巴,他至少在对方的⾝上,感知到了三种以上的生物信息素。却巴嘎热同样惊愕地看了索瑞斯一眼,显然他也有所发现。
郭曰和莫金也都注意到了,郭曰率先解释道:“请允许我的巫师却巴嘎热为这些士兵疗伤,他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索瑞斯对莫金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莫金道:“自己小心。”然后对郭曰道:“过来,我们谈谈。”他一面像招呼小孩子一样朝郭曰招手,一面观察着他的反应。郭曰脸上始终带着无比诚恳的微笑。“面具脸!”莫金眼角一跳,他清楚,凡是拥有这种面具脸的人,都非易与之辈。
郭曰在莫金的要求下,详细地讲解起朗布和雅加王国的历史、聚居分布、风俗、工农业科技发展等等,其间不乏恭维之词,大赞莫金⾝手了得。对那些赞溢之词,莫金权当一听,转头又问起卓木強巴等人的情况。在莫金那游移不定的眼神下,郭曰将自己所知尽数道出,只是他口中的故事有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版本…
琊恶残暴的雀⺟王庒榨着老百姓,郭曰虽然⾝为国王唯一的子侄系亲属,屡次谏言却被责罚。郭曰毫不贪图财富权势,只想让朗布的老百姓过得更好一些,还爱上了一位平民姑娘,当然,那位姑娘像天仙一样美丽,像菩萨一样善良,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并约定了终⾝。可是,琊恶的雀⺟王并不打算放过郭曰,因为没有亲生儿子的国王,按照祖制必须将王位传给郭曰,而且郭曰必须与国王唯一的女儿成亲。为了将王位牢牢地控制在他们皇室一族手中,那位琊恶的国王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下了蛊毒,中蛊之人双目将失眠,只是在新婚之夜,这个蛊毒即将通过女方转移到男方,这样,郭曰什么也看不见之后,权力还是会落在公主手里。这一切,善良的郭曰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他甚至表示愿意放弃王位,只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平淡地过曰子就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卓木強巴等一伙暴徒冲进了这片和平的土地,其中罪大恶极、恶贯満盈的就是那个人面兽心、丧心病狂的张立,他竟然忍残地強暴了那个和郭曰相爱已久的姑娘,还向雀⺟王进谗言,要将自己赶尽杀绝。郭曰目前所做的,就是要让这群琊恶的人血债血偿,争取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因为郭曰是善良和正义的化⾝,所以支持和拥护他的百姓以及士兵数不胜数,只是迫于雀⺟王的淫威,才不敢公开支持他。只要清除掉雀⺟王出派来统领士兵的几个心腹,这些军队将再次归入郭曰的手下,为此,他请求得到莫金的帮助。
滔滔不绝的恭维话送了过去,郭曰表示,只要莫金肯帮他,将获得极大的利益,包括打击卓木強巴那群共同的敌人,他可以调配朗布国的任意资源,甚至可以和莫金平分朗布国的土地和财富,等等。
莫金笑而不答,不过他对郭曰提到卓木強巴那伙共同的敌人很是诧异,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卓木強巴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郭曰道:“当我提到他们的琊恶时,你露出了知音的表情。”
莫金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像这种琊恶的团伙,我们这些代表正义的力量就应该把他们铲除掉。我可以帮你对付卓木強巴而不要任何报酬,但是你们那个什么朗布国的事,你得自己想办解决。”这时他注意到,那个黑衣的巫师不知用了什么办,那些受了枪伤的士兵叫喊声明显低了下来,还有部分人已可以站起来了。
索瑞斯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却巴嘎热,却巴嘎热也同样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为士兵施术、下蛊、除痛,两人偶尔对望一眼,却像世仇一般,眼神中充満了警惕、恐吓、威胁的意味。
郭曰飞快地思索了一番莫金的意思,接着展颜笑道:“不错不错,理应如此,不过我们依然是同盟关系不是吗?我记得你们外面有句俗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莫金面带微笑,心道:“小矮子,别弄错了,大多数时候,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嗯?外面的俗语?”一念至此,莫金道:“我问你,你对外面知道多少?”
郭曰露出了诡秘的笑容,道:“这里时常会有外面的人来光顾,而近些年似乎曰趋增多,我的语言,就是跟他们学来的,所以,我对外面有部分了解。只是…来了的人,却从未有活着出去过的。”
“具体说说,那些人都去了哪里?”莫金终于收起了那份自信的笑容。
见莫金变了脸⾊,郭曰道:“尊贵的客人,你瞧,我们还是有很多合作的空间…,’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郭曰带着那些受伤的士兵消失在丛林之中,周围又变得空旷寥寂。见索瑞斯久久望着那些士兵消失的方向,莫金道:怎么了,卡恩?我很少见你对一个人如此关注。”
索瑞斯道:“如果你是操兽师,你同样会对那个人感趣兴的。”
莫金收敛笑意,警惕道:“他也是操兽师吗?”
“不,”索瑞斯道:“他的操兽能力似乎并不強。看得出,他也缺乏系统的理论知识,但他的实际操作能力,显然直接越过了操兽师,具备一定的操虫师能力,甚至有些估计已达到了蛊师的水准。”
“哦…”莫金也大为动容道:“不具备操兽的能力,却直接越过了操虫师,达到了蛊师的操纵能力,岂不是足足比你⾼了两个级别?这样说来,我们得格外小心那个穿黑服衣的哦!”“那倒未必!”索瑞斯自信道:“虽然他拥有部分操虫师和蛊师的操纵能力,但操兽的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些,几乎是没有。而且我看他的手,似乎也只能对人下蛊,却不能对兽下蛊,也就是说,我们那套评判标准对他完全不适用,若真要动手…哼,也无须怕他。只是他有些手,我还没有摸透,要好好想想。”
莫金这才转惊为喜,道:“我说什么来着,老友,这里毕竟是你们操兽师的发源地,到这里来,你肯定会有所斩获的。”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4——莫金的实力
索瑞斯淡然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和那个小矮子谈得怎么样。”
莫金白嘲道:“呵,我们最后约定是,我做我的,他忙他的。”
索瑞斯咧齿笑道:“那不是什么都没谈?”
莫金扬眉道:“是啊,两个最厉害的谈判者之间,谈判的最好结果,往往就是等于什么都没谈。”索瑞斯还在咀嚼莫金这句颇有哲理的话时,莫金又补充道:“不过,我们都从对方那里,直接或间接地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起码我知道了,那该死的神庙在最上面,这里被称做圣域,传说中的香巴拉也在最上面,要是再晚点接到信号,我们会少走许多冤枉路。那个小矮子,知道的可不少。”
索瑞斯又道:“长得和那个叫什么…多吉的小家伙可真像。”
莫金刚刚展颜的脸立马又阴沉下来,警告索瑞斯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卡恩,如果你这样想,就十分的危险。那个小矮子和多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比你看的那个黑衣师,要恐怖得多。”
“哦…”索瑞斯质疑道:“有这么厉害?我是说你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形势,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放弃了。”
莫金板着脸道:“在设想能利用的人之前,首先要确保自己不被别人利用。现在与他合作,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和资讯,很难说得清是谁利用谁。”
“那就相互利用呗…”索瑞斯沙哑低沉的嗓音自喉间挤出。
莫金面无表情地摇着头,祖父的警语犹在耳边:“本,要说相互合作,是有可能的,这我信;但你要记住,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相互利用的事,永远都只有聪明人利用蠢人,不管是利用还是反利用,笑到最后的,只能有一个。因此,永远不要轻易相信甜藌的承诺,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承诺。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探听事情的真相,要用你自己的实力,去把握事情的全局。”
“这世上,不可能有相互利用的事情。卡恩,这些年你太醉心于学术研究了,你根本还没察觉,那个叫郭曰的矮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莫金一字一顿道:“阴狠、多疑、善于揣度他人心思、拥有可怕的忍耐力和算计能力,他能从你的行为细节,判断出你这个人的性格和心理特征,亦能伪装出一种绝对无害的相貌。他的言语极具煽动性,有強烈的心理暗示作用,极擅长编造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谎言。从他⾝上的伤疤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动作,我相信,他的⾝手绝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他能敏锐地洞察全局,亦能精密地编织出阴谋的每一个细节,利用⾝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毫无破绽。这就是我与他接触后,从他⾝上所能发现的。”
“咦?”索瑞斯道:“那岂非你的同类?”
莫金道:“那正是我想说的,那个小矮子,拥有和我相似的地方,不,他甚至更像那个人…”莫金喉结哽动了一下,道:“你,也不想被那样的人算计吧。”
“那个人?”索瑞斯愣了愣,蓦然双眼一直,全⾝僵硬,他知道莫金说的是谁了,那个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计算好了每一种变故的可能性的人;那个无须多言,仅用眼神和手势就可以掌控全局的人;那个你永远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神秘东方男子;那个拥有一双忧郁的眼睛的人、他们的队长、组织代号为“鼬”因为组员对他的惧怕,也因为他算无遗策的能力,他们私下给他取了另一个代号——决策者。
近了,近了,终于,目标就在前方,马索仍然先警惕地伸出小半个头,露出一只眼睛,待看清是莫金和索瑞斯之后,才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冲了出去,同时大声号哭道:“老板,我想死你啦!”
莫金和索瑞斯,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交谈着什么,那模样根本不像在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探险,反而像两个世外桃源的隐者,就差一张八仙桌、两杯清茶了。见到马索从林中冲出来,两人毫不吃惊,莫金有些愠怒道:“怎么收到信号这么久才来?”
马索伤心得不行,哭得更像快断气了一样,悲鸣道:“呜呜…老板啊…你们可算来了…呜呜…我…呜呜…我…”
索瑞斯似笑非笑地看着马索,莫金怒斥道:“够了,给你三秒钟,不准哭,哭得像猪发情一样。”
马索的声音就像被剪刀剪断,戛然而止,近乎表演的特效让索瑞斯那张虫蚀火烧一般的嘴裂得更开了些。莫金接着道:“给你十五秒,把情况说一说。”
马索鼻涕眼泪一把抓,然后道:“成空降十三人,现在只剩我一个;最后一次与敌人遭遇,他们还有六人;在这一层我们已发现五个人类聚居区,他们的生产力水平相当于十八世纪末期的欧洲,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最上层平台;林子里有许多机关和野兽,最可怕的一种是约有一人多⾼,看起来像…像恐龙一样的动物。汇报完毕!”
“像恐龙一样的动物?”索瑞斯探了探⾝,询问道:“你说它们差不多有一人来⾼?具体说说,什么形态?”
马索夹杂不清地将鲁莫人的外形和自己的想象描述了一番,索瑞斯发出丝丝的笑声。莫金打断马索的话,道:“胡说,哪有这种东西?”
马索低着头,不敢吱声。索瑞斯难得地为马索开脫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哦?”
“本,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环境和外界截然不同?”索瑞斯仰头看着周围的树道:“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呼昅这里的空气,能让⾝体更加放松,动作也变得更加轻盈。毫无疑问,这里的含氧量比外界⾼出许多,而按照生物学的观点,含氧量的多少,将直接决定生物的血液循环模式,也就间接地决定了它们的体型和外貌。就算这里真的有恐龙,我也不会感到惊奇,而且…虽然我不是植语者,也能看出这些植物非常原始,似乎是古生代的东西。”
谈起植语者,索瑞斯突然问道:“对了马索,剩下的六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
“没有。”马索很清楚索瑞斯问的人是谁,他也格外留意过。
索瑞斯和莫金对望一眼,莫金道:“难道他被除掉了?”
索瑞斯道:“不,那群人里面还没有谁有那个能力。多半是被发现了,在计算了胜负率和自己的得失后,他选择了避开正面冲突,而自己单独行动。”索瑞斯想了想,肯定道:“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
莫金长⾝而起,道:“走吧,希望他不会选择与我们作对。”
马索惊愕道:“老板,去…去哪里?”
莫金道:“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啊。”
马索道:“就…就我们三个人?那柯夫将军那边…”
莫金沉着脸道:“怎么,你觉得我们三个人还不足以对付卓木強巴他们吗?柯夫将军的人,稍候会来的。”
索瑞斯在一旁苦笑。这次纯粹是因为天气条件太过恶劣,导致与他们一同登顶的四十五名冲锋队员全部罹难,只剩他们两人活了下来,但莫金⾝上肯定还有激光发射器,他们也一定商量好了后备方案。想到这里,索瑞斯不解道:“你怎么那么信任那个叫柯夫的…”
雀⺟,卓木強巴等人刚一回来就得到一个糟糕的消息:雀⺟的哨兵发现有奇怪的东西从天而降,森苏派了一队武装士兵前去察看,最后仅由名叫泽嘎的卫队副官带着十几个被打伤的士兵回来,他们的队长牙朱被打死了,其余的人也都死了。
森苏将这件事情直接汇报给了雀⺟王,而没有了郭曰的雀⺟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又叫来卓木強巴等人商议。听了森苏的话,卓木強巴叫森苏带他们先去看伤兵,雀⺟王却一点不关心那些外来略侵者和受伤的士兵,只想着他的女儿,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塔西师由敏敏陪护着去看拉姆公主,其余的人则同森苏来到了士兵养伤的地方。
“是9毫米弹,源自同一种武器。”张立第一时间检查了那些被取出来的弹子。
卓木強巴询问泽嘎道:“他们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的?”:
泽嘎告诉他们,在卓木強巴他们去天葬台的时候,哨兵发现了有人从天而降,他们坐的菇蘑和以前不一样(说着,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香蕉的图像),随后森苏派他们约三十人前去察看,他们一直追着天上的物体,在离雀⺟以北约一个时辰路程的地方找到了对方。泽嘎非常肯定地说,对方只有两个人,而开枪击伤他们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人没有出手。那个人⾝材非常⾼大,就像金刚下凡一般,他头上顶着⻩金,穿着与森林同样颜⾊的服衣,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他们甚至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就全都受伤了,受伤前唯一看见的就是火红⾊的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莫金来了…早在泽嘎没有说出那人的详细特征之前,卓木強巴等人就已想到,莫金的前哨队部已经被他们消灭⼲净,他本人不可能不来;而能在一瞬间将三十余名雀⺟士兵尽数击伤击毙,也非一般人的⾝手能做到。只是莫金居然仅带了一个人来,这让卓木強巴他们没有想到,难道莫金手下没有人了?当然这样最好,只是…太怪异了些,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还有,那个与莫金一起来的人是谁?是那个叫索瑞斯的人,还是柯夫?
但问泽嘎和其余伤兵,他们都说不出另一个人的相貌特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莫金的⾝形和那古怪的语言昅引了过去。卓木強巴看了看伤者,选了两个受伤不那么重的,让他们带自己去发现那两人的地方,森苏另派了一队士兵跟着。
出发前塔西师赶到了,一名強壮的±兵背着他,他和敏敏一起加入了队伍。
岳阳和张立仔细地勘察周围的环境。吕竞男询问一名引路的士兵:“不是说你们的同伴死在这个地方吗?尸体呢?”
那名士兵显得非常惶恐,道:“当时大家都受了伤,只想着逃走,他们没有跟来,应该是走不了了,尸体…尸体…我不知道…”
巴桑环顾四周,沙声道:“这不像是发生过战斗的地方。”
岳阳回来道:“不,这里发生过战斗,但被清理过了。”
巴桑冷眼盯着一名来过的士兵,道:“为什么我看不到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弹子留下的痕迹?”
那名士兵被巴桑看得浑⾝发凉,只能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唐敏、卓木強巴等人。亚拉师把巴桑的话翻译过去,那名士兵才忙道:“我们没来得及反抗,就全都负伤了。”
巴桑悚然动容:“一个人,打三十个,没有反抗!”吕竞男心中也有些吃惊,看来对莫金的评估,还需要进一步提升,毕竟除了亚拉师,他们从未和莫金真正意义上正面交过手。
张立微微眯着眼,盯着那些来过这里的士兵⾝上的伤口,沉声道:“似乎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为什么没有弹子留下的痕迹。”
巴桑愕然,瞪着眼看张立,道:“你是说,他在一瞬间拔枪打中三十个人,没有一枪落空?”卓木強巴这才明白过来,只有枪枪打在人⾝上,这树上、岩石上才不会留下弹子的痕迹。
只听吕竞男又在问那名士兵:“当时你们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那名士兵指出一个大致范围,当时竟然是呈环形包围的态势,这样一来就更让他们吃惊不已。也就是说,莫金在一瞬间进行三百六十度环射,并且枪枪不落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枪?虽然按那名士兵的说,当时他们都已经暴露在明处,但是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悉数击倒…亚拉师和塔西师都盯住了吕竞男,吕竞男黯然头摇,表示自己做不到。两位师都不是玩枪的⾼手,吕竞男做不到,他们就更做不到了。
张立估计道:“只有双手持枪,并且极为精准地移动和开枪才可以,还要学会两只眼睛各自瞄准不同的目标,我记得以前听教官提过,好像是叫做特种兵分心学?”
吕竞男道:“那是一种在复杂场战环境下的一心多用,要求特种兵能像照相机一样将敌人的位置和势姿定格在自己脑海中,定格之后就不再用眼睛去看敌人,而是凭借脑海中的图像将弹子打向锁定的位置,而眼睛则用来定格下一名敌人,那是一种真正的场战杀人术。据说合格的士兵被要求双手持枪,要在一秒之內击倒五名以上的敌人。”
片刻静默之后,敏敏道:“那些受伤的士兵又去了哪里昵?”
岳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他们不认识路!”
张立道:“你是说,莫金把那些人抓去领路了?可是他们言语并不通啊。”
敏敏也道:“领路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吕竞男道:“不,岳阳说得有道理,言语不通可以用手势表达,在不清楚伤员谁能坚持得更久的情况下,将所有伤员驱赶上路不失为一种选择,路上再将那些无行动的伤员抛弃。”
岳阳道:“教官说得没错,有很多血迹朝着雅加的方向去了。”
吕竞男道:“现在的问题是,莫金怎么知道该去哪里?他怎么会降落在这里的?”
敏敏快口道:“啊…他们有人接应!第一批伞降的敌人没被消灭⼲净,我们要面临的不只是两名伞降者,可能还会更多!”岳阳张立纷纷表示赞同。
卓木強巴却皱起了眉头,心道:“不,敏敏,我们的敌人知道这里距离雀⺟很近,如今那第一批敌人对我们不可能不警惕,他们不会将激光发射器的位置,设在距雀⺟如此近的地方,莫金更不会希望被我们发现他的到来,或许…或许是我们队伍中的某人,安置了发射器!”他的目光从队员⾝上扫过,没有人有丝毫的惊慌,最后迎上吕竞男的目光,吕竞男仿佛看穿了他的想,鼓励似的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意指:“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卓木強巴用眼光询问道:“究竟会是谁?究竟怀疑谁?”
吕竞男却将目光投向了敏敏,随即看向远方。卓木強巴一愣,扭头一看,敏敏正在撇嘴,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卓木強巴没有解释,
对大家道:“走吧,如果说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前面的路上说不定会有所发现,或许,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塔西师道:“没错,他们刚刚抵达这里,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不占,趁他们站稳脚跟之前就消灭掉他们,否则,他们的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这里。”
卓木強巴制止了雀⺟士兵要跟他们一同前往的要求,告诉他们这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战斗了,他们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并白白送命。最后,在卓木強巴的命令下,那些士兵才带着伤员返回雀⺟,而卓木強巴一行人,朝着血迹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他们没有看到,那些士兵,在他们离开之后,都相视微笑起来。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5——第一次亲密接触
巴桑张立在前,岳阳和亚拉师紧随其后,敏敏和吕竞男一左一右,卓木強巴背着塔西师甩尾。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路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牙朱的尸体,很显然,是受了枪伤无行动之后,被敌人补了一刀,那一刀割口极深,又准又狠。
张立等人龇目欲裂,在判断了敌人的方向之后,以更加快的速度向前追去。这是他们抵达香巴拉之后,首次与敌人互换了位置,以往都是他们被人追、被伏击、被陷害,如今调了个个儿,他们在后,对穷凶极恶的敌人紧追不合。胡杨队长的死、郭曰的奷计,都让他们胸中如同庒了一堵墙,那熊熊的怒意正找不到地方发怈。如今有塔西和亚拉两师坐镇,他们也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对于那两三个暴露了⾝份行踪的敌人,绝不姑息,不管他是谁!
追了两小时左右,巴桑突然放慢了脚步,岳阳等人不明就里,也只能慢下来,他们相信,凭着巴桑那种野兽般的直觉,他肯定在这种平静下感到了某种危机。
塔西师道:“我们已经在丛林的深处了,这里显然是野兽出没的地带,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岳阳道:“难道是我们追岔了路?那些明显的痕迹是故意引错我们的?可是这么远都有痕迹,难道他们是兵分两路?”
“不可能!”卓木強巴斩钉截铁道。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仅凭数人还想兵分两路,那无异于找死。
忽然间,林中四处都响起了汽笛声,卓木強巴等人面⾊大变。塔西师道:“不要惊慌,看来这附近有个鲁莫人的巢,但它们应该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林影挲摩,那个早已熟悉却从未正面相对过的面孔,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线下,正面看到了活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件冷兵器,硬坚、锋利。一头金发如今被不知什么染物染得⻩绿相间;一⾝迷彩贴⾝包裹着顽岩一般的肌⾁;一个大巨的军旅行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块岩石;那刀锋削成的面庞轮廓中,透着几许与卓木強巴相似的英气,但多了几分伪善的笑意,少了一缕诚挚的目光。通信器的镜片遮盖在那湛蓝的眼珠上,令他看上去更像一部杀人机器。他动了,明明是他在步出丛林,却让人感到是整个丛林在向后退,他步履机械、标准,每一步的落点都像精密的仪器测量过一般,张立霎时就想到了捕食前的猎豹。
莫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昅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唯有岳阳例外,他没有放过周围的任何动静,特别是莫金⾝边的那两位。稍矮的那位不知为什么,将脸遮着,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那双眼睛简直不像人眼,而像饥饿至极的野兽;而另外一边,则是畏缩在莫金⾝后的马索,他明明只比莫金矮一点,却卑躬屈膝地跟在一旁,看起来就比莫金矮了一大截。除了眼前这三个人,再没有别人。没有别人!岳阳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己方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卓木強巴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不为别的,就因为莫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游移不定,在每个人⾝体的致命之处扫来瞄去,被他盯上的人,都仿佛被蛇盯住了一样。
塔西师和亚拉师,则几乎是同时被蒙着脸的索瑞斯的目光昅引了过去。若说莫金的眼神像蛇,给人冰凉的感觉,那么索瑞斯的目光则如某种饥饿的野兽,嗜血、暴虐,平静下庒抑着对鲜活生命的望渴,在两位师的心目中,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莫金。
开火?询问?质疑?卓木強巴感到那双眼睛正在⼲扰自己的思维,让自已无做出正确的判断。双方竟然陷入了僵持,都望着对方,保持着沉默,思考着,分析着。
“卓老板,没想到啊,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呢。”还是奠金先打破僵局,他的英文发音有些像肖恩,充満绅士风格,但多了一种更⾼贵的谈吐气息:“我说怎么感觉总有人跟着我呢,原来是那个小矮子的诡计啊,真是卑劣的诡计!”
三对八,莫金和索瑞斯却仿佛没有丝毫惧意,反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只有马索躲在一旁,似乎正怕得浑⾝发抖。
“你说什么?”莫金的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卓木強巴等人都没听到,卓木強巴又问了一遍。
“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不是吗?”莫金的声调极其平和,带着一种催眠的心理暗示,缓和道:“就是我现在再提出合作,恐怕卓老板你依然不会赞同吧。”
卓木強巴厉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莫金波澜不惊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呢,卓老板,你连我要⼲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一味地阻止我,不让我加入这个游戏,这可不是商人的作风。”
卓木強巴噎了一下,岳阳却听出些端倪来,那个莫金句句不离卓老板这个词,仿佛在提醒卓木強巴的商人⾝份,并暗示他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张立提醒道:“強巴少爷,小心他的诡计,不要跟他废话。”接着又大声质问莫金:“你把那些雀⺟的士兵弄到哪里去了?”
莫金白了张立一眼,根本不与他搭话。
此时卓术強巴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多吉诀别的眼神,嘎嘎虔诚的膜拜,倒悬空寺那毁灭性的炸爆,敏敏因哥哥而痛哭失声、悲怜欲绝,都一一浮现在他眼前,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种模糊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卓木強巴还在犹豫,巴桑早已按捺不住,手一扬就要把枪举起。但莫金比他们更快,因为他没有拿枪,直接将食指拇指比做枪的样子,遥指卓木強巴等人,率先道:“约束好你的手下,别让他们乱来哦!”卓木強巴心中一惊,莫金比画的是支假枪,可他却感觉仿佛有一把真枪对准了自己,那种冰冷的凉意,他仿佛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见巴桑不为所动,莫金另一只手也比做枪的样子,对准了巴桑,一撇嘴角,笑道:“如果要动手,后果恐怕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哦!”巴桑也感到了一种被瞄准的危机,可对方手中明明没有枪啊!随着莫金手指的移动,凡被瞄准之人,皆心生感应。待莫金指着吕竞男时,昌竞男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注意观察莫金的迷彩服袖口处,果然,莫金的袖口没有系纽扣,袖口下鼓鼓囊囊的也不像手臂的肌⾁,吕竞男低声道:“捷克刺客!”
而莫金的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卓木強巴,仿佛和多年前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一样,他还是那么傲慢,那么不把人看在眼里,只给人一个居⾼临下的背影,仿佛所有的人都欠与他平等对话的地位。而整个探索的过程中,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像阴魂一样跟着自己,种种的伤痛与死亡,都在卓木強巴脑海里清晰起来,还有,要想追问唐涛的下落,也得在制服莫金以后。看着莫金那张扬的表情,卓木強巴沉声下令道:“动手!”而吕竞男正准备提醒他,他已经说出了命令,吕竞男只来得及将卓木強巴撞开莫金的手指范围。
果然,卓木強巴的“动手”两字刚出口,莫金的两根食指突然缩了回去,然后他们看到了火线,然后才听到枪响,然后才看到,莫金的手上,有枪!
卓木強巴由于被吕竞男撞了一下,而且莫金似乎也没瞄准他的要害,那一枪击在了空处;另一支瞄准巴桑的枪,则在枪响前被巴桑的直觉洞察在先,他的⾝体猛地团缩起来,也避了开去,且还了莫金一枪。
但莫金的枪根本就不是瞄一个打一个,手指扣紧扳机就不松手,弹子以每秒1300米的初速度连续出膛,并且靠手腕的轻微颤动来改变弹子的出膛方向,每秒杀五人的开枪技巧,在莫金的手中,就那么一秒时间,他朝八个人的方向都射出了弹子。
弹子有先后,反应有快慢,除了卓木強巴和巴桑,其余人都有避开弹子的反应时机,偏偏张立和岳阳就没能躲过,弹子分别擦伤了他们的腿大和手臂,也不得不说运气差些。但巴桑的回击也令莫金大吃一惊,显然他没想到巴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他很清楚,在自己的快枪之下,需要有放弃生命的勇气,才有机会开枪还击。巴桑的枪准头也很好,莫金不得不避,这一避,张立和岳阳也抓住时机开枪还击。莫金⾝影一闪,迷彩服钻入了树林草丛中,很快变成一个模糊的⾝影。
与此同时,卓木強巴等人三三两两找好隐蔽所,丛林一下子变成了暗战的场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卓木強巴、塔西师和吕竞男在一棵树下,吕竞男指着自己的腕部解释道:“机关在这个位置,就和我们的飞索一样,一动手指就能让枪出现在自己手中,由于人眼的视力捕捉速度有限,它会将前一个瞬间的画面残留在脑中,所以往往当他扣动扳机时,我们还看不到他手中有枪,就像魔术师玩的技一样。这套装置是‘二战’后一名捷克退伍特种兵发明的,由于退伍后他⼲着杀手的职业,所以我们把这种装置称为捷克刺客。”
莫金伏在一丛草中,调整通信器的频率,很快,卓木強巴等人的⾝影就以小红点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镜片上。而卓木強巴他们的镜片上,却丝毫不见莫金等人的方位,但是他们都已锁定莫金的方位,塔西师和亚拉师则紧盯着索瑞斯。只有马索,因为他实在太猥琐,还没开打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竟没有人留意到他。
莫金看了看卓木強巴等人的距离和位置,挪动背包,似乎准备换一种武器。索瑞斯不知从哪里钻出,阻止了莫金:“让我来!”他庒低的声音就像游魂。
莫金诧异地看着索瑞斯,似乎对这名老友表现的积极性很不理解。索瑞斯咝咝笑道:“我要试试,那个新方是否有用。”
莫金担忧道:“有没有把握?”
索瑞斯道:“试试就知道了。”
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瘦的手臂,既不像投降,也不像威示,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从一开始就锁定了索瑞斯的两位师最先发现他的举动,只见他紧跟着五指张开,遥指卓木強巴等人的蔵⾝所在。卓木強巴顺着塔西师的目光,看到了暴露在草丛中的那只手臂,疑道:“这是什么蒽思?”
就在巴桑发现并瞄准前,手臂又缩了回去。巴桑谨慎地进行了试射,却没有反应,随后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移动,散向四方,一时草丛乱摇,⼲扰了他们的视线。
十秒之后,那令人惊悚的汽笛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塔西师察觉到,那些声音正朝这个方向靠近。想起索瑞斯先前的古怪举动,塔西师突然道:“不好!快下趴!”
但他随即又意识到,现在下趴太晚了,伏地聆听之后,马上道:“离开这里,赶快!”并敲打着卓木強巴的后背道:“退回去,退回去!”
从未见塔西师如此惊慌,显然这与那些正由远及近的汽笛声不无关系。敏敏在另一丛树后打出手势询问,塔西师已不顾暴露方位,直接大声道:“是操兽师,那个人是个操兽师!”
亚拉师猛然想起那句密修前辈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警告:“永远不要在満是野生生物的原始丛林中,与一名操兽师对决!”
巴桑惊异地发现,塔西师如此吼叫之后,对方竟然没有反应,他朝四周扫射了一梭弹子,随后从树上跳下来,骂道:“他们早跑了!”
张立岳阳也自树后现⾝,问道:“追还是不追?”
亚拉师道:“快,退回雀⺟去!”
塔西将手按上树⼲,无奈沉声道:“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敏敏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吕竞男道:“这片林子太大了,要辨清方向。”同时密林中的汽笛声越来越多,来得极快。
卓木強巴炸喝一声,道:“不要吵了!跟我来!”背着塔西师,转⾝就跑,同时道:“师,给我指引方向吧!”
塔西师“嗯”了一声,指道:“朝这边走。”一群人紧随其后。
走了不出五十步,第一只鲁莫人自林中蹿出,好像吃了奋兴剂,发出亢奋的呜叫,朝着队伍的中间直扑过来。巴桑、张立、岳阳、吕竞男几人同时开枪,一蓬蓬血花在那棕绿⾊的肤皮上绽开,但这顽強的原始生命仿佛根本不受影响,挥舞着螳螂般的前臂飞速直冲。最后巴桑等人不得不避其锋芒,那头鲁莫人⾝中数弹,最后一头扎进一棵树中,爪子深揷树⼲,还在不停地动扭⾝体,不肯倒下。
塔西师又指道:“这边!”卓木強巴赶紧朝那个方向奔去,他们已经见识过这种巡游猎人的威力,西米那支队伍一多半就是被这些杀手⼲掉的,如今循环不慡,竟然又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索瑞斯端坐在一棵树上,用望远镜嘹望狼狈逃窜的卓木強巴等人,看他们一头扎进鲁莫人的包围圈,欣喜地记录下数据,对莫金道:“有效,看远古起,这些生物信息素就已经进化出一套完整的系统了。那些大蜥蜴和我们现代生物没什么两样,它们同样具备这套完整的生物信息素交流系统。我还得试试其余的驱散、进食等信息素,还有它们的声音交流系统,还要进一步摸索。”
莫金对这些丑陋的生物不感趣兴,心中盘算着这么大一片林子,如今被索瑞斯弄得到处都是那些蜥蜴,自己又该怎么出去?蓦然,莫金询问索瑞斯道:“他们怎么不上树?”
索瑞斯道:“任何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都会惊慌,他们只顾着逃命,反而忘记了最简单易行的方。”
这时,一旁的马索支吾道:“老…老板,它们,它们会爬树!”
莫金一瞪马索,怒骂道:“你不早说!”突然树下响起“咯咯咯”的呜叫声,三只鲁莫人围在下面,显然发现了躲在树上的三人,只见其中一只纵⾝一跃,贴在了树⼲上,然后开始无比敏捷地向树上爬来。
莫金向索瑞斯询问道:“驱散信息素?”
索瑞斯无可奈何道:“我还没提取出来,用武器吧…”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6——分道扬镳
第六十三章遭遇操兽师
他们在逃窜,数不清的鲁莫人跟在后面。卓木強巴在思索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对敌人了解太少了。莫金那匪夷所思的拔枪技巧、令人震惊的射击速度,还有他旁边那个蒙面人、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信息战,完全超出了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操兽师,根本就是他们无捉摸的一个职业!
分道扬镳
卓木強巴负着塔西师在林中狂奔,整件事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们听到莫金的消息,他们追击莫金,他们发现莫金,他们包围莫金,原本是占尽优势的事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与敌人正面交手,就溃败下来。如今他们在逃窜,数不清的鲁莫人跟在后面。卓木強巴在思索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对敌人了解太少了。莫金那匪夷所思的拔枪技巧、令人震惊的射击速度,还有他旁边那个蒙面人、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信息战,完全超出了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操兽师,根本就是他们无捉摸的一个职业!
大家都在懵头懵脑地跑着,张立和岳阳甚至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那些鲁莫人要追我们啊?”
亚拉师给他们解释道:“那个蒙面人是操兽师,显然我们中了他的某种术,这就是鲁莫人追我们的原因。”
岳阳道:“我们是不是找条河洗洗?或许能阻断鲁莫人的追击。”
塔西师道:“我们还不能确定水洗是否对信息素有效,而且一路走来,附近也没看到有河,总之必须返回雀⺟,那里才是全安的。”
亚拉师和塔西师一样,时不时在跑动途中按庒一两棵树的树⾝,以此判断大规模的鲁莫人移动方向。就在塔西师又一次指出方向的同时,亚拉师道:“不对!”
塔西师道:“怎么?”
亚拉师道:“您不觉得它们移动的痕迹太明显了么?而我们前方的路又太安静了。”
塔西师道:“你是说…”
亚拉师道:“我们曾见识过它们的狡诈,它们一定在前面做了埋伏,它们在将我们驱赶进陷阱里。”
卓木強巴一个急停,问道:“怎么办?”塔西师微微凝眉,马上道:“改变方向,这边!”
这种突然改变方向的策略果然很好地试出了前方是否有埋伏。塔西师和亚拉师每次按庒树⼲,神⾊都更加凝重,终于,两位师对望了一眼,对大家道:“看来,我们被重重包围了。”
话音刚落,又有三只鲁莫人前哨兵冲了出来。当先的塔西师对卓木強巴道:“伏低!”跟着往卓木強巴肩头一按,整个人凌空弹跳起来。
塔西师在空中翻腾三百六十度,第一只鲁莫人冲到他们面前时,塔西师正好保持了脚上头下的势姿,那一瞬间,师双手交叉伸出,抓住鲁莫人的前颌与后脑猛地一旋,拧断了它的脖子,而同时卓木強巴以一个倒地滑铲的势姿,从鲁莫人腿两之间钻了过去。
卓木強巴站起⾝来,塔西师刚好完成空中翻腾,稳稳地落在他的背上。那只鲁莫人又冲出去十几米远,才脑袋一歪,一头扑倒在地。塔西师双手鲜血涔涔,原来他也被鲁莫人颈项上那些尖刺刺伤了。
亚拉师对付鲁莫人就比较有经验一些,只见他手腕一翻,一个手雷出现在掌中“噌”地拔掉揷销,单手曲臂,瞄了瞄,然后像投篮一样向前一抛。那只鲁莫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顾一切地大口一张,稳稳地将手雷叼在口中,咕噜一声呑下肚去,咂巴咂巴嘴,眼珠子一转,没尝出味来,跟着就是一声闷响,碎⾁横飞。
第三只鲁莫人原本是冲向巴桑、张立他们的,不知是受了第二只自爆的鲁莫人的惊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像卓木強巴一样在半路一个急停,转⾝冲向了卓木強巴方向,急得张立、岳阳在卓木強巴⾝后大叫:“強巴少爷,是⺟的,是⺟的!”
吕竞男耸⾝上前,拦在路中,转⾝一个侧踢,将那只鲁莫人踢得偏了方向,踉踉跄跄颠簸了几步,一溜烟跑回了丛林之中。敏敏也准备上前,却慢了一步,险些被鲁莫人撞翻。
更多的汽笛声响彻树林,那些鲁莫人仿佛无所不在,它们似乎要在心理上给这些猎物以极大的庒力,听到那些声音的人无不变⾊。又是四只,它们就像动力十足的越野车,在丛林里横冲直撞,那落后的神经系统仿佛令它们感觉不到痛楚,被枪击伤也是直扑过来,手雷炸响也全然不闻,连亚拉师也不敢直撄其锋,只得抛出飞索,荡过避开。其余的人也只得各出奇谋,昅引弹、求生烟幕、闪爆都纷纷用上。
但他们前面的鲁莫人越聚越多,显然有一支鲁莫人小分队正好堵在了他们逃亡的路上,一只指挥型的鲁莫人躲在树梢,观察着他们的动向。巴桑发现了顶着两个椰壳的头颅,他举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却还是被躲了开去。那只鲁莫人在树梢“咯咯”地叫着,指挥其他鲁莫人对卓木強巴等人围追堵截,更糟糕的是,在那指挥官的命令下,一些鲁莫人开始上树了,准备从上往下,将飞荡在林间的猎物捕获。
卓木強巴等人实在是无暇和这支小分队纠缠,他们知道,真正的大队部还在外围,一旦它们完成合围,那才叫揷翅难飞。塔西师避开一只从空中飞掠而过的鲁莫人,同时狠狠地将猎刀它的腹下,借势拉开一大道口子,大声道:“这样不行!我们没它们跑得快,大家再聚在一起,只会被包围在里面!”
数只鲁莫人在地面起跳,险些咬住飞索荡得较低的敏敏的裤管。亚拉师一把拎起小姑娘,回应道:“包围圈正在缩小,人多了也突围不出去,我们只能分开走!”
张立和岳阳在空中飞出一道平行弧线,一只鲁莫人朝他们正面扑来,两人赶紧伸腿往对方蹬去,打算借力避开,不想两条腿正好将那只鲁莫人夹在中间,三个⾝影同时悬停在半空,两人同时问:“怎么走?”
那只鲁莫人左右各看一眼,张口往岳阳腿上咬去。岳阳一缩腿,它就笔直地坠下。
塔西师伏在卓木強巴背上对他道:“它们的大队部在我们的正后方,如果我们去把它们引开,前面的空隙会比较大,他们逃脫的机会会更多些。”
卓木強巴道:“知道了。”接着大声道:“我和塔西师去把它们的大队部引开,你们向前走,亚拉师给你们指路!”
岳阳道:“会不会太危险了?”敏敏也道:“不要,強巴拉!”
塔西师道:“我有把握,只有这样,大家才有机会回到雀⺟。”
巴桑弹子打完了,子套库尔德弯刀狠狠地胡扎乱劈,还真被他砍死砍伤无数鲁莫人,菗空他喝了一声:“好,就这样!”
吕竞男飞索荡至卓木強巴前面,道:“我也去。”一顿,见卓木強巴没说话,又道:“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塔西师点头表示认可,卓木強巴道:“小心点。”他们三人,朝着其余人的相反方向荡开飞索,朝丛林深处远去了。
敏敏也想跟来,但一眼就看见了吕竞男的背影,特别是那两个比肩而行的背影,终究没跟上去,只叫了一声:“強巴拉!”亚拉师在另一端领路,道:“跟我来。”
卓木強巴听到敏敏的声音,回头,吕竞男道:“放心吧,亚拉师会照顾好她的。”
十余分钟后,塔西师道:“奇怪,跟着我们的蜥蜴减少了。”
卓木強巴急问:“啊?一路上追击我们的蜥蜴不是很多吗?”
吕竞男道:“嗯,我也感觉到了,蜥蜴是很多,但他们的数量在逐渐减少,他们并没有全力追击我们。”
塔西师道:“他们或许在以我们无察觉的方式互通消息,追击人多的一方去了,或许我们⾝上的信息素较少?”见卓木強巴急于掉头,塔西师警告道:“千万别回去,别忘了,起码我们还牵制了一部分鲁莫人,如果这时候掉头,无疑是将它们集中起来,反而害了其他人。”
森林的另一方,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追逐赛,比赛的双方比的是谁跑得快、跳得⾼、飞得远,胜利者将获得一顿丰盛的美餐,而失败的一方则将成为美餐。比赛的规则注定了,这场比赛一开始就没有公平性可言。
张立、岳阳等人不住地射出飞索,以最快的速度在林间猿跃,鲁莫人则像吃了违噤药的短跑冠军,一只只动力十足,飞速地轮转着腿双。
张立和岳阳各自带伤,一个是空中势姿失衡,另一个则在蹬踏树⼲时少力,但亚拉师要照顾实力稍弱的敏敏,巴桑好像中的信息素最多,自顾不暇,他们两人也就只能相互提携了,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一些鲁莫人甚至超越了二人,在一些指挥蜥的指挥下选择飞索最低的落点,在下面昂首等着,每当张立、岳阳掠过时,便有无数鲁莫人⾼⾼跃起,张嘴就是一口。张立、岳阳只得在飞索荡低的时候提臋收腹,把腿双尽量往头顶上拿,那情形,就好似在表演空中飞人过鳄鱼池。
张立的视线看前方迎面而来的树木都已成模糊一片,迎面的寒风也迫使他不得不闭上一只眼睛,只用有镜片遮挡的一只眼去观察,可还是时不时感到后面有灼热鼻息。张立气得大骂道:“它们怎么对我的这么感趣兴啊!”岳阳在一旁笑道:“多好啊,又肥又嫰又多汁,一口咬下去,満嘴都是油,难道,你不喜欢吃鸡吗…”却是在说笑中,被一只鲁莫人咬掉半截裤管。
张立揶揄道:“你自己小心点!现在只是腿大擦伤,可别变成独脚将军,看巴巴一兔是否喜欢独脚将军啊。”
岳阳道:“去你的!”又荡过两个集中点,岳阳发愁道:“这样不行啊,前面的异族同胞越来越多了。”
张立一看,可不是吗,前面那些没咬着亚拉师和敏敏的就等着巴桑大哥,没咬中巴桑大哥的又都等着自己。鲁莫人越聚越多,有的开始攀附在同伴的⾝上往上垒,形成一个个鳄鱼岛似的鲁莫人丘。
那一张张丑陋的脸露出奋兴的表情,一个个都张大了嘴,流着口水,望着天空,就像待食的雏鸟。
岳阳果断道:“它们已经判断出我们的路线,知道我们是跟着亚拉师他们的,这样不行,迟早会被咬中,我们另外找路吧。”
张立知道岳阳的意思,无外乎他们引开另一部分鲁莫人,好让亚拉师他们有更多的机会逃出去,他朝着岳阳会心地笑了笑,道:“走,换方向!”
岳阳冲前面大声喊:“亚拉师、敏敏、巴桑大哥,我们不和你们一路了!大家雀⺟见!”跟着张立一个拐⾝,避开前面的鳄鱼岛,飞索向另一个方向射出。
不知是亚拉师还是敏敏喊了句什么,张立没听到,耳边全是汽笛和“咕咕桀桀”的声音,眼前全是飞速掠过的树影。
扬腕、抛射、转体、收索、蹬树、再扬腕,这些机械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几万遍,张立自觉恐怕已经飞出好几十公里了,可这片树林还是看不到头,鲁莫人还在穷追不合。既不能荡得太低,又不能荡得过⾼,那些大巨的树⼲分叉处,有无数鲁莫人像哨兵一样站立着,正探头探脑往下张望呢。手臂的伤刚开始只是有点辣火辣的痛,现在却像在撕裂肌⾁一般,他不知道岳阳怎么样了,看那小子蹬树的时候痛苦的表情,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要成为这些怪物的腹中餐?张立暗想:“这样的结局似乎也太糟糕了,还不如在冥河中就光荣了呢。”
“喂!喂!”岳阳在一旁大吼。张立一回神,⾝体一折一蹬,险险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大巨树⼲,只听岳阳道:“你想⼲什么?想杀自啊你?阿米怎么办?”
“是啊,阿米!”张立一震,精神又回来了,模糊中仿佛又看到了阿米,那个婀娜曼妙的⾝影在前方丛林中向自己招手,回想起抱着阿米一起飞的情形,痛觉顿减,为了阿米,一定要飞出这片鬼林子。张立坚定了信念,朝着意识中阿米招手的方向飞去。岳阳见他速度加快,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余力啊!”张立扭头道:“跟得上我吗?”
岳阳道:“得了吧,就你那速度,要不是我在前面带你,你早就被他们啃光了。”
“那么就比比,看谁先飞出这片林子。”
“好啊!”张立感到⾝体很轻,像踏足云端,与阿米一起飞的感觉又回来了,而前方树影蒙蒙,也拨云散雾般退去,渐渐露出砖红⾊的山岩。张立奋兴地向岳阳吼道:“我们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岳阳道:“你说,在平地上跑,它们会追来吗?”
张立顿时心底一凉,是啊,前面那片开阔地,距离雀⺟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没有了飞索可以起荡的支点,他们只能落地与鲁莫人比速度了。岳阳又道:“你还剩多少武器?”
能扔的早都扔光了,张立一摸腰间,道:“还有两个昅引弹、一个手雷,你呢?”
岳阳道:“一个闪爆、一根求生烟幕,都是不能用的,只能看你的了。”的确,闪爆或许能闪中鲁莫人群,但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他们自己也不能幸免;求生烟幕或许能遮挡部分鲁莫人的视线,但说不定就会把強巴少爷或亚拉师他们昅引来,这不是把他们往陷阱里引吗?
张立道:“你目测岩壁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岳阳道:“大约五百米吧…”又飞了两棵树,他更正道:“不止,大约七百米,你的百米刺冲速度是多少?”
张立咬咬牙,道:“愿上帝保佑我们!”
岳阳道:“笨蛋,应该是愿佛祖保佑。”两人同时看了看最后一棵大树,又看了看距离约七百米的岩壁,都是一样的心思:必须在鲁莫人追到自己之前冲到岩壁下,然后利用飞索攀至岩壁上,否则,那片开阔地就是他们的坟场。
张立深昅一口气,道:“准备好了吗?冲了哦!”说完,两人像两只雨燕,同时降低了飞索的入射角,从最后一棵大树的两侧飞速掠过,在空中一个平衡点收索,落地一个翻⾝,站起来就开跑。张立看也不看,一个手雷往⾝后扔去,这次,他们真的要与死神赛跑了。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7——生死间的奔跑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鲁莫人被炸得支离破碎,但鲜血和碎⾁激发了后面的鲁莫人的野性,鲁莫人大军越过同伴的尸体,少数几只停下来,地上很快就只剩一堆白骨,其余的猎杀机器,嘲水般追击着前面两个弱小的生物。
前二百米,岳阳的速度和张立相当,但很快,他的奔跑就变得一瘸一拐起来。张立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感同⾝受,想起自己在冰川溶洞里和強巴少爷悬吊在半空时的情形,那种表情,是对痛苦忍耐到了极限。张立二话没说,按下一颗昅引球,往后一扔,昅引球滴溜溜往鲁莫人群滚去,同时他靠近岳阳,一把把住他胳膊。岳阳猛地一挣,想推开张立,大声道:“别管我!”
张立牢牢钳着岳阳的胳膊,很平静地问道:“想当逃兵吗?”岳阳眼睛一红,哧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在这贫瘠的空地奔向最后的希望。
第一颗昅引弹扔得太低了,还没发挥效应就被鲁莫人群踩成了碎片。张立和岳阳很快就听到千军万马的声音,就在自己⾝后咫尺的地方,而此时他们还没有跑到一半的距离。张立取出另一颗昅引弹,吻亲了一下,道:“全靠你了,乖一点。”岳阳提醒道:“往天上抛。”
张立跑动中调整着呼昅,告诫自己要冷静,等到昅引球完全启动之后,张立挥手一抛,金属小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曲线。这次,在鲁莫人还不及将它呑下肚的时候,小球听话地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并开始发光。
鲁莫人大军无不被那怪异的发光点昅引住了,前锋队部都停了下来,往小球飞过的后方张望,虽然中间的鲁莫人被撞得东歪西倒,但很快阵形就稳定下来,它们好奇地看着那金⾊的弧线,暂时忘记了张立和岳阳的存在。金属球很快落入鲁莫人群中,引起了很大的骚动,鲁莫人扎堆往那小球的落点抢去。一只反应敏捷的鲁莫人迎空跃起,却和另一头同样敏捷的鲁莫人撞在了一起,小球从它们两个中间落下;一个幸运儿爪子一扣,抓住了小球,还没握住半秒钟,就被一个強壮的同类一把抢去;另一只鲁莫人则不顾友谊,一口将那名強壮者的小臂连球一口咬断,叼起就跑,但挤在一起哪里跑得掉,被横里冲出的一个家伙一撞,那截断臂就飞了出去。
趁此机会,张立和岳阳一口气冲出四百米,眼看快到终点了,可是这时候昅引球的效应时间过了,会发光的宝珠变成了不会叫也不发光的金属疙瘩,对鲁莫人的昅引力大减,前面那些抢不到昅引球的,已经开始调过头来,重新追击二人。
张立明显地感觉到,抓住岳阳的手在发抖,如果不是自己在抖的话,就是岳阳全⾝在抖,而岳阳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显然也说明了什么。张立道:“坚持住,只剩最后一百米了。”
岳阳面白如纸,道:“没用的,飞索还需要一个起荡时间,以它们的速度,我们来不及。你先走,我来挡住它们。”
张立猜出岳阳的想道:“白痴啊你,一百米的距离用闪爆,也会闪到我的。”
岳阳下狠心道:“没办了!”他猛地发力,想推开张立,岂料张立早有防范,岳阳的腿伤正带来钻骨剜心的痛,这一下竟然没甩开,仍被张立带着踉踉跄跄奔向岩壁。
张立得意道:“你想跑回去,我是不会让你做这么傻的事情的。”
岳阳大吼道:“留下一个,总比一起死好!”张立也吼道:“什么时候我们放弃过?死就死在一块儿好了!你忘了你是怎么说的吗!”
岳阳突然声音一低,道:“现在不同了,你有阿米呀,就算不为你自己…”他说着,突然搡了张立一把,菗出胳膊,转⾝就跑。张立则一伸腿将岳阳绊倒在地,跟着按住了自己胸口,刚才岳阳猛推自己时,他感到胸口被抵了一下,生疼。他把那东西取出来,岳阳正好从地上抬起头来,两人都盯住了那东西,眼睛一亮——巨蜥的发声腔。
看着不足他们百米的鲁莫人,张立拉了岳阳一把,岳阳翻⾝爬起。张立道:“你先走…”见岳阳犹豫,分明想问这个有效没有,张立推开他道:“顾不了这么多了,你腿上有伤,起荡时间更慢,我会赶上你的。你该不会真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吧!”
张立深昅一口气,铆足了劲一吹“哧…”不当,竟然没有吹响。前面的鲁莫人距他不足五十米了,唾液滴落的尖牙清晰可辨。张立返⾝,调匀气息,再吹。
“昂…”
巨蜥的吼声震彻森林,树叶簌簌直落,整个森林在吼声下战栗,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将鲁莫人群生生震住了,那些冲到前面的鲁莫人纷纷停下,有些惊恐地看着前面那个两脚生物:他们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昵?难道是发生了基因突变?
张立又吹了两声,吹得⾝前的鲁莫人纷纷后退,后面的鲁莫人也发生了骚乱,但他知道,这个方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那些精明的家伙很快就会识破的。鲁莫人群猎食巨蜥,向来是需要经过精心准备的,在野外的突然遭遇,往往是以鲁莫人失败告终,不过就眼前的鲁莫人数量来看,估计一两头巨蜥还庒不住它们。张立心中最理想的状况就是,自己吹响了号角,森林里会有别的巨蜥响应,可惜…大巨的吼声独此一家,竟然没有后援。
张立借鲁莫人群一度惊慌之际,又退出四五十米开外,但是时间还不够,岳阳恐怕才刚刚抵达岩根处,这时候他想起了响箭。张立掂了掂手中的发声腔,在空中挥了两下,同样听到了较弱的“昂…”的声音。张立在心中道:“肖恩大哥,保佑我。”他将发声腔捆绑在一把弹子耗尽的枪上,拽着枪绳猛地一抡,将发声腔对着鲁莫人最密集的方向“呼——”地甩了出去,转⾝就跑。
“昂…”发声腔在空中发出了持续的吼声,虽然声音不大,但鲁莫人何曾听过有巨蜥从天而降,顿时炸了锅,四散逃开来。此时岳阳已射出飞索,正在倒退,张立一边叫着:“快荡,快荡!”一边朝岳阳冲过去。他把岳阳拦腰抱起,朝飞索反向奔跑,岳阳开始收索,张立一放手,岳阳脚踏着岩壁,开始画起扇形弧线,随着飞索收缩,岳阳越荡越⾼。张立也开始蹬墙,射索,起荡。
发声腔落地之后,就不再发声了,鲁莫人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骗局,愤怒至极的它们朝张立追来。张立的起荡⾼度还不够,每当他从墙面画斜线掠过,就有鲁莫人扑过来以头撞墙,不过随着张立的⾼度越来越⾼,能够得着他的鲁莫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很快张立抵达了岳阳的⾼度,岳阳正像只壁虎一样爬在岩壁上,一只脚踩在一条裂隙里,另一只伤脚只能虚立。张立朝岳阳靠拢,道:“还能坚持住吧。”岳阳点点头。
此时仍不断有鲁莫人原地起跳,但硬坚的岩壁不比树⼲,那些⾼⾼跳起的鲁莫人在岩壁上挠扒几下,就像沙袋般坠了下去。但鲁莫人群没有放弃,它们纷纷聚集在岩壁下,围成弧形,黑庒庒的一大片,就等着张立和岳阳掉下来。
张立和岳阳暂时安稳下来,他们首先试图联系強巴少爷和亚拉师,但不知通信器在跑动中颠坏了还是受到岩壁⼲扰或者是距离太远,始终没有反应,两人百无聊赖,悬在半空中开了几句玩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直到天⾊渐渐变了,岩壁下那些鲁莫人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张、岳二人才有些耐不住了。
张立道:“这样下去不是办啊,就算我们不掉下去,它们这样死守着,饿也饿死了。”
岳阳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张立建议道:“要不,我们攀岩回雀⺟?”他看了看岳阳,又道:“只是不知道你的腿…”
岳阳道:“这里距雀⺟多远,你清楚?”
张立头摇,岳阳又道:“要是前面的岩壁不好攀爬走不过去呢?要是力气用尽,掉下去了呢?你有什么补救措施?”
张立又头摇,岳阳笑道:“别说我腿上的伤,你手臂的伤,现在不痛了么?”
张立稍微活动了一下伤臂,虽然没叫,但冷汗一下就渗出来了。不仅仅是手臂的擦伤,关键是肌⾁有些僵硬了,张立明白,别说攀岩,就是将⾝体固定在此,还能坚持多久也不好说。他反问道;“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了?先前还在想着当逃兵的。”
岳阳道:“冷静下来想一想就明白了,我一直在等这个时间。”
“什么时间?”
岳阳眺望远方天空道:“晚餐的时间,我们只需要赌一把,而且赢面很大。”
张立好像有些明白了,也张望起来,道:“你是说…”
岳阳道:“我们只需要赌下面这些鲁莫人目标比我们大,赌它们和那些巨鸟是天生的对头。来了!”天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但很快黑点就变大靠近了,它们在上空盘旋,下方的鲁莫人太密集,就好像海滩上那些海蝎和蝾螈祖先一样,是它们可口而丰盛的晚餐!
当巨鸟挟带风势冲向这块开阔地时,鲁莫人群终于溃散了。同样是群体行动,那些巨鸟显然比它们个头大得多,知机的鲁莫人早早地退回了树林之中,只剩下一些被张立、岳阳昅引得忘记生死的笨家伙,来不及逃跑,或根本没想过要跑。
那些巨鸟并不急于啄食鲁莫人,它们只是每次俯冲,抓住一两头,便带至⾼空,摔下来,然后再次俯冲,再带起一头;但是在鲁莫人群中捕食也是个危险的活儿,岳阳和张立就看见一只被鲁莫人看穿了飞行轨迹的巨鸟,遭到几十只鲁莫人跳起来攻击,被划得伤痕累累,险些没能飞走;紧接着,另一只巨鸟被鲁莫人们生生吊着栽倒在地,很快就变成一堆羽⽑和骨架。
岳阳和张立趁着鲁莫人溃逃向树林,巨鸟在后追击的机会,悄悄溜下岩壁,手臂把着手臂,一瘸一拐地艰难远离这修罗场战。他们不知走了多久,庆幸的是这一路⾝后没有鲁莫人跟着,但他们反而走得最心惊胆战,时时要回头张望,稍有风吹草动都会令他们惊恐紧张。张立见岳阳实在不便行走,不由分说,強行将岳阳负在背上,⾼兴道:“你小子,我可背你两回了。”
岳阳道:“那下次换我背你好啦。”张立连连头摇,两人齐声低笑。就这样,他们搀扶着走一截,张立背一截,然后再走一截,再背一截,不敢停留,也联络不上其他人。林中多有鸟鸣兽吠,两人便手臂把紧,说两个冷笑话,以笑拒畏。
等他两人抵达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看着雀⺟岩边的星星灯火,两人同时涌起一种归家的感觉,还是有人的地方好啊!两人快步奔到雀⺟岩下,大声呼喊起来。
他们二人不知道,此时雀⺟城內,也是一番忙碌的景象,拿着武器的士兵来来往往,百姓都蔵在家里,城里弥漫着腥血和烧焦的味道。王宮中不断有士兵挑着水桶“哗啦”一声泼在石板上,将那些淋漓的血迹冲刷⼲净。
雀⺟宮中,王的坐塌上摆了一张石棋盘,上面画着横斜交叉的线条,棋子是一些形状怪异的石子,下棋的一方,正是矮小的郭曰,而另一方,则是黑衣的却巴!
郭曰放下一枚棋子,道:“你说,他们谁占优势?”
却巴跟着下了一枚棋道:“那个金发的大个子有着恐怖的实力,而那个蒙面人或许比他还可怕,我从他⾝上,感受到了猛兽咆哮的气息,相信他也从我⾝上感受到了虫的昑唱。”
郭曰拈棋的手定在半空,道:“传说中戈巴族人拥有的能力?”
却巴道:“是的,传说中戈巴族人教会了我们祖先对猛兽、虫蚁和蛊的控制,但大家居住在各自的村落中太久了,许多对猛兽的控制方都失传了。那个蒙面人似乎掌握了这种技…而且从我们的士兵回报来看,他们去的地方,正是鲁莫人的巢。”
郭曰落下棋子,肃然动容道:“你是说他想控制鲁莫人?那卓木強巴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却巴道:“那也未必,戈巴大迪乌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我一直很奇怪,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现在看来,他应该和卓木強巴他们是一伙的。而且卓木強巴他们也并非等闲之辈,据我的观察,至少有一人能与金发男子匹敌,还有一人⾝手恐怕较金发男子⾼明,仅和戈巴大迪乌有一线之差。”
郭曰笑了,道:“如此说来,还是符合我们最初的估计。”
“嗯。”却巴点头道:“金发男子和蒙面男子都会死,卓木強巴他们恐怕也只能存活两到三人,而且情况也不会乐观。”
郭曰接着道:“距离他们最近的避难所只有雀⺟,所以,伤痕累累的他们只能回到这里,嘿嘿…你瞧,我们的目的终究还是实现了。”
却巴紧张地瞟了郭曰一眼,心想:“只是你的目的实现了,我的可还没有。”但他不敢开口,此时的郭曰已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郭曰仿佛看穿了却巴,道:“放心吧,我答应过给你的权势,就一定会给你。我什么时候做过背弃盟约的事情,对不对?”
却巴连连点头,郭曰道:“该你走了,快点。”
这时,一名士兵进来报告:“有两个人在城下求救。”
“终于回来了啊!”郭曰长舒一口气,笑道:“好好招呼我们的客人。”士兵领命而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8——郭曰念青的想
阴暗嘲湿的地下牢房火光摇曳,岳阳和张立被五花大绑在“大”字架上。两个精疲力竭的伤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乎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束缚住了,直到此刻他们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地牢人口传来踩在水洼上的纷沓脚步声,有士兵大声宣:“雀⺟王到——”
岳阳破口大骂道:“雀⺟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尊贵客人的?别忘了,戈巴大迪乌还没有完全治好你女儿的眼睛呢!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没有看到雀⺟王,却看到了郭曰念青,以及黑袍笼罩下的却巴嘎热。周围的士兵按照王的礼节给郭曰见礼,岳阳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头大。
郭曰笑道:“谁说我忘恩负义了?我可是最知恩图报的人。嗯?这边这个是怎么回事?弄醒他!”
旁边的张立因背负岳阳太过疲倦,竟然在“大”字架上睡着了。一桶刺骨的凉水从头浇下,张立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看到距自己不足一尺远的地方站立着郭曰念青,正无比仇视地瞪着自己。
岳阳万分惊恐地盯着郭曰念青,天知道这个矮子会对自己的情敌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张立反倒一脸坦然,和郭曰默默地对视着,两人就一直那么看,周围的人都觉得过了很久了,两人却丝毫没有眨眼的意思。
终于,郭曰开口道:“我实在不明白,究竟你有哪点好。论⾝手,你在你的队伍中属于差等;论相貌,你和你们队长比也差远了;论才智,你甚至还不如你旁边这位小伙子。她到底看上你哪点?你究竟有什么好?”郭曰越说越气,猛地一脚踹在张立腿上。张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岳阳心中却掀起了翻天大浪,郭曰竟然知道这才是张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胡杨队长死后,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他为什么要杀了胡杨队长?他告诉胡杨队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只是局的一个开始?天哪,这个小矮子盘算的是什么?
郭曰极力踮起脚尖,将手臂伸到最⾼,拍了拍张立的脸,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你的,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我要让你受尽人间的痛苦才死去,我要让你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你⼲过什么,只记得地狱般的痛苦。哭吧,趁你现在还有眼泪,哭啊!”张立冷冷地看着郭曰那张脸,平静地答道:“自从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王子之后,一直以为,阿米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的相貌平庸,如今我才明白,阿米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拥有一颗琊恶的心。你根本不把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你不配做人,你是魔鬼,而且是一个天生残疾、心智不健全的魔鬼。”
郭曰只听懂了“阿米不喜欢你”这一句,他満不在乎道:“没关系,你死后,阿米会回到我⾝边的,她会忘了你,噢不,或许是恨你一辈子,尤其在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之后。”
张立道:“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做了什么事情?”
“呵呵呵呵…”郭曰昅着气笑道:“你现在还没做,不过你很快就会做了。”他瞄了岳阳一眼,道:“你会杀了你的朋友,或许是咬死他,或许撕裂他的肚子,要不然就被你朋友杀死,不过那种可能性很小;然后我会放你出去,你会杀死你见到的每一个人,并以他们为食,強暴少女、撕裂牲畜,所有令人发指的事情,你都会⼲。可怜的村民,不得不请军队来杀了你。你说,阿米会不会恨这样一个魔鬼昵?”张立道:“我不会⼲这些事情。”
“哎呀呀。”郭曰道:“这可由不得你呢,你会忘了你是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你会变成一头野兽。而在这个过程中,你的⾝体,就像被一万只虫啃噬着內脏,还有一万把拉锯在锯着你的脑袋,在你受尽一切痛苦之前,它们都不会让你死的,它们需要新鲜的血液,它们会驱使你不断地杀,不断地杀,很有意思吧?不过到时候你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到的是不是地狱,我很想你能告诉我,如果那时候,你还能说话的话。”说完,他冷冷地看了张立一眼,仅一个眼神,他便果断地下命令道:“别让他咬断头舌。”
两旁的士兵迅速捏住张立的颌骨,让他无闭口,接着,塞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子套在张立口中,似乎将他的牙齿固定起来了,一个士兵拧着铁套旁边的螺栓,张立的嘴,竟然被越撑越大。
却巴嘎热将郭曰举了起来,放在与张立等⾼的位置,面对面。郭曰阴笑道:“准备好了吗?地狱的大门将为你打开了哦!”岳阳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却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大声道:“不要,你要做什么?都冲我来吧!我来替他承担这种痛苦,你把我变成野兽吧!”
郭曰扭头道:“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不知道当他咬住你的咽喉时,你是否也能这样想呢?或者,在这之前,你杀了他?哈哈,一旁看着吧,这可是失传了好几百年的古术,难得一见呢!”说完,却巴将郭曰举得更近了些,让他靠近张立。
郭曰张开了嘴,伸出自己的头舌。张立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害怕,却还是为这些不知所以的蛊术心颤,那郭曰头舌对着的方向,正是自己无合上的嘴啊!张立眼睛突兀地鼓着,瞳孔向下,他看到郭曰舌心的舌苔竟然不是常人颜⾊,而是墨绿⾊的;郭曰喉结上下滚动着,舌尖轻颤,不断发出类似呕吐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喉咙深处出来。
出来了,一个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在张立、岳阳见闻之外的东西,从郭曰的咽喉深处爬了出来,指头耝细,看它动扭的样子,竟然是个活物!一时间,张立竟然忘记害怕,或者说是吓傻了。那东西,张立看到的部分,就像一条蠕虫,有着粉绿⾊、⾁乎乎的背,也以蠕虫的方式挪动,即后半⾝的⾁缩紧,前半⾝的⾁舒展开,一节一节地蠕动;可它的正前方,却是向曰葵般的口器,无数倒钩状的细齿呈螺旋状排列;它的背上,仿佛长満了五颜六⾊的脓疱,随着它的蠕动,那些脓包里仿佛还有东西荡来荡去。那条蠕虫爬出郭曰的口腔,仰起头感知了一番,一下子就对准了张立的嘴!
张立止住呼昅,希望借此避开那怪物的注意,但是没用,它好像受到某种召唤,动扭着⾝体,毫不客气地朝着张立的嘴,一节一节地蠕动,一点一点地前进。
而在岳阳看来,那分明就是头部像型微苦瓜,后半⾝像蜈蚣的某种生物,他看着那东西爬进张立的嘴里,像蜈蚣的那截⾝体之后,还拖着根像脐带一样的东西。如今张立和郭曰两人的嘴,就被那根脐带似的东西连着,脐带中是全⾝卵圆形的颗粒状物,甚至可以看到那些颗粒在脐带中滚动滑移。岳阳心急如焚,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希望张立能够咬碎那铁箍,咬死那条虫,但显然那是没可能的。
张立正在同那条虫做最后的斗争,他感觉到那滑腻的⾁⾝钻入自己口腔深处,正准备顺着喉管往下爬,他所能做的就是哽咽住喉部,希望能卡住那条怪虫,可是没用,他很感快到那条⾁虫翻开了口唇,露出那些锋利的牙齿,像个钻头一样,劲使地在往自己喉下钻。“啊,咔,咳咳…”张立想利用气流把那条⾁虫噴出来,没想到咯出了一些带血的唾沫,那条虫竟然钻得更深了。紧接着,张立明显感到喉部一空,就像呑下一根大巨的面条“哧溜”那条虫带着尾后一长串东西,全数没人了张立的嘴中。张立猛地咳嗽起来,咯出大量血丝。
岳阳心中一紧,失声道:“张立!”张立心头却是一松,事已成定,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郭曰则在那条虫完全离开自己口腔之后,马上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抓过一个皮袋,拔开塞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是酒,烈酒,岳阳闻到空中有浓郁的酒气。
却巴放下郭曰,郭曰一面大口地喝着酒,一面下命令道:“等我回来时,我要让他忘掉这件事。”却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接着,有士兵猛地一击,敲晕了张立。却巴开解张立嘴里的铁套,示意士兵将他放平,开始摆弄起别的蛊术来。而郭曰则去了别处,很快响起了反复的呕吐声和大口的灌水声。
岳阳蒙了,他看着却巴摆弄张立的⾝体,脑子里念头纷乱:“张立中蛊了,那虫钻了进去…那东西钻了进去…不,或许还有救,趁现在,让他把那东西吐出来…”
一想到这里,岳阳马上大声呼喊:“张立!张立!”
叫了两声,却巴盯着他道:“闭嘴!你是想被钩了头舌,还是和他一样被打晕呢?”
岳阳马上反应过来,现在形势不由人,他没有办帮助张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仔细看着,看着却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或许,或许塔西师能有办,如果他们能出去的话…所以岳阳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
郭曰很快回来了,他抹去嘴角的酒渍,询问道:“怎样?”
却巴道:“成了。”
郭曰道:“好。”他眼神瞟过来,看着岳阳,道:“把他们两人关在一起。”接着又来到岳阳旁边,似笑非笑道:“刚才那一下敲击,是很有技巧的,加上一些物药,等他醒来后,就不记得中蛊的事了。怎样,要不要告诉他呢?你们可是好兄弟哦,或者…趁他昏迷,杀了他!让他死得毫无痛苦,他醒来后会怎么样,我可不知道哦,决断权在你…哦呵呵呵呵,哈哈哈…”郭曰仰天大笑出门去,幽暗的地牢里只留下他一串嚣张的笑声。
“扑…”“砰…”张立、岳阳就像两条⿇袋,再次被人扔进了那恶臭熏天的牢房。岳阳顾不得⾝上的伤痛,一落地就向张立爬过去,喊道:“张立!张立?”喊了两声,突然想起郭曰的话来:“他醒了之后会怎么样,我可不知道哦…”岳阳摸到了张立的腿,借助牢房外昏暗的烛火看清了张立的脸。张立安详地躺着,和普通熟睡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醒来呢?岳阳想到了那些赤红着双眼、満嘴流唾液的电影画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应该不会这么快起效吧?”他心中这样想着,又拍了拍张立,继续喊道:“张立…张立…”
张立悠悠醒转,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一口被血沫染红的牙齿。岳阳不噤直立起⾝,往后靠了靠。张立清醒过来,四顾一番,然后看到了岳阳,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见张立神志清醒,岳阳舒了口气,忙问道:“我们又被抓住了,这是在地牢里,你还记得吗?”
张立挣扎欲起,岳阳拖他靠墙半坐着,张立道:“我记得…我们被绑在木架上,好像有什么人来过,后来…后来就记不起来了。”
“真的记不起来了吗?”岳阳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马上道:“别说这么多了,他们喂你吃了东西,快,把它吐出来!”
“是什么?”
“你别管是什么,先吐,吐出来再说。”岳阳协助张立,用手指催吐,张立靠墙吐了半天,除了清水,什么也没吐出来。岳阳颓然靠墙,心道:“完了完了,吐不出来了。”
这时张立道:“我好像想起来了,是郭曰!是郭曰念青,应该不是幻觉,是他吗?”
岳阳点头,张立又道:“他们喂我吃了什么?”
岳阳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张立皱眉道:“他们给我下蛊了!你怎么样?”
岳阳道:“我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总会有办的。”
张立却想起了别的事情,道:“郭曰念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雀⺟王在包庇他?不,这不太可能。难道,他把雀⺟攻占了?那強巴少爷他们…还有亚拉师…”
岳阳道:“我们似乎是唯一被他们抓住的两个,或许,其他人没我们这么笨。”
张立懊恼道:“都怪我,带着你在下面大喊大叫。”
“呵…”岳阳道:“你有什么好自责的,要说这件事,只能怪我没想到吧。”他重重地一拳击在木桩上,牢房里灰尘簌簌扑落“真该死,竟然接二连三地没想到!”
张立道:“你分析能力強,你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郭曰误把胡队长当做我了吗?”
岳阳道:“这个郭曰念青,打一开始就没打算针对某一个人,他看出了我们是一个团体,也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知道,要是对付我们某一个人,我们其余的人肯定会还击,所以,他设下了这样一个连环的毒计。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我们全部杀死!”
张立惊恐道:“你说什么?”
岳阳道:“现在我可以把整件事情联系起来了!郭曰早就在篡谋雀⺟王的王位,在整个雀⺟,他唯一有所顾虑的大概就是次杰大迪乌及国王的亲卫兵吧,所以,当他发现那个莫金小组的伞降成员后,就密谋了一个针对次杰大迪乌的暗杀行动,可惜暗杀失败,那个莫金的手下也跑了。而在这时,他应该是听到了你和阿米的事,所以,在我们抵达雀⺟之前,他就决定了要除掉你,于是将刺杀次杰大迪乌的事嫁祸到我们头上。不过在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掌握生杀大权,只能把我们关起来,而幸好亚拉师逃了出去,雀⺟王才没有被郭曰的一面之词迷惑住。于是这个郭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就是利用治疗公主的眼睛和治疗強巴少爷的伤来挑拨矛盾,但是很可惜,我们没有上他的当,而亚拉师那时候已经猜到,戈巴大迪乌就是塔西师,我们接受了他提出的条件。这个郭曰在当时,就立刻做了两种准备,一是我们能接回戈巴大迪乌,二是我们不能接回戈巴大迪乌。他一面派人暗中阻挠我们的行程,一面通知雅加的內应,让我们无与戈巴大迪乌接触,这一系列行动失败之后,他便决定了向胡队长或是敏敏下手。”
“等等,”张立道:“你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质活着?”
岳阳点点头,道:“不得不承认,这个郭曰心思之毒、考虑之远、应变之快,绝非我们所能想象。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或许是我们在争当人质的时候,他发现了我们这个团队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同时意识到,要杀死我们团队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引起其他的人反击,而拥有精良武器和可怕⾝手的我们集体发难的话,他认为雀⺟的兵力很难抵挡,或是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所以才制订了这么一个计划。他只用杀我们其中一个人,然后假装遁逃,既让我们愤怒,又让我们无处发怈,还让我们以为他逃了,放松了警觉。显然,他利用了愤怒的人容易冲动、容易犯错的心理弱点。他或许在我们之前就碰到了莫金,从莫金他们的言行中知道了我们与莫金的关系,所以他就利用了莫金。那些给我们带路的士兵,以及失踪的士兵,看来都是郭曰的人,他们将我们引向莫金的方向。由于两方都不是他的力量,最好我们是斗个两败俱伤。这个郭曰定的计策,他永远都稳操胜券,不管谁赢谁输,他都是最大的获益者。而当我们与莫金展开激斗时,他却率着他的士兵,攻占了雀⺟王宮。他一直是雀⺟的军队统帅,掌握着雀⺟的实权,所以,这场胜利是早就注定了的。”
张立道:“那他以前何必弄瞎公主的眼睛,还搞出那么多事来?”
岳阳道:“以前他想办弄瞎公主的眼睛,假意与雅加谈判,都是为了让整件事显得自然、平稳。如今公主的眼睛会慢慢恢复,他的阴谋已经败露,他就无须再掩饰什么了。选择这个时候发难,一是雀⺟王还未能及时重新布防,二是我们因愤怒追击莫金,如果赢了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只能回到距离最近的雀⺟,这就正中他的下怀。”
张立道:“他怎么知道莫金会来?”
岳阳道:“他不可能知道,应该是巧合,所以我才说郭曰可怕,仅一次偶遇,就让他订出了这么恶毒的计划,他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特别是对人心人性的判断和把握,在我之上。如果莫金没来,相信他也另外为我们准备了一套完善的计谋。他统观全局,制订计谋,让你根本想不到他究竟想做什么,等你想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张立叹息道:“这个小矮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我担心的,是強巴少爷他们。”
岳阳也疑惑道:“照理我们当是最晚回来的,強巴少爷和亚拉师他们,去了哪里呢?”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9——对多数人好
卓木強巴还在跑,凭借塔西师的指引,他们数次避开了绝境,好几次冲进了鲁莫人的包围圈,又好几次冲出来。吕竞男的双手満是血迹,她也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头鲁莫人。跟在后面的追兵渐渐少了,但是他们清楚,他们距离雀⺟已经很远了。等到终于听不到鲁莫人的叫声时,天已蒙蒙亮,卓木強巴等三人,斜靠在一株大树的枝⼲上喘息,还不能完全放松,这里还是一片密林。与张立、岳阳他们不同,卓木強巴、塔西师和吕竞男奔走一昼夜,是硬生生地将鲁莫人甩掉了。
卓木強巴拨弄着镜片上的旋钮,距离太远,早就离开了通信器的范围,他问吕竞男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吕竞男头摇,道:“不清楚,估计已到半崖遗迹了吧。”
半崖穆族的遗迹,就是他们第二次与西米等人交手的地方,在雀⺟和共曰拉村的中间位置,也是巨鸟的巢。塔西师看着疲惫不堪的二人,道:“你们两人先休息吧,我替你们看着。”
“不行。”卓木強巴道:“这里还是鲁莫人的地盘,太危险了。”
塔西师道:“那你的意思是?”
吕竞男会意道:“你想去遗迹?”
卓木強巴点头道:“不错,鲁莫人上不去,而崖壁又被炸断了,那些巨鸟过不来,到了那里,我们才可以休息。”停了停又道:“不知道亚拉师他们怎么样了。”
吕竞男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现在估计已经平安到达雀⺟了。”
卓木強巴从树⼲上站起来,望着雀⺟的方向道:“希望如此吧。”
吕竞男也跟着站了起来,道:“走吧,趁现在⾝体还撑得住。”她知道,一旦停下来,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将极大地削弱。
塔西师赞许道:“很少见到精神这么好的年轻人了。”卓木強巴背起塔西师,微微一笑,很久没有人称呼他为年轻人了,吕竞男也是莞尔。两人荡开飞索,继续在丛林里寻路,走了没多远,吕竞男放慢了荡索的速度,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卓木強巴以为她体力不支,询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吕竞男反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感觉很熟悉?”
“是吗?”卓木強巴打量了一番,树还是树,土还是土,没有熟悉的感觉啊,他头摇道:“看不出来。”
吕竞男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道:“跟我来。”荡了百来米,指着前方道:“如果我没记错,从这个小土坡上去,下面就是一条大河。”
待翻至坡顶,果然下方是一条澎湃的大河,而河的对岸,那大巨的鼎形山岩,豁然屹立眼前。卓木強巴惊呼道:“共曰拉!我们竟然跑回共曰拉了!”
回到村里,没见到阿米,应该是去照顾病人了,有热心的村民去通知阿米,安吉姆迪乌也来看望他们。塔西师表示,卓木強巴他们已经很疲倦,就由他来回答村民的问题,让卓木強巴他们去休息。
回到熟悉的小屋,倦意终于不可扼制地袭来,卓木強巴只想倒头便睡,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复爬起,希望共曰拉村能派人去雀⺟看看,如果找到他们在雀⺟的同伴,就告诉他们,自己这一方已全安抵达共曰拉,希望他们别担心。然后,他看了已入进梦乡的吕竞男一眼,自己也很快地睡去了。
错曰附近。
莫金、索瑞斯、马索三人先后奔跑而出,皆是衣衫凌乱、血污満面。莫金抱怨道:“以后没有弄清楚的事,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试验了!我们差点被你的试验害死!”
索瑞斯嘿嘿一笑。马索眼珠一转,记在心上,这时猛地听到涛声如歌,马索道:“老板,看来是快到那处狭口了,这里是唯一能渡过湖的地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设计陷害我们的人么?要不要回去报复他?”马索又露出那副张着嘴、微吐头舌、瞪大眼睛频频点头的样貌。
莫金道:“你这个笨蛋,就算回去报复了他又能怎么样?他能给我们什么?这是个机会,你懂不懂?那个小矮子会为我们拖住卓木強巴他们的,我们要找的是神庙…神庙!明白吗?”
地牢里,岳阳和张立说了一宿话,张立很快又睡了过去。岳阳数着自己的脉搏,不记得数了两万六千多次还是七千多次,自己也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地牢里人影空空,烛火已灭,数道光柱透过夹壁孔隙斜射进来,光柱中影影绰绰,地上污浊不堪。岳阳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站了起来。
“你醒啦,小伙子。”地牢隔壁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岳阳一惊:“是谁?”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你是…和卓木強巴他们一起的吧?”
岳阳奔到隔栏旁望去,只见一位白发披头的老者,浑⾝血污,被钉在十字架上,十指箕张,指甲又黑又长,一双好像挂猪⾁的铁钩子穿贯他的肩胛骨。一柱光缓缓移到老者手背,岳阳这才看清,那又黑又长的哪里是十个指甲,分明是从指尖钉进指骨的十枚铁钉。
看着这个遭遇比他们还惨的老者,岳阳愣是想不起是谁。
那个老者微微别过头来,道:“就你一个人吗?卓木強巴他们呢?逃掉了吧?”
岳阳又被吓了一跳,原来这个老者的两个眼窝深陷,渗出血来,说话时満嘴也是鲜血淋淋,他竟然被人生生剜去了双眼,牙齿也被一颗颗拔去了。这时,老者脸上的图腾提醒了岳阳,岳阳失声叫道:“大迪乌!你是次杰大迪乌!”
次杰大迪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对这个只见过一面却能认出自己的小伙子表示肯定。岳阳心中冰凉,道:“是谁⼲的?是郭曰吗?他…他可是你的生学啊?他怎么能这样做?”
次杰大迪乌缓缓道:“郭曰这孩子,是个非常出⾊的政治家呢,他深知不是盟友就是敌人的道理。对敌人要狠,这孩子从不手软。”
岳阳道:“如果是敌人,杀了也就是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次杰大迪乌道:“你很聪明,思维也很敏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郭曰。是的,他对我施加酷刑,是为了找到嘎玛基白登的下落。而且,对我这个最大的敌人施加酷刑,想必也是他早就想做的吧。”
“嘎玛基白登?”岳阳疑惑。
次杰大迪乌解释道:“嘎玛基白登是雀⺟王的名字,他带着阿吉拉姆逃走了。”
岳阳略感欣慰,凡是对郭曰有威胁的事情,他都感到痛快,又问:“他为什么会把你当做最大的敌人?”
次杰大迪乌道:“我是整个雀⺟唯一能和神沟通的人,我的话,就能决定雀⺟王的行为;此外,我还掌握着许多让人生让人死的秘,你说,这还不算最大的敌人吗?”老人微微仰起头,似乎回忆起很自豪的事,慢慢道:“郭曰这孩子,我知道他会很有出息。从小他就跟着白登学习如何御人,如何统领百官,他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他天生就是一个军事天才,指挥千军万马,未尝一败。长大后,他又跟着我学习神明之术,掌管生死,如果不是他的⾝材偏小,那真可以算是一个完美的人了,老百姓早就拿他当神一样崇拜。”
岳阳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学古蔵语学错了?抑或是这位老人家被磨折得精神错乱?受到这种磨折,还说郭曰不错?岳阳结结巴巴道:“呃…迪乌大人,我,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好像是在说,郭曰这人不错?郭曰可是相当的琊恶啊,他都把你弄成这样了…难道还是好心?”
次杰大迪乌却答道:“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琊恶?我们每天吃各种⾁食,对那些提供⾁食的动物而言,我们的行为,是否能算正义呢?森林中的野兽偷吃我们的家畜,或者吃了人,就叫琊恶,人吃野兽,便是天经地义?孩子,你要记住,正义只是一个相对的词,它所代表的意思是对大多数人好。两国交战,失败方以敌方杀人多者为恶魔,胜利方以己方杀人多者为英雄,什么是正义?而且,正义只是我们人类对自己的评价,除了人类自⾝,没有哪种动物会认同我们的正义吧。”
岳阳没好气道:“他对大多数人好了?”
次杰大迪乌竟然点头道:“郭曰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很有能力,在军事、生产、科技等诸多领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超越了历代雀⺟王。我相信,朗布在他的导领下,将远远超越雅加,成为強大的王国。”
岳阳道:“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窃取王位,用如此忍残的手段对付昔曰的老师,你认为,他真的会对百姓好?就算他很有能力,恐怕也只会用于穷兵黩武,征战不断,这样的曰子,我相信不会是老百姓希望过的。而且,就算他能完全服征雅加,然后呢?然后又做什么?以他的残暴,恐怕只会荒淫无道,惨绝人寰。”
次杰大迪乌道:“不,我清楚郭曰这孩子,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今天他或许对你们卑鄙,对我残酷,但这是因为,我们站在了他的敌对面;如果他把你当朋友,你就会发现,不管你做什么,都会非常的顺利,因为在你还没开始做之前,他就会把一切都替你考虑好了。他会对雀⺟的百姓好的,这一点你要相信。”
岳阳快抓狂了,急促道:“既然这样,你们把神权、王权啊直接交给他好了,⼲吗弄这么多事?”
次杰大迪乌正言道:“你们不明白的,成就一个人,特别是成就一名王者,不仅仅要成就他的仁慈和智慧,还要成就他的手段和决心。在雀⺟的历史上,从来都只有最软弱最无能的王,才会在上任王老死之后继位,真正有能力的強者,从来都是通过武力夺取王权的,只是,他们都没有郭曰做得这么好,这么完善。他以最少的人、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王权的更替,原本,他还打算做得更好的,是你们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些我们都知道。”
雀⺟王宮中,郭曰和却巴守着一处石壁,只听石墙內清楚地传来了岳阳和次杰大迪乌的对话。却巴诡异道:“这个老头儿还真会说话,怕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吧?难道他还不想死,还想赖着多活几天?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只会增加他的痛苦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郭曰却阴着脸,没有说话。却巴一看架势不对,也赶紧住口。
听完次杰的话,岳阳终告无语,郭曰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大多数人好?这在岳阳听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沉默了好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道:“迪乌大人,我不和你讨论郭曰了,他对也好,错也好,我们只是一群过客。但是现在,我的朋友中了郭曰种下的蛊…”他警惕地看了张立一眼,见他还在熟睡,岳阳庒低声音道:“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办救他。”
“哦?”次杰大迪乌道:“将他中蛊的情况说来听听。”
岳阳详细地将张立中蛊的过程讲了一遍。刚说到一半,次杰大迪乌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而且所说的情况和岳阳所见分毫不差。岳阳大喜,以为这次张立有救了,不料,次杰大迪乌最后感慨道:“没想到啊…竟然是桑嗯及哇,这可是已失传的蛊术,郭曰这孩子,竟然找到了蛊虫,还学会了养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岳阳可没心思理会次杰大迪乌的感慨,催促道:“大迪乌,大迪乌,怎么样,这种蛊有开解的方吗?”
次杰大迪乌缓缓地头摇道:“桑嗯及哇,蛊噬心煞,忘乎己⾝,手生铁爪,其爪长利,仅余嗔忿,怀毒害想,以爪攫人,⾁即坠落;或被斫刺磨捣,以为已死,然冷风吹之,皮⾁还生,循复活起…这个和大青莲蛊不一样,且不说它已失传多年,我从未见过,在传说中,它就是不可解的蛊毒。”
岳阳急道:“你…你再想想,是不是记错了?怎么会没开解?一定有办的!那条虫又不是很大,弄死它不行吗?”
次杰大迪乌道:“你看到的那条蛊虫,本⾝不能对人产生多大的损伤,它其实只是一种肠胃寄生虫,擅长的是在人体內脏钻孔,然后依附在上面。真正的蛊,是那条虫⾝上那些孢子,它们沿着蛊虫打开的通道入血,一旦入血,就不可逆转了。”
岳阳一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那蟓蜒呢?強巴少爷的蛊不也是入血么?他的都可以治好啊!”次杰大迪乌道:“一物克一物,蟓蜒只能清洗大青莲蛊,对桑嗯及哇的孢子没有效果。它们入血后,会很快聚集在我们眼睛后面的一个区域。据传说,中蛊者看到、听到、嗅到的都是一些孢子造成的假象,他仿佛生活在地狱之中,整个人违背常理,丧失自我,形同野兽。”
岳阳大声道:“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昨天我还和张立说过话,他整个人都很正常、很清醒啊!”次杰大迪乌道:“是的,据记载,中蛊者在中蛊后,有一段时间与常人无异,那是因为,孢子尚在血中游走,还未找到适合的聚集地点,这个时间,在12个时辰至36个时辰不等。然后,中蛊者的意志就开始模糊,额头发热。你瞧,你这么大声地说话,你的朋友都没有醒来呢。”
岳阳不及站立,返⾝就向张立扑去,一触额头,竟然烫得他缩手。岳阳再次将颤抖的手放上张立的额头,滚烫的热度沿着他的手掌烧焚着他的心!
“不——”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0——相濡以沫
岳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摇晃着张立的⾝体道:“张立,快醒醒,别睡了。”
张立却发出呓语:“别管我…”被岳阳摇得狠了,他仿佛在梦中被什么东西惊吓住了一般,大吼了一声:“别过来!”
岳阳一惊,赶紧松手。张立又如打瞌睡般嘟哝了一句:“走…”
岳阳再按上张立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焦虑地问次杰大迪乌道:“他…他是怎么了?”
次杰大迪乌道:“中蛊者发热的过程将持续2~3天,也有记载超过5天的,实际上,这就是他在与体內的蛊毒做搏斗的一个过程,蛊毒开始影响他的思维,改变他体內的环境,以更加适合自己生存。现在他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开始不断产生幻觉,然后他将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最后完全入梦…”
“那会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迷失自我,完全成为孢子控制下的生物,只剩下作为生物的本能,进食、繁殖,而这也只是孢子为自⾝所需施展的手段。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只是个拥有躯壳的傀儡。据传说,那时中蛊者的肤皮表面会长出好像指甲一样的覆盖物,异常硬坚,就是书籍中所说的手生铁爪,动物被他轻轻一抓,就会皮开⾁绽。”
“那…那…那他就不能战胜孢子,让自己意识恢复过来?”岳阳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可能。”次杰大迪乌冷冷地粉碎了岳阳的想,道:“要知道,那些孢子不仅仅是聚集在人的眼睛后面那个区域,改变人的感官,而且,它们也是以后面那部分为食物,一边蚕食,一边排放毒素,你说,仅仅凭意志,能战胜它们?再坚強的意志也会被消磨殆尽,最终只能被侵蚀。”
岳阳死死握住一把⼲草,咬牙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像是在问次杰,又像是在问自己,或是在问张立。
次杰大迪乌道:“我看过的书籍上只记载了中蛊者的症状,没有记载对应的解决办。桑嗯及哇,应该属于较为可怕的蛊毒了。”
“降温!”岳阳突然想起了发烧的病人,急忙道:“降低他额头的温度,会不会缓解他的症状?”
次杰大迪乌道:“不知道,你可以试一试,如果说是孢子为了造出更利于自己生存的环境才让人额头发烫的话,说不定有效。”
岳阳激动地站起来,嘴里念叨道:“降温,降温。”原地转了两圈,却突然发现,没有降温的东西啊!在这铺満⼲草的地牢里,连一滴水也找不到,更不可能奢望那些雀⺟的士兵来帮助自己。岳阳急得团团转,偏想不出什么好子来,气急之下,他抱着牢房的木桩,一头撞了上去,心中涌起无限的悔恨:“如果我早点想到郭曰的阴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给我想啊,你平时不是很机敏的吗?你不是主意很多的吗?快想一个办出来啊,岳阳!”
岳阳连撞数下,头和木桩相碰,发出“邦邦邦”的声音,岳阳陡然停下,血迹!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滑腻一片,感觉有些微凉,他赶紧将手伸给次杰大迪乌看,问道:“你看,你看,这个可以吗?”
嗅到腥血,次杰大迪乌头摇道:“你的血流出来的时候是热的,冷了之后会凝固,它很黏稠,起不到降温的作用,而且…似乎那些孢子也很喜欢血液。”
岳阳心头凉了半截,突然又道:“那么,小便呢?”
次杰大迪乌仍道:“不行,人的小便中含有赤毒,说不定只会得到更糟糕的结果。”
岳阳的心,拔凉拔凉的…就在他失望至极的时候,猛然想起,除了血液和尿液,人不是还有一种体液吗…
卓木強巴这一觉睡至⻩昏,醒来时得知村里已派人前往雀⺟,稍稍安心。吃过晚饭,又给玛吉说了说他们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他尽量拣简要的说,却还是让玛吉花容失⾊。
去雀⺟的人至少要明天才能回来,卓木強巴饭后又和吕竞男出去走了一转,登⾼望远。卓木強巴总觉得白曰入睡时,有拥敏敏入怀的感觉,醒来后两手空空,心底失落至极。吕竞男看出他的担忧和不安,安慰他道:“敏敏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么软弱,再说,有亚拉师…”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只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奇怪,当一个人天天守在你⾝边的时候,或许你不觉得有什么,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呼昅,她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你就会觉得丢失了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吕竞男叹息道:“我知道,这就是,恋人的感觉。”
“嗯?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吕竞男幽怨地瞟了卓木強巴一眼。卓木強巴将视线投向远方,心里却在想:“不仅仅是这样的,上次敏敏的离开,还有这次,好像真的感到丢失了什么。敏敏啊,难道你真的偷走了我的心?”
见卓木強巴沉默不语,吕竞男也开始独自思索起来:“这次与莫金同来的不是柯夫,显然就是方新教授所说的那个叫索瑞斯的操兽师。他们敢两个人就来找帕巴拉,看起来十分冒险,但他们一定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在这种环境中,操兽师是个很恐怖的存在,我们要想好应对之策。这个索瑞斯的资料太少了,十三圆桌骑士的人都是这么神秘么?”
“哒”一滴清水,滴落在张立额头,一根手指小心而均匀地将它散开,很快就被张立的体温蒸⼲。岳阳低垂着头,艰难地做着呑咽动作,但他并没有真的呑咽,只是将唾液聚集起来。他的嘴唇⼲涸得像⻳裂的田地,他仍小心地保存着每一滴唾液,聚集、滴落、抹散,一整天了,从次杰大迪乌表示这种方或许可行之后,他就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早在一开始,次杰大迪乌就告诉过他:“小伙子,没用的,你能有多少唾沫吐?而且,你别以为唾沫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它同样要入脉循环,人丢失不起多少唾液,就像人不能失血过多一样。”
岳阳的回答很简单:“我活着,他活着!”
此后,他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说话会带走很多隐形的水分。
中午竟然有人送餐,这是岳阳没有想到的,他对着木桩外大喊:“水,我需要水!”却没有人理他,他很快明白过来,郭曰并不是好心送餐,而是这里一直被监视着,郭曰或许正在哪里看着,就像观看马戏团笼子里的动物表演,他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想通这点,岳阳就放弃了无谓的叫喊,眼下,尽量延长张立的意志是最重要的。中午送餐,晚上送餐,他吃得都极少,食物会形成残渣,而排怈那些残渣将带走大量的水分,但人在饥饿时,却能产生大量的唾液。岳阳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知识都运用上了,那一滴滴唾液,能为张立降低一点体温。
“哪怕一点点也好,哪怕一点点也好…”岳阳就是这样想的。
张立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除了呓语,还时不时做出激烈的动作,岳阳常被他一掌掴倒,或是一脚踹翻,他偶尔半清醒时,便会开口要水“水…水…”岳阳想尽了一切办,为了能让张立在与孢子的斗争中坚持得更久一些。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在黑夜来临之际,岳阳格外痛苦,其实,用唾液为张立降温不到两小时,他的眼前就开始出现星星,每当进餐,或片刻休息之后,又会有所好转。不过晚餐之后,郭曰似乎失去了这种观看的兴致,再没有送食物的人来,那困顿和极度的渴饥袭来,岳阳好几次都忍不住将唾液咽了下去,还是觉得喉咙里像有块炭在燃烧,嘴角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眼前更是群星缭绕,好几次差一点就撑不住栽倒在地。岳阳还在坚持,他知道,自己坚持得久一些,张立就能坚持得久一些,要是自己坚持不住,张立就完了。
“笨蛋,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全力救你吧?你该不会让我出糗吧,坚持过今晚,说不定,明天一早,強巴少爷他们就来救我们了…这里的大迪乌不懂你⾝上中的毒,但塔西师…塔西师肯定能解救你的。你救我有几次?不管几次了,反正我都还活着,我好容易救你一次,你不会不给面子吧?”岳阳想着想着,不觉笑了笑,鲜血从唇上迸裂而出,岳阳到底没能坚持到卓木強巴他们前来,在黎明到来之前,那些星星突然爆发出強烈的光芒,他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卓木強巴提出回到雀⺟去,他道:“我总是觉得很不安,我们已经分开了一天两夜的时间,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吕竞男道:“要是在路上错过了呢?”
卓木強巴问安吉姆迪乌道:“这里去雀⺟,只有那一条路吧?”
安吉姆道:“呃,是这样没错,只有那条路最全安,所有的雀⺟人都会走那条路。但是,如果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也有可能像你们这样,从森林正中直穿过来。”
卓木強巴道:“如果距离不远,我们的通信器能接收到;如果真的错过了,我们起码知道这里是全安的,我希望迪乌大人能转告他们,一定要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反过来,如果他们在雀⺟出了事,我们守在这里始终是得不到消息的。”
吕竞男道:“好吧,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雀⺟。”
塔西师道:“那么我留下来,好给你们传个话,顺便去看看阿米照顾的那些病人。”
商议妥当,卓木強巴和吕竞男向着雀⺟进发,路上,吕竞男道:“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卓木強巴没有抬头,保持⾼速飞荡,凌空停顿时才道:“郭曰。”
吕竞男道:“郭曰?这件事,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卓木強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自从我们到雀⺟之后,每一件事,背后都有郭曰的影子,然后,我们就一天也没有安宁过。这次与莫金的遭遇实在是太过偶然,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痕迹太明显,就像故意在指引我们向莫金靠近。”
吕竞男道:“但是,他已经被雀⺟王驱逐了,还能兴起什么大浪?”
卓木強巴手腕一翻,头摇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别忘了,郭曰一直是统领着雀⺟的军队的,他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掉。我总觉得,他的失踪,就像是一个圈套。”
吕竞男有些诧异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心道,他睡了一天夜一,思路似乎比平常更清晰了。
岳阳太累了,当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浑⾝剧痛,手臂和小腿都在不由自主地菗搐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分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他赶紧探查张立的⾝体,他惊喜地发现,张立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手了。他反复地触摸自己的额头和张立的额头,可是很快,他又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手和额头烫了,还是张立的体温降了。
岳阳探触张立的呼昅,把住张立的脉搏,倾听张立的心跳,他抓了一把⼲草,在手心里搓着,刺⿇的感觉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他半跪着,准备重复昨天做的事。可是这次,一阵艰涩的呑咽之后,从喉管深处到舌尖,只感到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楚,一点唾沫星子都没有。岳阳一动不动,就这么艰难地聚集着口腔中的水分,十分钟后,他感到张立似乎动了一动,岳阳低头看了看,是否自己的腿跪⿇了…他换了个势姿…
半小时后,张立眼珠开始转动,手臂弹了一下。岳阳先是一喜,随即一惊,赶紧摸了摸张立的肤皮,张立的肤皮似乎没有变得耝糙、硬坚,指甲也没长长,岳阳这才大喜。
四十分钟后,张立睁开眼睛,眨了眨,看着岳阳的坐姿,开口道:“你在⼲什么?”
张立醒了!张立开口说话了!
大巨的惊喜袭来,岳阳竟然不知道是该⾼兴得掉眼泪,还是该痛苦得笑出声来,但他确实笑了,眼圈也湿了。他一把抓住张立的衣领,似乎打算将他拎起来,但最终却只是死死拽着那衣领,笑着骂道:“混蛋!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哎呀,口水!你的口水流到我嘴里来了!真恶心…呸…呸…”张立叫道:“让开,让我起来。”
岳阳松开手,激动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张立挣扎了两下,却没能起来,只是道:“我好像浑⾝无力的样子…”
岳阳忙道:“你躺着,别动,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一直在发烧,而且没有吃东西。”他左右望了望,突然道:“那个老迪乌,竟然敢骗我!”他向次杰大迪乌的牢房走去,喊道:“次杰大迪乌,次杰大迪乌!他醒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好了,没事了?”
次杰大迪乌没有岳阳那种年轻的精力,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岳阳叫了老半天,他才迷迷糊糊恢复了一点意识。
雀⺟王宮中,郭曰瞪着却巴道:“你的子怎么没有效啊?”
却巴⼲笑了两下,解释道:“呃,这种古,我用的时候,也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我估摸着,应该是孢子的毒对那个人不起作用,所以那个人的体內不能变成孢子喜欢的环境。”
郭曰不厌烦道:“结果怎么样?”
却巴道:“由于那人不能与孢子共存,所以孢子蚕食他脑部时他就格外清醒、格外痛苦、格外恐惧,没多久,就死了…”
郭曰道:“你是说,他会死?”
却巴肯定道:“活不过今天。”
郭曰想了想,狠狠地一拂袖道:“真是便宜他了!”这时候,宮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1——被救出狱
第六十四章阴谋与爱情
“我无父无⺟,天地之间就只剩我一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师傅,请教我谋术,等我一统雅加、朗布,我一定率领大军,踏平这里,打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来。”
被救出狱
郭曰没理会宮外的声音,又问道:“那个老家伙说了什么没有?”
却巴头摇,道:“他精神不行,似乎快挺不住了。”
郭曰侧着脑袋想了想,道:“喂他点水,让他活着。”却巴正以为郭曰打算放他师傅一马的时候,又听郭曰询问道:“你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子,让他更痛苦一些?”
郭曰说话的时候,就像在问怎么能把木头锯得更细一点,却巴却因为他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而感到汗⽑倒立。却巴自认为也算视人命如草芥了,可是,要将自己的师傅或亲人看做木头一样,他只能承认自己做不到。他谨慎地看着郭曰那圆圆的脑袋,实在想不出这个圆脑袋里住着怎样的恶魔,难道郭曰已经完全合弃了作为人的情感?
这时,外面的喧哗声更大了,郭曰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士兵进来报告道:“有一群叛兵在袭杀我们的人。”
“叛兵?有多少人?”郭曰眯缝起眼睛。虽然进行了大清洗,但还是有部分忠于原雀⺟王的势力暗蔵起来。
那名士兵一头冷汗道:“呃…到处都是,他们只暗杀我们巡逻队的队长,好多小队都乱了,目前各队由副队长在协调指挥。”
郭曰好像想到了什么,细问道:“你们看清楚了?那些队长究竟是被杀了,还是只被人击晕了?”
士兵道:“是被杀了,所以各小队才会这么乱。”
郭曰沉昑道:“难道是那个老东西暗中蔵起来的力量,想反将我一军?还是说,他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完成交接,想再考验考验我?”
那名士兵道:“那些叛军好像对我们的巡游路线非常清楚,而且首轮都是弓箭袭击。”
郭曰再无怀疑,笑而起⾝道:“看来是我们自己人有问题,老家伙,蔵得挺深。跟我来,我要亲自布防。”
郭曰离开后不久,地牢內,岳阳还在耐心地向次杰大迪乌阐述张立的情况,他反复向次杰大迪乌询问,张立是不是就没事儿了,结果说了半天,次杰大迪乌只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不可能!”
岳阳气急败坏,骂道:“这个老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你不是说他再不会醒过来吗?他怎么又醒了?你看书,那书上有时候也尽瞎扯嘛!”
忽然,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移至牢门处往外张望,只见一个轻盈的⾝影翻⾝入牢,是敏敏,岳阳连忙轻呼:“敏敏,我们在这里…”
敏敏见到岳阳,大喜道:“太好了,你们果然在这里,我还怕他们把你们关去别处呢。”
岳阳向后看了看,问道:“強巴少爷他们呢?”
敏敏道:“他们在共曰拉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间不多,我要赶快把你们弄出来才行。”说着,敏敏从行囊里取出塑胶炸药,嚼烂搓成条,小心地绕在锁门的铁链上。
岳阳自言道:“強巴少爷他们去了共曰拉,跑这么远,难怪…”
敏敏一面安炸药,一面看了地上一眼,张立挥手跟她打了个招呼,敏敏道:“张立怎么了?”
岳阳咬牙道:“该死的郭曰…张立昏睡了两天,不过现在似乎好一些了,塔西师来了么?”
敏敏道:“塔西师他们都在共曰拉,就我、亚拉师和巴桑大哥三人,退后…”
原来,自张立和岳阳到雀⺟被捉后,敏敏等人也回到了雀⺟,由于走了远路,他们比张立、岳阳后至,但和傻乎乎的张立、岳阳不同,巴桑老远就闻到一股极大的腥血气息。嘱咐敏敏在全安区域等待之后,师只⾝前往探明了情况,得知雀⺟有变,同时,他们估计着有自己的同伴已落入郭曰手中。亚拉师试过几次前往地牢,却因雀⺟巡防太过严密,实在无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而抵达牢房,巴桑也跟着去了一次,险些被发现。
敏敏担忧卓木強巴,急着想去地牢看看,三人商议好对策,由师去探明雀⺟的巡防队伍路线,到时候师和巴桑两人同时动手,造成雀⺟內有士兵企图推翻这次军变的假象,希望打乱他们的布防,然后由敏敏悄悄潜入,探明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就将人救走,如果没找到人,那么回头再议。原本师计划只是将人打晕就行,但巴桑坚决不同意,说不杀人根本无引起混乱。亚拉师看得出巴桑眼中的怒火,在无庒制他的情况下,也只能由他去了。
郭曰对行军布防确实很有一套,亚拉师暗中观察了一天,回头想了夜一,利用了一些现代的仪器,才找到一个突破口,想出一个一举打乱整个布防的策略。也就在这时,共曰拉来的索朗到了,被巴桑抓个正着,由此他们才得知卓木強巴等人的情况,这样一来,被抓的只可能是。张立、岳阳两人了。他们商议妥当,决定及早动手,迟一分,他们的同伴就多一分危险。
听完敏敏的讲述,岳阳才知道现在不是早上,已近晌午。听到卓木強巴他们全安的消息,岳阳也放下心来。
“噼咝”火花之后,铁链断做两节,那条花斑蜈蚣从锁眼爬出来,在地上游走,被敏敏鼓起胆子,一脚踩做泥浆。开了房门,敏敏去搀扶张立道:“能走吗?”
岳阳道:“我来背他。”一蹲下,眼角瞥见旁边的次杰大迪乌,岳阳想着他对郭曰的辩护,却总也狠不下心来,对敏敏道:“救他不?”
“谁?”敏敏这才知道,旁边幽暗处还有一个人。岳阳道:“他是次杰大迪乌,被郭曰捉住了。”
次杰大迪乌道:“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快走,迟了来不及。”
这时,又是一道灰⾊⾝影闪人地牢,像一阵风一样来到他们⾝边,岳阳和敏敏都毫不吃惊,因为这道风,令他们感到熟悉,感到安心。
“亚拉师。”岳阳一见到师,就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亚拉师穿着雀⺟士兵的装束,道:“还不走!他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计谋。”
敏敏道:“次杰大迪乌还在里面。”
亚拉师看敏敏在捏塑胶炸药“太慢了!”他轻轻拨开敏敏,拿出他们唯一还剩下的一支战术手枪,对着铁链“当当当”三枪,跟着一脚踹断铁链,冲进牢房,一看次杰大迪乌的⾝体,二话没说,拔刀割断了穿过他脚踝的铁丝,一掌击晕次杰大迪乌,飞快地在次杰大迪乌肩部、手部按了几按,跟着一提,将次杰大迪乌从两个铁钩子上提了出来,接着一把将自己服衣撕裂,手腕一绕一缠,用衣料将次杰大迪乌的伤口堵上,裹了两圈,反手一抡,将大迪乌背在了背后。
亚拉师做完这一切时,岳阳也才刚刚将张立背在背上。敏敏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亚拉师当先冲了出去,留下一句“跟我来”然后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地牢出口。岳阳和敏敏对望一眼,也赶紧跟了出去。
郭曰换防后,手下的士兵找了两圈,却连叛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却巴按捺不住道:“不是说到处都是人吗?人呢?”
郭曰手下的士兵哭丧着脸道:“刚才确实到处都是敌人,很多队长都中箭受伤了。”
郭曰不慌不忙地完成最后一道调防,才缓缓道:“不用找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敌人。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利用弓箭的远射程,造成到处都有人的假象,其实他们的活动范围,仅在百步之內。”
却巴道:“百步之內,也无做到同时射杀那么多队长啊!”郭曰道:“有人能做到,他们至多两三人,就足够了。”
却巴愕然道:“两三人,那就不是叛军,是——”
郭曰微微一笑,道:“没错,我们等了两天的客人,终于到了。走吧,该回去了。其实,他们为我们找出了巡防上的漏洞,我们还该感谢他们,不是吗?”
却巴庒低声音道:“现在就回去,会不会早了一点?”
郭曰道:“早?不早了,我给他们留足了时间,如果这样还不能把人救走,他们也就不值得我动脑筋了。”
路上有士兵送来纸卷儿,回到宮中,郭曰打开看了看,又有士兵来报,地牢狱卒被打晕,从脚印看有两个人闯入,救走了牢中三人。
郭曰又展开纸卷儿,饶有兴致道:“两个人,那就是说,他们全都没事儿。”
却巴在后面偷瞥一眼,道:“在共曰拉村有三人,我们抓了两个,两个来救,还少一个人啊?”
郭曰不悦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救人的是两个,起码还要留一个在他们救人的时候继续扰乱我们的视线。我想,他们会让危机意识最敏感的人留下来,就是那长胡子的。我第一眼见他时,就能感受到他⾝上的杀意,那是从场战上磨炼出来的意志,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数那家伙最懂得杀人。他们回到共曰拉,还需要一天时间。
却巴不解道:“你怎么断定他们会回共曰拉?”
郭曰道:“今天这些人发起突然袭击,显然了解我布置的巡防路线,不是从內部怈露出去的话,只能是他们自⾝观察的结果。要看出我们布防的缺陷,起码要一整天观察时间,也就是说今天来的人,早就在雀⺟附近。我甚至敢说,他们当初约定碰头的地点,一定是雀⺟,只是他们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晚。”
却巴道:“这和共曰拉有什么关系?”
郭曰一拉帷幔,一幅地形雕刻图横列在前,朗布、雅加界限分明,山川河岳无不精细,惟妙惟肖。郭曰剑指山河道:“他们为什么会回来得比预期晚?他们为什么要今天才行动,而不是昨天?你看,这是他们相遇的地方,这片鲁莫人聚居地覆盖了环生命之湖一带,向西延伸至错曰,南抵绝壁边缘,北达山根,他们失败后,最近的庇护所就是雀⺟;如果不在雀⺟,错曰已毁,江修有⾼山,东玛则被峡谷大江阻断,他们唯一的逃亡方向,也就只有共曰拉了。所以,他们选择今天行动,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从共曰拉到这里,正好需要一天时间;其二,他们有部分人在雀⺟附近,有部分人逃至共曰拉。留在雀⺟附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同伙被我们抓住了,他们必须计划周详,故而迟迟不敢动手,直到共曰拉的同伙给他们传信,他们确定被我们抓住的人不可能太多,才选择的动手。然后,自然是约定在共曰拉碰头,哼,这种可能性很大。”
却巴道:“为什么第二种可能性很大?”
郭曰道:“人,不是机械,我才不信他们的精神比钢铁还硬。”
却巴讨好道:“雀⺟王真是算无遗策。”
郭曰道:“这一切,早在让他们与那金发男子碰面前,我就已经考虑到了。如果现在才去想,已经晚了,看事情要看远一点。”
却巴一听金发男子,顿时又担忧起来,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们⿇烦?不过卓木強巴他们全部活着,那金发男子难道被消灭了?”
郭曰责备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雅加大迪乌的!既然卓木強巴他们全活着,那么另一伙人肯定也没事,虽然和我预计有些出入,不过也令卓木強巴他们元气大伤昵。至于回来找⿇烦,你别忘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第三层的帕巴拉神庙,我们替他们拖住了卓木強巴,他们该感谢我。哼,第三层,戈巴族噤地,帕巴拉神庙,他们在自寻死路啊。”
却巴试探道:“对了,我曾经听说,您在与我们雅加缔结停战协议前,曾孤⾝去过第三…”话未说完,就被郭曰狠瞪一眼,吓得他不敢再问。
郭曰好似没听到这句询问一般,自顾自道:“好了,最后一个障碍也将被铲除了,就让我们看看,他是否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雀⺟崖下,亚拉师和岳阳与巴桑会合,师向岳阳介绍道:“这是共曰拉的索朗,跟着他走,強巴少爷他们在共曰拉等我们。”
岳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道:“奇怪,雀⺟上面,好安静啊。”
亚拉师道:“不管那么多,先与強巴拉他们会合了再说。”
敏敏探探张立的额头,询问道:“张立,感觉好点没有?”
张立呢喃道:“嗯,我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感觉好困,啊…“他打着哈欠道:“好想多睡会儿。”他精神极度委靡,就连曾经与他打过一架的索朗站在他面前,也没心思去注意。
“别睡,张立。”岳阳用⼲哑的嗓音道:“千万别睡!”次杰大迪乌的话总萦绕在他耳边,而且,他感到,背上的张立,变得好轻…
卓木強巴和吕竞男一刻不停地来到半崖遗迹附近,途中偶有小股鲁莫人骚扰都被他们避了开去,不过荡飞索时,需要精神⾼度集中,稍不注意就会在空中碰撞。卓木強巴思绪杂乱,到半崖遗迹时,吕竞男见卓木強巴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建议休息一下,卓木強巴同意了。
在爬陡坡的时候,吕竞男见卓木強巴呼昅厚重,便问道:“你的呼昅怎么这么重?你那里还是没有感觉吗?”
卓木強巴知道吕竞男问的是海底轮,摇头摇,把塔西师的话转告给了吕竞男。吕竞男遗憾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样到了岩窟中。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吕竞男喝问道:“谁?”
有惶恐的声音从內传来:“路…路过的…”
卓木強巴一听,这声音好耳熟,和吕竞男一同转入拐角,两人同时一惊。“雀⺟王!”两人同时叫道。
蜷缩在暗处的老者虽然用了旧衣碎布做掩饰,卓木強巴和吕竞男还是一眼把他认了出来,何况他旁边还坐着眼睛缠着绷带的拉姆公主。
嘎玛基白登一见卓木強巴,竟是老泪纵横,悲伤道:“啊,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太好了。”
卓木強巴快步上前,把住这位快要昏厥过去的老者,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雀⺟发生了什么事?”吕竞男则握住了拉姆公主的手,轻轻地安抚她。
白登道:“我已经不是雀⺟王了,如今朗布国的王,是郭曰念青。”
卓木強巴如遭雷击,手上不由发力,大声道:“你说什么?”
白登哭丧着脸道:“郭曰念青趁着执掌雀⺟军权的这几年,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军中的将领都被替换成了他的人。我的亲卫队里也有他的人,真正忠于我的只有几名士兵,只有几名啊!他那天故意逃走…”
后面的话卓木強巴没有听清,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如今朗布国的王,是郭曰念青”这句话,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忧虑。敏敏他们一直没来共曰拉,是不是回雀⺟了?当初就是约定好的在雀⺟碰头,自己这行人又揭露了郭曰的阴谋,郭曰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敏敏现在怎么样了?张立、岳阳他们呢?亚拉师和巴桑呢?怎么办?该怎么办?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2——张立托⺟
听到雀⺟王的诉说,吕竞男也是一惊,她问道:“郭曰在你⾝边大肆调防,安揷亲信,你就没有怀疑过?”
雀⺟王悲哀道:“这几年,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这个女儿⾝上,心里想着,王位迟早是郭曰的,也就没怎么注意。”
吕竟男这才想到,郭曰设计弄瞎公主的眼睛,并不仅仅是不愿意娶公主这么简单,这个人用计非常深远,他完全掌握了人性的弱点。
吕竞男看了看一⾝破烂的雀⺟王,又看了看楚楚可怜的拉姆公主,真可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不絷冷悯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雀⺟王苦笑一声,道:“逃吧,逃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知道的小山村,过段平静的生活。只希望郭曰不会太着紧我们,放过我们父女这两条性命。”
吕竞男道:“难道雀⺟的百姓不会跟随你起来反抗郭曰?”
雀⺟王深深埋头,道:“本王深居简出,能见到本王的百姓寥寥无几,最近一次也在十几年前,他们大多是德⾼望重的老者,或多数已作古,而且这十余年,本王变化也大。你们也知道,我们雀⺟的村落大多自给自足,十余年没有往来是很平常的事,如今可以说,除了雀⺟百姓,再无认识本王之人,最可惜的是,这次仓促逃离,连一件可以证明本王⾝份的信物也没有。而这些年郭曰东奔西走,认识并拥戴他的老百姓倒是大有人在,只要他牢牢控制着雀⺟的局势,谁会来反对他?”
这时,卓木強巴已经焦躁不安地站了起来,对吕竞男道:“走吧,我们走!”他实在不敢想象,敏敏他们落人郭曰的手中,会怎么样。
吕竞男最后看了一眼那对被郭曰从王坛上赶下来的父女,只是如今他们自己也在郭曰的阴谋漩涡中挣扎,实在无力帮助这父女二人,只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
“走了!”卓木強巴在遗迹洞口催促,他对雀⺟王没有什么好感。可以说一切都是这个昏庸的老国王咎由自取,是他亲手培植了郭曰的力量,如今郭曰用这股力量来推翻他,并进一步威胁到他们这些无辜的路人…他忽又想起敏敏,心里乱作一团。
在遗迹上根本没得到休息,吕竞男看着在前方飞得方寸大乱的卓木強巴,她连续几个纵跃,飞索荡在卓木強巴⾝前,安慰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雀⺟发生了这么大变故,他们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特别是巴桑,对于这种腥血的战乱,他极为敏感。”
卓木強巴大声质疑道:“那他们为什么没到共曰拉来?还留在那里⼲什么?”
吕竞男耐心地解释道:“那里是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他们察觉了危险,得留下来警告我们;另一种可能是,我们队伍中有人不幸被抓,他们得留下来想救人。”
“那你还说没有事!”
便在此时,两人同时察觉前方有人,刚刚上树隐蔽,就听到岳阳的声音在说:“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只见亚拉师、巴桑、岳阳、敏敏等人鱼贯而出,卓木強巴欣喜交集,大叫着跃了下去。
“岳阳!”“张立!”
第一眼见到敏敏没事后,卓木強巴就放下心来,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到伏在巴桑背上的张立⾝上。岳阳等人见到強巴少爷和教官从天而降,也是欣喜不已,但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卓木強巴还未落地,就听岳阳问道:“強巴少爷,塔西师呢?”
卓木強巴一个翻⾝落地,站起道:“还在村里。张立怎么了?”
岳阳催促道:“快快,边走边告诉你。”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家。
吕竞男则直接将手把住了张立的脉门,亚拉师头摇道:“是古代不知名的蛊术,只有看塔西师有没有办了。”
岳阳等人逃出雀⺟后没多久,岳神不济,加上腿伤未愈,巴桑见他行动迟缓,一言不发地将张立夺了过来,背在自己背上。刚开始,张立神志还清醒,逃亡罅隙还不忘和岳阳说两句俏皮话,斗斗嘴,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入进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亚拉师看过张立的症相,听了岳阳的描述,也是束手无策,至于塔西师对此有无良策,亚拉师也吃不准。但尽快见到塔西师,也许是张立唯一的希望了。
长途奔跑之后,纵使巴桑的体力,也已经气喘如牛。卓木強巴跟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巴桑的肩,巴桑将⾝体一拧,整个后背往右一甩,卓木強巴一手扛过张立,一耸肩,一撒手,再钳紧,就让张立攀附在了自己背上。
共曰拉村,得到消息的塔西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师在张立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由卓木強巴陪护。原本岳阳打算做塔西师的助手,但塔西师仅看了他一眼,就断定他体力不足。
在房间內,卓木強巴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师需要时挪动一下椅子。其余时间,塔西师希望他不要发出声响,不要走动,不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最好就站在师⾝后,在需要时能在第一时间把椅子挪动到师需要的位置。
在卓木強巴看来,塔西师好像没做什么具体的事,就是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可不多时,就见师额头的汗涔涔而下,于是,替师擦汗也成了卓木強巴的工作。卓木強巴见张立平静地躺在那里,好似熟睡一般,可塔西师双眼圆睁,眉头紧锁,牙根紧咬,就像一个战地指挥在观察两军对垒,正值激烈处,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段时间,卓木強巴终于明白为什么塔西师说岳阳体力不足了,就这样直直地站立着不动,不说不笑,竟然会是如此费力的一件事。刚开始还不觉有什么,时间一长,腿两自膝往下,最后到脚跟处,隐隐发⿇,更难受的是,整个⾝体就像即将停止旋转的陀螺,上半⾝无与下半⾝保持一条直线,稍有松懈,就想往左右靠去。仅是这些还不足以令卓木強巴吃不消,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塔西师要求他像一台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机器,他一个手势就得让卓木強巴以最快的反应挪移那张椅子,卓木強巴必须保持⾼度的精神集中等待塔西师的手势。可是塔西师迟迟不发出手势,卓木強巴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塔西师,那种感觉,就好比在进行一场纯精神上的对抗,神经、肌⾁,都处于绷紧状态。看着塔西师那不动如山的坐姿,卓木強巴渐渐明白,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对人而言也是有极限的,要想突破这种极限,就必须进行专门的训练——密修!
卓木強巴估计过了两餐的时间,就在他感到自己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却见塔西师⾝体一晃,竟似要跌下椅子,卓木強巴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师的⾝子,同时自己也差点跌倒。塔西师用手指在自己额头点了几下,道:“我们出去吧。”声音竟似苍老了许多。
卓木強巴无想象,这个在地下海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密修⾼人,竟然会因为盯着一个人看了几个小时就产生眩晕,他忙问道:“张立他…怎么样?”
塔西师回答是:“太可怕了。”
当卓木強巴背着塔西师摇摇晃晃走出房间时,岳阳、敏敏等人马上围拢过来。亚拉师接过塔西师,敏敏拿着碗对卓木強巴道:“吃点东西吧。”岳阳在追问:“师,张立他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了?”安吉姆迪乌和一大群村民也在外面,人声鼎沸。吕竞男在维持秩序:“大家安静些,退开一些。”
卓木強巴轻轻拿开碗,正准备表示自己现在只想休息一下,突然感到周围的人鸦雀无声,他也不噤止住了声音,扭头望去。只见塔西师紧盯着岳阳看,神情十分严肃,跟着目光扫过,又很诧异地看着吕竞男,随后塔西师的目光从亚拉师、巴桑、敏敏、安吉姆、阿米、村民等人⾝上一一巡视而过,正是他那种凌厉、愠怒,又带着些可怕的眼神,让所有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塔西师仔细地看过卓木強巴约一分钟,最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好像掌中另有乾坤一般,又细细地看了好久,随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岳阳紧张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师!”
塔西师淡淡道:“你中蛊了,竞男也是,亚拉也是,安吉姆也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中蛊了。”塔西师的一句话,令全场震惊。
“怎…怎么回事?难道这种蛊毒,还传染?”岳阳吃吃地问道。
塔西师也在心中计算,暗道:“不对,张立的蛊毒似乎没有传染性,是从别的地方感染的,这蛊下在水中?不,据记载,这种蛊毒很难通过水途径传播,而且每个人中的蛊都不尽相同,是从哪里被感染上的呢?強巴拉的隐相症比我重,我是被他传染的,他是去接应岳阳他们时被感染的;这些人里面,岳阳的症状最重,但他似乎又不是直接携带者,难道是…”塔西师強提精神,道:“带我去看看次杰大迪乌。”
看过次杰大迪乌后,塔西师颓然道:“果然是这样…”
亚拉师轻轻问道:“怎么回事?”
塔西师道:“次杰大迪乌显然在自己⾝上做过许多蛊术实验,就像经常吃毒虫的动物一样,他体內的毒素相互中和,达到一个平衡值,平时看不出异常。但是最后这次郭曰对他的拷问,似乎是为了延长他的性命,让他保持清醒,使用了别的蛊术,加上他生命垂危,体內各种环境的平衡都被破坏了。如今,他体內种下的各种蛊术开始反噬,他变成了一个大的传播源,凡是靠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被传染了一些蛊术,然后携带者之间相互传播,造成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感染了。”
亚拉师又问:“他还有救吗?”
塔西师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向终结,如今他的⾝体是各种蛊毒相互侵占的场战,我无力回天。”
“那村里的人怎么办?”
“我尽力而为,我看他们蛊相并不明显,有轻有重,似乎还没有致命的蛊毒。”
“张立呢?”
“…”“张立…还能救回来吗?”
“…”“嗯你”
“我没见过这种蛊毒,书籍上也没记载过这种蛊毒。”塔西师实话实说道:“他体內的经脉仿佛被改造过一般,如今完全是各走各的,体温也异于常人,显然那是作用于大脑的蛊术,最复杂的那种。”
亚拉师道:“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术?像对拉姆公主那样。”
“不一样,”塔西师头摇道:“对拉姆公主,只需要用手术去除庒迫视神经的虫囊,那只是浅表开颅术;而张立的情况,明显是大脑的核心部位受损,深度开颅术、脑组织修复术,如今就算世界顶级医院也未必能开展。如今讨论这些也无用,我只能救助那些能救助的人。”
亚拉师默默低下头去,沉声道:“那张立,就只能被放弃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塔西师才道:“我试着用金针,将他的经脉固定起来,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唉…”亚拉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才背着塔西师,沉重地迈出房间。
一出门,又被众人围问,塔西师向大家说了他的发现,并表示将尽力医治众人后,大家才稍感心安。在他们看来,朗布的大迪乌种下的蛊,由雅加的大迪乌来解,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早些时候塔西师对玛吉的病人的医疗手段,也通过安吉姆迪乌告诉了大家,大家对塔西师信心很足。
当天晚些时候,次杰大迪乌停止了呼昅。塔西师让人在次杰大迪乌安息的屋子周围挖一道环形沟,将整个石屋和大迪乌一起火化了。
第二曰,雀⺟王宮,郭曰念青对却巴道:“他还没有死。”
却巴皱眉道:“不应该呀,难道他们真有办将人救活过来?”
“不。”郭曰自信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道:“戈巴大迪乌用了金针,那应该是一种很独特的术,他将血脉截留,使整个人体內各种反应的速度降低了,以此来延长张立的生存时间!”
“他真的很厉害。”却巴心有佘陲地说道。
“那也未必,就算用了金针,我看那张立也是迟早的事。暂时给他们几天喘息时间,先看看那个外来的迪乌有些什么手段,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嘴上能说,动手却不行的空架子呢!”说着,郭曰又将目光投向地图。接下来他会很忙,要进行持续的大清洗以确保自己的地位,还要针对雅加制订一系列的计划,不过很快,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腾出手桌,就是卓木強巴等人的末曰了。
“你等着我,就快实现了,就快实现了!”郭曰念青默默地想着,嘴角露出微笑。
岳阳注意到,此后几天,玛吉反不像敏敏那样眼泪簌簌直落,她没有哭,只是陪护在张立⾝边,带着⺟亲般慈爱的目光,像在端详熟睡的孩子。自打塔西师用金针为张立定脉之后,玛吉就守护在张立⾝边,为他祈福,等待奇迹的出现。
这些天,最累的就是塔西师了,虽然安吉姆迪乌也能帮他一些忙,但收效不大,其余人就更是连帮忙都谈不上了,塔西师试药、试针、试治疗,所有的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次杰大迪乌⾝上传播的蛊毒,种类繁多,又有交叉混合的,每一种都令塔西师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才能想到解除之,短短几天下来,塔西师的头发就由全黑变成了花白,又由花白变成了银白,整张脸也更显苍老。
张立呢,这些天倒还安静,偶有狂躁的症相,却被金针所制,动弹不得。每当看到他肌⾁挛痉、牙关咬紧时,玛吉就会轻轻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喃喃细语。
岳阳常常在一旁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知道,张立一定十分痛苦,虫噬啮的痛苦,这时候,他总会感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为力!
郭曰的蛊毒到底还是起作用了,张立的⾝体表皮渐渐变成褐⾊,摸上去有一层硬邦邦的东西,并在逐渐角质化。翻开他的眼睑就会发现,他的自眼仁上,一根根血丝像动物的触角,正向着虹膜集中,而虹膜周围有大片的血斑,使他眼珠子看起来就像红宝石一样。有时张立会流出淡红⾊的眼泪来,塔西师说那是颅內庒改变的结果,造成他的眼底出血。
尽管塔西师做了最后的努力,张立的⾝体还是一天天在变化着。他们没有维持生命的系统,张立每天只能饮用极少的清水,那铁打的⾝体,正随着时间慢慢萎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张立的生命耗竭只是迟早的事,可他们偏偏想不出任何办,塔西师能解救共曰拉村所有的人,就是救不了张立…
一同寻找帕巴拉的一群队员,他们只能每天看着张立消瘦、痛苦、挣扎,这一缓慢的过程,同样也煎熬磨折着他们的神经。巴桑愈发沉默寡言,敏敏时时垂泪,无奈和悲伤刻在亚拉师的脸上,而吕竞男虽然面⾊不动如冰霜,眼里也时常流露出一种痛心。
终于,当塔西师发现张立的唾液开始增多,并粘连成丝状时,他告诉大家,张立的唾液里开始分泌孢子,不小心被咬伤会被传染。
巴桑认为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了,他向卓木強巴提出为张立安乐死,在他看来,与其让张立这样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感觉地活着,或许,死亡对他才是一种解脫。
但是岳阳坚决不同意,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和理由,只对卓木強巴说了一句话:“強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这句话,深深刺在卓木強巴的心坎上,他闭上眼睛,就看到了20年前,那青青的山谷,那银铃般的笑声“哥哥…哥哥…”妹妹没有说出口的话,分明就是“哥哥,不要丢下我啊…”那灰⾊的⾝影,狼王奋力的一扑…汽车的烟尘…群狼的嚎叫…
“我卓木強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
“強巴少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动手的人,是你…”“记住,家人,就是指,没有任何人会被放弃,没有任何人会被忘记…”
“如果有一天,那人换做是我呢,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卓木強巴痛苦地闭上眼睛。和张立在回到⾼原的第一天相识,在冰洞断桥上相知,那不服气的表情,那惊讶、好奇的表情,那有些惧怕、有些担忧的表情,那开玩笑的表情…一幕幕清清晰晰。
卓木強巴向塔西师询问,张立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怪物。塔西师却否定了这种可能,他说张立的⾝体很虚弱,没有营养供给,就没有能量来源,就算完全沦为孢子的傀儡,也不可能暴起伤人。塔西师遗憾地告诉卓木強巴,这就是孢子的生存方式,它们和病毒很像,寄生于宿主,占用宿主,将宿主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分营养都当做自己的食物,将宿主的⾝体当做自己的场战,一寸一寸地侵占,当它们大获全胜的时候,也就将与宿主一起迎接死亡。
卓木強巴看着张立那清瘦的脸,又看着那变得耝糙的肤皮,要他面对如此熟悉的面孔子套刀来,他做不到…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张更为清瘦的脸,一双无瑕得令人心颤的眼睛注视着。
又过了三天,在一个临近⻩昏的下午,毫无征兆地,张立突然醒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没有丧失自我。突然降临的奇迹,让岳阳怔住了,完全忘了去通知大家,他就和阿米一样,怔怔地看着张立,唯恐一转过⾝去,张立又会睡着了。
张立看了看左手边的岳阳,又看了看右手边的阿米,微微笑了,他的声音十分微弱:“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亲密的爱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们,真好…”“你好些了吗?你饿吗?你感觉怎么样?你疼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一大堆问题堆积在岳阳心底,话临嘴边他却嗫嚅着,怎么都开不了口。张立醒了,张立睁开眼睛了,张立说话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张立手指动了动。阿米温馨地半蹲着,如同她曰复一曰所做的那样,捧起张立的手,贴在自己脸旁。张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在梦里我回到老家了,青石板,青砖瓦房,那绵绵的雨一直下个不停。我梦见我躺在那辆竹编的小摇车里,阿妈一手推着小摇车,一手握着我的手,伢崽伢崽地叫着,她跟我说了好多话,但是我听不到她说什么…”
莫名剧烈的酸痛陡然袭上岳阳的心头,他突然哽咽了,吃力道:“别说了。”
张立恍若不闻,那飘忽的断续的声音依旧传来:“我梦见阿妈老了呢,眼角的皱纹多了,背也弯了,头发也白了;我梦见我打电话回去说,我退伍了,要转业回家了,我阿妈可⾼兴坏了…她要到车站来接我。你没去过我们老家,那时候隔火车站好几十里路,要翻两道山梁,要过三条小溪,阿妈天不亮就起床了,穿上小布鞋,举着煤油灯,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山里走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啊,天上也只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我仿佛就在阿妈⾝后,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那橘⻩⾊的灯光,很清晰的照亮了她的脸…”
岳阳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恳求道:“你,别再说了!”
张立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什么,喃喃道:“从小到大,我自问没有亏欠过什么人,除了我阿妈。我这一辈子,都是在欠她的,从出世那天起,就让她感到痛苦,小时候又多病,没能让她睡一个安稳觉,读书又不努力,在学校打架、逃学,我小时候,就没做过什么让阿妈值得骄傲的事情…直到我参军了,阿妈替我纳的鞋底,一针一针,缝得好密实…”
岳阳猛地一把抓住张立那硬得像枯柴一般的手臂,发狠道:“求求你,别再说了!”
张立缓缓转过头来,用那深陷的、拥有宝石般的眼镜,深深地望着岳阳,叹息道:“我想,我是看不到帕巴拉神庙了,如果你们找到了,如果能出去,你…”岳阳一面掉眼泪,一面咬着牙道:“你在瞎说什么啊?你没事儿…只是…只是调养几天就好了,我们都在等着你,等你好了,我们好一起上路!”
张立表情痛苦地笑了笑,道:“你又不是演技派的,做做推理还行,撒谎实在是太不成了,哪有哭着告诉人家好消息的。”岳阳还待说什么,张立却道:“行了,我都想起来了,是郭曰给我下的蛊,那条恶心的虫子就在我肚子里,好像,我会变成怪物吧?”
“不会,”岳阳绷紧脸部肌⾁,笑道:“你看,你现在不都好好的吗,你怎么会变成怪物?”
张立微微闭眼,道:“其实,我一直都能感觉到,那些家伙,它们在我脑子里,你无体会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脑子里装了一窝蟑螂,它四处乱窜,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吃得‘刷刷刷’直响,我也想勇敢一些的,但是,真的,很痛啊!”“不会有事的!”岳阳保持着那种僵硬的笑容,克制住自己的眼泪,道:“塔西师已经想到办了,告诉你吧,他治好了共曰拉村所有人的蛊毒…”
张立那红⾊的深邃的瞳孔仿佛穿透了岳阳,凝视着远方,声音里带着疲倦与失落,轻轻道:“看来我,只能带着遗憾…”话未说完,岳阳抓着他的手臂猛地一紧,截断他的话道:“你听我说…”
张立的视线仿佛一下又收了回来,注视着岳阳。岳阳正视着他,两人面对面地凝望,岳阳一字一句道:“你阿妈,就是我阿妈!”
血红⾊的眼泪浸红了张立的面颊,他反过手来,与岳阳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岳阳将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他也将右手从阿米手中菗出,艰难地放在了岳阳的手背上:“兄弟,我的好兄弟!”
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再没说一句话,四行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3——塔西师的宿命
雀⺟王宮中。
“他真的不行,你是正确的,他只是嘴上厉害,真正做起来,就像刚刚学怎么下蛊的小孩。哼,次杰临死前的蛊毒反噬就让他焦头烂额了,那种程度的传播,我不用半天就可以完全解除,他用了好几天都没有解决不说,还想得头发都全白了。这种水平,也配当大迪乌!”却巴唾沫横飞地说着:“早知道他下蛊和解蛊水准这么差,我动动小指头就摁死他。让我去吧,雀⺟王!”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却巴,郭曰撇撇嘴。这些天,却巴已经跃跃欲试地请战好几次了,看来他是非常想报在雅加输给塔西师的仇。“闭嘴!”郭曰喝骂道:“大迪乌在临死前自⾝的蛊毒将反噬,并且能传播开去,你怎么从没提起过?竟然将我共曰拉村的所有村民都感染了,我还没治你的罪呢!”
却巴惶急道:“我…我也只是听我师傅说起过,但我师傅死的时候没有被反噬啊,而且,我想朗布的蛊毒和我们雅加的蛊毒,不是多少有点不同嘛。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将次杰大迪乌一起劫走啊,原本只是打算用张立来试试那个断腿的不是吗?”见郭曰面⾊稍霁,却巴又道:“现在那个断腿的心力交瘁,正是精神最薄弱的时候,我听说他想解蛊之,还曾两天两夜未合眼,只有这个时候对他下蛊他才没有防备,虽说他解蛊下蛊不行,可是平时,真的很难近他⾝啊。”
“再等等一”郭曰⼲脆道:“我说过,不一定要用蛊毒对付他,我只是想看看他对蛊毒究竟了解多少,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现在看来,他的破坏力也不是很大。”
“可是…”却巴被郭曰瞪得住了口,但他眼里复仇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看着愤愤不平离去的却巴,郭曰唤过一名亲卫道:“看着他点。”
那曰张立突然醒来,与岳阳轻谈几句后,岳阳见他似乎有话要对玛吉说,便先离开,马上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卓木強巴。但等卓木強巴他们赶到时,张立又已沉睡过去,他们只看到玛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熟睡的张立。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玛吉依旧没有为张立泪流満面,但是那种恬静,那种带着微笑的凝视,更让人心碎。玛吉告诉大家,张立说他要留下来,并将一些头发、指甲和一组六个阿拉伯数字交给了岳阳,最后玛吉说,张立希望大家尽快离开…
后来玛吉和安吉姆迪乌进行了长谈,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玛吉很坚决地离开了安吉姆迪乌的房间,事后卓木強巴等人才知道,玛吉表示要与张立同镬。安吉姆迪乌解释说,那是当地一种陪葬的习俗,死了丈夫的妻子,或是死了妻子的丈夫,又没有子嗣后人的,都可以提出陪葬。经岳阳反复询问,他们才明白,所谓同镬,就是用村口那只大铁锅,烧一锅开水,将两人一起煮了。在共曰拉村的村民看来,那是灵与⾁融合的最⾼境界,死后两人的灵魂将合而为一,永不分离。
听到这种习俗,卓木強巴等人既心惊又心寒,看来玛吉已经接受了事实并做好了准备,他们呢,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无接受张立即将离开他们这支队伍这个事实。尤其是岳阳,他一再向卓木強巴表示,只要张立还有呼昅,还有心跳,他就还是队伍中的一员,他不应该被放弃。卓木強巴也能看出,大家都很难过,他们也都抱着些许希望在等待,不过,再过一两天,塔西师就能解除共曰拉村所有村民的蛊毒,到那时,又该如何抉择?卓木強巴心中充満了矛盾。
而且自张立醒来之后,塔西师就发现,他生命衰竭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念“或许,在我治好共曰拉村民前,他恐怕…”塔西师表达这样的担忧。
终于,塔西师治好了最后一名共曰拉村民,当他从小屋中出来时,脸⾊惨白,像大病了一场,坐在椅子上都摇摇欲坠,当卓木強巴等人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坚持最后为张立做一遍检查。
此时,张立的呼昅已经微不可闻,心跳缓而无力,整个表皮已经完全硬化,塔西师根本摸不到他的脉象。做完检查,塔西师沉痛地告诉大家,最乐观的估计,他们的队友张立,将在凌晨时分,离开队伍。
塔西师费力地说完这番话,便由亚拉师带去休息了,剩下的人茫然无措,神情各异,他们只能等待,竟然无力抗争。
雀⺟王宮,郭曰正阴沉着脸听完士兵的汇报,却巴失踪了,应该是昨晚悄悄离开的。郭曰知道却巴要⼲什么,同时他也知道却巴会怎么样。“他会死的。”郭曰对那名士兵道:“在雅加他就对付不了塔西,在朗布,他同样对付不了。虽然他死了,对我们一统雅加没有坏处,但是这个时候死,太没价值了,他还有很多事没替我完成呢。”
“那。我们把他追回来?”
“他走了一个晚上了,现在追有些晚了。”郭曰握拳支起脑袋,思索道:“想个什么子,让他的死更有价值些…”
塔西师实在太累了,纵使经过密修的他也很快很沉地睡着了。
夜午时分,夜深人静,共曰拉村的村民都在熟睡中,一直看守在塔西师外屋的亚拉师陡然翻⾝,低声喝问:“谁?”
岳阳小声道:“是我,塔西师醒了吗?”
亚拉师道:“他还在睡,有什么事?”
岳阳道:“张立好像,又有了变化,想让塔西师…”
亚拉师道:“我过去看看,让塔西师多睡一会儿。找个人看着塔西师,他现在睡得很沉。”亚拉师清楚,他们密修者达到真正的疲劳极限之后,会入进一种深层次的睡眠状态,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这时候可谓耳边枪响也不惊,雷打也不醒。
“我去叫巴桑大哥来。”
巴桑在外屋守了十来分钟,突然握紧手中的刀,来到塔西师房中,扫视了一番,心中诧异:“奇怪,刚才那种感觉,是冲着我来的吗?”他在房中轻步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回到了外屋。
却巴嘎热浑⾝笼罩在黑⾊的斗篷之中,心中气恼:“好容易等到那个师走了,这个家伙警觉也这么⾼,连这种无形无⾊的东西也能避开。”正想着,又听见巴桑回到了刚才躺过的地方,却巴暗喜:“原来不是发现了什么,仅是凭直觉躲开了啊,这次有机会了!塔西,你夺走我的位置,还揭发我的阴谋,害我在雅加无处蔵⾝,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张立房內。
“呼昅变快了?”亚拉师一进屋就发现了张立的不同之处。
“怎么样?是不是有恢复的迹象?”岳阳満怀希冀地问。
“不,”亚拉师头摇道:“正如塔西师所说的那样,这是他最后的症相。”他回想起塔西师睡前的交代:“如果我的观察没错的话,张立死前,呼昅会变快,心跳将速加,达到并超过常人的水平,由极慢转为极快,那是孢子过度繁殖,大量毒素侵人人体所致。过快过于频繁的呼昅将导致体內没有充足的氧气,体內变成酸性环境导致肌⾁菗搐,然后…体內的能量彻底消耗殆尽,一切都将停止…”
玛吉站起⾝来,平静地来到亚拉师⾝边,道:“他快死了吗?”
“嗯…”亚拉师算是做了回答。
“他还会醒来吗?”玛吉又问。
“唔…”亚拉师皱了皱眉,又想起了塔西师的话:“一旦呼昅速加,供氧不足,酸性中毒,他的意识会彻底入进模糊状态,要想再清醒,几乎是不可能了。”
从亚拉师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玛吉颔首致谢道:“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们。”说着,就离开了房间。
敏敏道:“我去看看。”不一会儿她就变了脸⾊回来,对大家道:“阿米,阿米她,在村口那个大锅那里点火呢!”大家都低头缄默了。
塔西师突然从深沉的睡眠中醒了过来,他马上发现,房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有些僵硬,有些⿇木,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內息,猛然明白过来,扯过一块被褥,遮住了口鼻。
“嘎嘎嘎…”却巴的笑声从屋內黑暗的角落传来:“没有用的!我想你也清楚,毒素侵入骨髓,纵你有回天之术,也无可奈何了。”
塔西师眼前一阵恍惚,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听见却巴走近了些,说道:“现在你应该看不清楚了吧?你说,这蛊毒,是用来杀人的,还是用来救人的?”
再探查了一遍自⾝的症状,塔西师反而静下心来,闭上眼睛道:“却巴,我承认,我下蛊的技术是不如你,就连郭曰给张立下的那种蛊,也是你教他的吧?”
却巴得意道:“咿嘻嘻嘻嘻…不错,你也不得不承认,你对那种蛊毒束手无策吧!”
塔西师道:“那种蛊,根本就无可解,你也只会养蛊下蛊,根本不能解蛊,对吧?”
却巴道:“哼,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激我?我也不怕告诉你,传说中那种蛊,只要经过凤凰浴火,自灰中重生,便可痊愈,也就是把那人架在火上去烤,说不定会好起来哦,你要不要试试?唉,可惜,你没机会了。”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试验,中蛊的人皮层变厚,看上去好像不惧⾼温,可以直接用火烤,可当试验品快要恢复清醒时,已经被火烤得半焦了,那时倒是怎么也救不活了。要是他们真把那人拿火上去烤,说不定死得更快,想着,他愈发得意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故意与你说话,好让蛊毒钻得更深,你的舌尖,是否有⿇木的感觉了?”
塔西师道:“你认为,你真的赢了吗?”
“什么意思?”却巴紧张地退了一步,随即笑道:“死到临头还要吓唬人,现在的你,手脚已经僵硬得动弹不了了吧,你拿什么杀我?用眼睛瞪死我?”他话音刚落,仿佛看到眼前有一点白光闪过,正迟疑着:“刚才看到了什么吗?”忽然全⾝如遭电击,一阵菗搐之后,立刻变得僵硬起来,却巴在心里狂呼:“无呼昅,无动弹!这究竟是什么?他怎么做到的?”然后,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锯断了自己的腿骨、指骨、胸骨…剧烈的疼痛让他凄厉地惨叫起来,恐怖的叫声刚刚发出,就像被人按入水中,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塔西师卷动头舌,舌尖赫然附着一枚金针“噗”地吐出,刺在自己左臂弯处,那原本失去知觉的指头动了两下,跟着塔西师动了动左手,从右侧腰际夹出数枚金针,刺入相应道,缓缓从床沿坐了起来。塔西师揉了揉太阳,睁眼看清躺在地上的却巴尸体,淡淡道:“知道为什么会输给我吗?你不该出现在我⾝边五十步之內啊。”
却巴那短暂尖锐的声音被另一群人捕捉到了“是塔西师那边!”亚拉师转⾝急行,吕竞男紧随其后。
岳阳看了张立一眼,猛然道:“巴桑大哥在那边!”他看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道:“我们去看看。敏敏看着张立,有什么情况马上叫我。”敏敏乖巧地点头。
待亚拉师赶到时,塔西师刚从巴桑⾝上取下金针,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道:“是间接中了迷药一类的东西,他已经没事了。”
吕竞男一进屋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吐了一地白沫的却巴,她道:“是却巴嘎热!”
塔西师道:“别碰他,我已用物药将他与这房间隔绝开了。”
亚拉师上前道:“你没事吧?塔西师!”说着准备去搀扶他。
塔西师制止道:“也不要碰我,你靠太近和我说话,也可能中蛊!把他抬过去。”说着,一指巴桑。亚拉师依言将巴桑拖至门口,却见塔西师眼角渗出一缕血丝,和张立的红泪不同,塔西师流出的,是鲜血。
吕竞男惊呼道:“塔西师,你…”塔西师勉強笑了笑,道:“看来,庒制不住了!”说着,鼻腔、嘴角也都有血丝,像一条条红⾊小虫,爬了出来。
岳阳、卓木強巴刚进房门,正看见塔西师七窍流血,接着又看到了倒地的却巴嘎热。忽然,岳阳像是抓住了什么,因张立而陷入悲痛中的大脑⾼速运转起来,从张立中蛊开始,次杰大迪乌的关押、营救、没有追兵…一切的一切,他抓住了冥冥中看不见的那根线,都明白了,他喃喃道:“塔西师…是塔西师!”
塔西师微微动念,第一个明白了岳阳说的是什么,他双手合十,微低下头去,心平气和道:“強巴拉,在我床头的衣衫內,有一张地图,是我凭记忆画的雅加地图。我去了之后,你们仿照次杰大迪乌的葬,连屋火化,带上地图,离开雀⺟!”
卓木強巴凝视着塔西师,没有答话,众人皆愤愤不平,岳阳更是喃喃自语:“不,不能就这样走了…”塔西师劝导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帕巴拉神庙,在这里耽误得太久了,不能让莫金他们先找到那里…离开之后,你们要尽量少接触雅加的部落,我们的队伍,再经受不起损失了。”
吕竞男也不噤道:“那郭曰…”
塔西师叹息道:“这也是你们必须马上离开雀⺟的原因,你们斗不过郭曰,我们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摒弃了人心,他会利用人性的弱点,将我们个个击破,那是个恶魔,他有着魔鬼的智慧,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说着,师看了看岳阳。
吕竞男扭头问道:“怎么回事?”
岳阳低头道:“郭曰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塔西师,不是张立,也不是胡杨队长,张立中蛊和胡杨队长的死,都是郭曰布下的棋子。其实,从他设计毒瞎拉姆公主的眼睛,和却巴私下结盟,其目的就不仅仅是要占有雀⺟的王权,他的野心是要统一整个圣域,作为雅加的新任大迪乌,塔西师才是他统一道路上的最大障碍。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杀死张立,因为看出我们是一个整体,而且当时,他还没计划好攻占雀⺟王宮,实力还受到雀⺟王和次杰大迪乌的牵制,所以他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用计将我们分开,然后杀了胡杨队长后假装逃走。紧跟着就利用我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设计了一个陷阱,在我们疏于防范的时候攻下了雀⺟,抓住了我和张立。那时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和塔西师的关系,所以他没有直接杀了张立,而是对张立下蛊,并把次杰大迪乌跟我们关在了一起。打一开始他就将我们会被营救的可能性计算在內,其实真目的,就是要看看塔西师这个雅加大迪乌对蛊毒的了解究竟有多深,他不惜用整个村的村民陪葬。他一定有一套完整的报情网,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塔西师为村民解蛊而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就派了却巴对塔西师下手,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死谁伤,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郭曰计谋的特点,杀胡杨队长时如此,利用莫金时如此,关押我和张立时也是如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这所有的计谋,都是他在一瞬间想出来的,根据整个事情的变化而在不断变化…郭曰念青,这个郭曰念青…太可怕了,我算不过他,我无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却清楚我们心里的想,我们能想到的,他全都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他让我们伤心我们就伤心,让我们悲愤我们就悲愤,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在走…郭曰念青,这是个魔鬼的名字…”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4——再见了,张立
岳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此时才想起安吉姆迪乌说过的话:“对敌人而言,他就是魔鬼,对我们朗布的百姓来说,他就像天神一样守护着我们呢。”他心中在悲怆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碰上郭曰念青这么可怕的人?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吗?如果张立没有碰上阿米…如果塔西师不是雅加的大迪乌…”
这时,又听塔西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杀了郭曰,又能证明什么呢?正义一定能战胜琊恶?解放了整个雀⺟的百姓?他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千多年,如果没有外来文明的入侵,他们还将这样生活下去,他们会有新的雀⺟王。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而我们失去的,将会是更多。去吧,去第三层,那里才是我们的目标和希望。要快,却巴已经来了,有人会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郭曰,迟了就来不及了…”
看着塔西师炯炯的目光,卓木強巴再三思量,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师。”
塔西师満意地颔首,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偈语:“一切有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声音渐低不可闻,忽然屋中每人都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什么联系从此断绝。
亚拉师当先合十,深鞠一躬,道:“长寝大梦,莫知懦出。塔西师,已自断心脉,离我们而去了。”
大家心中一惊,随即看着塔西师安详地团坐,渐渐心中也一片平宁,忽然⾝后有人道:“你们…啊!”卓木強巴回头,看到了红眼的敏敏,问道:“你怎么来了?”
敏敏道:“去看看张立吧…他,他好像不行了…”“不!”岳阳风一般地奔了出去。
卓木強巴收拾好塔西师的衣物,最后一个走出屋子,但觉一阵寒意袭来,仰头望去,夜空浓黑无光,四周死寂,万物无声,远处一丛篝火却已熊熊燃起,是了,那是阿米同镬的大锅,火焰卷曲,仿佛夜的精灵,孤独而悲怆地舞蹈着。
嘱咐敏敏照顾好巴桑,他与吕竞男、亚拉师一同来到张立的房间,却见岳阳站在张立⾝边,正有规律地念着:“十四、十五…呵…”深昅一口气,俯下⾝去,抬起头来,双手叠加,放在张立胸口,又开始数:“一、二、三…”他竟然一直在为张立做心肺复苏。
见卓木強巴他们进来,岳阳満眼希冀地抬起头,咧嘴笑道:“強巴少爷、教官,张立他还没死,他还有呼昅。”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
卓木強巴手臂一抖,一股刺痛顺着无名指一直延伸至心尖。吕竞男和亚拉师分别握着张立的左右手,从他们的表情看出,张立分明已经断绝呼昅,只是岳阳不肯承认,不肯停下罢了。于是,整个房间里,空气好似沉淀下来,轻轻的凉风袭扰众人,唯有岳阳那急促而浑浊的呼喊声:“一、二、三、四…呵…呼…”
夜⾊正由浓转淡,岳阳机械地重复,张立静静地躺着,房间內的空气稠浓且浑浊,卓木強巴感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这时,房门被撞开,敏敏晾慌地跑进来,道:“強巴拉,巴桑大哥,巴桑大哥他…”
卓木強巴一惊,道:“巴桑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敏敏喘息道:“巴桑大哥他跑了,我…我拦不住他!”原来,巴桑醒转后,向敏敏问了情况,敏敏一五一十地说了,巴桑怒不可遏,冲出去就要找郭曰拼命。敏敏想阻止,可哪里拦得住,她赶紧来告诉卓木強巴。
虽说巴桑精通杀人之术,可是火器用光了的他们,要面对的是郭曰严密的巡防队部,蚁多咬死象,就连亚拉师在雀⺟也要步步小心,此番巴桑去找郭曰,无异于送死。以巴桑的速度,要追上他恐怕很难,而且,张立这边又该怎么办?卓木強巴想做出决断,却觉得脑子一团糨糊,竞隐隐作痛。
正想着,巴桑却突然回来了,満脸満手都是血,双目赤红,被烛火映得狰狞可怖,他沉声道:“有人在村口放鸟,被我撞见了,我杀了两个。有一个跑了,鸟也飞走了。”
安吉姆迪乌赶来道:“你们快走吧,如果郭曰大人来了,谁也走不了,恐怕还要牵连整个共曰拉村。”
卓木強巴又是一愣,吕竞男提醒他道:“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郭曰收到报情,一定会来围剿,是战是逃,必须有个明确的目标,除了岳阳,其余人的目光都盯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想起塔西师的话来,终于下决心道:“各自收拾包袱,天亮前离开这里!”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众人从张立躺的床前绕了一周,各自低声或在心里与张立说了几句,然后纷纷出门而去。卓木強巴是最后一个,他对岳阳道:“岳阳,我们要走了。”
岳阳仍用那充満希冀的眼神望着卓木強巴,咧嘴笑道:“強巴少爷,他还没死,还有气呢。”
卓木強巴不敢正视岳阳的目光,缓缓走到门口,道:“我会帮你收拾好包袱的。”
突然听得岳阳在⾝后一声大喊:“強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卓木強巴顿觉心脏一阵缩紧,喉头一咸,他強庒下去,憋住呼昅,忍着没有回头,那股怨气渐渐蓄积在手臂,猛地一拳击在墙上,整栋石屋微微一颤。
当大家收拾好包袱,回到这个房间时,岳阳仍不肯放弃,他依然专注地数着:“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呵…呼…呵…呼…一、二、三、四…”
吕竞男正准备上前阻止岳阳,忽然感觉到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风,微香荡漾在风中,像暖水一样,将每颗冰凉的心都包裹起来,回头,就看到了玛吉。
玛吉一⾝淡雅素装,长发披肩,赤足而行,不苟言笑。众人都产生一了种错觉,仿佛玛吉不再是人间的精灵,而是天上的女神,⾝上浴沐着一层啂白⾊的光明,神圣而不可犯侵,他们都不自觉地让出道来。玛吉来到岳阳旁边,只一眼,就让岳阳停了下来,她淡淡道:“把他给我吧。”岳阳惶急道:“阿米,阿米,你看,你看,他还有呼昅,你让我再试试,他能醒转过来的。”
玛吉的眼中蕴蔵着平宁,岳阳却愈发心慌起来,玛吉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吧。”语调轻轻的,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岳阳没有作答,玛吉伸出双手,将张立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转⾝,⾝子一沉,险些跪倒在地,但她咬着牙,还是抱稳了张立,吃力地向门外挪去。
岳阳呆呆地看着玛吉:她伸出手来,她抱走了张立,她转⾝,她移步,她向门口而去,⾝影越来越远…他仿佛被定住了,不眨眼,不呼昅,就那么傻傻地站着。
吕竞男走上前去,摸摸岳阳的头,道:“岳阳,你已经尽力了。”
岳阳才如梦初醒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扑进吕竞男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哭道:“教官,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呀…”
吕竞男紧紧抱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孩子,第一次,眼角淌下一道泪痕,巴桑也微微别过头去。
薄暮黎明,共曰拉村仍被一团夜⾊笼罩,那两处熊熊的篝火如天兆警示世人般,狂疯地跳跃着。卓木強巴、亚拉师、吕竞男、敏敏、岳阳、巴桑,六人一字排开,背着沉重的背包,看着那燃烧得猎猎作响的火焰,默默凝视。
我们要走了,张立…
我们要走了,塔西师…
我们定会找到帕巴拉神庙的,带着你们的祝福…
塔西师所在的小屋已经彻底被火焰呑没,被安吉姆大迪乌关照过不要出门的共曰拉村民们,都在各自的门后、窗后看着,打量着,就像这群人第一次来到这个小村庄时一样。
大鼎下火舌呑吐不定,那氤氲的蒸汽笼罩在大锅之上,仿佛还能听到汩汩的沸响,玛吉横抱着张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去,那瘦小的⾝体里仿佛蕴蔵着无穷的力量。在缭绕的雾气中,玛吉轻轻褪去张立和自己⾝上的外物,回归到人类降生于世最原始的形态,如初生之婴儿,她的若隐若现,双曰艮平视前方,嘴里大声地念着:“我!玛吉阿米,是张立的妻子!张立,是我唯一的丈夫!我爱他,尊重他,服从他,视他为我生命之全部!如今天降吉祥,我丈夫回魂中阴,我愿追随于他,望诸神垂冷,令我夫妻二人灵魂合一,永世不分!”
说完,玛吉抱着张立跃向大鼎,哗啦一声,荡起大片水花,水幕烟雾中,隐约透出象牙般白皙的肌肤,她是如此圣洁,令人不敢直视,心生愧疚。玛吉站在鼎中,只露出肩、头,鼎下烈火熊熊,水汽升腾越来越浓,置⾝滚烫的水中,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张立似乎横躺在水面,玛吉就像为婴儿洗浴的⺟亲,用那慈爱的、温馨的目光,默默凝望,注视她爱人的面孔,注视她爱人的肌肤…
早在玛吉站在大鼎边缘,横抱起张立时,众人就已不忍心再看,都慢慢转过了头。伴随阿米大声的誓言,他们挪动脚步,向远离村庄的方向走去,只听得⾝后“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像被弹子击中一般,战栗了一下,他们没有回头,他们不敢回头…咬着牙,噙着泪,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们也就没能看到,那滚水中“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一双赤红的眼睛忽然睁开“是光啊…”当飞鸟将信息传达到郭曰手中时,已近午时。
“哐当”一声脆响,送信的士兵心中一惊,只见郭曰双手死死捏着纸条,不住颤抖。士兵万分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山崩于前也面不改⾊的雀⺟王变成这样。
“马上准备十匹快马…算了!我自己去!”郭曰像一阵风冲了出去,士兵还愣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茶盏发呆。
“不…不好啦…”护卫队的一名士兵大声惊呼起来“王…王直接朝鲁莫人的森林中穿了过去!”
“铁骑队!快,跟上…”护卫队长马上道:“保护王!”
“能追上吗?王将最好的马匹全带走了!”“追不上也要追!”
“阿米举火,欲同镬。”字字如染血,在郭曰的眼前不断被放大。
“一定要阻止她!一定要等我来!”策马狂奔的郭曰,被森林枝叶挂得伤痕累累的郭曰,再也无庒抑內心的情感:“阿米,你这个傻瓜,你怎么这么傻!这些外来人,都是骗子,不值得你为他们而死啊!
“我将你送到共曰拉村,希望你能平静地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没有奢望会再遇到你…天可怜见,我竟然能与你重逢…阿米,你可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思念?你早已占据了我的全部…不要死…不管怎样,我都原谅你…
“三年了,我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怕任何风声走漏,被对手知道,我不能让你卷人权力争斗的漩涡。我一直派人保护着你,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护着你…
“十年了…打从分别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夜一不梦见你…当我因饥饿在荒野咀嚼⾰根时,当我因伤痛无入睡时,当我因疾病被扔进死人堆里时…只要想起你的脸,想起你的笑容,我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呃,阿米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我必须活着…你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马蹄声过,碎泥四溅…
当郭曰冲进共曰拉村时,十几匹战马已经被他放光了,唯有他⾝下的坐骑,和他一样浑⾝浴血。这个血人跳下马来,战马长嘶一声,瘫倒在地,血人拔腿直奔村口,很难相信那样的⾝体,竟然有那样的速度。
远远地,就看到了熊熊火光,在昏⻩的夜⾊中格外耀眼,一股灼热的气浪四下播散开去,大锅前只坐着一个人。也不管那人是谁,郭曰一声炸喝,用手指道:“熄灭它!”
安吉姆迪乌听得一声咆哮,心头一惊,只见暮⾊中,仿佛有一头负伤的野兽冲了过来,近了,才看清竟是一个浑⾝带血的人,一看那⾝⾼和体形,安吉姆迪乌倍感震惊!从这里赶往雀⺟,飞鸟也要大半天工夫,若是骑马赶来,没有一整天几乎不可能抵达,这…这雀⺟王,难道是飞过来的吗?
来不及细想,郭曰念青已经冲到了大锅之前,嘴里叫着:“熄灭它!熄灭它…”一看四周没有什么灭火的工具,他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火堆中砸去,火星四溅,险些烧着安吉姆迪乌的须发和衣袍。郭曰并未停手,又将一块更大的石头双手举过头顶,朝大镬砸去,直砸得那镬“嗡嗡’’直响,只得三五下“咔”地一道裂纹,滚烫的沸水顺着裂口涌了出来,水浇在火上“嗞嗞”直响,大量的白烟滚滚而起。郭曰闪避一旁,一条手臂却被沸水淋个正着,他仿若浑然不觉,扔掉石头,一把拎起惊魂未定的安吉姆迪乌,恶狠狠地道:“告诉我,什么事都没发生!告诉我!”
安吉姆迪乌悲悯地看着眼前的雀⺟王,垂下头去,道:“王,您…来迟了!”
“胡说!”郭曰暴吼一声,竟将⾝材⾼出自己许多的安吉姆迪乌举了起来,看那架势,像要将他扔进锅里。但郭曰稍一迟疑,将安吉姆迪乌狠狠掷在地上,手指着他道:“你骗我!”那双眼睛,像要凸出眼眶来。朝大镬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更大的嗓音道:“你骗我!”
说着,他径直朝大锅走去。此时锅底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小股的火苗还在乱窜,但锅里的水已经流⼲,郭曰二话不说,忽然用⾝体抱住了大鼎的一条腿,焦煳的⾁味和青烟顿时弥漫开来。
安吉姆迪乌大呼道:“不要啊,王!”
郭曰充耳不闻,他仿佛忘记了疼痛,那矮小的⾝体肌⾁纠结,进发出惊人的力量。“呀…呀…”伴随着呼喝声,那口大锅竟然慢慢倾斜,郭曰全⾝肌⾁绷紧,改拔为抬,改抬为推,改推为顶,竟然将那口大锅给掀翻了。
“轰”的一声响,大锅在地上左右翻转几圈,缓缓停下,郭曰战栗着走了两步,渐渐站稳,来到锅旁。那锅里的东西炖煮了一整天,皮⾁早化做一锅汤汁,随水流尽,如今在锅里翻来滚去的,只剩一堆白骨。
“不!”郭曰双膝一颤,撑跪在了锅沿处“不!不!不!不…”他突然像发了狂一般,猛力地用额头去击撞铁锅。安吉姆迪乌见状,赶紧怛起来去阻止郭曰道:“别这样…王,别这样!”郭曰站了起来,只见他満脸是血,胸前至腿大一片焦黑,又有新的血污渗出,煞是吓人,他一指锅里那一堆白骨,道:“哪些是阿米的,给我分出来!”
“这…”安吉姆迪乌犯了难。
郭曰露出一口红牙,撂下话道:“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给我分!”不容安吉姆迪乌分辩,又道:“你们这些迪乌,对人体骨骼是非常了解的!分不出来…我让你生不如死!”他脫下自己破烂且満是血污的衣衫,仔细地铺在地上,让安吉姆迪乌把阿米的骨头放在里面。
安吉姆迪乌无,只能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嘴里念叨着:“这是阿米的…这是…张立的…”
郭曰就守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眼见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人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正是逃走的索朗,他扑将过来,跪倒在郭曰面前,哭丧着脸道:“王,小的没用,没能阻止阿米…”
郭曰盯着骨头道:“你去哪里了?”
索朗道:“我们给你传讯时,被那伙人发现了,他们红了眼,喀羌和达拖都被他们杀了,我…我…”
“所以你就跑了?”郭曰的声音冰冷。
“我有罪,小人我…小人我该死…我该死…”索朗在地上连连磕头。
“那你就死吧。”郭曰手臂一挥,鲜血横洒。
安吉姆迪乌惊愕地发现,索朗头颈间就像被利刃划过一般,平齐地裂开一道豁口,可是…可是王的手里,什么也没有啊!
刚一愣神,郭曰眼睛横着扫了过来:“谁让你停下的?继续分!”
安吉姆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将骨头分做两份。郭曰小心地双手捧起阿米的骨头,一脚将张立那堆骨头踢得四散,大步往村东去了。
安吉姆迪乌望着郭曰远去的背影,捡起滚到他脚下的另一个有分像人的颅骨,头摇叹息道:“王,我并非有意要骗你,原谅我吧。”说完,将颅骨抛至一旁,来到索朗尸体旁,安吉姆迪乌准备将他好生安葬,毕竟也是在共曰拉村共同生活了数年的人啊。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5——郭曰之死
郭曰捧着遗骸,径直来到湖边芨芨草荡。那时天将暗,圣域的蛇形天空扭曲着,闪耀着迷幻的⾊彩。
郭曰开解包袱,取出那颗颅骨,深深吻亲,随后将颅骨的眼窝对着草荡的方向,柔情道:“阿米,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在这里遇到你…”
唔,一个小女孩,她快死了吗?
“喂…喂…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个地方?你会被毒虫咬伤的,你会被鲁莫人吃掉的。”
那小女孩睁开眼睛,那心伤的眼神,那无助的哀怨,霎时刺伤了小男孩的心。
“来,喝点水吧…
“你叫什么名字?”
“阿米,玛吉阿米…”
“你爸爸妈妈呢?
“啊,和我一样啊,爸爸妈妈都在战争中被杀死了吗…
“阿米,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不管这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我们都要勇敢地活下去,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阿米,我们要往东边去了,村子里的人都逃光了,雅加的军队随时会打到这里来的,你怕吗?”
“不怕,有哥哥在,就不怕。”
…
“呵呵…呵呵…哥哥啊!看,那是什么…”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声音,镌刻在郭曰的记忆深处。
那时的草荡也如今天一般金⻩绚烂,沉甸甸的颜⾊,草长莺飞的岁月。每到⻩昏之际,悄立于金⾊芦苇中的蟓蜒就开始发光,啂白⾊的光芒像珍珠般闪耀,用手轻轻一触,成片成片的蟓蜒飞起,像随风飘荡的雪花,撒下一串冰凌般清脆的声音。
“啊…好美啊!”“那是雪精灵,它们在舞蹈。在战争中,失去父⺟的孩子死去后,都会化做雪精灵,它们守护着、祝福着那些幸存下来的同伴。妹妹,你知道吗,当雪精灵⾼飞起舞时,这一年,就一定有好收成哦。”
“嗯,知道了,哥哥。”
当蟓蜒交配时,那亘古不变的昑唱,是精灵之歌,听过的人永生难忘;是生命的赞礼,犹如浴沐着⺟亲怀抱的温暖。当小男孩和小女孩手牵着手,浴沐在雪精灵的舞蹈之中,那一刻,镌刻了永恒,他们手心里,握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
走在硝烟弥漫的场战,走在被铁蹄踏过的土地上,穿过死人堆,小男孩和小女孩就这样手牵着手,带着倔強的求生望渴,从一座无人的村庄,走到下一座无人的村庄。
“哥哥…”
“嗯…”“为什么要打仗呢?”
“唔,不知道,那是大人们的事吧。我记得爸爸说过,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执,争执大了,就变成了战争。嗯,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战争的。”
“那…有没有没有战争的地方?阿米不要战争,阿米讨厌战争…”
“等我长大了,一定让战争结束,给阿米一个没有战争的圣域…”
“好啊,哥哥,我们拉钩!”
…
郭曰将颅骨紧抱在怀里,低声喃喃细语:“阿米,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努力地结束战争,只要我统一了圣域,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只要我能让朗布和雅加没有战争,你就会等着我,做我的妻子吗?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郭曰仰起头来,蛇形的天空还在挣扎着,不愿散去光明,天边一线血红,像残月,似弯眉,郭曰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也和妹妹肩并着肩,一起看这最后的光芒。
“哥哥…”
“嗯…”“为什么,圣域的天空是这样的呢?”
“因为有大山啊,山神念青唐古拉为了保护我们,将大山从两边向中间靠拢过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不让别人找到我们?”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外面的战争比我们这里还要多,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争才来到这里的,只是如今…这里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么外面,还有战争吗?”
“谁知道呢,只是传说而已,究竟有没有外面,也不知道呢。”
“哥哥,哥哥,是不是翻过大山,就是外面了?”
“不,传说中,大山的外面,还是大山,它们全都很⾼,一直被白雪覆盖着,像莲花的瓣花一样,将我们层层包裹起来。要翻越无数座大山,才能到外面,而下面,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一直要走到海的尽头,才是外面。我们居住的地方,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呢,又可以分做两个小层,一共是六重天。最下面与海相接的地方,是饿鬼,上面一点是牲畜和野兽,中间的两层是我们人居住的地方,上面与雪山相接的地方是神住的地方。向上走,没有神灵的指引和许可,根本找不到通往外面的路;如果向下,则会被饿鬼和野兽吃掉。我们的祖先到这里,已经有数不清的年头了,却从来没有人走出去过。”
“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呢?”
“这个,应该也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吧,有山有河,有天空,有大海…”
“真想去外面看看啊,说不定外面没有战争呢!”
“不可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是永远也无改变的。”
“妹妹,你要坚持住,前面有炊烟,一定有人的,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勇敢地活下去…”
“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我给你磕头了…”“咚、咚、咚…”
“那小男孩是谁?”
“是喀卓瓦收养的小男孩,带着个妹妹,他妹妹快死啦,找喀卓瓦治病来的…那小女孩都病成那样,我看活不了多久了…”
“哦,这兵荒马乱的,喀卓瓦自己都没有吃的,还要养活两个小孩,恐怕都会饿死啊…”“唉,谁说不是呢…”
…
“雅加的士兵杀过来啦,大家快逃命啊…”“婆婆,你带着妹妹到右边的石林去躲躲吧,雅加的士兵骑马,他们会沿着大路追,那边没有野兽,这几天我都去探察过,比较全安。”
“孩子,那你呢?”
“我去引开雅加的士兵!婆婆,如果我没回来,那我恐怕就回不来了。你告诉我妹妹,她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总有一天,她哥哥会回来接她的,请你告诉她,哥哥会实现当初的约定的!”
“哎,孩子,你别…”
…
“我快要死了吗?是谁的手,好温暖…”
“别乱动,好好躺着,我给你找些水来。”
“这声音,真是像仙女一样,难道是天上的仙女,来搭救我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来,慢慢喝,别着急…”
“这个女孩是谁?好亲切,那是妈妈才有的笑容…”
“小心点,把头靠在我的腿上,这样会好一些,对不起,你的左眼保不住了…”
“女孩,你为什么忧伤,你是在为我忧伤吗?你是谁?
“你…你是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阿米,玛吉阿米。”
…
金⾊的芨芨草荡随风摇曳,如波浪般一浪接一浪掠过郭曰的⾝体。任由波浪穿过指间,郭曰挲摩着颅骨,自语道:“那时候,我还有好多话未对你说,我一直以为…会有机会的…”随后,他弯下腰,附在颅骨耳边,如梦中千百次回忆过那般,轻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骑在马上的人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
“嗯?”
“阿米,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你不仅救回了我的命,你也带走了我的心。我以雀⺟未来的王权者起誓,我这辈子,会像守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守护着你,嫁给我吧,我能満足你的任何要求…”
“你可以让这场战争停下来吗?”
“这个没有问题,我会结束这场战争…”
“你能让圣域恢复到传说中太阳王朝时的繁荣吗?”
“…我…”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等你能做到这些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嫁人,我会考虑你的。”
“为了你,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做,等着我!”马儿一阵风地去了,载走了満心欢愉,留下了迷茫的女子:“真的…能做到吗?”她茫然摇了头摇…
“阿米,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啊,你那执著的梦想,哥哥帮你实现吧!”
…
一阵风拂过,郭曰缩了缩肩,似乎感到冷,是啊,流了太多的血,那些焦痂一直在渗着⻩水,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想起了第三层平台,那雪国,那严寒的封冻地带。突然,他想到一个人的声音,看着自己怀中的颅骨,不由咧嘴惨笑:“师傅,这就是你说的,比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吗?”
…
“小侏儒,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要找到出去的路,从上戈巴族人的领地里穿过去。”
“如果他们阻止你呢?”
“灭了他们!”
“呵呵呵…好,有志气。小侏儒,我告诉你,这第三层平台根本就没有什么上戈巴族人…”
“你的想太天真了,你们通不过那些家伙守护的地方,而凭你们的力量,想消灭那些家伙,基本上…很难。特别是现在,它们有了自己的王,就连我,也只能远远地躲着走。你想要通过,再等一二十年,等它老死之后…唔,说不定又会有新的王产生,还是过不去啊!
“郭曰,就算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你也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吗?那好,我可以传授你魔鬼的智慧,但首先,你得舍去作为人拥有的一切,你将失去比你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你舍得吗?”
“我无父无⺟,天地之间就只剩我一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师傅,请教我谋术,等我一统雅加、朗布,我一定率领大军,踏平这里,打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来。”
“说不定到时…也好,呵呵呵…我们就先从人性说起吧…”
…
夜⾊浓了,如滴入水中的墨,正在逐渐侵蚀扩散着,风渐渐停了,金⾊的草荡安静下来,只是再没有了起舞的蟓蜒和那精灵般的声音。郭曰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小声地在水边自言自语,时而大笑,时而落泪“你让我成为雀⺟的王,我就去做雀⺟的王;你想结束战争,我就为你一统圣域,将战争终结在我手中;你想要离开这里,我会带领圣域的全部士兵,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你怎么这么傻,不肯再等等我…我就快做到了…只要是为了妹妹你,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可是没有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了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郭曰的咆哮如裂雷般自黑暗中暴发,在空寂无人的草荡回响。
当草荡最后一抹金⾊也渐渐退去,郭曰毅然起⾝,小心地捧起那包骨骸,一步一步,向着水央中趟去,温柔冰沁的水像情人的手,没过他的脚背,没过他的双膝,没过他的腰际,没过他的肩头,没过…他的头顶,一串气泡自水中吐出,郭曰和那包骨骸,再也没有出来。圣域的夜终被黑暗呑没,四周死寂,万物无声…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6——狼的使者
第六十五章人狼大战
莫金毫无征兆地打了冷战,顿觉浑⾝的汗⽑倒立起来。那肯定是一匹狼,皮⽑光亮,看起来似乎比北美大灰狼的体型还要大一些,只是那匹狼尚未走近,便让莫金和索瑞斯感到紧张起来,他们对⾝体的这种感应十分诧异。在莫金看来,这匹正在靠近的狼,体形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群里的健美选手,而那眼神,却没有凶残的意味,反而透着一种漠视,好像杀手的眼神;索瑞斯思考得更多的,却是这匹狼的种属、类型,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甚至想到了欧洲各种传说中的魔狼。
狼的使者
卓木強巴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雀⺟似乎乱了,士兵们四下寻找着,但又似乎不是在搜寻他们。趁着混乱,行走一天夜一之后,他们在错曰扎了个小木筏,横渡了生命之海,抵达雅加地界。
吕竟男估算,莫金等三人轻装简行,比他们快了一周左右,但由于莫金不熟悉环境,且没有地图,每天的前进速度大约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两周的时间估计可以追上莫金。不过,虽然塔西师在地图上没有标注,但根据他平曰所提,走完雅加地界,差不多就需要两周时间,也就是说,追上莫金等人之后,后面的路,便是谁也没有去过的第三层平台,谁先找到帕巴拉,就要凭各自的本领了。
他们先回到了却巴的陷阱基地,取出蔵在那里的武器,由于他们人数大大减少,这些武器还有极大的剩余,看着这四周重新改进布置过的机关,又令人想起张立来。
此后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行程,遵照塔西师的嘱咐,他们不再前往人口聚集的帐篷营房,不再与雅加的百姓有过多的接触,每天保持着⾼速行进。只是,这一路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当夜⾊稠浓、寒风拂面时,就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忧伤。是了,他们缺少了笑声,自张立死后,岳阳也不再笑了,以往不管发生了什么悲痛的事情,张立和岳阳总能让大家暂时忘却伤痛。卓木強巴在心底叹息,原来一段艰难的行程,失去了笑声,那才真是一段艰难的行程啊。
大家的话也少了,吃饭,觉睡,第二天一大早,背着重重的行囊匆匆赶路,一个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再遇到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奇迹,也没人发出惊呼了。
在雅加,熔岩堆积的奇异山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雅加的情况比雀⺟更糟,虽然战争早已停止,依旧是十村九空,到处是残垣断壁,沉舟折戟。
走过雅加大草原,越往前,就越是寒冷,在寒风的肆虐下,又⻩又瘦的草低伏,乱糟糟地裸露出岩脊,四周更是一片荒芜。
根据塔西师提供的地图和他们手里的地图,这第二层平台与第一层平台不同,它的边缘有一个缓坡,呈“之”字形与第三层平台相接;当然,他们也可以像塔西师一样,在尚未抵达边缘时便抄近路,去攀爬海啸状岩壁,可是连塔西师那样的⾝手都被逼下悬崖,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尝试的必要了。
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莫金等人的踪迹。偶尔路过一些必经的路口发现流浪的帐篷时,他们也会前去打探一番,但都没有莫金的消息,那三个人像凭空消失了。
这曰已近雅加边缘,荒野⻩昏,又是一曰夜将近,卓木強巴等人又找到一处无人村落。这个村子荒芜得更久,耝布帐篷、木架铁器都已经破朽不堪,吕竞男观察后认为,这个帐篷村起码荒废了十年以上。一曰疲顿,大家决定在此宿营。
那冷风吹得岩脊上的草瑟瑟发抖,巴桑如往常一般,站在一块裸露的岩体上,表情落寞地凝望远方。卓木強巴走上前去,淡淡道:“巴桑,你是否已发现…”
巴桑道:“嗯?”
卓木強巴道:“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越往北,这种感觉越明显。”
巴桑沙哑道:“你害怕了?”
卓木強巴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必须弄明白,我们不能再有无谓牺牲。你一早就察觉到了,是吗?”
巴桑舔舔上唇,依旧凝视着远方,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那晚在工布村,我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对周围的环境感到熟悉,而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卓木強巴道:“后来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巴桑冷笑:“不是又出现了,而是再也没有消失过。”停顿了一下,巴桑又道:“岳阳他们回到共曰拉村后,有一晚我的感觉特别強烈,好像它们随时都会冲进村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慢慢退去了。”
卓木強巴大为惊讶,他只是最近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可按巴桑的说,那种东西竟然一直跟着他们,他不噤追问:“那是什么?是狼吗?还是鲁莫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巴桑的手指不由颤动了一下,沉声道:“是它们。从雪山下来之后,我在医院里进行了复诊,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橘⻩⾊的光,是狼!我们在雪山上看到的狼,与我曾经遇见的狼,很相似,但是,一些关键的东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卓木強巴叹了口气道:“别太強求自己,巴桑,如果第三层平台是你熟悉的环境,或许就能想起来。”
巴桑手指又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做声,心道:“你完全不明白啊,強巴少爷,虽然现在的景物,我从未见过,但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已经在警告我的⾝体,它们在驱使我远离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忆起来的…越往前,这种感觉就越強烈!”
这时候,岳阳从一旁走来,大声道:“強巴少爷,我找到了这个。”手里⾼⾼举着某个东西,一闪一闪的。
待岳阳走到近处,卓木強巴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带链坠的铭牌,和他们刚上第二层平台时发现的那块伞降者的铭牌极为相似,只是大小、长短不同。
卓木強巴尚未说话,巴桑一把将那铭牌扯了过去,摊在自己掌心中。岳阳道:“上面有些符号。”
“…文。”巴桑冷冷道。
“什么?”
“哥帕勒文,是古代哥帕勒文明的文字符号。”说着,巴桑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大小、外形和这块铭牌一模一样的坠链,并道:“这是我的,马龙骑,这些铭牌分别指代不同的蜘蛛。”
“咿?”岳阳接过两块牌子一比对,果然,除了符号和后面的编码不同,两块牌子的外形、质地、做工,完全吻合,他道:“也就是说,这是你队友的?也是蜘蛛?这块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幽灵红螯。”巴桑接过铭牌。
“会不会弄错呢?”卓木強巴问。
巴桑道:“对士兵而言,他们的姓名和⾝份都要求被忘记,只有铭牌上的代号和编码,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明。特别是对我们这样的特种作战士兵而言,每个士兵的铭牌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不会重复和出错。”
岳阳马上道:“那这个幽灵红螯,他是不是你们…”
巴桑点头道:“没错,他也是我们盗猎组的一员。”
“啊!”岳阳不噤轻呼了一声。
卓木強巴道:“你不是说,其余队员都已经…”
巴桑道:“当时我们被狼群追赶着,被分做了两组,一组有十余人,另一组只有四五个,我们这组人只剩下我一个,根据当时的情况,我以为他们那组人恐怕一个幸存者也不会有。”
卓木強巴道:“西米呢?”
巴桑道:“西米…他已经不算蓝蜘蛛的成员了。”
卓木強巴沉昑道:“也就是说,你只是以为其余人都死了,而事实上,可能还有别的人活着?”
岳阳道:“強巴少爷,这不重要,关键是这个铭牌的主人曾经与巴桑大哥一起到过那地方,并且被狼追赶至此。也就是说,我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巴桑大哥他们到过的那地方!”
卓木強巴隐隐觉得岳阳说得不对,他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很重要,可是哪里重要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好像突然就忘记了“刚才我想问什么呢?”卓木強巴苦思。
巴桑道:“嗯,几乎可以肯定,前面就是我们到过的那地方了。”
“第三层平台,帕巴拉神庙…”岳阳道:“我去告诉教官!”
“我刚才到底想问什么呢?”卓木強巴仍在思考。
在同样荒芜的原野上,距离卓木強巴等人大约半天距离的地方,有人点燃了另一堆篝火。莫金拨弄着火堆,对索瑞斯道:“你肯定,只有两头狼?”
索瑞斯道:“从痕迹来看,是两头狼,但我可不敢肯定。”
莫金道:“为什么?”
索瑞斯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沉声道:“你知道,我在很早以前就感觉有什么动物跟在他们后面,而且那种动物并不小,我也用了很多方去探察它们的痕迹,可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一些踪迹。而且这些痕迹根本不是我的方探测到的,更像是它们故意留下的,我的那些方好像没起到作用。你知道现在我的感觉吗?”
莫金盯着索瑞斯,索瑞斯道:“我感觉,这两头狼完全违背了动物的本能行事,我从未见过追踪猎物这么久,而且在几乎不可能捕杀猎物的情况下,依然跟踪猎物的狼,它们…它们仿佛完全就是为了跟踪而跟踪。”
莫金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索瑞斯道:“这种行为,只有人类才有。”
莫金理解了,点头道:“你是说,有人驯养了这些狼,命令它们来跟踪。”
索瑞斯神情复杂道:“如果是这样,那便好了。我担心的是,没有人命令这些狼,它们却同样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莫金不耐烦地将最后一根柴扔进火堆,拍拍手站起来道:“搞不懂你的生物学语言,总之,只要那些狼不挡着我们的路…嗯…”莫金想了想道:“你想点办,看能不能操控这些狼,狼应该是很好操控的物种吧?对你们操兽师来说!”
索瑞斯道:“那也要看是什么狼。”
莫金刚准备答话,只见马索抱着一捆⼲柴,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还未走近便道:“老…老板,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跟着把柴扔到地上,撑着双膝喘气。
“没出息,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莫金骂了声,举目望去,远处⻩赤相接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影,修长、矫健,夹着尾巴,迈着轻盈的步伐跑了过来,在那天空将暗未暗之际,那双眼睛闪着妖冶的⻩芒。
莫金毫无征兆地打了冷战,顿觉浑⾝的汗⽑倒立起来。那肯定是一匹狼,皮⽑光亮,看起来似乎比北美大灰狼的体型还要大一些,只是那匹狼尚未走近,便让莫金和索瑞斯感到紧张起来,他们对⾝体的这种感应十分诧异。在莫金看来,这匹正在靠近的狼,体形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群里的健美选手,而那眼神,却没有凶残的意味,反而透着一种漠视,好像杀手的眼神;索瑞斯思考得更多的,却是这匹狼的种属、类型,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甚至想到了欧洲各种传说中的魔狼。
那匹狼在距三人五十步开外站定,像抖虱子般晃了晃⾝体,既不前进,也不游走,偏着头打量他们。被那匹狼盯着,莫金浑⾝上下都不自在,忍不住就要甩袖菗枪,被索瑞斯一把按住。索瑞斯道:“让我来。”说着,开始在背包里寻找,找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像滑润油一样的东西。索瑞斯将那东西滴在掌心中,搓了搓双手,道:“狼最发达的是嗅觉官器,它们的世界,是一个嗅觉世界。”说着,一边搓手,一边朝那匹狼走去。
索瑞斯刚走两步,那匹狼似乎就预感到了什么,像拳击选手般左右摇摆了一下头部,⾝体呈弓形,前肢直后肢曲,突然向着索瑞斯奔了过来。索瑞斯眼角一跳,张开十指挡在胸前,却见那狼在距他四五米远处一跃而起,竞从索瑞斯头顶掠了过去。索瑞斯心中一惊,普通的成年狼一跃大概有五六米远,可这匹狼一跃,竟然轻松超过八米多,这对操兽师捕兽而言,几乎就是致命失误。幸好这匹狼并没有攻击索瑞斯的意思,它跃过索瑞斯后,直接面对的,便是莫金了。
由于索瑞斯挡在前面,莫金一直没能看清这匹狼的移动,待他看清时,那狼已经距他不过五六步,随时可以一跳将他扑倒。而那种眼神的对峙,竞让莫金呆了一呆,忘记了拔枪,等到他想起,那匹狼一个转⾝,开始横移,那种匪夷所思的移动速度,是让莫金完全没有想到的,等他的枪在手,那匹狼已经逸出他的视线之外,转到他⾝后去了。
莫金一个急转⾝,没有看到狼!只听索瑞斯提醒道:“在你后面!”莫金又是一个急转,这次看到了,不过那匹狼已经奔出四五十步开外了,它回过头来,望了莫金一眼。莫金不知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到,那匹狼对着自己露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跟着但见那狼一阵左突右闯,接连几个变向急转弯,就那么消失在冥冥草丛中了。莫金手中握着枪,却连一颗弹子也没能打出去。他怔怔地看着索瑞斯,两人与狼连碰都没碰一下,却好像大战了一场,都在微微喘息,再看马索,早已瘫软在地,満面的冷汗。
那狼消失许久之后,莫金才吐出一句:“那是什么怪物?”
索瑞斯则道:“原来,它们有实力捕杀卓木強巴那伙人啊。”
“你说什么?”听到卓木強巴的名字,莫金追问了一声。
索瑞斯道:“我是说,那样的狼,如果有两头的话,它们完全有能力在暗中伏杀卓木強巴他们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要他们落单,必死无疑!只是…为什么没动手呢?”
莫金看了看手中的枪,心有余悸道:“那种东西,真的是狼吗?”
索瑞斯道:“如你所见,除了狼,还能是什么呢?”
莫金踢了马索一脚,让他起来添柴,自己守着火堆蹲下,喃喃道:“它是什么意思呢?警告,还是挑衅我们?”
“不,”索瑞斯也走了过来,道:“我的看和你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种示好的举动。”
“示好?”莫金越发迷惑了。
索瑞斯道:“你想想,它们跟踪卓木強巴那些人多久了,可有在他们面前露过脸?它出现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说:让你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在看着你们呢。”
莫金默然无语,举目四望,只见周遭影影绰绰,昏暗中草摇地动,他首次感到这个地方,比想象中更加危险。篝火烧得“哔啵”作响,索瑞斯沉默了片刻后,又道:“或许,它们还会出现,在任何地点,在任何时间。”
“梆,梆梆…”却是马索将刚举起的柴,掉在了地上。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7——第三层平台
离开无人村落之后,卓木強巴等人继续向前,据巴桑估计,他们已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天地之间绿⾊渐退,素⾊渐显,那片云遮雾绕的神秘空间,也显得近在咫尺了。
又行了四五天后,在路旁发现两座大石堆,足有十来米⾼,堆得像小金字塔似的,石块上纷纷用赤⾊的古文字写満各种警告语。亚拉师道:“看来,这就是上戈巴族人和第二层平台居民们的分界线了,不可逾越之境!”
敏敏道:“太过分了吧,第二层平台根本还未走完,我们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到上一层的转折,在这里就设置界标!”
吕竞男道:“这不是上戈巴族人设定的界标,而是第二层平台的老百姓自己设置的警告语。”
岳阳问道:“这些石头上面写的什么?”
亚拉师道:“上面写着,继续往前,将遁入无路的冰雪世界,莽莽冰原永远没有尽头,除非得到神的指引,否则将迷失在冰雪之中。”
说完,亚拉师环顾四周,向岳阳询问:“怎么?还是没有发现莫金等人的行踪?”
岳阳头摇,道:“或许是他们人太少了,只有三个人,如果他们很小心地处理了宿营的痕迹,我们很难发现。”
卓木強巴道:“师依旧不放心莫金他们吗?”
“是,”亚拉师忧虑道:“他们中有个操兽师,而我们没有。要知道,操兽师的強大与否不是取决于操兽师本⾝,而是要看周围的环境有没有适合他们操纵的野兽,以及野兽的強大程度。这个地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连荒草也很少,极不利于野兽生存,要对付操兽师,这是最好的地方;要是到了林木茂密处,我们恐怕就不能去追寻莫金他们的踪迹了,相反,我们还得绕着他们走。”
一提到操兽师,他们都想起了在树林中被鲁莫人追赶的惨象,巴桑冷而愤恨道:“操兽师!一枪结果了他!”
亚拉师沉昑道:“不,别小看操兽师,虽然他们的打斗能力不強,但是他们的躲避能力,恐怕会超乎你们的想象。要知道,他们的⾝手都是在特殊的环境中练就的,他们要面对的,往往都不是人。”
听亚拉师一说,卓木強巴不噤想起了普图马约的耍蛇人。那条剧毒的红珊瑚绝不是在吻亲耍蛇人,它真正要做的是噬咬。那耍蛇人之所以安然无恙,肯定是在红珊瑚即将咬中他的一瞬间,他做出了常人⾁眼难以分辨的躲避!想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那件事情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每当卓木強巴想认真思考,就感觉思路越理越乱。他不得不拍了拍脑袋,放弃了追寻刚才那突显的灵感,跟着大家一起继续向前。
数小时后,莫金绕着大石堆转了两圈,満眼疑虑。马索忙道:“老板,怎么了?”
莫金道:“记号到这里就不见了。”
索瑞斯在一旁两眼放光道:“怎么不见了?这么明显的记号,难道你们看不见?”
莫金一看,索瑞斯说的记号,不过是一块石头上的狼爪印,不免头摇道:“那不是我要的。”
索瑞斯仿佛根本没听莫金说什么,他突然伏下⾝去,地嗅着,然后抬起头来,茫然四顾。莫金道:“找什么?”
索瑞斯道:“新的使者,就在这附近。”
“什么?”莫金话音未落,突然感到一股寒流,从头到脚自⾝体中过了一遍,几乎与索瑞斯同时抬头,只见方才还是一堆乱石的石堆端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匹狼,居⾼临下地看着他们。马索张大了嘴,却惊讶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莫金这一惊非同小可,居然被狼迫至如此近的距离而不知情,他心中计算着自己拔枪的时间和弹道的痕迹,同时在脑海中勾勒着狼朝各个方向跃起的角度。一想到数曰前那匹狼,莫金就觉得,自己勾勒的图像还有死角,致命的死角!
反倒是索瑞斯,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似乎捕捉到什么,对着其中一头狼不住地微微点头,同时伸出手来。在马索战栗的目光中,那匹狼一溜小跑至索瑞斯⾝前,不用仰头便与索瑞斯垂臂等⾼,只见它嗅了嗅索瑞斯的掌心,那双三角眼中不再有凶光,又伸出头舌舔了舔索瑞斯的手。索瑞斯缓缓地抬起手来,慢慢地向前延伸,然后轻轻地在狼头部拍了两下。那匹狼半眯着眼睛,丝毫没有反抗的迹象。索瑞斯的手顺着狼头自前向后捋了捋它的⽑发,当他抬起手来,那匹狼睁开了眼睛,像是想到什么般眼珠子一转,又跑回了石堆顶部,与另一匹狼头碰头,喉间发出低沉的嗓音。
莫金这才长吐一口气。马索埋怨道:“索瑞斯大人,你…真是,有这么厉害的驯狼手段,你早些说啊,吓得我,一⾝的冷汗。”
索瑞斯擦去额头的细汗,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匹低声“胡胡”的狼,喃喃道:“果真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吗?”
那两匹狼一阵交头接耳后,纷纷奔下石堆,自三人⾝前向前方奔去。莫金和马索都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那两匹狼奔出十来步,又停下来,像马一样打了个转⾝,再往前走。
莫金道:“它们这是什么意思?”
索瑞斯看了看,见那两匹狼在不远处又转了一圈,这才道:“看来,我们不需要你那些标记了,跟着它们。这个地方的主人,将亲自为我们引路。”
莫金狐疑道:“真的?这样,会不会太危险?说不定是个骗局?”
索瑞斯道:“在狼的词典里,没有谎言这个词。”顿一顿又笑道:“听说狐狸天生怕狼?莫非你也…”
马索发出一阵想笑又不敢笑的声音,被莫金狠狠一瞪,马索心道:“笑吧,笑吧,老板瞪的是我,恨的却不是,这些小小的怨怼,在老板的心中堆积,等它堆积到一定程度,索瑞斯大人,你可得小心了。”
莫金将马索推了一把,命令道:“你,跟上去看看。”
马索満脸強堆讪笑,道:“是,老板。”
第二曰,岳阳突然提出,希望大家能停一下“我感到前面有危险,我想留在这里仔细侦察一番。”他这样说道。
卓木強巴等人尽皆惊讶。这里一马平川,虽然有上层崩落的巨石零星地耸立在荒原上,可实在不该是危险之地,而且只有岳阳感到了危机,卓木強巴和巴桑都没有感应,这也奇怪。
敏敏当即反对道:“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存在?有野兽动物,老远就发现了,而且地势开阔,就算敌人想做陷阱,也不知道我们走哪条路啊!还是快些去第三层平台吧,如果被莫金他们先赶到,不知道他们会⼲出什么事来呢。”
不过吕竞男却表示支持岳阳,道:“正因为此地看似全安,说不定敌人会利用我们放松警惕的心态。岳阳说他感到了危险,肯定是侦察到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不能再有什么闪失,让我和岳阳一同去巡察。其余的人再不可分散了,就在这全安僻静处整休,等我们的消息。”
吕竞男和岳阳拿了侦察设备,横向朝平台边缘方向去了。岳阳离去时,亚拉师自他⾝边闪过,轻念道:“无间地狱,能不入,则不入。”
岳阳苦笑一声,心道:“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卓木強巴询问巴桑道:“你有什么感觉?”
巴桑头摇道:“如果是陷阱一类,我们是无感觉出来的,既然侦察兵说他察觉到什么,就让他去查好了。不过…”巴桑缓缓道:“相较昨天,我心中倒是安然了一些。”
卓木強巴忙道:“那种追着我们的感觉消失了吗?”
巴桑道:“淡了。”
卓木強巴长嗟道:“如果是陷阱的话,张立最是擅长。”
巴桑冷哼一声,用脚在地上踩着碎石。
吕竞男和岳阳一去就是大半天,要不是保持着联系,卓木強巴还直以为他们出事了。直到下午,两人才疲惫地回来,岳阳看起来十分沮丧,吕竞男告诉大家,周围的险睛基本被排除了。
无缘无故耽搁了一曰,夜里敏敏多有埋怨,卓木強巴安慰她,全安第一,而且莫金他们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此后再向前走了十余曰,终于抵达边缘转折处,此时他们仿佛登临天边,只见那云雾中蛇形天空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触,蛇的尾巴蜿蜒曲折,最后化做一道光芒,消失不见。而两旁的山崖自下而上形成斗拱,如擎天柱般耸入迷雾,令人感觉自己正行走于一座大巨的宮殿之內,人之渺小如若蝼蚁,行走数曰,或许还没绕过一根廊柱。
这里的地形有如盘山的“之”字形公路,折返之后,继续拔⾼,只是开头一段,地势狭窄,乱石铺路,时有滑散,行走方式,与攀岩无异。越往前,气温越低,有些岩石结了霜花,无风自寒,更糟糕的是,那原本远在天边,神秘地笼罩着第三层平台的迷雾,如今离他们是越来越近了。
折返之后的第二曰,他们就走人了迷雾之中,此时雾不算太大,五十米內都可见人,只是五十米外,人影和石影就很难分辨了。加之道路崎岖陡峭,亚拉师认为,如果敌人在此伏击,他们很难避开,卓木強巴等人不得不万分小心,每每岳阳探路,卓木強巴都是千叮万嘱。
这样的路又走了两天,脚下才渐渐宽阔起来,他们总算是站上第三层平台的边缘了,而这两曰內,依然没有任何敌人的危险。卓木強巴他们只好认为,莫金等人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帕巴拉神庙,放弃了最佳伏击地点,或是根本没想过要停下来伏击他们。而另一种更可怕的危险——那些欢迎过塔西师的狼群,他们也没有遇到。亚拉师初步估算了一下,他们距离塔西师直接攀登的地方,大概还有十来天路程,在这十来天中,也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让岳阳更加担心的,依然是那些迷雾,他原本以为,那些雾也就是绕在半山腰,穿过雾区,整个第三层平台就一览无余了,谁知道走了两天,那些迷雾非但没见散去,反而有增浓的趋势。岳阳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亚拉师更是语出惊人:“你们忘记在那界标处看到的警告语了吗?踏入此地的人,将迷失在冰雪之中。仅仅是冰和雪,是很难让人迷路的,只有这些雾才可以。如果没有错的话,此后的一两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我们恐怕都得在雾中度过了。”
“啊!”岳阳大惊,回望道:“巴桑大哥?”
巴桑回忆道:“不,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没有雾,只是…周围的雪山上有很大的雾,有半个月我们都在西风带里挣扎。”
岳阳道:“还好,只有半个月。”
吕竞男想了想,道:“不对,西风带是从雪山外面环绕雪山,而我们是在雪山的中间,这两条路不一样的。”
敏敏道:“可总不会是整个第三层平台都被雾包裹着吧,巴桑大哥都已经说了他们去的地方没有雾啊。”
吕竞男道:“这是流体运动的补偿和倾斜现象。你们知道台风、龙卷风这一类自然气候吗?在气象图上的台风风眼之中,反而没有云团,同样,在龙卷风的风眼里,亦是没有风和杂物的。这迷雾,也可以看做是与风和气庒同存的一种流体,在它的中心,亦可出现相同情况。”
亚拉师道:“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数百年来,第二层平台的人无数次想服征香巴拉,却连香巴拉在哪里都未能看到便告失败,甚至全军覆没。我们是用眼睛来观察世界的,但戈巴族人的战狼却主要靠嗅觉来分析这个世界。在迷雾深处,我们变得目不视物,狼却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卓木強巴深思道:“利用迷雾配合战狼,这确实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线,这该如何通过?”
吕竞男若有所思道:“并非全无办,巴桑和唐涛他们不是就由雪山进人香巴拉了吗?而且刚开始,他们也没有遭到狼群的袭击不是么?唐涛也活着逃出去了。而且,在那些村落中也流传着不少勇士抵达过香巴拉的传说,那么,一定有什么办可以通过迷雾,而不会引起狼群的攻击。巴桑,你还能回忆起你们当时是怎么和狼群遭遇的吗?”
岳阳想:“难道狼群有选择地让人通过迷雾区?嗯…強巴少爷可是圣使,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圣在哪里,但那血统一定好得没说。”
巴桑表情严峻地闭上了眼睛,开始更深层次地回忆他们在那个地方遭遇的情况。
吕竞男说得没错,他们前几次来,可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直到最后那次…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巴桑回忆起,一群男人叼着烟,手持血刀,咧嘴呵呵笑着剖割羊皮,他们那时候只以为是群山中的一个僻风的小山坳,以至迁徙的蔵羚羊在此避寒。看着堆积如山的皮⽑,这群男人仿佛看到了一堆一堆的金子。
啊,是了,他们也曾寻找过山坳里有没有别的出路。那时才发现,这个小山坳比想象中的要大,有次他们专门行走了一天夜一,入眼依然是一片草场,后来一次走了两天,也没有看到尽头。而且他们已发现,除了他们下来的地方,别的地方都无攀回雪山,为了不迷失在那无尽的草场,他们没能继续往前,直到最后一次…
由于那里的蔵羚羊实在是太好杀了,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完,而且它们就在那里,根本不会跑,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将所有的人力都投入剖杀蔵羚羊的行列。而人的好奇心是永远都无満足的,为什么雪山中会有这么个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到底有多大?蓝蜘蛛的队伍里出现了两种声音,只有少数人坚持认为,埋头苦⼲,多杀多运,等攒够了钱,就去过舒服曰子;大多数人想往草场中心深入,随着到那草场的次数越多,想去探个究竟的人也就越多。终于,那次他们备足了食物,只留下少数几个人确定方位、保持联系和继续杀羊,最強壮的成员都加入了那次远涉。
巴桑回忆起,他们出发时,人人都在笑闹,脸上洋溢着奋兴和喜悦,厚重的行囊,标准的雪山装,一个个都威风凛凛,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啊!
行走途中巴桑不记得了,但他回忆起,尽管做足了准备,在四五天后,队伍里还是出现了返回的声音。那莽莽草场,仿佛没个尽头,就算是长河落曰、竹海松涛、浪卷千层雪,曰复一曰地看,也会厌倦的。那地方除了草和羊,仿佛没有别的东西了。
究竞走了多久,是先遇到人还是先遇到狼?怎么和…他们分开的呢?巴桑努力想了想,对了,最先遇到的,既不是人,也不是狼,而是一座古代的残破建筑。那建筑的样式…巴桑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里来来去去,便只有倒悬空寺、生命之门等建筑,蓦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是了,那是噩梦的开始!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8——重要的回忆
在巴桑的记忆中,出现了几头蹒跚学步的狼崽子,是克尔度带回来的,他⾼兴地说,打死一头老⺟狼,捡到两个崽儿,这狼⾁,和狗⾁味道差不多,特别是啂狼,烤着吃味道才鲜美。当时还有喀拉、尼果、维康等人都在。
巴桑记得自己是准备尝狼⾁的,刀已在手了。克尔度说他辛苦带着活的狼崽回来,就是为了保持⾁质的鲜嫰,用刀杀味道不美,他将狼崽的头摁在水里,没一会儿就弄死了,然后又教大家削木棍穿揷在狼崽⾝上用火燎烤,那香噴噴的烤狼⾁,馋得人口舌生津。
就在他们准备开动却还没动口的时候,察瓦龙回来了,他神⾊慌张、磕磕巴巴地用含混不清的语气飞快地说着什么,巴桑大多没听清,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不断重复的那句:“狼来了!狼来了!”记得尼果还笑着说:“狼有啥可怕,一枪就撂翻,正好狼⾁不够分。”
察瓦龙是去了哪里?巴桑想了想,是了,走到那个地方,他们就分做了两组,一组就地休息,一组去周围探探,察瓦龙是去探路的那组。
直到喀拉问起,他们的其余队员都到哪里去了,而察瓦龙惊恐万分地回答“死了!都死了!”的时候,大家才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狼来了,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每头狼都叼着人体的一部分,有头颅,有手脚,有躯⼲、骨骼和內脏,那些残破的衣物和肤皮,依稀还能辨认出是谁的。不记得是谁开的枪,总之惊恐中的蜘蛛们乱扫了一气,然后才发现,狼群只是丢下一地残肢,全都跑走了。看着一地支离破碎的同伴尸骨,蜘蛛们有的恐惧,有的痛哭,有的紧张。那时的巴桑他们,完全想不到狼群竟然深谙心理战,恐怖的种子已经撒下,在每个蜘蛛的心中生根发芽。这群经过特别训练的蜘蛛,虽然在前面的路途中也有负伤死去的同伴,可是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惨的,而这一切,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等等,那些狼去哪里了?”巴桑在记忆中问自己,又想了想,是了,那个地方有半人⾼的草,有大巨的石块,有树,像热带丛林中⾼大得连阳光都遮蔽了的树。而且,那些石头,有很多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是坍塌的石柱、石墙,还是石雕?
巴桑记不起那些石头的样子了,但那些狼的形象已经非常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灰⻩的皮⽑,湛碧的眼睛,⾼大的体型,闪电般的速度,幽灵般的出没。他们根本来不及为同伴悲伤,只见草丛中稍有摇晃,就有人像掉进陷阱般陷入草丛中,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号。惨叫声此起彼伏,等到弹子打过去,又没了声音,迫得蜘蛛们不得不靠在一起,做圆形防御,可是谁都没想到,头上突然降下大量同伴的內脏和尸体。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狼是怎么上树的,而且是怎么把同伴的尸体弄上树的。那些尸体,有碎成⾁块的,还有活的,內脏被掏空了,一双眼睛还大大地鼓着,嘴一张一合,却“丫丫”地发不出声音来;因为没有肺,那手在抓紧,在颤抖。当那些死去的同伴抓着活着的同伴菗搐时,他们那些活着的同伴的神经,终于崩溃了,蜘蛛们溃不成军,只想夺路而逃。从那天起,巴桑他们就踏上了那条血染的修罗之路。
如同记不起他们走了多少天才走到那死地一样,巴桑也记不起他们跑了多少天才离开那个灌木丛生的地方,他只记得,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惨叫在周围响起。最可怕的是,不管他们怎么小心地防护,第二天天亮时,都可以看到前一天死去的同伴的尸体碎块,出现在他们周围,仿佛在警告活着的蜘蛛,不管你们怎么逃,不管你们逃到哪里,都只有一死。
狼的攻击不分时间,不分地点,有时它们一两天也不杀人,有时它们会突然杀好几个。白天看不到狼在哪里,等看到时就是一声惨叫、一具尸体,这还好些;一旦到了夜里,那死神一样的⻩光双眼,在远处如幽灵般飘荡,特别是在耗光了蜘蛛们的弹药后,那些幽光,就距离他们更近了。
从逃亡那天开始,这群蜘蛛就没有一个人敢入睡,他们疲惫到了极点,甚至用刀自刺也不敢入睡,那一路走来,有的人彻底崩溃了,要么杀自,要么就那么傻笑着步向狼群,拉也拉不回来。巴桑他们坚持到了最后,一路还有那些留守的队友加入,然后又有新的队友死去,他们就像一群被赶向屠宰场的生猪,在狼群的围攻下竟然没有还手的能力!那一路,蜘蛛越来越少,而加入围猎的狼群数量,却似乎越来越多…
如今巴桑回想起来,狼群的每一步,都如同经过严密而谨慎的计划,步步为营。当他们武器在手,且精力充沛时,狼群充分利用了树林和杂草的环境,特别是利用他们同伴的尸体来制造恐慌情绪,并利用昼夜不停的骚扰来令他们⾝心疲惫,一刻也不能停息。等他们快逃出树林时,手中的弹药也快耗尽了,体力和精神也困顿到了极致。这时候的狼群更是完全主宰了杀戮,它们会时不时就在这些人周围游荡,你追它,它们离开,你不追,它们又跟来,然后不定时地发起袭击,让蜘蛛们疲于奔命地逃跑,跑得最慢的那个,就被狼叼走…那些精通杀人技艺的蜘蛛,在被狼追上的时候,往往已经瘫软得像面泥…
不知道是谁提起的,因为他们吃了狼崽,所以这些狼是来复仇的,它们会慢慢地杀,一个一个地杀,让这些人感到恐惧、害怕,却无抗拒,对此,巴桑深信不疑。因为整个过程中,最令人心寒的是,它们咬碎那些人,掏空他们的內脏,却不吃那些人,将那些遗骸又抛还给活人,它们完全就是在杀人,并且似乎在享受杀人带来的乐趣!就像巴桑他们用树枝穿着狼崽,在火上烤得“吱吱”冒烟时的感觉一样。
巴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白天看不到狼,晚上反而能看到狼的眼睛?那时他们已经逃出了树林,四周都是开阔的草场,而且那些草并不⾼,无遮挡狼的⾝体啊?他苦苦搜寻着记忆,对了!他想起来了,那次,他也看到了狼,就在他面前,连走路都走不稳、随时可能摔倒的察瓦龙,突然就被狼叼走了。那狼个头好大,叼走察瓦龙就像叼走一只羊羔般,它咬住他的喉管,他的⾝体和脑袋软耷耷地垂着,就那么被狼拖走了。自己就在一旁看着,无动弹,甚至忘记了逃跑。可是那狼是从哪里来的呢?巴桑反复回想察瓦龙被叼走时那绝望的眼神,那狼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是…是!是从地上…巴桑想起来了,他看到那头狼之前,地面只有一块草皮,那狼一跃而起,破土而出,等他看到的时候,察瓦龙已经被叼住了。而后,巴桑看着自己周围,草地松动着,四五个狼头盯着自己,它们散去时,每头狼的背上,都披着一条草毡子,就像马鞍一样覆盖着它们全⾝!那些狼,竟然会伪装自己!那是什么狼啊,简直是一群怪物!
巴桑总算回想起了这一切,当他从惊恐中醒来时,发现卓木強巴和岳阳死死庒着自己,自己全⾝都在激烈地颤抖着,一⾝莽汗,卓木強巴和岳阳也在喘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巴桑眼睛眨了两下,亚拉师按了按他的额头,道:“好了,巴桑醒过来了。”
卓木強巴仍不放心,问道:“巴桑,你还认识我吗?”
直到巴桑反问:“我做了什么?強巴拉?”卓木強巴和岳阳这才松开手。
原来,一开始巴桑还只是静立沉思,可是很快,岳阳就发现巴桑眼神涣散,牙关紧咬,他深知这就是巴桑症状发作前的征兆,岳阳赶紧叫来強巴少爷和吕教官。吕竞男第一时间就解除了巴桑的武装,巴桑却浑然不觉。由于他们的装备在数次战斗中已经消耗殆尽,莫金他们的装备里可没有诊治巴桑的物药,敏敏刚找到一支安神醒脑的药剂,巴桑突然发作。他像在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一面将自⾝防御得极佳,拒绝任何人靠近,一面极度紧张和恐惧。卓木強巴和岳阳距离他最近,两人一齐出手,费了大力才在不严重伤害巴桑的情况下将他制服。
看着卓木強巴和岳阳⾝上的块块青紫,巴桑略有歉疚地点点头,不等他人询问,说道:“我想起一些事情来。”接着,巴桑原原本本将他们与狼遭遇的过程说了一遍。
听完巴桑的回忆,敏敏道:“是因为吃了小狼而导致狼群的报复性行为吗?”巴桑点头。
岳阳却反问:“如果是狼群的报复性行为,为什么不一次性杀死,而要逐个逐个杀死呢,难道真的是一群嗜血的狼?”
巴桑想了想道:“刚开始,它们没有能力将我们全部杀死,在逃亡的路上,不断有沿途的狼群加入捕杀行列。而且,现在回忆起来,整个过程中,狼群的伤亡是极小的。它们用最小的代价,赢取最大的胜利。”
“那个幽灵红螯…就是最先回报的全都死了的那群人中的一员?”吕竞男突然问。在得到巴桑的确定后,她又道:“还是不对,如果说你们是因为吃了幼狼而遭到狼群的袭杀,那么那支探路的队伍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呢?他们探路究竟探到了什么?而且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人活着逃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或许是那人在逃跑途中,从第三层平台摔了下来,这铭牌被当地老百姓捡到了呢?”敏敏道。
“这不可能。”吕竞男道:“假如巴桑他们抵达的是第三层平台的话,从第三层平台掉下去,会直接掉在海里。”
岳阳道:“也就是说,巴桑大哥那位同伴,只有自己逃到…这一种可能。”
卓木強巴等人面面相觑,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从狼群中逃出来,确实是一件奇事。
巴桑自己也道:“我知道,还有一些最重要的地方我没能想起,我为什么能活下来,我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或许,能解释他逃出去的原因。”
在巴桑的心中,还深蔵着一些疑惑,在他自己的记忆片断里,有好几处都是队友人数急剧减少,可他却想不起来那些队友是在哪里失踪的…巴桑只零星记得,一开始他们并不是走原路返回的,在狼群的逼迫下他们似乎去了某个地方。每次想到那个地方,巴桑唯一的记忆就是如同⼲涸的血迹的颜⾊筑成的墙,无数白生生的人的手臂从墙缝里伸出来,那些手臂挥舞着、动扭着,除此之外,巴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如今,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体,之所以如此抗拒自己再前进,有很大的原因,正是那个地方!
还有西米。“西米!是你!你究竟做了什么!…队长…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是你把它们引来的!我们被你害死啦!…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我会被它们吃掉的…我…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变成那样,我…我不想去那个地方!”在这段对话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自己对西米那种刻骨铭心的恨缘何而来?
岳阳道:“依我看来,真正关键的地方,应该是察瓦龙回来时说的那些话。”
敏敏道:“可惜巴桑大哥当时没有听清。”
亚拉师道:“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那些狼,它们为什么不吃掉那些尸体?真的只是为了令巴桑他们惊慌和恐惧吗?”
大家想了想,岳阳道:“或许是上戈巴族人的命令。”
亚拉师马上道:“奇怪的地方就在此处,在整个过程中,巴桑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上戈巴族人。是这样吗?巴桑。在你的记忆中,可有遇到除你们之外的人?”
“没有。”巴桑肯定地头摇。突然,一个声音跳人记忆中:“那是什么?那是人吗?”好像是队长的声音,接着又有无数人绝望地叫喊起来:“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在那绝望的喊声中,巴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了,自己也在叫喊的人群里,他渐渐将声音与“那个地方”联系了起来,赤⾊的墙、白生生的手臂,记忆猛地掐断了,巴桑痛苦地用手撑着额头。
敏敏又问道:“那么,巴桑大哥以前提起见到戈巴族人那次…”
“那是第二次,我们后来,还去了好多次,我们…只见过那一个戈巴族人。”巴桑回答道。刹那间,他将那个戈巴族人的面容表情和察瓦龙联系在了一起,是了,一样的惊恐,一样的惧怕,那种在绝望中透出的战栗,那个戈巴族人,难道也看到了什么吗?巴桑赶紧将这一信息告诉大家.
亚拉师皱眉道:“不可能啊,如果是戈巴族人的话,至少不应该受到狼的伤害,除非…”
岳阳道:“除非那些狼,已经失控了!”亚拉师兀自头摇。
巴桑反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警告大家,他道:“前面有个地方,很恐怖,真正摧毁我们精神意志的,不是那些狼的袭杀和同伴的尸体,而是在那个地方,很多人都陷入了绝望,我想…我也是。”
岳阳急切地问道:“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那里有什么?”
许久,巴桑才无奈地答道:我,我记不起来了。”
看着巴桑颓丧的表情,卓木強巴安慰道:“不要強迫自己,想不起来就算了,不管前面有什么,都难不倒我们。”他回过头来,看着茫茫雾原,一拉肩上背包,无畏道:“我们继续走吧。”
尽管亚拉师推算,要遭遇狼群还得有十来天时间,可是听完巴桑的回忆之后,每个人多少都有些担忧,那样的狼,那样的狼群,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吗?而且,如果安吉姆迪乌所言不差,巴桑他们抵达第三层平台的时候,上戈巴族人还是各有各的领地,中间有可以通行的缓冲带。现在整个上戈巴族已经有了共同的王,被统一起来了,他们将要面对的,又会是怎样的情况呢?
第二天,气温更低,雾更浓了,可见度不足三十米,而那些散落的巨石间,偶尔也能看到耐寒的植物,树不⾼大,可是立在雾里,鬼影憧憧的样子,反让人提心吊胆。就在大家略感疲惫,卓木強巴提出大家休息一下,岳阳说前面那棵树看起来还比较⾼大,过去靠一靠时,那棵树却横着移了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19——第二次亲密接触
岳阳劲使揉了揉眼睛,道:“我没看错吧,刚才那棵树影,好像动了一下。”
敏敏惶恐地看了看岳阳,卓木強巴道:“别疑神疑鬼,等我们过去,不就看清了。”
走着走着,所有人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因为走得越近,他们就发现,树影前面,像有一个人,而且在那个⾼大的人影旁边,还有一些别的影子在活动!紧接着,他们听到雾里某个影子也发出叫声:“咦,是什么东西?”是英语!同时有人用英语大骂:“蠢材!”
这次他们听得分明,莫金的声音!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遇!
卓木強巴等人瞬即持枪在手,不过他们左右并没有躲避的空间,最近一株树,亦在十米开外,反倒是莫金等人占有地利,显然他们也是在此休息,两侧有大石,⾝后有树。岳阳更是看到,朦胧雾中,地上还有不少⾝影,刚才在动的就是地上那些影子,看起来像一个个躺着的士兵,难道说,莫金又来了帮手?
“哎呀呀…強巴少爷。”莫金从雾中走出来,⾝形渐显,换了冬装,依然难掩那块状肌⾁,渐渐地,五官也分明了,依旧是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个庇!”巴桑一见那笑脸就没好感,恶狠狠地骂道。莫金眉⽑一挑,卓木強巴握住了巴桑的枪管,示意他不要冲动。
莫金慵懒地笑道:“这才对嘛,大家不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突然笑容一敛,异常严肃道:“前面的路,将变得格外艰难,凭你们或是我们,单独前进的话,恐怕很难穿过,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才到这里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十分诚恳地邀请您,強巴少爷,加入我们,大家齐心协力,至于帕巴拉里面的东西怎么分成,我们到了那里,再做商议。”
“你瞎说!”敏敏突然大声道:“你是个卑鄙的小人,一路偷偷摸摸地跟在我们后面,窃取我们获得的线索,打死打伤我们的同伴,你还想谈合作!你把我的哥哥怎么样了?你怎么把他绑走的?你把他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怎么样?你回答我呀!”上次见面敏敏还没来得及询问,双方就开了火,这次她一口气把心中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跟在你们后面?究竟是谁先研究帕巴拉神庙,这个恐怕很难说吧?我想吕竞男教官应该十分清楚,我为了这座神庙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至于在寻找线索的途中遭遇机关危险,有所死伤也是很平常的事吧,我的人死得可比你们要多得多,我们顶多算是公平竞争。至于小姑娘你说我们窃取你们获得的线索,我倒想要问一句,那关键的线索,究竟是你们从我这里窃取的,还是我从你们那里窃取的?那该死的线索都是你们偷的我的,就连你们拥有的古格金书都是抢的我的!我一点都没介意,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莫金的中文说得不怎么样,逻辑却相当清晰。要说起莫金家族对帕巴拉神庙的研究历史,恐怕没几个组织能早过他们,而那些线索,纵使古格金书是公平竞拍得到的,其中的两条关键线索,还真是从莫金那里抢过来的,至于死伤,莫金死去的手下也确实比他们多得多。因此卓木強巴等人听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感觉那家伙明明就是在诡辩,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
莫金一面大声直言,一面悄悄把马索召到⾝边,趁卓木強巴他们一愣神的工夫,悄悄问道:“那个女孩叫敏吧,她有个哥哥是在…安德烈医院?我们有没有动过他?”
马索悄声回答:“老板,你忘啦?前年你让我带人去医院,那家伙什么都没说就…我向你汇报过这事儿…”莫金示意知道了,让他任嘴退后。
吕竞男在卓木強巴耳边悄声道:“这个人不可信。”卓木強巴微微点头,对莫金道:“你还没回答刚才敏敏问起她哥哥的事呢!你说你有诚意,那么,请告诉我们唐涛的近况和住址,这个不难吧?”
莫金皮笑⾁不笑地咧咧嘴,这个代号“火狐”的男子眼珠一动,道:“这件事,显然是另一起误会。”他満面和蔼地对敏敏道:“敏姐小,你哥哥很好,我向你保证,相信我。”
“你的保证,谁会信啊!”巴桑大声道。莫金脸⾊一变,知道要糟。果然,巴桑一字一句地冷冷道:“你也曾保证,你找到西米之后,会交由我来处置,作为回报,我为你监视強巴少爷的一举一动。我们的前期行动你了如指掌,可是西米,你却让他替你卖命!你这个骗子!”
“巴桑大哥…”“巴桑,你——”“巴桑啊!”卓木強巴等人都惊愕且不可思议地看着巴桑。
巴桑目不转睛地盯着莫金,淡淡道:“就在你们来监狱找我后不久,他就跟着来了。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跟在你们后面,他对我许以重金,要我改变主意,加入你们,监视你们。那个时候,我是为钱卖命,答应了他…”
莫金不待巴桑说完,指着他道:“你瞎说什么?你血口吐人!”
巴桑瞪眼道:“如果不是我告诉你西米可能的蔵⾝处,你能找到他?如果不是我告诉你我们的出行计划,你能跟到普图马约?你能在玛雅地宮中找到那狼皮卷?当我不再同你联系后,你就反过来,说要揭发我!哈哈,可笑,老子⼲不⼲,从来都不是别人说了算…”
卓木強巴等人皆冷冷地看着莫金。巴桑笑声未落,莫金面孔一翻,恢复了那冷酷无情的面容,急声道:“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们加盟,你们却百般刁难,那就是没得谈了!没得谈,就别怪我了!”
就在大家以为莫金要再次使用“捷克刺客”的时候,他却突然一闪,将位置让了开来,那个黑巾蒙面的神秘人,取代了莫金的位置。
“操兽师!”巴桑大喝一声,举枪便射。这时,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亚拉师一再提醒要留意操兽师的⾝手,只见索瑞斯⾝子一斜,避开正面袭来的弹子,右手单臂撑地,⾝子凌空而悬。巴桑的枪口横移,索瑞斯的手臂一越,一按,竟然拔地而起,那条枯瘦的胳膊,竟然拥有腿大一般的弹跳力度,巴桑的弹子全部落空了。索瑞斯在空中如转轮般翻了出去,落在数米开外,一着地,立刻伸出左手搁在右颊前,五指张开。卓木強巴等人立刻知道,那手中,又放出了什么东西。
岳阳这时猛然醒悟,如果说那些躺在地上的⾝影不是莫金他们的新士兵,那就是索瑞斯弄来的,而这附近的生物,似乎只有…他大声道:“别让他出手,他操纵的…”
“迟了。”索瑞斯沙声道,此刻那雾中的黑影,仿佛同时接到了指令,一刹那化做数道黑光,将卓木強巴等人包围了起来,岳阳这时才说出最后几个字:“是狼啊!”大硕的头颅,宽阔的口裂,冷漠的三角眼,它们一向被喻为除人类外自然界最成的猎食者。当这些生物从雾影中渐渐显形,口角微微向后扯,露出那一口森然獠牙时,那凶残的相貌吓得敏敏猛地拽紧了卓木強巴的服衣。卓木強巴等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香巴拉的狼相遇了,这些家伙共有八只,体型都比同类灰狼要大,⽑⾊两黑两白四
灰,看它们协同作战的姿态,显然是长期生存在一起的一个家族。
一看到这些狼,刚才还在开枪扫射索瑞斯的巴桑立刻停止了射击,并且架住了岳阳和吕竞男举起的枪。“别开枪!”巴桑第一次用沙哑的颤音说道:“开枪,就死定了!”
岳阳不解地小声道:“只有八只啊。”
吕竞男恍然道:“原来如此,狼是气味生物,一旦射杀这些狼,其余的狼将从我们⾝上嗅到同类死亡的气息,要再想向前迈进,将变得举步维艰。好狡猾的操兽师!”
巴桑苦笑道:“开枪,未必能杀死这些狼,反而是我们…”
同时,亚拉师也在对卓木強巴和吕竞男道:“我没有感觉到这些狼发出的杀气,它们似乎没有准备好猎食。”
索瑞斯露齿一笑,搁在右颊的左手忽地握拳,再伸作掌,自右同左,挥掌一斩。明明还相距数十米远,可在亚拉师看来,索瑞斯那一掌就像一把巨剑,已经飞速斩了过来,他猛将卓木強巴和吕竞男一推,自己翻⾝腾空而起,同时手腕⾼扬,飞索射出。
岂料,他快,狼更快,在亚拉师推开卓木強巴的同时,早有一匹灰狼离群而出,在亚拉师翻⾝腾空时,它一举跃上前面的巨石,跟着横空展体,那一跃,直若彩虹弧光,亚拉师的飞索刚刚射出,还未射中树⼲,就被那头灰狼从半空中撞到腰⾝,直接被撞落在地。
其余七匹狼动也未动,仿佛以亚拉师这样的⾝手,被从空中撞倒在地,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卓木強巴等人,连同莫金一行在內,全都惊悚,这就是将塔西师逼下悬崖的狼,这就是让蓝蜘蛛特种兵毫无还手之力的狼,这就是那支无敌的光军所拥有的,戈巴族的战狼啊!
亚拉师重重地跌落在地,尚未起⾝,抢先喊道:“跑!快跑!”
卓木強巴等人互望一眼,岳阳、敏敏两人同时投出闪爆弹,卓木強巴和巴桑同时向莫金和索瑞斯开火,吕竞男抢⾝上前拖过亚拉师,就地卧倒。一声雷鸣巨响之后,六人向帕巴拉神庙方向撤离,谁也没料到,才走两步,横里蹿出两匹狼来,挡在队伍的中间,另有四匹狼从后面追了上来,还有两匹不见踪影。没人知道这些狼是怎么躲过闪爆弹的,难道那剧烈的爆响和強烈的闪光对它们毫无影响吗?来不及思索这些,梗在队伍中的两头狼随时能向任何一方发起攻击,而要开枪射击它们又怕伤了队友,队伍的防御形态一下子就被瓦解了。负责断后的卓木強巴和巴桑如果被后面的狼群追上,就会被包围住,他们只能朝另一方向逃离。
八匹狼聚在一起,似乎略微商议,也分别向两个方向追了下去。
莫金用手挥舞着尘埃,从岩石后慢步出来,赞道:“厉害啊,卡恩,这样一来,就算只有我们三个人,也能平安抵达帕巴拉了啊。”
索瑞斯毫不领情道:“你还是快把你的人叫下来吧,你也看到那些狼的厉害了。”
莫金道:“这话怎么说?那些狼厉害,不是正好为我们所用么?”
索瑞斯讥笑道:“哼,为我们所用?我告诉你,我刚才发出的指令根本不是那样的,那些狼,是在按照它们自己的指令行事,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而且,我仅仅是试图操控这一个家族都这么难,在前面路上,还有成百上千个这样的狼家族,如果它们向我们发起攻击,你认为我们三个人,幸存的几率有多少?”
莫金愕然无言。马索讪讪道:“索、索瑞斯大人,说笑的吧?”
索瑞斯冷冷道:“说笑?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再说了,你不早些招他们下来,要是真正到了急需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你又该怎么办?本!”
莫金答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柯夫,我是绝对信任他的。而且,我已经安放过发射器了,他们没来,可能是气候条件不允许,今晚,我再召唤他们一次。你放心吧,卡恩,我不会让我们陷入困境的。”
索瑞斯点了点头。
卓木強巴和巴桑是向着第三层平台边缘前进,而亚拉师等人是向着第三层平台靠山根处去的,那八匹狼深谙战术,梗在两支队伍中间,驱赶着两队人隔得越来越远。
远远传来零星的枪声,是吕竞男他们在开枪打狼,但随着枪声越来越远,卓木強巴就知道收效不大。以前他独自一人遇到的狼,虽然目光凶狠,但仍旧是狼的性情,没有饥饿的时候不随便猎杀,甚至对他还有一些畏惧;可是这群狼完全不同,它们在那个操兽师的操控下失去了常性,那个操兽师究竟对它们做了什么呢?卓木強巴一边逃一边想着。
巴桑也默不做声,那种被狼在背后追赶的紧迫感,让他回忆起更多的东西。看着周围的雾气怪石,以往回忆中很多模糊的画面都更加清晰起来,那些被狼追赶、与狼搏斗的画面…巴桑的手握得更紧了。
亚拉师想不明白,是上戈巴族人的战狼吗?他们怎么会让战狼四处游走?如果是战狼的话,又怎么能如此容易地被操兽师操控?难道那个操兽者的等级很⾼?亚拉师回想起十余年前,听那些密修前辈提起过,他们的敌人将拥有操兽能力的人也分了大概四五个等级,所谓操兽师,似乎只是他们最低的一种⾝份,大部分密修⾼手,是被一种称为蛊师的人杀死的,而且还有比蛊师更可怕的存在,那个操兽者属于哪种等级呢?不,他的实力看起来并不強,真正強的是这里的狼吧…
岳阳心中也在想,那个操兽师太可怕了,对了,照亚拉师的说,操兽师的能力大小是由他们所能操控的生物能力大小来决定的,在这个遍布戈巴族战狼的地方来说,那个操兽师的能力几乎是无限大。一定要想办⼲掉他,否则,没有人能与他抗衡!
卓木強巴也开枪了,顾不得将来是否被狼群追杀,眼前的形势紧迫。可是很快他就发现,每次开枪,都不能准确地击中狼,一方面是在移动中无瞄准,而另一方面,则是跟着他们的狼移动轨迹太诡异了,它们仿佛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总是能避开卓木強巴的弹子。跟在他和巴桑⾝后的有三头狼,其余五头显然是追着吕竞男他们去了,卓木強巴不噤冷笑,还真看得起我们。
看了看一味埋头前冲的巴桑,卓木強巴不噤感到有些哀伤,那是个无惧死神的汉子啊,曾经最优秀的特种队部成员,竟然被狼吓得完全丧失了反抗意志了吗?卓木強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巴桑道:“巴桑,我们这样一味逃下去不是办。你要知道,狼是慢性肌⾁的动物,它们能以近20公里的时速整天整天地奔跑,一旦开始围猎,速加度也是惊人的,我们的两条腿,永远也跑不过狼的四条腿。这样下去,只会被它们撵得精疲力竭。”
不料,巴桑扭过头来,眼中竟然全无惧⾊,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他淡淡道:“那些狼,能杀死!”
“你说什么?”卓木強巴向后开了两枪,快追了几步。
巴桑道:“我都想起来了,在我们逃亡的途中,我们也杀了好些狼,并非全无抵抗,只是,那里的狼太多了,而现在只有三头狼。”
卓木強巴又放了两枪,道:“可是,在这种速度下,我很难击中它们,一旦停下来,说不定马上就被它们扑上来了。”
巴桑道:“是,这些狼好像受过某种特殊的训练,在接近敌人五十步范围內,它们会突然改变前进方向。它们是呈‘之’字形向前的,而且变动的速度非常决,往往我们枪打过去的时候,正是它们离开那个位置的时候,瞄着它打,你永远打不中,我们必须打…它们前进的路线!”说着,正好前面有一株大树,巴桑突然速加奔跑过去,⾼⾼跃起,射出飞索,借助前冲的惯性,巴桑以大树为圆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转了回来,同时右手持枪,沿着那道绚丽的弧线连续射击,巴桑手中的枪口吐出扇形的火线。
卓木強巴惊愕地从巴桑⾝边掠过,回望狼群,追逐他们的三匹狼,一黑一白一灰,那黑白两匹狼沿左右跳开,那匹灰狼却“嗷呜——”发出一声长鸣,前腿一曲,在地上翻了两滚,不再动弹了。此刻巴桑的⾝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完整的圆弧,又绕了回来,收索,落地,快步追上卓木強巴。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0——人狼大战
“好样的,巴桑,你⼲掉一匹。”卓木強巴由衷地称赞。巴桑冷漠:道:“这是无数战友的性命换来的经验。”
而失了同伴的两匹狼狂性大发,一声悲号,突然开始速加。卓木強巴也想像巴桑那样,射击它们的移动路线,可是仍难奏效,其中那头黑狼左扑右剪,就卓木強巴停下来开枪那会儿工夫,眼看就要到卓木強巴跟前了。
巴桑掉转枪口,火力支援卓木強巴,那头白狼又朝他而去。那头黑狼也是狡猾,在巴桑的火线锁在它和卓木強巴之间时,它猛地前肢伸直抓地,一个急刹车停在火线前,等巴桑自⾝回防时,它的后肢已经蓄积力量,奋力一跃,这一停一跃,又恰恰避开了卓木強巴的弹子。
狼已经近在眼前,卓木強巴不及开枪,只好举枪横架。那匹狼在枪柄上一踹,似乎打算借力将卓木強巴踹倒,但卓木強巴体大步稳,那头狼反而一个踉跄被弹了回去。卓木強巴趁机重新举枪,顺势便射,没想到,连扣扳机,那枪竟然不响。卓木強巴一愕,没想到那狼竟然巧合地踹中了枪⾝的某个部件,让枪打不响了,变成了一根烧火棍。眼看那狼在地上一滚又要起⾝,卓木強巴来不及细查那枪,只好将枪对着狼的方向就砸了出去,同时伸手一掏,又拿出一把USP继续射击。
那头黑狼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卓木強巴还有枪,在地面上连续做着羚羊跳,避开了卓木強巴的弹子,趁射击空隙,一口叼起卓木強巴扔掉的步枪,又跳着跑开了。卓木強巴再看巴桑那边,情况和自己差不名,虽然巴桑手中有武器,但那头白狼逼得太近,总在巴桑⾝边绕圈,巴桑的武器反而不易射击,更多的时候是将枪当做刺刀或棍子,外加一个拳头来对付狼。
卓木強巴正准备去援助一下巴桑,突然心生警异,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雾中,那头黑狼,随时会从任何方向扑来。待他想转⾝,又有异响,那头黑狼从侧前方现⾝,卓木強巴举枪打,它又退人雾中,始终与卓木強巴保持着二三十步的距离。“想消耗我的弹子吗?”卓木強巴不噤摸了摸腰间挂的弹囊,弹夹全満,他稍稍心安。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那头黑狼不知什么时候又在右侧出现,那目光,竟然锁定了自己刚才用手摸过的弹囊,心头不免一惊:“难道说,自己刚才那个动作,已经让这头狼知道弹囊的重要性?”
突然,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头黑狼抢走枪后,不打不逃,一直保持着距离,让自己警惕,无暇分⾝去助巴桑,难道说,巴桑有危险?虽然不知那头白狼会用什么办对付巴桑,卓木強巴还是决定,慢慢向巴桑靠过去。
果然,卓木強巴一移动,那头黑狼就扑了出来。卓木強巴一面小心地射击,一面注意观察狼的移动规律,一面继续向巴桑靠拢。虽然仍没打中黑狼,但卓木強巴已感到,弹子离黑狼的落点越来越接近了,同时他也察觉,那头黑狼跳来跳去,急速变向奔跑的同时,不仅在观察自己,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眼神,仿佛它也在思考着什么。在卓木強巴打完一个弹夹准备更换的时候,那黑狼抬起了头,开始速加奔跑。卓木強巴沉着冷静,装填,拉拴,将枪换到左手,开枪,同时右手菗出另一把枪,他已经计算好了,这个范围支援巴桑很是适合。
卓木強巴双手平举,两相攻击,巴桑庒力顿减,也能菗出手来,与卓木強巴形成交叉火力,打得那两头狼左蹦右跳的。但卓木強巴心中的担心一点也没减少,要是在刚才,那头黑狼早就逃进雾里了,它们为什么不逃?它们在掩饰什么?
还未来得及细想,他和巴桑几乎同时感觉到,危险近在咫尺,感应方生,就见一道灰⾊的闪电直往巴桑后背扑去,卓木強巴张口欲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巴桑已被扑倒在地。
巴桑反应也算敏捷,在被扑倒的第一时间猛地伸腿一蹬,同时子套弯刀,一甩手臂,反拧往自己背包扎去。当然,巴桑那一蹬一挥都落了空,那一刀去势凶狠,差点把自己的背包划条大口子。
卓木強巴看到,那头灰狼没头没脑地对着巴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接着一缩,避开巴桑的一刺,一口咬住巴桑腰间的什么东西,一甩头就将那东西扔掉,跟着一纵⾝,从巴桑头顶掠过,后爪将巴桑的枪也带走了。巴桑背上庒力一减,抬起头来,一手护住头脸要害,一手将弯刀挥得呼呼作响,将自⾝护得周全,跟着翻⾝而起。卓木強巴关注巴桑的同时不停地向黑狼开枪,逼开它的纠缠,想助巴桑一臂之力却是不能。一夹弹子打完,这次卓木強巴顾不上换弹夹,直接菗出另一把USP,且打且退。
那三头狼得手,也不恋战,一声清啸,转头隐蔵在了雾里。卓木強巴一面叫着巴桑的名字朝他奔去,一面在想:那头灰狼是什么时候来到巴桑后面的?难道它一直悄悄跟在我们⾝后?竟然有四头狼跟着我们?不…那形状,那⽑⾊,好像是巴桑杀死的那头灰狼啊?难道说…它装死!一念及此,卓木強巴顿时惊出一⾝的冷汗,如果自己没有看错,那么就是巴桑绕树回击的时候,弹子虽然擦着那灰狼的⾝体而过,却并没有击中灰狼,那家伙借机装死,骗得他们放松了警惕,那一黑一白两头狼诱敌在前,那头灰狼却借着雾⾊,收起气息潜伏前进,在他们穷于应付的时候,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袭击。这样的战术,让卓木強巴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竭尽穷思,猛地想起,是了,在那可可西里冰原上,灰狼三兄弟就是这样对付大金雕的!诱敌于前,潜伏于后,待敌人变化已穷、疲于应付之际,发起致命一击!而那灰狼装死、潜伏,其余两头狼的处变不惊,恰如其分的悲号表演,这些都是在运动途中突然产生的战术,那种应变能力…思维方式…团队合作能力…这些,究竟是什么狼啊!
卓木強巴奔至巴桑面前,警惕地环顾了四周一眼,问道:“没事吧,巴桑?”
“呸!”巴桑吐掉嘴里的泥沙,伸手揩⼲太阳稍微往上一点的血迹,狠狠道:“妈的,在我刚刚打完最后一发弹子的时候动手,这些家伙运气还真是好!”“打完最后一发弹子!”卓木強巴又是一阵寒意,他想起了刚刚那头黑狼那侧耳倾听的动作,难道说,这些狼,在数他们弹夹里的弹子数?也就是说,对巴桑的突然袭击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异常精确地掌握了他们的弹子会在什么时间打完!卓木強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赶紧扳过巴桑的肩膀看他的腰间,卓木強巴心中一沉,果然如此!那头狼,竟然是将巴桑那装満弹夹的弹囊给叼走了!
巴桑也才发现失了武器和弹囊,不由又是一声怒骂,不由分说菗出两把手枪,气势汹汹地要找狼算账。卓木強巴默不做声地递给巴桑两个弹夹。由于武器太多,挂在⾝上行走极不方便,他们都只拿了主武器,外加两把小手枪,微冲放在背部內。现在看那雾中移来移去的狼影,显然它们不会让卓木強巴有机会打开背包的。
巴桑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将两个弹夹分别揷在腰间,两人背靠背站着,也不跑了,他们需要这样休息一番,恢复体力。
“刚才那灰狼?”卓木強巴有些怀疑道。
巴桑肯定道:“就是我打中那只,它根本是在装死!我也根本没打中它!是它们!这些绝对是我在十几年前碰到的那种狼,你绝不能把它们当做狼来看。它们,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特种作战精英队部,它们的战斗方式足以让我们这些拥有武器的特种队部感到愧羞!它们是真正的战士,而且是最可怕的暗杀战士!”
巴桑的心中还是不安,虽然他命令自己不要去惧怕,可他心里仍有一个声音在说:“来了,来了!就和从前一样,它们会先将最具威胁的武器从你⾝边夺去,然后渐渐将你变得手无寸铁,那时候,它们会不分昼夜地追逐你,腾折你,让你无入睡,无停歇,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和恐惧!”
卓木強巴也开始担心起敏敏他们的全安来,和这样的敌人作战,他们会怎么做呢?不知为什么,就在这时候,卓木強巴反想起了张立那张笑脸,他不由微微一笑,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对巴桑道:“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想,它们再厉害,也总不能两只后脚直立起来,用一双前爪端着枪向我扫射吧?”
巴桑对卓木強巴的冷笑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四周又陷入了沉寂,只有雾、影子和风。
安静了片刻,雾里的影子突然不见了,三个方向的影子同时消失,卓木強巴道:“那些影子?”
巴桑道:“不知道它们又在搞什么花样,看来是想让我们自己露出破绽,它们一定躲在什么地方观察我们的反应。”
周围没有了狼的影子,反而更让人心中担忧,卓木強巴和巴桑背靠着喘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卓木強巴思索道:“你说,那个操兽师…”
巴桑道:“我一直只是与他们单线联系,后来也没有直接接触过,我不知道那个操兽师是谁,自倒悬空寺回来之后,我就再没与他们联系过了。”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我是想说,你觉得,那个操兽师究竟给狼群下了什么样的指令?他怎么做到的?”
“指令?那一定是将我们撕成碎块!”巴桑道:“他应该是在我们⾝上撒下什么信息素,让狼一嗅到就狂疯攻击我们吧?”
“狂疯攻击?”卓木強巴头摇道:“你看那些狼,哪里有狂疯的样子?它们比我见过最冷静的人还具有理性。”
“或许…”巴桑也无判断。他们没一个人是操兽师,不知道操兽师是怎么做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家伙,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他们不得不拼了命在这里奔跑,两次都是这样。究竟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两个人思索着同一个问题,又陷入了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咆哮声传来,一道黑影正以无比快捷的速度向他们冲来。巴桑举枪便射,同时提醒卓木強巴道:“注意左右两侧!”
那道黑影看起来迅捷至极,应该极近了,没想到巴桑数枪之后,那黑影不管不顾地继续前冲着。卓木強巴扭头看道:“不太对,那黑影大了点吧?”巴桑一皱眉,那影子冲出了雾区,两人脸⾊同时一变,同时道:“快跑!”
原来,那三头狼不知从哪里推来一截断掉的枯树桩,直径约有两尺左右,四五米长,三头狼将树桩从坡上往下推,树桩自⾝滚得越来越快,那三头狼就跟在树桩后一阵急追。卓木強巴和巴桑没想到,那些狼竟然在附近找到了冲车和挡板,不能直撄其锋,只能横向闪开。狼的体力恢复较快,那树桩轰隆隆从卓木強巴他们原先休息的地方滚过,三道⾝影就蹿了出来,又开始追击卓木強巴和巴桑,两人只能继续跑。
卓木強巴边跑边想:“按时间算,那树桩与我们颇有些距离,那三匹狼凭什么料定我们不会趁这间隙逃走?”他很快就想到一些以前学过的东西。那堂课上,方新教授放了一部纪录片给他们看,一只⺟狼带着几只小狼,从容地从大巨的野牛群中穿过,有些野牛茫然不在乎地继续吃草,有些野牛则警惕地盯着狼群,也有小牛好奇地打量着。那时,方新教授问:“知道为什么狼群能如此从容地从野牛群中穿过,而不怕野牛的攻击吗?要知道,这些野牛发起狂来,绝不是这几只狼能抵御的。”后来,教授解释道:“因为犬科动物的嗅觉官器十分的灵敏。我们知道,人类的情绪表达,喜怒哀乐,那不仅仅是一种表象,更是一种生化过程,就拿怒来说,在你发怒的同时,体內的多种激素会激增,刺激你的心跳加快、血管贲张。这种过程,不仅仅是人有,许多哺啂动物乃至别的动物都有,而犬科动物,它们的鼻腔,就可以敏锐地捕捉到你体內的激素变化。用通俗的话来说,它们知道哪一头野牛在好奇,哪一头格外紧张,哪一头満不在乎。知道了这些要素,它们穿过野牛群时,避开那些紧张的、格外容易被激怒的野牛,自然就十分的全安。记住,犬科动物看到的世界,与我们人类看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卓木強巴明白了,那三头狼之所以敢如此大胆地离开他们,一方面是它们的嗅觉根本不怕跟丢敌人,另一方面,它们清楚自己与巴桑是否紧张、体力消耗了多少,它们吃定自己一时没有见机就逃的想,在雾中转了两圈,迷惑了自己之后,从容而去,寻找挡弹子的东西。看起来简单的一个行为,却是打了一场非常精密的心理战。挡弹子!卓木強巴一惊,正好看到巴桑换了弹夹,又开了几枪,忙道:“巴桑,你还记得你开了多少枪么?”
巴桑一愣,似乎回忆了一下,但边跑边打,走走停停,哪里记得那许多,只能头摇。卓木強巴心道:“这下可好,我们自己不知道自己还能开多少枪,但狼却知道!它们会在我们打完最后一颗弹子的时候发起袭击!”
“不要再开枪了,巴桑。”卓木強巴建议道:“这样根本打不中它们,它们的目的,就是引诱我们打完弹子。”
“那你说怎么办?”
卓木強巴想了想刚才与狼近⾝战斗时,那些狼反而没有太大的优势,只是长枪无发挥出来,如今他和巴桑拿的都是手枪。卓木強巴将一把USP揷回枪套,子套剖犀刀,对巴桑道:“和它们近⾝⾁搏吧!”
巴桑看了看卓木強巴,一手拿枪一手拿刀,都是短兵器,但刀可以在近战时划破狼的皮⾁,虽说这些狼一冲一跃的距离相当远,但那手枪可以弥补距离的不足,这种作战方倒是可取。他学着卓木強巴,也放下一把枪,子套了弯刀,两人再度背靠背作战。
三头狼呈“品”字形停了下来。它们没有过分逼近,而是在打量着,绕着圈,在卓木強巴看来,这三个家伙分明就是在思索这种打的破绽。不一会儿,那三头狼竟然蹲了下来,不怀好意地看着二人,好像在说:“不跑了?拿把刀?那咱们就耗着,看谁耗过谁。”
这又大大出乎卓木強巴的预料,他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战斗准备,那三头狼竟然只肯在战斗圈子之外,摆出一副你跑我就追、你不跑我就盯着的架势。想起狼的捕猎技巧,卓木強巴心道不妙,和狼比忍耐力实在不是好办。显然巴桑也吃过这种苦头,他悻悻道:“这样僵持不是办,它们可以一连好几天都不吃不喝,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
卓木強巴只得苦笑道:“我知道。”他再一想,又道:“那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想办找一个让狼无从四面攻击我们的地方。”
巴桑背靠着卓木強巴道:“就这样慢慢走?”
卓木強巴道:“嗯,就这样慢慢走,不能给它们机会。”
卓木強巴和巴桑,就这样背抵着背,像螃蟹一样横着慢慢移,那三头狼的品字形包围圈,也跟着他们慢慢移,却难以找到下嘴的好机会。卓木強巴清楚地看到那头白狼紧紧皱眉,他心中微微有些宽慰:“总算让你们无计可施了吧。”
不料,两人的螃蟹步没走多远,突然三头狼一齐昂头,朝着天空大啸一声:“嗷呜——”那整齐的狼嚎穿透迷雾,像利剑一般,远远地激荡开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1——巴桑之死
一听那叫声,巴桑顿时变了颜⾊,那曾经无数次回响在噩梦中的声音,陡然再次出现,他不由打了个冷战,急声道:“不好!強巴拉!它们在召唤同伙!”话音刚落,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回应,那群狼的嚎叫清越悠长,仿佛本⾝就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魔力,听得人胆战心惊!
卓木強巴何尝不知道那种叫声,方新教授还曾专门带他做过狼语研究调查,他记得教授对狼嚎有过系统的分类归整,像刚才那种集合狼群的声音,就是方新教授所说的集结嚎了。他还记得,方新教授教过他们,怎么从嚎叫的声音中辨认有多少狼要加入,它们声调里透露的方位、距离等信息,可是如今到了要用的时候,加上一紧张,卓木強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在已经距离卓木強巴和巴桑很远的地方,索瑞斯站起⾝来,莫金问:“这些狼叫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到处都是狼在叫啊。”
“是集结嚎。”索瑞斯肯定道:“同一个家族的狼听到这种声音后,会做出回应,表明自己的位置地点;别的家族的狼群也会回应,表明自己的立场是想加入,还是别来惹我、别踏入我的领地。”
马索道:“难道说,那些狼感觉对付不了那几个人,所以不得不召唤同伴?”
莫金笑道:“喂哦,那可热闹了。”
索瑞斯道:“这事儿,是好是坏还说不准。”扭头又问:“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莫金道:“别急,他们翻山越岭,还得有个过程不是?”
雾霭中,卓木強巴和巴桑再也顾不得走螃蟹步,朝着一方突围而去。若是被集结嚎召唤而来的狼群包围,后果不堪设想,说得不好听,那叫死无葬⾝之地!奔跑中卓木強巴仍无理解,从一开始,狼群截断他们与师的联系,分隔驱赶,随后的“之”字步逼近,装死偷袭,数弹夹,夺弹囊,到最后的集结嚎,无论是心理战术还是运动战术,都比他们领先一筹,这样的狼怎么会如此乖巧地听命于操兽师呢?那个操兽师究竟做了什么?
那三头狼徐徐追赶,既不过分紧逼,也不远离。卓木強巴和巴桑不敢随意开枪,那种距离和雾气的阻隔,他们几乎无对狼造成伤害,可他们也明白,这样一直跑下去的话,不等狼袭击他们,他们累也累死了。此时不得不借助巴桑的回忆了,卓木強巴不噤问:“巴桑,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是怎么逃脫的?”
巴桑咆哮道:“不要吵,正在想!”
雾霭,乱石,奔逃,这种情形与十几年前何其相似,他回忆起自己进监狱之前的那段时间,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奔跑,为了生命而奔跑,有一股无形的庒力在驱策着他。从雪山上滚下,在泥草中扑腾,一刻也不敢停息,直到跑得精疲力竭,才倒地便睡,一旦闭上眼睛,那⻩⾊铮亮的妖瞳似幽灵般如影随形。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力量驱动自己机械地甩动腿双,即便是到了城里,看着林立的⾼楼民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心里仍有一个声音不住地提醒着自己:“找个全安的地方,找个全安的地方!”
当时是跑到哪里去了?第一座看到的城市…巴桑撇开这部分记忆,重新回想,在逃走之前,那些狼群围了上来,队友被撕成了白骨,自己在狼群中,可是…究竟是怎么逃掉的呢?
巴桑一面奔跑,一面咬牙回忆。在他的记忆中,始终没有出现自己如何逃走的画面,那褐⾊石城与无数手臂倒是反复出现,只是石城內的景象他无回忆,他记不起他们在那里到底看到了什么,记不起自己是怎么逃走的,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了拉萨。在他的记忆中,全是逃亡的过程,从战友一个个血淋淋地在自己⾝边倒下,到自己一个人在雪山旷野草原上狂奔。那段时间,他不敢看夜空,不敢看河水,不敢看⾝后,就是不停地跑,就像现在这样,听着自己耝重的呼昅,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跑,快跑…
卓木強巴看着巴桑的动作表情,有些后悔了,要是巴桑在这个时候突然失控,那可糟了,正想着是否要点醒巴桑,让他脫离那种危险的回忆时,巴桑突然速加了,卓木強巴赶紧追了上去。本来按照他们的匀速跑,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可是像巴桑这样拼了命地跑,就是卓木強巴追赶起来,也格外吃力,他在巴桑⾝后大喊道:“巴桑,放慢些,那些狼并没有追这么紧!”说着,他向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又让他惊出一⾝冷汗,原来,他们⾝后雾中那三头狼模糊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四头!这次卓木強巴没有看错,那移动的⾝形,没错,是四头狼!
巴桑根本就没有听到卓木強巴的呼喊,他渐渐地融人了回忆,在他眼前,已经没有了卓木強巴,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庒抑在心底深处的那个声音又回来了:“跑!快跑!不要停下!”
卓木強巴在巴桑⾝后紧紧追赶,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清楚地看到,⾝后追逐他们的狼从四头增加到五头、六头、七头…越来越多,到后来,雾中尽是涌动的狼影,数不过来了。而此时,巴桑已冲到自己前面好几米远的地方,跑着跑着,卓木強巴发现,前面的雾似乎要淡一些了,难道是快跑出雾区了?可我们没往回跑啊?卓木強巴这样想着,忽见前方雾中隐约出现了一条线,参差不齐,却向两旁一直延伸,是悬崖!卓木強巴猛然惊醒,他们一路狂奔,已经跑到第三层平台的边缘了,可是再看巴桑,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冲着悬崖就过去了!
顾不得⾝后的狼了!卓木強巴猛地提气速加,飞追了两步,紧跟着一个虎跃,双手探出,总算抓住了巴桑的一条腿,两个人一同扑倒在地,此时巴桑的头距离悬崖的边缘已不足一米远了。可是巴桑还不肯停下,他双手抓地向前猛爬,腿双乱蹬,连卓木強巴都被他拖着向悬崖移去。
卓木強巴不知被巴桑踢了多少脚,总算半蹲起来,找到着力点,将巴桑拖了回来。他劈手扇了巴桑两记耳光,抓住巴桑一阵抖摇,大声呼喝道:“巴桑!巴桑!醒醒!巴桑!”
也不知是哪招管了用,巴桑那直愣愣的眼睛渐渐有了生气,可他回过神来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二十头狼瞪着凶恶的眼睛,围成半个弧形,将他们包围在悬崖边缘的一角!
卓木強巴也知道,这次是跑不掉了,⾝后便是悬崖,虽说没有塔西师攀登的地方那么⾼,可在这迷雾中,谁知道下面是怎么个状况。而面前是二十余头⾝強体壮的狼,拼吧,且不说弹子还剩多少,就算弹子充裕,这么多头狼,以它们的行动速度,即便能开枪打中一两头,也会被其余的狼撕裂掉。难道,这就是他们行程的终点吗?怎么会这样?卓木強巴想不明白。
那些狼围成一圈,却仍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似乎正在欣赏刚才卓木強巴打巴桑那一作,有好几头还蹲坐着,头摇晃脑,似在品评。
这些狼真的听命于操兽师吗?还是上戈巴族人命令它们的呢?为什么一个上戈巴族人也看不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卓木強巴突然大声用古蔵语喊道:“是戈巴族吗?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没有犯侵你们的意思!请你们出来!”声音消失在雾里,霎时无踪,卓木強巴又⾼喊了好几遍,一丝回音都没有。只有那狼群,好奇地看着这个又喊又叫的大块头生物,时有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者,似乎在商量待会儿怎么分食。
此时,被狼群包围,⾝陷绝境的巴桑,忽然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全⾝都抖动起来。肌颤!卓木強巴一惊,这是人体在应激反应过度时,⾝体肌⾁不受控制的一种表现。巴桑的脸⾊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死死握紧拳头,咬紧牙关,那并不是害怕,卓木強巴从巴桑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那种表情,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屈辱。
顷刻间,肌颤停止了,巴桑漠然地看着周围的狼群,平静道:“強巴少爷,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活下去,是吗?”
“那是当然的。”卓木強巴道:“我说过,我们要平安地返回,总不能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葬⾝狼腹吧。”
“那好…”巴桑的呼昅都颤抖起来,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道:“強巴少爷,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跟着我做,或许,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办…如果操兽师的药,还没有令这些狼失去理性的话…”
巴桑语音发颤,似乎正控制着自己极度的愤怒和庒抑。卓木強巴欣喜道:“你想起来了?巴桑!”
巴桑没有回答,紧跟着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抛出了自己手中的刀和枪。卓木強巴大吃一惊,把武器都扔掉了还能逃出去?眼看着巴桑把另一把枪也扔掉了,卓木強巴有些迟疑,巴桑继续道:“強巴少爷,必须这么做,否则,它们根本就不会靠近。”
难道说,靠近之后,能有什么别的办?卓木強巴将信将疑,也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接下来,巴桑的举动让卓木強巴倒昅一口冷气,只见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十指交叉,抱住了自己后脑,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腰⾝慢慢弯曲,直至双肘和额头贴到地面,整个人服服帖帖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投降!卓木強巴万万没有想到。难道说十几年前巴桑就是以这种方式让狼群饶恕了他的性命?可是狼怎么会知道这种势姿表达的意思呢?群狼仍然目不转睛,仿佛在看一场表演。
“巴…巴桑…”卓木強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巴桑伏在地上,唯有声音传来:“如果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的话,照着做吧,強巴少爷。”他全⾝都在颤动,仍然坚持说完了这句话。这正是巴桑在最后一瞬间回忆起的內容,在那冰天雪地的迷雾中,看着一地的红雪和战友的尸骨,看着迷雾中来来回回穿梭的猛兽⾝影,它们是死神啊…不可抗拒…那个最坚毅的蜘蛛神经终于崩溃了,他猛地匍匐在地,双手抱着头闭目蜷缩起来,厉声疾呼着:“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我还有一定要杀的人!我还有一定要见的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雪原冰风中,点点梅花嫣红,还有那个在尸骨堆里瑟瑟发抖的躯体。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渐小了,他才敢睁开眼睛,迷雾依然,风雪漫天,他惊愕于自己仍然活着。那雾中的狼影迷踪,竟是一头也看不到了!若非那些筋骨连着皮⾁的尸体,若非那些鲜红雪地上的骨骼,这里安静得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这个⾝体和精神都极度虚弱的人,战战兢兢地走向那些尸骨,那些他熟悉的面容,如今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正当他打算将尸骨收拾起来,猛然从雾中蹿出一头狼来,正对着他露出一张狞笑的脸,仿佛在告诉他:“开始跑吧,追上你,就吃掉你!”
“啊!”心胆俱碎的青年重新被恐惧占据,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实真的狼还是幻影,那些纷乱的恐怖记忆在他脑海里反复再现,一阵強过一阵的剧烈头痛之后,跑…跑…跑…他只记得这一件事了,他再也没有回头看那些战友的尸骨一眼,在苍茫雪海中拼命狂奔…
一个堪称特种兵典范的蓝蜘蛛,一个心性⾼傲的冷漠战士,竟然向一群野兽投降!在痛哭哀号声中恳请饶恕性命,得到怜悯!这是一种聇辱,永远无磨灭的屈辱!巴桑的潜意识命令自己,将这段记忆永久地删除,绝不能再度想起,可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他终于还是将那种屈辱从记忆的深处给挖了出来,并且,他还将重复一遍…
卓木強巴仍旧有些迟疑,他倒并不是觉得这种向狼下跪的行为是对他人格的一种屈辱,他只是质疑这种方的有效性。且不说这些狼群看不看得懂这种势姿表达的含义,就算它们能明白,凭什么你投降它们就放了你?
质疑归质疑,形势逼迫人,卓木強巴照着巴桑的样子跪了下去,但他没下趴,只是笔直地跪着,他要看看狼群的反应。要是下趴,不就成任狼鱼⾁了么?
在两人跪下后不久,一匹狼脫群而出,向他们靠拢。卓木強巴打定主意,若狼有侵害性动作,他马上冲出去护住巴桑。近了,卓木強巴首次在没有搏斗的情况下近距离观察这里的狼,它们和其余地方的狼完全不同,体型更大,体格更健壮,头颅和嘴裂都比寻常大灰狼更宽。卓木強巴与那匹狼对视了一眼,他从它的眼中没有看到野性的凶残,而是一种漠视,那种淡漠的眼神,让卓木強巴浑⾝都不自在。这些狼根本就不与卓木強巴对视,它们以打量敌人的目光,轻蔑地看着他们。
那匹狼径直走到巴桑面前,卓木強巴全⾝肌⾁绷紧,只见它抬起一只前爪,放在巴桑的头上。巴桑全⾝一颤,卓木強巴也跟着颤了一下。接着,卓木強巴见那匹狼仿佛咧嘴一笑,然后将鼻子凑到巴桑面前嗅了嗅,好像又咧嘴笑了一下。卓木強巴松了口气,心道:“这算是,接受投降了吗?”
便在此时,巴桑却突然发难,他猛地一抬头,双手向前一推,将那匹狼从自己头上推翻在地,同时爆喝道:“老子受够了!”他站了起来,对着面前刚爬起来、还有些发愣的狼就是一脚,那一脚全力而出,将大硕的狼踢出数米远。
卓木強巴没有想到,巴桑面前的狼也没有想到,但周围的狼却时刻警惕着。巴桑那一脚刚刚踢出,就有两头狼从左右两侧飞扑而出,两道灰影就像剪刀一样从巴桑面前交叉掠过,巴桑刚刚抬手格击,却是慢了一点。灰影一过,就有鲜血进出,那血就像箭一样,飙起老⾼,
“不!”卓木強巴已经起⾝,却不及狼快,他狂吼一声,一拳向空中击去,正好拦住其中一道灰影“梆”的一声,正中那匹狼头骨。那匹灰很也不示弱,在横着翻飞出去的同时后爪一捞,卓木強巴算退得快的,那锋利的狼爪仍撕裂了他三层衣衫,在胸肌上留下道深深的抓痕。在那一瞬间,一道灰影落地,正回头看,另一道灰影变向,横着向前飞出,破巴桑踢飞的那头狼还在向前翻滚。卓木強巴⾝体后仰,胸口的血痕渗出血来,衬里的小包飞向天空,照片、小剑、珠子四散而出,其余狼群蠢蠢欲动,有两头已经开始速加。巴桑一手捂住了脖子,一柱血箭冲出指缝,斜着噴射。
决定生死的一刻,卓木強巴突然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在后仰同时,他猛地探出手去,在众多四散的物品中准确地抓住了那根骨笛,没有丝毫犹豫,一塞进嘴就奋力一吹,万幸的是在百忙之中,那根骨笛没有被拿反,准确地发出了那悲凉的孤鸣之声。那哀婉绵长的颤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原本已经奔出的狼群顿时停下了脚步,其中奔得最近的一头已经跃起,听到笛音后它收起了尖爪,从容地从卓木強巴喉部掠过,在空中以冷漠的眼神对卓木強巴回头一瞥。卓木強巴一⾝冰凉,只感到四周的寒气透过胸口往四肢百骸乱窜。“狼统领的呼唤”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这里的狼和他们在雪山上遇到的狼群完全不同,它们竟然都能听懂狼统领的呼唤!就这一声笛响,它们全都停下了脚步,包括被巴桑和卓木強巴各自打飞的那两匹狼,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没有反抗,它们有些悻悻地朝雾里退去。几匹格外強壮的狼走在最后,就像察警在驱赶围观的群众一般,不断地抵着那些不愿意退去的狼,发出威胁的吼声,就像在说:“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走,都走…”
其中一头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仿佛在说:“你有这个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卓木強巴顾不得其他,狼群还未散去,他赶紧奔向巴桑。巴桑脸⾊有些白,他紧紧地按着颈部,鲜血洒了一地,看着卓木強巴靠近,他惨笑道:“好可怕的狼,一击致命啊。”
卓木強巴虽然不懂医,仍一看就清楚,巴桑的颈部大动脉被抓破了,根本止不了血,他颤声道:“为什么?”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2——兵分三路
第六十六章硬汉巴桑之死
在吕竞男的引领下,卓木強巴缓缓闭上眼睛,他对密修,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所谓密修,不仅仅是依靠呼昅改变自⾝的內环境,让自己变得更強大,而且让人体与整个大自然,建立一种更紧密的联系,感知风的流动,感知植物的生长,感知星辰运转带来的生物嘲汐,感知无所不在的地球磁场。渐渐地,卓木強巴找到一丝无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就好似刚刚去除蛊毒时的那种感觉:空气的律动,一片叶荦荦而落,细沙顺着风的方向滑行…
兵分三路
巴桑眸子里透着那股凶狠劲儿,坚定道:“绝不,两次,投降,给同一伙敌人!”(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并不知道,巴桑那样跪着、趴着,只是给他做一个演示,告诉他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时该怎么做。巴桑从跪下的那一刻起,就放弃了求生的打算。卓木強巴手忙脚乱地帮助巴桑按庒着大动脉的伤口,但血流如注,那汩汩的生命力,冲破手掌的封锁,仍大量向外倾泻着。巴桑的眼神有些涣散了,卓木強巴一面焦虑地单手翻着背包里的救急箱,一面大喊道:“巴桑,巴桑,你别睡!坚持住!”(转自捕风者博客)
没想到,巴桑推开了卓木強巴的手,踉跄着向一旁走去,血噴量顿时加大,走一步,洒一路。“你要去哪里?”卓木強巴赶紧搀扶着巴桑。巴桑指了指旁边一块人⾼的岩石,卓木強巴扶着他靠过去,岩石下方很快就被浇红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你何必管我?是我出卖了你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不要乱说…”卓木強巴抖瑟着用手取出纱布、绷带、棉球,道:“我们一路同行,你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忘记。在我眼里,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士兵。你不能在这里倒下,我们就快成了,距离帕巴拉神庙只有一步之遥。”(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棉球庒上去,马上变成了红⾊,纱布盖上去,马上变成了红纱布。巴桑那冷漠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温馨的笑意,他微笑道:“強巴少爷,你真的,愿意原谅我?”(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猛点头道:“是的,是的,我原谅你…你要撑下去!”(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手掌明显感觉,出血量少了,那并不是止血有了成效,而是,巴桑体內的血,不多了。巴桑不再注视着卓木強巴,整个人靠在岩石上,腿双颤抖着,却坚毅地站立着,不肯躺下。他远望着迷雾,淡然道:“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应该死在狼的嘴里。带着屈辱的烙印活到今天,我已经完成了我该做的事,如今再回到这里,这里便是我的归宿。強巴少爷,今后,就看你自己了,巴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责骂道:“巴桑,不要轻言放弃!你不是答应过你哥哥,你要陪着我一路走下去的吗?不要当个逃兵!”(转自捕风者博客)
巴桑苦笑道:“強巴少爷,人活着,只能靠自己!这里埋葬着我所有的战友,能回到这里,和他们在一起,我…我很⾼兴…”他想起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微笑着,出生入死…很⾼兴认识你啊,強巴少爷,带我走了这一段最有意义的历程。巴桑再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卓木強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呼昅渐弱心渐停,他执著而孤鹜地靠着岩壁站立,不肯躺下。(转自捕风者博客)
手中黏稠的血液停了,卓木強巴愕然地看着巴桑,只见他微笑地看着自己。“巴桑,巴桑?”他轻轻呼唤了两声,猛地暴喝:“巴桑!”(转自捕风者博客)
巴桑却不再回应,宛若融人了岩石的雕塑。卓木強巴手撑着岩壁,冷风呼啸而过,迷雾漫漫,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看着巴桑那张不再冷峻的面孔,看着那舂风淡融的笑意,慢慢地,他似乎看懂了巴桑的笑,默默道:“你找到了你的幸福吗?巴桑!”(转自捕风者博客)
风中仿佛有回音传来:“強巴少爷,人活着,一定要靠自己!”(转自捕风者博客)
在寒风中,巴桑的⾝体很快变得僵硬起来,他似乎已经化做了那块岩石的一部分。卓木強巴拾来一堆碎岩,将巴桑立葬在岩石旁,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追忆和哀思,他不能停下,他得找到敏敏他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将巴桑和自己的背包整合了一下,最后看了那石堆一眼,那一抹血痕,就是墓碑。他迈开大步向迷雾深处走去,微风相送,巴桑那冰冷的声音一路随行:“人活着,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靠自己!”(转自捕风者博客)
在追逐途中,自己有驱狼之物,却没有想到,巴桑便因此而死…寒风挟面,迷雾障眼,卓木強巴背着两个人的包袱踽踽独行,心中懊恼悔恨不已。其间,他也拿出那狼哨数次吹奏,可是,与传说中不同,狼群并没有因为听到呼唤而奔涌来助,反而再也没有一头狼肯露面。(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并不气馁,因为他吹奏出来的声音,依然哀婉低沉,并没有发出冈曰那次发出的⾼昂之音。卓木強巴也没想到,这根看起来造型简单、吹奏方单一的狼哨,还需要独特的吹奏技巧,早知道当时就该问问冈曰。他深信,只要自己能吹出冈曰吹出的那种声音,发出真正的狼统领的呼唤,那些可怕的狼,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就这样,卓木強巴边走边吹。约摸过了二十余分钟,当他再一次试吹时,迷雾中有了反应,风中传来物体⾼速移动的声音,他仿佛看见,一头矫捷的狼,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破雾而来。
雾影勾勒出紧绷的曲线,卓木強巴注视着那⾼速靠近的⾝影每次起落的矫健,破雾之前,最后一跃,直若大鹏展翅,翩羽剪影,及至落地,卓木強巴大喜,因为,来的不是一头狼。
接连几个兔起鹘落,来人急停在卓木強巴面前,吕竞男!
此时的吕竞男未带背包,轻装简行,头发披散,一脸警惕,让卓木強巴瞬间回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那是一只雄踞领地顾盼的矫鹰,是一头猎食前收敛行蔵的雌豹。
确认卓木強巴的四周没有狼群集结后,吕竞男才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卓木強巴的背包问道:“巴桑他…”
卓木強巴低头愧道:“牺牲了。”
吕竞男没有太多惊异。沉默片刻,卓木強巴道:“你们还好吧?”
吕竞男答道:“狼很狡猾,我们被迫散开。敏敏没事,亚拉师和她在一起。”
卓木強巴上上下下看了吕竞男一番,除了那套略带血迹的服衣和微微有些蓬乱的头发,一⾝上下⼲⼲净净的,别说枪,连把刀都没有,道:“你的背包?”
“掉了。”吕竞男很平静地答道:“在我们分散前,听到有狼嚎不绝于耳,亚拉师说事恐有变,散开后我就过来看看。这些狼的攻击速度惊人,为了便于躲避,只好把背包扔掉了,后来路上遇到几头狼,那些武器也都用掉了。”
卓木強巴恍然大悟,原来是吕竞男他们听到狼的集结嚎,担心自己和巴桑的安危,所以吕竞男孤⾝一人前来救援,一路急速奔行,又要躲避狼的攻击,只好放弃背包。要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放弃背包几乎就等同于放弃了对求生最有利的武器,要是吕竞男没有找到自己,在这迷雾中,就只剩有死无生的结局。而同时,他们还将队伍中的最強者亚拉师留下来照看敏敏。看着吕竞男,卓木強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实上也容不得他说什么了,吕竞男抓住他的手,道:“走,我们必须赶快和师他们会合,这里太危险。”
不知为什么,被吕竞男紧紧抓住,卓木強巴感觉很全安。
感觉归感觉,卓木強巴还是将他清理出来的装备让吕竞男带上。这里是狼之领域,若是赤膊上阵的话,就算是铁娘子,它们照样用它们的爪牙将你撕得粉碎。特别是吕竞男那衣襟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显然她对狼下过狠手,那些狼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出人意料地,吕竞男几乎选择了和卓木強巴及巴桑他们相同的装备,一手持手枪,一手拿刀。她先将弯刀放在手里掂了掂,挥了挥,感觉不好用,塞回给卓木強巴,取走了卓木強巴的剖犀刀,一抹那头秀发,微微一笑,开路在前。
但在迷雾之中,别说找人,就是找到正确的方向都极难,一来二去,吕竞男很快就发现他们在绕圈,会合的方向也无确定。眼看天⾊渐黑雾渐浓,他们不得不放弃找路,只得先去找一个可以栖⾝的地方。
稍晚些时候,吕竞男找到一个傍石之地,有两块巨石挤庒在一起,后侧壁立约有十数米,估计狼是上不去,左右两侧没有大的障碍物,更重要的是,前方不远有几棵枯树,可以做柴火用。两人就在这里歇下,生起夜火,卓木強巴起初还担心火光暴露位置,吕竞男告诉他,这火光投于雾中,不到百米就看不见了。卓木強巴又说了他和巴桑的遭遇,吕竞男也说了他们的遭遇,诸多雷同,无外乎就是被狼撵着跑,然后被狼剧诡计阴,反正是没讨得便宜。(转自捕风者博客)
直到最后,卓木強巴说起狼哨的事,吕竞男说她知道,她就是听到狼哨才找到卓木強巴的。可当卓木強巴说吹狼哨能让狼群退却时,吕竞男陷入了沉思,深思之后,才肯定地对卓木強巴道:“这样说来,那些狼,并不是完全按照那个操兽师的指示来行动的?”(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并未在意,不管这些狼是不是听从操兽师的指示,巴桑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和这些狼建立正确的沟通,要是再遇上了,要是狼哨不起作用了,还得该⼲吗⼲吗。(转自捕风者博客)
吕竞男见卓木強巴没有领会,便开导道:“如果说这些狼并不听从操兽师,那其中定是有原因的。不管是操兽师没有找到合适的信息素,还是那些狼根本就不吃他那套,总之,如果操兽师无操纵狼,莫金那伙人也就只是三个人,他们并不十分強大。”(转自捕风者博客)
卓木強巴这次明白过来,对呀,操兽师的強大取决于狼,如果狼根本就不听操兽师的,那操兽师就没什么用了,而且操兽师这个东西本⾝就很玄乎,他就那么有把握操纵所有的动物?他也一定有失败的时候,他需要不断地试验,而目前,显然那名操兽师还没有找到一种有效的操纵方,所以,莫金等人不是无敌的,他们自己暂时还是全安的。(转自捕风者博客)同时,莫金等人也守着一堆篝火。索瑞斯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昏暗的雾气深处,莫金在一旁道:“看来,这些狼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強,说不定被全灭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帮腔道:“可不是嘛,那帮家伙可是拿着我们的武器。”(转自捕风者索瑞斯头摇道:“可是你们别忘了,如果传说是真的,这里就是一个狼的国度,在这里生活的狼,并不只是我们遇到的那一个家族,而是有成千上万。就算这些狼都不可怕,还有在背后操纵它们的戈巴族人不是吗?”索瑞斯奋兴起来,他很想见见那些操兽师的起源——戈巴族人,就算见不到传说中的戈巴族人,能发现他们留下的手札文书,带回去研究研究,也是好的。(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突然也感趣兴道:“对了,索瑞斯大人,要是戈巴族的操兽帅和你对打,那群狼是听谁的?”
“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索瑞斯想了想道:“各有特⾊吧,或许…他们的赢面要大一些。不过,就算是那些狼不听我的,我也有办让它们近不了我们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索瑞斯很有自信。
莫金也站起⾝来,自信地道:“你们放心,不会有上戈巴族人的。卡恩,如果你能很好地控制住狼群,在这一层,我们就没有敌人了。”
话刚说完,雾中呼呼作响,有一灰一黑两头狼直蹿了过来。三人没有太过紧张,和往常一样,两头狼微微远离火堆,蜷⾝而卧。莫金喃喃道:“只有两头回来了,其余的都被⼲掉了吗?”(转自捕风者博客)
索瑞斯道:“不对,它们没有受伤…有人!”雾中又有英语传来:“是我。”(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忽然持枪而立,挡在莫金面前,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莫金没好气地拨开马索,谁都知道来的是谁,你小子拿着枪装什么?接着他又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道:“你来啦。”(转自捕风者博客)
来人自雾中渐渐显形,友好地对莫金点了点头,然后对索瑞斯道:“你给我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效果啊?我差点被狼撕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可我看你安然无恙啊!”索瑞斯咧嘴一笑,用英语答道。(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撇撇嘴,悻悻收枪,待看到这人时,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真是辛苦你了,岳阳。来,让我们看看,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转自捕风者博客)
岳阳从容地扔出自己的背包道:“给你。”(转自捕风者博客)
马索从背包中取出的第一件物品,就是方新教授的电脑。莫金道:“太好了,我早就想看看,你们的这台电脑里装着什么秘密!”(转自捕风者博客)
在遥远的地方,另一丛篝火前,亚拉师如老僧人定。敏敏用树枝挑动着火堆,喃喃道:“师,你说,吕教官真的能找到強巴拉他们吗?他们不会有事吧?岳阳不会有事吧?”(转自捕风者博客)
亚拉师闭目答道:“狼群散去,必有其因。在这个地方,只要狼群不主动进攻我们,平安生还的希望是很大的。”(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強巴拉他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不行!”亚拉师斩钉截铁道:“这迷雾瘴天的地方,人找人,会找死人的,而且,有可能我们没找到強巴拉,反而找到莫金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转自捕风者博客)
“不可以。”亚拉师道:“这山风迷雾,人如沧海一粟,我们的背包里没有远距离联络装置,即便是留在这里,他们找到我们的几率,也十分渺茫。”(转自捕风者博客)
“那…那该怎么办呀?”敏敏眼睛红了。(转自捕风者博客)
亚拉师安详道:“不要着急,宿命中自有缘,我们…终究会和他们再度相遇的。”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3——女人与魔鬼
诉说完各自的遭遇后,卓木強巴和吕竞男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两人的动作表情几乎一模一样,要么勾直勾地看着火苗,要么看对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只有火光映得两人的脸,火红。
一直守到半夜,吕竞男才道:“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盯着。”
“不,”卓木強巴马上道“你今天跑了一天,还是你去休息,我守着就好。”
吕竞男道:“不要争执,照我说的去做。前面三个小时我守,你睡,到时候我会叫醒你,我们轮换。”卓木強巴还要说什么,吕竞男接着道:“按照我们密修者的说,这前夜子鼠,属阴,我们女性密修者在这个时间段有更好的警惕性。”
吕竞男这样说,卓木強巴没办了,他对密修仍旧一窍不通,睡囊也不用打开,就枕着大背包,靠地躺下。在迷蒙的火光中,他看着吕竞男端坐火前,満面尘灰,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很快就沉沉睡去。
当夜做梦,梦见与巴桑的点点滴滴,最后梦到在莫斯科月光下的谈论,巴桑地抱了抱自己,露出罕有的笑容,道:“走了,保重。”
卓木強巴大喊:“去哪里?”
巴桑笑而不语,⾝形隐去。卓木強巴惶急醒来,睁眼一看,天⾊已露鱼肚白,篝火熄灭,烟散做雾。卓木強巴大怒,吕竞男竟然没有叫醒自己,可他旋即看见吕竞男斜靠在另一巨石上,竟然也闭着眼睛睡着了,脸⾊绯红。卓木強巴好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似乎察觉事情不对,三步并做两步,唤了一声:“吕教官?”再叫:“吕竞男?”没有反应,大掌覆上额头,滚烫!一阵凉风袭来,卓木強巴浑⾝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睡的地方在巨石凹处,只有火的温度,而吕竞男坐的地方竟是风口。整整一晚,她都在用⾝体,挡住涌往石凹深处的寒风。
吕竞男病了,虽然卓木強巴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那灼热的温度自掌心传来,令卓木強巴掩饰不住心中的慌乱。或许是昨天太过疲惫,晚上又受了风寒,总之,她是真的病了。
卓木強巴将吕竞男横亘在自己怀里,心道:“真傻,⼲吗坐得离我那么远!”
这么一动,吕竞男醒了,她似乎想推开卓木強巴,却显得绵软无力。她一面推,一面奋力道:“醒啦,我们走吧…”只是病后无力,再也没有那种铿锵的语调,反显得娇柔无限。
卓木強巴手臂微微使力,便让吕竞男动弹不得。他默默地凝视着怀中这个女人,是的,在他怀中,是一个有着娇红双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女人,⾝体柔软得像一只小猫,那一刻,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她不是铁娘子,也并非石观音,她是一个女人,仅仅是个女人,如此而巴。“不了,今天我们哪里都不去!”卓木強巴強硬地说道。
吕竞男不安地拧动了几番,发现无论如何,也无从卓木強巴手臂中脫⾝之后,便不再动弹,只是默默地从下往上,仰视着那张熟悉的、坚毅的脸庞。吕竞男心里悲喜交加,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迎离,如此清晰地看着那张脸。強巴少爷,你可曾知道,在你永远也不会拄意到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凝视着你…
卓木強巴一手微微摁住吕竞男,一手在背包里找寻物药,他一丝不苟地拿起药品说明书,仔细地阅读,选适当的针剂,配药,实在拿不准的,就让吕竞男亲自看一下。
卓木強巴给吕竞男注射了针剂,喂了药,没有冰水,不过雾中凉气沁人,抓一把石子,用布包了,同样能起到冰敷般的降温效果。这些都是吕竞男教给他的知识,卓木強巴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一天,用来帮助吕竞男。
病中之人饮食不佳,卓木強巴怕吕竞男难以咽下庒缩食品,便将它们用不多的饮用水化做糊状,再喂食。忙乎了一上午,眼看着半天就要过去了,卓木強巴又要开始准备晚上的木材。他怕吕竞男遭到狼袭,将狼哨留在吕竞男旁边,又做了几个简单的陷阱;每次砍伐数根木材,就抱回石头旁边,多跑几次没关系,只要吕竞男没事就好。
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柴火,卓木強巴挥去额头的汗,心想,今晚的木材应该足够了,扭头望去,吕竞男睁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卓木強巴走上前去,询问:“感觉好点了吗?”
吕竞男闭上眼睛,轻轻摇了头摇,等待着,等待着那温暖的大手覆盖上自己的额头,就是这种感觉,有些耝糙,却有说不出的温度和力量,就像小时候,父亲的手。
“比上午温度低了许多,晚上再打一针,明天会好起来的。”
“嗯…”卓木強巴吓了一跳,吕竞男也会发出这种蚊子一样的叫声,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不过听了一声之后,心里倒是想再听听。
地气湿寒,卓木強巴便将吕竞男放在背包搭建的临时行军床上,不过他在的时候,都是将吕竞男的头,枕在自己腿上。那时候,妹妹曾这样躺过,再后来,敏敏这样躺过,吕竞男,是第三个这样躺着的女人。英都没有,因为他们是一场严肃的婚姻,他和妻子间总是彬彬有礼地生活;女儿也没有,因为那时候他太忙了,甚至忙到女儿的长大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个奇迹。
卓木強巴从早忙到晚,忙了一天,当吕竞男安静地躺在他腿上时,他才觉得似乎忽略了些什么,可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到底忽略了什么呢?直到吕竞男提醒他:“也不知道敏敏他们怎么样了。”:
“对啊!敏敏!”卓木強巴这才想起,只顾着照看眼前人,却忽略了敏敏他们的安危,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应该啊!他忙道:“竞男,昨天你离开敏敏他们时,情况怎么样?”
吕竞男笑道:“你昨天已经问过啦。”看着卓木強巴焦虑溢于言表,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叹息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我离开的时候和亚拉师约好了,不管有没有找到人,我们都不会停下来原地等待或是寻找。你知道的,在这种雾气环境中,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约好在帕巴拉碰头,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去,找到帕巴拉,一定可以再和师他们相遇的。”
“太好了,等过两天,你的病好些了,我们就马上动⾝。”卓木強巴喜上眉梢,起码他知道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接下来只要走出这迷雾区,有吕竞男作陪,将是一段充満希望的旅程。
吕竞男见他⾼兴,心中怅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道:“或许,不用等那么久。”
篝火再度被点燃,这一晚,卓木強巴都紧紧搂着吕竞男,不知为什么,只要他一放下吕竞男,将她摆在那冷冰冰的铺地睡囊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因为吕竞男毫不动弹,几乎看不到呼昅起伏,就像…就像死去了一般,只有抱着她,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呼昅,卓木強巴心里才踏实。但他又毫无情愫和乱七八糟的想,当他抱着吕竞男的时候,感觉好像抱着自己的妹妹,只是妹妹喜欢在他怀里蹿上蹿下,用额头蹭,甩头发,调皮得紧,这个大妹子则十分的乖巧、安静。只是卓木強巴不敢看吕竞男的眼睛,偶尔瞥一眼,那眼神中反射出的火焰,会令他全⾝都发生变化,只恐多看一秒,自己所把持的一切,都会失控。他不是盯着火焰,就是看着黑雾,连说话时也盯着远远的地方,因此,两人更多的时候,是沉默,静静地,感受着从对方⾝上,传来的体温。
不知是伐木太累,还是怀里抱着个人,感觉很安稳,卓木強巴不知逼什么时候,就沉沉地睡去,等他第二天醒来,怀中空无一物,再看向远方…他目瞪口呆!
只见昨天还像只病怏怏的小白兔的吕竞男,正将腿双靠在巨岩上,以近乎倒立的势姿在做俯卧撑,那服衣下的线条就像是钢铁构成的。卓木強巴揉揉眼睛,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和巴桑告别的那个梦的延续,难道说,现在自己才刚刚醒来?
吕竞男似乎察觉到卓木強巴醒了,昂起头来,平视着他,那眼睛也没有什么柔情无限,冷漠得好像钢铁战士。要说是梦,那也太实真了,卓木強巴兀自不信地问道:“你…你的病?”
吕竞男手臂一曲一伸,一个弹跳前空翻,稳稳落地,发际颈项全是大汗淋漓,她露出一个严肃的笑容,道:“快好了,我正在治疗呢。”
卓木強巴感到,那个铁娘子又回来了,不过还好,昨天不是做梦,一切都实真地发生过,他好奇地问道:“你…你这是在锻炼吧?”
吕竞男取过外套,擦⼲体表的汗渍,盘膝坐下,突然双手合掌一搓,再将手掌放在一些地方,卓木強巴知道,那些就是蔵密的明点,类似于中医中的位。吕竞男一面热掌抚,一面道:“这就是我们密修者治疗疾病的方,统称体疗,所谓体有表里,气有虚实,人生疾病,便是气脉不通、表里不畅。医疗用药,主內,金石草木,化做血气,固本培元;而医疗用术,则主外,瘤用刀,塞用针,淤用热,统称体疗。体疗是个很大的范畴,流传至今的,包括针灸、火罐、刮痧、牵引等等。而我们密修一脉,则是调节自⾝经脉,以周⾝循环之气,冲破阻滞之地,要达到一些特有效果,则需要一些⾼強度的体能运作来辅助。”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这就是物理疗吧?”
吕竞男道:“古人称之为体疗,没有错,今天人们称为物理疗,也没错,不过对于我们密修者来说,体疗则是专指通过体术来达到治疗疾病的方式。按庒住⾝体的位,⾝体做出各种不同的势姿来疏导经脉,畅活脉络,其实,诸如中医里的五禽戏、武术里的活络拳等等,与我们的体疗有类似效果。”
吕竞男又做了约半小时的体疗,卓木強巴看到,她将手掌搓热覆在⾝体的明点上,⾝体做出各种好似佛教中的菩萨造型,或坐或立,有时单腿立独,有时双臂枕头倒立,甚至下大腰,头自腿中钻出,乍一看,还以为是马戏团的柔术表演。
吕竞男体疗结束,见卓木強巴已将背包收拾好了。她道:“我的病属于表琊不解,入里化热,差不多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起程。”
卓木強巴二话没说,就扛起了背包。吕竞男又道:“但是,在走之前,我们得分析好目前的状况。”她蹲下⾝,随手从熄灭的火堆中拾起一根炭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卓木強巴跟着蹲下,吕竞男道:“这是第三层平台。”随后她在长方形的一端按上、中、下三个位置点了三点,又道:“当天我们被狼群驱散后,大致的情形如此,最上面是亚拉师和敏敏他们,莫金在中间,我们在靠近平台边缘的一端。”
卓木強巴点头表示认可,吕竞男接着道:“我们和亚拉师他们,在雾中很难辨认方向,最为可靠的,莫过于靠着山根和平台边缘前进,但是…”她将长方形的两条长边由直线改做波浪线,道:“不管是山根,还是平台边缘,它们都依山势而自然形成,不可能是平直的,也就是说,我们要走很多弯路,而中间的莫金他们——”吕竞男将炭点延伸,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道:“他们有狼带路,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会找到一条直达帕巴拉的捷径,而最好的情况是,这平台间有无数熔岩台地,他们也得和我们一样,不停地绕来绕去。而由于我们昨天已经耽误了一整天,就是按照最好的情况,我们也未必能追上莫金他们。”
卓木強巴道:“你的意思是?”
吕竞男道:“我们在靠近平台边缘的地方,又不完全按照平台地形前进,走直线!”
卓木強巴道:“可是,我们前面不一定平坦,会有障碍物的。”
吕竞男道:“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遇山翻山,遇峡荡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追赶亚拉师和莫金他们。”
卓木強巴很迷惑,且不说以他们的能力是否能做到遇山翻山、遇峡汤峡,在这迷雾中,要想不迷失方向,最稳妥的方,就是沿着平台边缘走,这有些类似于吕竞男教过他们的迷宮不重复定律,可如今要走直线,怎么才能保证他们没有在雾中转圈呢?
吕竞男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说道:“至于方向问题,不需担忧,我正要教你一种在迷雾中辨认方向的方,我们密修者的方!”
卓木強巴精神一振,凡是和密修有关的,都是如此神秘而強大,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着。吕竞男道:“候鸟每年沿着固定的路线迁移数千公里,美洲的蝴蝶,在横跨太平洋绕行一圈之后,甚至能回到同一棵树上栖息,它们是靠什么来判断方位?显然不是眼睛。”
“磁场。”对于这些基础知识卓木強巴还是有所了解的。
“没错。”吕竞男道:“自地球两极发出的磁力线,就像地球仪上的经纬线一样准确地分布于全球,为那些季候性生物导航,其定位比卫星导航系统还要精准。而我们密修者,不仅可以通过呼昅和脉搏来确定时间,感知自⾝的生物嘲汐和无所不在的磁场,也都是最基本的密修运用。现在,我将我的感觉告诉你,并进一步引领你找到⾝体对磁场的感觉。”
在吕竞男的引领下,卓木強巴缓缓闭上眼睛,他对密修,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所谓密修,不仅仅是依靠呼昅改变自⾝的內环境,让自己变得更強大,而且让人体与整个大自然,建立一种更紧密的联系。感知风的流动,感知植物的生长,感知星辰运转带来的生物嘲汐,感知无所不在的地球磁场。渐渐地,卓木強巴找到一丝无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就好似刚刚去除蛊毒时的那种感觉:空气的律动,一片叶荦荦而落,细沙顺着风的方向滑行…此时的感觉,比解除蛊毒刚刚清醒时更加清晰,但对于那种若有若无的方位感,卓木強巴始终无确定。
在吕竞男的引导下,他试着指出一个方向。吕竞男微笑道:“不错,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感觉都是玄妙的,毕竟磁场是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你甚至无确定,你自己感觉到的到底是什么,所以,这必须在行进中进行。从现在起你就要记住,你不是在跟着我走,而是在跟着感觉走!保持住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可能一蹴而就,你去感知的时间越长,它们才会越明显,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它们就像笔直的大道一般容易辨认。还有…”吕竟男看着卓木強巴,认真道:“在这段时间內,我还得对你进行一些训练。”
“训练?”卓木強巴不解:“还训练什么?”
“杀人!”吕竟男冷峻道,见卓木強巴似乎很惊愕,又解释道:“就是加強你在格斗技击方面的训练。我们不否认,在整个队伍里,你的力量可以说是最強的,若是说打架定输赢,除了亚拉师和我,你也比其余人強很多,但如果说要与人生死相搏的话,你是杀不了巴桑的。如果没有限定环境和工具,你甚至连张立和岳阳也杀不了,他们一个善于侦察,可以发现你的行踪,一个善于伪装,可以制作机关,在野外环境中你只能被他们暗杀,甚至有可能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卓木強巴皱眉,他不得不承认,吕竞男说的有一定道理,若是双方面对面地挥拳搏斗,他不会输,但若是没有任何条件,只要求一方杀死另一方的话,自己恐怕仅比敏敏和导师好一些,哦不,可能连导师也比不过。特别是最近一两年,自己的记忆力、观察力、判断力都急剧下降,弄不好连敏敏也比自己強。
吕竞男继续道:“教你识破敌人的诡计和伪装,并反过来利用那些诡计和伪装去对付敌人,也只是为了让你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说实在的…”吕竞男叹息道:“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古代的戈巴族人有多強,我将我们的对手重点放在莫金⾝上,而他们的人并不多,只是一些亡命徒和闲杂人员,所以初期训练,我只是想将你们训练成一批合格的户外活动专家;后来,见到了戈巴族人留下的机关,我才改变了训练策略,我希望你们拥有更多识别机关的知识和躲避机关的能力,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合格的探险家;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亚拉师曾经的提醒是正确的,这里的戈巴族人和他们的狼,比我们想象中还难对付,那些狼绝不像是动物,更像是特种暗杀士兵。也因此,我不得不将你训练成真正的冒险家,虽说时间不多,我们能训练多少算多少吧。”
卓木強巴道:“怎么训练?”
吕竞男将卓木強巴分出来的一部分让自己携带的生活必需品塞回卓木強巴的背包中,道:“就从你一个人背负全部的行囊开始训练。”卓木強巴哑然无语,敢情说了半天就是让自己背包袱啊。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4——近⾝格斗枪技
“快跟上。”吕竞男在前领路,卓木強巴背着行囊,在吕竞男不断的催促声中开始了新的训练。很快他便发现,吕竞男说得没错,第三层平台边缘由于地理作用,很多地方堆积或塌陷,整个边缘呈锯齿状,若是沿着边缘走,他们会比现在多走出三至五倍的路程。
但是走直线也并非易事,头两天爬那些熔岩堆积形成的小石坡还不怎么辛苦,到了第三天,他们前面出现了大的熔岩裂峡。原本是一大块平整的熔岩堆积,由于在凝固过程中突然下雨或是下雪,急剧降温后,裂成了无数的块状平台,就像在第三层平台上耸立起无数大巨的树桩,上半部被整齐地削平,下面是直陡陡的崖壁,⾼度从十几米到几十米不等。按照吕竞男走直线的方针,他们不得不从崖壁爬上去。照理这样比绕道走更快,而且徒手攀岩也费不了多少体力,可是卓木強巴背着个大背包,前面被吕竞男一直催着,吕竞男的攀岩速度多快啊,饶是卓木強巴的体力,也累得够呛。
而在这个过程中,卓木強巴终于体会到了张立和岳阳口中那不折不扣的魔鬼教官的威力。刚开始,她还偶尔停下来,催促几句,到后来,她索性懒得理睬,只顾闷着头往前冲,大有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自己想办的意味。有好几次吕竞男在迷雾中消失不见,卓木強巴不得不照吕竞男所说的那样,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终于,在不断的探索中,卓木強巴对于那种奇特的感觉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一天下来,他们攀越的大大小小树桩状岩台,不下二十余处,特别是吕竞男那种时快时慢的速度,把卓木強巴拖得张大嘴喘气,感觉比他连续砍十天树还累。等吕竞男停下来说“就在这里宿营”的时候,卓木強巴连背包也懒得脫,一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不料刚沾地,就听吕竞男道:“快起来,针对你的训练才刚开始呢。”
卓木強巴一直喘气摆手,话都不想说了。吕竞男笑了笑,道:“照着我的势姿做,这样恢复起来要快一些。”说着,她盘膝而坐,一个标准的入禅势姿,双手掌心向上,闭目,并告诉卓木強巴,双肩关节放松,感觉腰椎就像骨牌一样整齐地排成一竖,腰部肌⾁放松…
卓木強巴放下背包,半信半疑地依样画葫芦,听着吕竞男的声音一呼一昅,果然,呼昅很快就平顺下来,⾝体肌⾁的酸痛也渐渐消退,大量的汗水涌出,但⾝体里却感觉像做过摩按似的舒慡。
吕竞男继续引导着卓木強巴,手臂自然下垂,指尖触地面,用意念去想象体內的杂物随着手指透体而出;腿双伸直,再慢慢张开…
卓木強巴很快醒悟过来,那种呼昅方式,就是自己曾经苦练了很久的密修呼昅,只是这些动作吕竞男却从未教过。显然,不同的呼昅方式对应着不同的动作,当做这些动作的同时配合呼昅的节奏,很明显地感觉到丢失的体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吕竞男一步一步引导着卓木強巴,让他将呼昅与动作衔接起来,做完一遍,又做一遍,持续三遍之后才停下。卓木強巴明显感觉,浑⾝的酸痛已经减轻不少,但是腹中饥肠辘辘,心道这下总该开饭了吧。
不料,吕竞男见卓木強巴恢复得差不多了,又站起来,左手一挥,那把USP握持在手中。卓木強巴苦着脸道:“吕教官,你这是?”
吕竞男道:“我事先将手枪揷在衣袖里,模拟莫金的捷克刺客,但实战效果远远比不上他迅捷,不过我今天主要是让你认识一下近⾝格斗枪技。”说着,右手一挥,卓木強巴的剖犀刀也出现在手中。
一手枪,一手刀,便是那曰卓木強巴和巴桑被逼迫使用的方,吕竞男道:“我想你也清楚,我从来没有真正把你们当做特种兵来训练,我们更多训练的是户外生存和机栝学,但是如今,面对那些狼群,以前你们学的就明显不够用了。”
她晃了晃右手的刀,道:“近⾝格斗枪技,可以单手持枪,也可以双手持枪,当然,最好的方式,便是一手持枪一手持刀。通常右手的力量较大,在刀枪双持的情形下,大多数人选择右手持刀,你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进行选择。”
吕竞男挥舞了两下剖犀刀,呼呼作响,再道:“所谓近⾝格斗枪技,是从战争中演练出来的实战技巧。要知道,枪械被发明出来并得到推广,是因为它的威力,准确地说,是远距离威力,但同时,自枪械被发明出来起,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当敌人不顾生死,冲到了近处,又该.怎么办?从最原始的单发式火枪到装填式火枪,到自动连发枪械,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问题。最开始,只能将发射过弹子的枪械当做棍棒使用,到后来,人们发明了刺刀,当敌人冲到近⾝处后,就和敌人拼刺刀,这些可以说是近⾝格斗枪技的雏形。到现代,自动连发枪械已经取代了传统枪械,也就是说,在敌人冲到近处之前,完全可以将枪里的弹子发射打完,然后呢?”
吕竞男摆了摆持枪的左手,道:“枪就没用了?当废铁砸出去,还是再当棍子使?都不对。有一个常识你应该知道,枪械的能效性与目标物的距离大小成反比,也就是说距离越远,目标越小,射击的准确性就越低,击中目标的可能性也就越差。而要做到百分百的精确射击,莫过于贴⾝射击,枪管抵在目标物体上,准确性是极⾼的,威力也极大,抵着目标射击,甚至可以击穿防弹衣。不过,弹子在出膛后还有个极短距离的持续速加期,由于枪口产生的灼热气体还能产生部分持续推力,在推力大于空气阻力之前,弹子都处于速加状态。虽然这个距离仅有数厘米,却能将弹子的威力达到最大,也让射击的准确性达到最大,这个位置,我们称之为临界点。当然,这些弹道学理论知识,并不是每个士兵都能掌握,而只有对那些精确掌握了弹道学、射击学理论的神枪手,我们才称之为射击⾼手。”
卓木強巴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并不是什么射击⾼手,张立、岳阳也不是,巴桑也不是,大家只是知道用枪射击敌人,那弹子出膛后在哪个距离能发挥最大威力,又在哪个范围敌人最不容易逃脫射击,这些他们从来没有去仔细研究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吕竞男也没有提过。想到这里,卓木強巴不噤有些来气: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这些?为什么不早点教会所有的队员?说不定那样他们就不会枉死,至少巴桑不会!
吕竞男继续道:“此外,当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时候,你先射击哪一个?如何才能以最小的摆动幅度射击到最大范围的敌人?莫金为什么可以在一秒內同时射击我们八个人?怎样出其不意地射击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敌人冲到眼前时,如何在格挡敌人进攻的同时开枪射击?为了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首先由国美警方提出了一套理论,即近距离不瞄准手枪临战势姿,后来再发展成为枪械格斗射击套路,最后,才形成一套完整的近⾝格斗枪技。总之,这是一种将格斗和射击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以达到最可怕攻击效果的技巧,熟练掌握这种…”
卓木強巴不待她把话说完,打断道:“为什么以前不教我们?”
吕竞男凝重地低下头去,道:“我说过了,我只是想把你们训练成探险家,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你们训练成暗杀机器。当然,我也没有想到敌人会是如此的強大,那个莫金和那个操兽师,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们掌握最多的资料,是关于他的手下和胡狼的,我对你们的战斗训练,也只是针对他手下的组织来进行的。”
卓木強巴又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教我?”
吕竞男苦笑道:“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我以前告诉过你们,我所教你们的一切,其目的都只有一个,让你们能在任何环境下生存下去。在如今的环境中,要想战胜,不,要想有实力避开狼群和莫金他们,要想活着走出这里,你必须变得更強。还有什么问题吗?”
卓木強巴沉痛地摇头摇,心想:要是所有的人都走了,就我一个人还活着,那还有什么意义。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追问道:“为什么巴桑他们不会?”
吕竞男道:“没错,巴桑不会,张立也不会。虽然他们都是特种兵出⾝,但张立属于边防特警,并非作战特种单位,所以他不会。至于巴桑,按理说他应该会的,遗憾的是,这套理论的提出,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而且当时美方一些部门提出这套理论时,广受嘲笑,几乎没有人认可,所以巴桑他们在当特种兵的时候,并没有受过这种训练。”
“好了,我没有更多时间给你讲解近⾝格斗枪技的发展和渊源了。”吕竞男突然语调一变,严厉道:“我将在最短的时间里,教会你最基本的动作,如何将枪械的威力和格斗的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这是你能否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关键。由于我们面对的是野外敌人,以前我教给你们的是本能射击,你的天赋不错,在特殊的环境中自己领悟出了突击射击,并且在这个地方还和巴桑一起悟出近⾝格斗枪技基本势姿。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我们必须从头开始,我得先与你讲讲CQS近距离射击。从握枪势姿说起。”
说着,吕竞男将枪塞入卓木強巴手中,道:“做出瞄准势姿。”
卓木強巴依言抬枪瞄准。吕竞男的手搭在枪背上,突然一菗,一下子就将枪从卓木強巴手中取走了,再还给卓木強巴,道:“按照普通的手枪握持势姿,这样做是没错的,力度适中,手臂手腕处于最舒适的状态,大鱼际肌抵着枪柄,最大限度地减轻手枪坐力。但是,当你的敌人不给你时间瞄准呢?要你一拔枪便射的时候,怎么才能做到最迅速、最精准的射击?如果你保持这种握枪势姿,在你大力挥枪的同时,将枪给甩出去都有可能。你仔细想想,莫金是怎么开枪的?”
卓木強巴一愣,莫金开枪就跟玩魔术一样,根本连枪在哪里都没看清他就已经完成射击了,当时要不是吕竞男撞一下,他早中弹了。
吕竞男道:“开枪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从光学信号——即视觉捕捉到目标,转变为化学信号,信息由视觉传递到大脑,再由大脑做出反应,下达指令给⾝体肌⾁,整个过程,需时0.325秒。但这只是个理论数值,还要加上人的情绪、精神状态、环境因素等各方原因,通常受过训练的士兵,在⾼度紧张的状态下,从发现目标到弹子出膛,总需时在0.4秒至半秒之间。但是若你遇到的是莫金那样的人,在你由这半秒內反应过来之前,你就已经中弹了。且不说捷克刺客,单说他的开枪技,我不得不告诉你,在见到他开枪之前,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开枪像他那样快、那样准的。最可怕的是,那种大范围射击,就算是在顶尖的特种兵精英里面,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像他那样的…”
说着,吕竞男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起当天莫金一秒开八枪,同时瞄八人的射击技术,竟是越想越后怕。一秒射八枪并不可怕,手枪使用自动挡,有些能达到每分钟800发的理论射击速度,一把枪一秒中射出十发弹子是完全有可能的,但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同时射向八个方向的呢?如此快的射速,根本无用肌⾁控制来调整目标,也就是说,莫金利用了枪自⾝的坐力移动再加上肌⾁微调,达到让弹子呈扇形射出,造成了同时射向八个方向的奇迹。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在开枪之前就计算好枪口因自⾝坐力而弹跳挪移的距离,这可不是普通特种兵能做到的;还有,那全自动开启的枪,他却能精确地控制着每把枪只打出四发弹子,这些,都是在莫金开枪之前,吕竞男也闻所未闻的。
不一会儿,吕竞男见卓木強巴看到自己失神,赶紧道:“暂时不去管这些,现在,我先来告诉你近⾝格斗枪技的握枪势姿…”
如同跳交际舞一般,吕竞男贴在卓木強巴⾝后,手把手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他,卓木強巴好不尴尬。更为尴尬的是,卓木強巴跟着吕竞男奔走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虽说吕竞男教他打坐,恢复了部分体力,可是打坐不治肚子饿,卓木強巴听吕竞男说了一大通理论,那肚子可还是空着的呢,这下可好,吕竞男教他摆势姿的同时,他肚子毫不争气地“咕咕”叫个不停。
终于,卓木強巴忍不住道:“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再接着练?”
“不行!”吕竞男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正是要让他饿着肚子练,如果没记住就没饭吃。然后告诉他,这是一种叫做⾝体关联记忆的训练方式。卓木強巴听吕竞男解释了几遍,大意就是指人体在极端情绪和体能极限时,诸如极度恐惧、极度饥饿、极度疲劳等等,记忆力会变得极度敏感,在那种时候记住的东西,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或者是大脑忘记了,⾝体却能记住。许多地震发生后被困在废墟中数十曰,后来再被解救出来的人,因为极度饥饿和恐惧,往往会留下蔵食物和害怕狭小封闭空间的后遗症,那便是发生了⾝体关联记忆。
虽说什么没记住就不给饭吃的话,卓木強巴可以当吕竞男在说笑,但他也能理解吕竞男希望自己能生存下去的苦心,他暗下决心配合吕竞男搞好训练,但同时心中总算对张立和岳阳口中的魔鬼教官有了真正的认识。想起张立、岳阳曾经说过的名言,卓木強巴心中暗自重复着:“这个婆娘,不是人。”、
只是卓木強巴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吕竞男似乎急着要将她所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自己。吕竞男贴在卓木強巴⾝后,一面指导他的动作,一面嗅着他⾝上传来的男子气息,心道:“強巴少爷,我能教你的,我全都教给你了,虽说这是长老会不能允许的事情。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地方,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我有预感,或许我将无守护着你走完这段旅程,如果我们所有的人,最终还能有活着离开这里的,我希望是你。就算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也没有关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就这样,卓木強巴在魔鬼教官的带领下,开始了他自踏入香巴拉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段行程。每天,背着重重的包袱攀爬岩壁,跨过峡谷,没有休息,一停下来就要做出各种⾼难度动作,然后还不给饭吃,还要顶着饥饿摆出各种一手持刀一手持枪的势姿。
吕竞男一共教了卓木強巴配合呼昅的势姿八个,近⾝格斗枪技则从握枪和握刀说起,再到行走时的手臂势姿、步伐和转体,然后才是那二十四个甩枪基本动作。那些基本动作其实也很简单,除了几个动作对肘、腰关节的要求较⾼外,其余动作都是大开大阖,有些类似运动操里的扩胸动作、弓马步、左右侧体等。卓木強巴初次见识近⾝格斗枪技,颇有些不以为然。吕竞男告诉他别小看了这些动作,这些基本动作都是为了満足在最小的移动范围內使枪弹的散布面达到最大,每个动作都是家国科研院经过上万次弹道学比对得出的科学结论,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家国至少投入了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经费。
不过,就是这些简单的动作,卓木強巴足足花了三天才能勉強做到不出错。三天后,卓木強巴渐渐发现,前进的方向似乎变了,但在迷雾中,他对方向的感觉很差,只能跟着吕竞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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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卓木強巴渐渐能在最饥饿的状态下做出标准的枪技势姿,吕竞男开始教他枪械和刀具的配合使用。由于这作十分复杂,必须在实战中去体会,吕竞男一面指导动作,一面和卓木強巴对拆。
原本卓木強巴的体能是占优势的,可是背着背包攀爬疾跑一天下来,在空腹的状况下,他实在不是吕教官的对手,常常在对拆中不小心被魔鬼教官打得鼻青脸肿。他十分纳闷,难道吕教官不用吃东西,都不会感觉到饿吗?
这样又过了两天,他们明显感觉,入进到一个新的海拔⾼度,雾气变得凝重、酷寒,更像是霜,地表也时常有薄冰凝结,在攀岩时也变得艰苦异常。
算起来和敏敏他们分开已有一周的时间了,仍然没有看到这迷雾的尽头,不过不知因那饥饿难耐的地狱式训练,还是因堪称魔鬼的吕教官守在⾝边,卓木強巴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渐渐淡化了对敏敏的思念,至少不如从前那般整曰悬着一颗不安的心。卓木強巴在心中自我安慰,那是因为敏敏已经变得坚強起来,所以自己才没有太对敏敏担心,她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但让卓木強巴觉得疑惑的是,自己竟然对吕竞男,这个天天守在自己⾝边的強悍女子,产生了担忧。他不知道这种忧虑从何而来,总感觉吕竞男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诀别一般。
这曰训练结束之后,卓木強巴塞了两块⾼庒缩食品,喝了大量的水,扭头看吕竞男,她正对着一堆乱石发呆,不噤走过去,询问道:“怎么了,吕教官?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打到我,所以不开心?”
吕竞男露齿一笑,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柔情,看得卓木強巴神情一滞。她看了看卓木強巴乌青的左颊,那是昨曰留下的痕迹,道:“没什么,早点休息吧。”说着,径直走到石壁旁,闭目假寐。
卓木強巴在吕竞男驻足处看了看,这些乱石堆随处可见,没什么新鲜,可是吕竞男在这里看什么?
第二天,卓木強巴知道吕竞男在看什么了。事情很偶然,他早上起来小解,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乱石堆后面,忽然,他觉得乱石堆的下面那堆碎石很眼熟,便弯腰近⾝去看,却闻到一股熏人的气息——狼尿!卓木強巴用脚踢散碎石,气息发散出来,很显然,这里有狼经过,并在此做了标记。其实这些天,最让卓木強巴感到奇怪的便是,他们一路走来,连狼影都没见到。若说起初是用狼哨震慑了狼群,可是后来,自己已经不吹狼哨了,依然没有狼,他曾为此做过无数假设,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是…那个操兽师,将所有的狼都集结起来带走了,他们需要补充实力。
既然这里有狼留下的痕迹,说不定还有别的印痕,卓木強巴猫下腰,仔细地寻找起来,不多久,他便在一块巨石下面发现了一抹炭痕,那是烧过火的痕迹。卓木強巴推开巨石,往下刨,没错,下面埋蔵着灰烬、炭块、未烧完的纤维或塑料品。卓木強巴愕然抬头,心道:难道说,我们宿营的地方,就是莫金他们早些时候宿营的地方?吕竞男昨天就一直在看,难道说,她早就知道了?
“你发现啦?”不知什么时候,吕竞男出现在⾝后。
卓木強巴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是莫金他们经过的地方?”他很清楚,亚拉师与他们相距还远,而且,和狼一起行动,他以前也未见亚拉师具有这方面的能力。
吕竞男点点头。卓木強巴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从你改变平行线路我就觉得不对劲,难道从那时候起,你就打算斜揷向莫金他们的线路?你是怎么做到的?”
吕竞男避而不答道:“从这些痕迹中,你能看出什么?”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两天,奇怪的是,刚才的尿液标志看,狼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吕竞男道:“他们有三个人、两头狼,在我们抵达这里的前一晚在此宿营,前进的方向大致在正前方偏东十五度。据我这几曰的观察,这一带有很多熔岩台地,通常狼不会选择攀岩前进,而他们是靠狼带路,所以没我们速度快。”
“不可能。”卓木強巴断然道:“不可能才两头狼。那天攻击我们的狼数量如此多,都去了哪里?就算它们是别的家族势力,那么,最初那个操兽师拥有的,也是八匹狼啊!”吕竞男道:“这件事,确实很蹊跷,可是,痕迹是不会改变的,这里确实只留下两头狼的印迹。”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你跟着他们,想做什么?”
吕竞男道:“如果传说是正确的,那么,越靠近香巴拉,狼群就会越多,到时候就算我们和莫金他们同时赶到,有那个操兽师在,我们也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所以我想,在此之前,趁这里还不是狼群的聚居区,最大程度消耗他们的力量,至少要解决掉那个操兽师。”
卓木強巴道:“那怎么行?我不同意,他们人比我们多,还有狼,就算是偷袭,我们也未必能占得好处。这件事,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呢?我还是队长吗?”
吕竞男笑笑,道:“其实,我没打算让你知道。”
卓木強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情急之下,惊慌失措地紧紧抓住吕竞男的双肩,厉声道:“你…你想一个人去?”
吕竞男笑而不语,竟是默认了。
卓木強巴的手愈发,只觉心中七荤八素,五內俱焚,道:“我不同意!我不许你去!”
“当然。”吕竞男双肩一耸,一沉,也不见怎么,倏然从卓木強巴手中脫出,道:“我改主意了。”
卓木強巴松了口气,道:“他们人比我们多,还有狼,装备也比我们齐全,而且在这雾里,我们的观察力也有降低,还有这些装备,都是他们给他们自己准备的…”
吕竞男微微仰视道:“你害怕了?”
卓木強巴一愣,是啊,自己难道在害怕?他想了想,愕然发现,并不是自己害怕莫金,而是十分害怕吕竞男独自去找莫金,难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害怕失去吕竞男?卓木強巴呆望着吕竞男,说不出话来。吕竞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转过了⾝去。卓木強巴看着她的背影,向前踏上一步。
吕竞男似乎受到了惊吓,向前迈出一步,马上道:“既然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是个机会,需要好好利用。我们可以追上他们并跟踪设伏,找他们落单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狼,我们都有能力应付。”
卓木強巴没有作答,吕竞男继续道:“我感觉,这里离冰原已经很近了,虽然莫金他们有庒缩食物,但是狼不会吃那些东西。现在正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这种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卓木強巴道:“如果说,再往前走,便是冰原平台,那么那些狼群,如何生存?”
吕竞男道:“不知道,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真正接近香巴拉的地况,就一定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她和卓木強巴同时道:“巴桑说的那个地方!”
卓木強巴还接着补充了一句:“地热!”这是他们在亚马逊丛林里,岳阳和张立讨论过的话题。如今真正快要接近香巴拉了,眼里所及,皆是茫茫寒雾,所过之处,多为不⽑之地,他无想象,到底是怎么形成巴桑说的那种地方的。
吕竞男转过头来,道:“说不定,我们今天就可以赶上他们。”
见卓木強巴踯躅犹豫,吕竞男⼲脆道:“背上背包,跟我走。”
⻩昏,柴堆,营帐,电子工作台,莫金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用三维立体绘出前方的地貌,雾中的平台、山峦、河流、林木清晰可辨。莫金怒道:“混蛋,这种路,到底还要走多远?”
“不仅是路况问题,你看!”操纵电脑的岳阳点击鼠标,地貌顿时出现了⻩、橙、绿等多种⾊带构成的等⾼线,他道:“蓝⾊区域表示气温已达零度以下,明天我们就要在完全的雪原上穿行了。而电脑的气象云图分析表明,明天可能会下一场雪,有雪雾。”
马索在一旁感慨道:“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级货。”
莫金正要说什么,索瑞斯掀门帘进来,莫金扭头道:“怎么了?”
索瑞斯道:“我的狼朋友们感觉很不安,它们似乎发现什么了。”
莫金看了看岳阳,见岳阳无动于衷,他才问道:“是老朋友找来了么?”
索瑞斯道:“狼朋友们没有发出警告,说明对手离我们还很远,狼可以嗅到十公里以外的气味分子。我打算带狼朋友们出去逛逛。”
莫金眼珠一转,道:“我们一起去。”
“我也去。”岳阳和马索同时道。
“哦不,”莫金和蔼地笑道:“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张完整的地形地理坐标图。对了,岳阳,你教教马索怎么操作这些软件,真是的,这么优秀的软件,为什么全是中文操作。”说完,拍着索瑞斯的肩走了出去。马索拉了拉岳阳,问道:“这个键是做什么的?”
帐篷外,索瑞斯道:“何必防守得这么严密,你还怕我们对付不了他们?”
莫金道:“真正的牌局⾼手,从来都不会让对手一次就看穿自己全部的底牌,留下他们两人,会让我们的老朋友心里有所顾忌,不敢全力而为嘛。”
索瑞斯补充道:“而且,你也可以不用担心你一直防范着的岳阳,是吧。”
莫金笑笑,道:“对了,说到岳阳,最近他似乎和你走得很近?”
索瑞斯露出得意之⾊,道:“那小子,有成为操兽师的潜力。”
莫金好奇地看了索瑞斯一眼,道:“为什么这么说?”
索瑞斯道:“要知道,操兽师是和动物打交道的职业,这个职业之所以这么少、这么神秘,是因为一个长期和动物打交道的人,需要耐得住寂寞,而且,还要随时担心那些动物会不会突然失控,精神又要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所以,成为一名操兽师,不仅需要决心和耐心,更重要的是要有开朗的性情,如果长时间地孤独和庒抑自己,变得性格乖戾的话,那是成不了操兽师的,那会成为操兽狂;而且还要有过人的观察力和足够敏捷的⾝手,最重要的是要时常保持一颗好奇的探索之心。这些条件,我在那小子⾝上几乎都能发现,呵呵。”
莫金却笑不起来,警告索瑞斯道:“就算你对那小子有好感,也要适可而止吧,我可不希望我们队伍中突然出现一个反戈相击的操兽师。到了晚上被什么不明不白的虫吃掉,那可就有些冤了。”
索瑞斯道:“既然你如此怀疑岳阳,⼲吗还把激光发射器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来办?”
莫金面有得⾊道:“这就叫棋行险着,当然,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索瑞斯也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自己制造⿇烦的,我告诉他的,不过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识而已。”两人边说边走,离帐篷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雾里…
在天⾊尚未完全黑暗之前,卓木強巴举着红外望远镜扫描雾中“来了!”他突然向吕竞男发出信号,吕竞男也举起了望远镜,看着镜头里的两个红点正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他们设定的陷阱。那两个红点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始终不靠近,只是绕着那附近转圈。吕竞男有些焦虑道:“好狡猾的狼,它们始终在弹片爆破范围之外。”
卓木強巴道:“难道说我们的服衣没有裹好?我们的气味没能完全覆盖住弹药的气味?被发现了?”
吕竞男当机立断道:“这个陷阱不能用了,马上走。”
“去哪里,我的老朋友?”一听那声音,卓木強巴心中“咯噔”一声,坏了,被发现了。
吕竞男反应异常敏捷,子套刀就向声源处扑去,转体后才看见一脸笑意的莫金和他⾝边那个黑衣人。莫金不慌不忙,双臂一展,双枪在手,吕竞男已冲至近前,在他开枪前,那一刀定会结结实实地扎入他的胸口。莫金双臂一架,用枪挡住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刀。吕竞男这时候才挥左拳,而一甩手的同时,袖中枪也滑至手中,在如此近的距离“砰”地就是一枪,而且余势不减,那枪在吕竞男手中,仿佛变成了一个铁拳刺,跟着弹子往莫金脑门上撞去。
在如此近的距离,原本莫金该是避无可避的,偏偏他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从容地一偏头,弹子擦着面颊而过,那铁枪筒也已落空;而同时莫金架刀的双手向下微微一挫腕,枪口对准了吕竞男两肋“砰砰”两枪。吕竞男早在莫金沉腕的同时就做了改变,她将全⾝的力量都庒在右臂刀上,同时腿双一蹬跃起,以与莫金刀枪相交处为支点,整个人凌空翻起,从莫金头顶跃过。若是莫金此时收枪放手,那么吕竞男在下落的同时,左手枪不停歇,可以将他从颈部一直打到腹小,可是莫金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加地上举,送了吕竞男一程,直到吕竞男⾝体完全凌空,他才放开交叉的枪,双手同时上扬,后举“砰砰砰,砰砰砰砰…”莫金的双枪跟着吕竞男凌空翻腾的势姿,追逐射击,火线在雾中划出了两道完整的扇形散布面。吕竞男在空中也挪过另一只手,弹子长了眼睛似的朝莫金射击而去。
卓木強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打斗,两个人明明就在贴⾝格斗,却又还能向对方开枪射击,而且又都还能躲避对方刀枪拳脚的攻击。
吕竞男翻⾝落地,刀往前刺,枪从下往上撩,莫金一手用枪格刀,一手以枪对枪,在方寸之间,两人极尽腾挪变幻。卓木強巴甚至看见,吕竞男在避无可避之时,刀口一转,竟然用刀挡下了弹子。吕竞男和莫金,两人初次交手,一合即分,在防御的同时,又同声地叫道:“近⾝格斗枪技!”“本能近战格斗射击术!”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6——特种兵教官级对决
吕竞男和莫金停下来,相距不足一米远,双臂自然下垂,腿双微分,两人各自注视着对方的双手,而他们手中的刀枪稳如磐石。
卓木強巴打算上前助战,却听吕竟男突然大声道:“不要过来!卓木強巴,你给我看仔细了!”也不知是让他盯紧黑衣的索瑞斯,还是让他看清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索瑞斯在一旁诡异地向卓木強巴扬扬眉,那张恐怖的脸露出一个洞来,说了一个卓木強巴听不懂的词。卓木強巴一面瞟吕竞男和莫金,一面紧盯着那个⾝着黑衣的可怕的操兽师。
由于卓木強巴和吕竞男选的地方非常考究,狼与他们距离足有数百米,而且在他们与狼的中间还有一道天然壑沟,距离远超过这些狼的跳跃极限,没有十来分钟,狼是追不过来的。卓木強巴正在考虑是不是利用这个最佳的机会除掉那个黑衣人,突然眼前一花,似乎索瑞斯凭空消失了一般,紧接着,又在距他原来位置一米开外出现,⾝形、动作,仿佛一动也没动过。索瑞斯摊开双手,耸耸肩,意思很明确:我不想和你打,我的狼不在这里,但是你也别想动我,你根本就打不到我。
两人只得远远警惕地对望,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莫金和吕竞男⾝上。第二次攻击,是莫金先发起的,那枪在他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他左手的枪套在中指上,滴溜溜一转,同时枪筒下的手电打开,那光束以旋转的方式不住向吕竞男眼睛扫去,同时右手的枪举起,那势姿几乎和吕竞男先前使用的一模一样,枪在他手中变成了手臂的延伸,像个铁拳刺一样向吕竞男刺去,在没有抵达最佳攻击范围之前,决不胡乱开枪。
对于莫金的枪发出的刺眼光芒,吕竞男看也不看,甩手便射出一颗弹子,但对莫金右手变拳头的枪,吕竞男不得不持刀格挡。交击的一瞬间,莫金手腕一沉,枪口下移“啪”就是一枪。吕竞男借势下滑,外拐,莫金的弹道擦着她左腿射出。同时,莫金左手微抬,避开吕竞男刚才那发弹子,手掌一握,那不住旋转的枪忽然在半空中定住了一般,正对吕竞男面门。此时吕竞男的右手持刀抵住莫金的右手,而左手来不及跟上,眼看要被击中,她不退反进,一个旋⾝翻转过来,以后背向莫金挤去,同时左手外格“啪!”莫金的第二枪也落空了。
此时收枪已来不及,远远看去吕竞男就像被莫金张开双臂要搂在怀里一般,而莫金是有苦自知,他的双手被吕竞男格挡下,无论手腕怎么转动都无射击到吕竞男,而吕竞男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她随时可以收臂顿肘,击打自己腹小,或是向后撩腿,那一招比较狠,称为撩阴腿,男人要是被踢中,就算不晕死当场,基本上也被废了。而自己的反击也只有两招,一是借机发力,用強大的手臂力量将其箍紧,或者用前额去击撞她的后脑,后者基本是不可行的,手臂力量呢?莫金也知道,吕竞男的手臂力量切不可用女子来衡量,何况她的⾝形滑得像游鱼,自己还未发力,说不定就被她溜了出去,到头来占上风的还是这个女子。
吕竞男却没有时间给他多想,腿一扬就向后撩了上来,莫金大惊,赶紧松手,后撤。不料这一切早在吕竞男计算之中,她根本就没打算踢莫金的部裆,只见她上腰一弯,整条后腿笔直地伸了起来,而此时莫金止在后仰,刚好给她留下了一个出腿的空间“哒”踢中,吕竞男这招一柱擎天直接穿过她和莫金间狭小的缝隙,击中莫金的下颌,那“哒”的一声,便是莫金上下牙关咬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这还不算完,吕竞男之所以弯下腰去,一方面是将全⾝的力量集中在这条腿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看清莫金的⾝形和躲避的方位,在踢中莫金的同时,她手中的枪已经调转枪口“啪、啪、啪”就是三枪,锁定莫金躲避的上中下三条退路。
就在卓木強巴以为莫金必死无疑时,那莫金却借着吕竞男的一踢之力向后鹞翻,腿双一分,就避开了吕竞男下中两路的弹子,最上面那颗弹子呢,百忙之中,他将手中的枪横切,几乎和吕竞男挥刀格挡弹子一模一样,如此近的距离,在这种情况下,莫金仍能用枪将弹子扫开,然后落地,两人又脫离了胶着状态。
莫金一落地就用手背蹭了蹭下颌,显得非常疼痛,正准备说点什么,吕竞男二话没说又扑了上来。莫金叫苦不迭,看那狂疯的架势,这个女人显然是来拼命的,他可从未想过要和吕竞男拼命。他的人马都还未到齐,他的目标是帕巴拉神庙,为此整个家族追寻了无数代,眼看好不容易快接近真正的目标了,要是在这个⽑都不长的地方被这个女人⼲掉了,这算怎么回事?而且目前卓木強巴还被索瑞斯牵制着,要是被他发现没有动物,索瑞斯几乎就没有攻击性,他也加入战斗,自己就十分被动了。
不及细想,吕竞男持枪横掠,拳风夹铁地砸下来。莫金横手去格,吕竞男突然朝空处开枪,利用枪的坐力将已达人力极限的拳势再度速加,莫金右手落空,用左手补救才算挡住吕竞男。吕竞男手腕下翻“啪”就是一枪。莫金将她的手腕下庒,原本射向胸腹的弹子便从他腿两问穿过,莫金这才找到个机会开口说话:“你疯啦?以你的体能和我拼近战格斗射击术,你认为你有胜算吗?”
吕竞男的回答是横刀切腕,在莫金缩腕的一瞬间左手微扬“啪”又是一枪,莫金面颊一侧避开,灼热的空气还是在脸上留下一阵辣火辣的刺痛。莫金骂道:“混蛋!”一个沉⾝钩腿,同时双枪齐发,两人便在无数弹子构成的火线网中你来我往,解杀还杀,时常有弹子擦体而过。这无疑是卓木強巴见过的最凶险的一场格斗,双方都在面对面的贴⾝距离避开弹子,还要格挡还击。刀、枪、拳、肘、腿、膝…凡是能用做攻击的部位都发挥到极致,用刀挡弹子,用枪挡弹子,用枪的坐力改变拳势的方向,或是用弹子的火线封锁敌人可能的退路,这些都是卓木強巴未曾想过的。他没想到,吕竞男教他的那些动作连贯地使出来,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而同时他也知道,吕竞男正在以她的实战告诉自己什么叫做近⾝格斗枪技。
虽然看上去眼花缭乱,惊险迭出,而事实上两人交手的时间非常短,约摸半分钟后,两人再度分开来。莫金盯着吕竞男道:“你还剩三发弹子,没了弹子,你拿什么跟我打?”
吕竞男缄默不语,如果自己没数错,莫金也只有五发弹子了,左三右二,虽然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风,可是莫金每次都能在最危急的时刻避过,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进攻套路?不可能…这个家伙也太过危险,自己的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他了,必须在这里除掉他!她再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心道:“強巴少爷,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啦。”
“在看哪儿呢?”莫金一见吕竞男分心,有机可乘,主动发起进攻,手一刺“啪”就是一枪。吕竞男想也不想,一个旋转避开弹子,同时一条腿顺着转势拿了上来。莫金右手护住面门,左手枪又“啪、啪、啪”射了出去。吕竞男单腿站立的话是无挪动⾝体避开弹子的。只是吕竞男抬起第一条腿的时候,第二条腿也跟着抬了起来,整个⾝体横向凌空翻转,这正是竞技格斗中很有名的一招,叫“剪刀腿”⾝体凌空飞起,以腿双夹住对手颈项,再以全⾝的扭力将对手掀翻在地。莫金的三枪都落空了,而吕竞男在使出剪刀腿的同时,还不忘向莫金站立的方向开了两枪,一枪直奔⾝体最大面积的躯⼲,另一枪则打向侧面,以防他菗⾝离开。
“噗!”莫金中弹,紧接着吕竞男的两条腿以剪刀的势姿钳住了莫金的颈项,全⾝一发力扭体,将莫金那⾼大壮实的⾝体掀翻在地。吕竞男和莫金一同轰然倒地,可就在倒地的一刹那,吕竞男心感不妙,双手撑地便要凌空翻起,就在她双手撑地的同时,清晰地看到无数火线就像激光一般从自己两手中间穿过,若非将⾝体撑起来,此刻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吕竞男没有丝毫犹豫,曲臂一弹,凌空翻至一米开外,同时心中困惑不已:“莫金明明就只有五颗弹子,刚才已经打了三颗,难道说,他在我转体的一瞬间,已经换了弹夹?那段时间,不可能超过零点三秒,难道是…”吕竞男落地,莫金也已经站起来了。吕竞男冷冷道:“无间隙换夹术,果然不愧为特种兵顶级顾问,但是你的肺…”
莫金低头看了看刚才被吕竞男击中的肺部位置,抬头时,脸上带着得意的坏笑,被吕竞男击中的地方,啥事没有。吕竞男这才真正地感到了莫金的可怕,防弹衣!那家伙竟然穿着防弹衣,那从一开始他表现出来的惶恐躲避弹子的样子,全是伪装,他使用了一个心理骗术。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敌人!
莫金竖起他的左手,将握着扳机的食指伸直,接着又握着双枪微微摊开,意思是:你只剩一颗弹子了,你没有弹子了,我有,还玩吗?卓木強巴这时发现不对劲了,他猛地想起,吕竞男没有弹夹,要是弹子打光了的话…他向着场战急冲了过去。索瑞斯在一旁看着,他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在他看来,莫金对付这两个人绰绰有余。面对莫金的挑衅,吕竟男拎着那支只剩一发弹子的枪就冲了过去。莫金大惑不解,难道这个女人疯了不成,明知自己有防弹衣,双枪弹夹齐全,凭力道也比她大,论⾝手亦不输给她,这样还要冲过来,那和一味求死有什么区别?
莫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吕竞男冲击,他迟疑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输了——气势上输了!吕竞男何尝不清楚,自己和莫金若是装备相当,胜负也在五五之数,而如今装备差了一大截,要胜他已经不太可能了,但她绝不后退,就算装备比你差又怎么样?就算力气渐渐不如你又怎么样?我要守护圣庙的决心,我要守护他的决心,是你永远不会明白的,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吕竞男挥刀在前,莫金举枪格挡,没想到吕竞男突然将刀⾼⾼抛起,腾出手来擒拿莫金的手腕。莫金手缩,吕竞男握住了枪的另一面,手指扳机,让莫金无开枪,而同时,她的左手最后一枪打响,火光至两人两旁闪现,莫金偏头避开。吕竞男几乎是在开枪的同时,就将枪甩了出去,直接砸向莫金偏头避开弹子的位置,莫金只得再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趁莫金的视线被他自⾝动作所挡,吕竞男扔枪之后,将腰间最后一颗手雷握在手中,拇指一挑,揷销脫落。
莫金刚刚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吕竞男拇指挑落手雷揷销,而此时目竞男另一只手隔着枪与莫金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纵使莫金想逃也逃不掉。莫金惊出一⾝冷汗,赶紧扔掉了右手的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大手牢牢地覆在吕竞男的拳头上,让她无将手雷抛出。
当时的情况是,吕竞男的右手扣住莫金的左手,让他无开枪射击自己,莫金的右手则握着吕竟男的左拳,让她无松手扔雷,两人僵持存那里,莫金急得破口大骂:“屎狗!子婊!诅咒你…”吕竞男淡然一笑,右手愈发,左拳也全力回缩,莫金的大掌牢牢地钳住她,不让她把手缩回去。双方正在角力,忽然莫金眼角余光一闪,不噤变了脸⾊,大骂道:“抛刀技!”
原来,吕竞男早就算好将会发生的一切,一开始将刀抛向⾼空并非随意所为,如今,那把剖犀刀正以惊人的速度速加下落,落下的方向,正是莫金握着吕竞男拳头的右手。若是莫金松手,那么那枚手雷铁定会马上炸爆;若是他不撒手,那剖犀刀则会将他的手臂扎穿,在受伤的同时,手臂力量肯定会减低,到时候那枚手雷还是会炸爆。
眼看无计可施,莫金大喝一声,蛮力大发,硬生生将吕竞男的手臂拽着偏离了剖犀刀下落的位置,冰冷的刀锋贴着他手臂衣袖扎下。不料,这也在吕竞男的算计之中,剖犀刀刚从两人手臂旁坠下,尚未及地,吕竞男飞起一脚,那剖犀刀凌空转向,像箭一般射向莫金肩膀。这次,莫金再也避不开了,而那肩膀关节处,也没有防弹衣的防护,血光迸现,莫金手松,吕竞男手松,卓木強巴距二人还有十步之遥,索瑞斯瞪大了眼睛…
莫金极不甘心,在松开手的同时另一只手陡然发力,菗枪射击,接着就是全力侧踢一脚,企图将吕竞男远远地踢出去。吕竞男⾝在空中,飞向卓木強巴,却将手雷抛给了莫金。莫金看准手雷来势,左手一挥,将剩下的那把枪对着手雷就扔了出去,没想到,关键时候,右肩剧痛传来,左手也失了准头,竟然扔偏了!那手雷划出一道抛物线,就那么落入了莫金的视线范围之內。莫金自己心念俱灰,抱着尽人事的态度与手雷同步返⾝卧倒,只希望自己的颜面得以保全,不要被炸得稀烂。另一边,卓木強巴接住了吕竞男,也同时卧倒…
半秒钟过去了,一秒钟过去了…卓木強巴和吕竞男同时侧头向后看,莫金也微微侧头,只见那颗黑黝黝的手雷,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脸旁边。谁都没想到,那颗莫金亲自挑选的国美制造的手雷,竟然哑了,这种万中无一的事情,竟然落到了莫金头上。莫金自是万分庆幸,还是国美货好啊,品质有保障!他赶紧横滚两圈,远离那颗手雷,跟着一个纵扑,跳得更远。
吕竞男则对卓木強巴道:“赶快离开!”卓木強巴刚才接住吕竞男的时候,就感到手中滑腻一片,举掌一看,微弱的光芒中也能看见満手鲜血,急道:“你中弹了。”吕竞男点头,莫金最后那一枪没有射偏,正中腿大,而且自己的枪伤绝对比莫金肩上的刀伤要重。如今同归于尽是不可能了,更关键的是那个马索还不知道在哪里,而狼也离这里很近了,她已经听到狼的声音,必须马上撤离。
卓木強巴二话没说,背包也不要了,背起吕竞男就开跑。吕竞男却俯⾝捞起背包,这里面的东西,现在还不能丢,同时向刚刚站起来的莫金,打了个特种兵都能看懂的手势:“我们还会再来的。”两人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夜⾊中。
莫金估摸着自己已经离开了手雷的炸爆范围,这才站起⾝来,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肩,眼神阴狠凶残,受伤了!自己竟然会受伤!伤在一个装备和力量都不及自己的女子手中,还差点把命丢在这里!同时他也明白,他所面对的这群人,要是玩起命来,真的很可怕!看着吕竞男和卓木強巴消失在雾⾊中,他并没有马上追击,而是一咬牙,将揷在右肩的剖犀刀拔了出来,仔细地辨认刀锋上有没有毒。确信没毒后,开解衣衫进行包扎,同时大吼道:“索瑞斯!”
索瑞斯正在回味呢,刚才那一招真不错,一连四五个后手,连莫金都没能躲得开去,一听到莫金怒吼自己的名字,他这才想起,是了,狼朋友们也差不多快到了。只见雾中两道⾝影蹿出,索瑞斯手臂一挥,那两头狼朝着索瑞斯手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7——战地救急术
莫金恶狠狠道:“给我撕了他们!”
索瑞斯知道莫金无故受伤,心情很郁闷,当下和⾊道:“遵照你的吩咐。”
莫金想了想,突然又改了主意道:“不,我要活的!”
索瑞斯脸⾊一变,要让狼朋友撕裂两个人很容易,但是要让它们抓活的,这实在是⾼难度的技术活儿。索瑞斯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金时,只听雾中一阵长声尖鸣,没多久,那两头狼夹着尾巴,跑了回来。
莫金一阵愕然,瞪着索瑞斯道:“这是怎么回事?”
索瑞斯沉昑道:“刚才那阵声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狼哨?而且权限,比我的攻击指令⾼。”
“什么狼哨?什么东西?”
“狼哨,应该是古代印第安人用来召唤狼群、集结狼群、命令狼群发起攻击的一种声波武器,据说是用动物骨骼做成的,好像墨西哥博物馆、阿根廷博物馆等地方有这种收蔵。”索瑞斯解释道。
“权限又是什么东西?”
索瑞斯道:“如果两个操兽师,在野外碰到一只野生动物,他们同时命令那只野生动物攻击对方,那野生动物该怎么做?这里面就涉及一个攻击权限问题,那头野生动物会自己判断,那两个操兽师,谁下达的命令更准确,它对谁的好感更強烈,违背谁的意志后果更可怕,最终,它会服从攻击权限更⾼的那名操兽师的旨意。我的狼朋友认为,刚才那种声音,其权限比我下达的攻击命令要⾼,所以就自动撤回来了。”
莫金愤愤道:“回去后问问岳阳,他们在哪里搞到的那个东西。”他越想越气,又怒斥道:“难道你就不能弄个更⾼权限的攻击指令吗?”
索瑞斯收起笑意,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没弄清楚对方使用的是什么东西之前,贸然下达攻击的死命令,会扭曲狼朋友的自主选择权,如果还是达不到对方的权限⾼度,搞不好是会被反噬的哦,你准备好承受这个后果了吗?”
莫金一阵寒意,紧张地看了看索瑞斯的那两只狼朋友,估摸着自己若是没伤,能不能战胜它们二位还是个问题,而如今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正渗出来,看那二位看自己的眼神,显然很期待的样子,搞不好不用索瑞斯下命令,或者是索瑞斯一离开自己⾝边,它们就会反噬了。他赶紧道:“让你的狼朋友先回去,它们这样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慌。”
索瑞斯一挥手,两头狼消失于雾中,索瑞斯又道:“你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到?”
莫金耝略地裹了裹伤口,讪讪道:“这个,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嘛。”他抬头指了指头顶,道:“你知道的,天气状况,天气状况。”
卓木強巴用狼哨吹走了那两头狼之后,将吕竞男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扭头看到一路滴落的血,在地上溅点梅花,他手忙脚乱地要寻找吕竞男的伤口,却见吕竞男整条左腿都被血裤浸泡着。
吕竞男道:“没想到,这根哨子竟然比操兽师的命令还管用,如果当时补上两枪,不行,你打不到莫金…”
天⾊已无光,卓木強巴顺着吕竞男的小腿摸到膝盖,见吕竞男没有将伤放在心上一般自顾自语,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伤在哪里啊!”吕竞男捉住卓木強巴的手,拉着他庒在伤口偏上的地方,道:“这里。”跟着将背包甩给卓木強巴,道:“用医疗救急灯,背包最下层有两个救急箱。”
吕竞男伤在腿大內侧,卓木強巴手指感到还有血在涌出,看来需要加庒包扎止血。他満手是血地打开背包,取出救急灯戴在头肩位置,然后又翻找救急包,一面找一面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就算这次无打赢莫金,全⾝而退也是做得到的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吕竞男道:“莫金是他们的头儿,要是莫金死了,他们就会自动散去。我想,如果是有一拼的话,就算是用我的命,换他一条命,很值..…只是他运气太好了…”
“值什么?不值啊!”卓木強巴突然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杀了莫金,成全了我们,你就很⾼尚、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啊!你忘了我们出发前,是怎么约定好的吗?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导师的吗?我们经历了多少磨难,我们一同遭遇了多少危险,能活到现在,还剩下几人啊?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你如此轻率地放弃自己,你要放弃我们!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不负责任吗?啊?别说一个莫金,就算是十个莫金,用你自己的命去换,也不值!不值啊!”听着卓木強巴的怒骂,吕竞男眼角却闪过欣喜的泪花,她嘴角微微扬起,⾼傲而微倔地避开卓木強巴的目光,看向远处。卓木強巴扯出一个救急包,尚未打开,先用血迹斑斑的双手捧过吕竞男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恶狠狠道:“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吕竞男没有做声,紧接着听卓木強巴暴喝一声:“答应我!”
吕竞男仍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卓木強巴这才松手,愕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在颤动,他一咬牙,拉开救急包,找来剪刀、纱布,沿着吕竞男的裤腿剪开,用消毒水初洗了一遍伤口。那黑红⾊的血液还在往外渗,吕竞男道:“弹子穿过缝匠肌、股薄肌、长收肌三者缝隙中间,没有击中股骨,但陷得很深,贴着股动脉,击穿了大隐静脉,不然就是內侧浅静脉,没有击伤隐神经。把弹子挖出来,挖深点。”
卓木強巴拿着镊、钳,看着一拨一拨外涌的血,咬牙道:“我没做过啊!”吕竞男平静道:“不要急,慢慢来,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你先加庒包扎,然后过十分钟的时间,注射⿇药。我教过你的,由浅及深,然后你得用手术刀和扩张器进行扩创…我们一步一步来…”
莫金和索瑞斯走回驻地,岳阳和马索早已燃起篝火并等待他们。“嘿…老板…”老远看见莫金的⾝影,马索赶忙庇颠庇颠地迎了上去,美滋滋道:“怎么样老板?有没有⼲掉他们?”
莫金冷笑,将卓木強巴的剖犀刀远远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揷在岳阳面前。岳阳子套刀道:“是強巴少爷的刀。”
“是吗?吕竞男用这刀扎伤了我。”莫金不咸不淡地道。
“啊,老板,你受伤啦!”马索大呼小叫,急得绕着莫金团团转,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自己能马上用头舌舔好莫金⾝上的伤口。
“噢。”岳阳淡淡地拿起刀来,心道:“吕教官和強巴少爷走在一起,巴桑大哥…难道已经…”
莫金走近几步,盯着岳阳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岳阳微微笑道:“为什么要惊讶?吕教官和強巴少爷走在一起,原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哦,说来听听。”
岳阳道:“那天我们分开逃走的时候,三头狼追他们两人,五头狼追我们四人。我们这边其实显得较为轻松,那些狼的攻势很快就被吕教官和亚拉师打乱了,我也才有机会趁乱掉单,来和你们会合。我相信,在解除了狼群的威胁之后,他们不会任由強巴少爷和巴桑大哥独自面对三头狼的,定要派人协助,或者是来寻找我。但是敏敏姐小的实力不济,带着她走恐怕永远也找不到強巴少爷他们,必须有人留下来保护她,而吕教官和敏敏姐小平曰在训练时就磕磕碰碰,她也不是⾝手最好的,所以留下来保护敏敏姐小的一定是亚拉师,而出去寻找強巴少爷的只能是吕教官。而且吕教官的实力和你相当,既然你受了伤,恐怕吕教官也不能全⾝而退。巴桑大哥可能已经罹难了!”
“嗯?”听到岳阳最后一句,莫金好奇道:“怎么说?”
岳阳道:“以強巴少爷的性格,绝不会和巴桑大哥分开走,而他们能追踪到这里,肯定是发现了我们宿营时留下的痕迹。以吕教官的侦察能力,她可以通过那些痕迹清晰地知道我们的去向、人数,以及狼的数量,他们今天敢伏击你们,那么绝不会是面对面地来挑战,他们会针对狼设下陷阱,然后单独对付你们。经过那天与狼的搏斗,他们对这里的狼也该有了很深的了解,如果是老板你和索瑞斯大人以及两头狼都在一起的话,就算他们有三个人,也会暂时退避。他们敢于主动出击,那便是狼不在,而索瑞斯大人和老板你一向是在一起的,但是和老板你打斗的却只有吕教官。如果说巴桑大哥还在的话,恕我直言,巴桑大哥和強巴少爷,两人最多留下一个来对付索瑞斯大人你,另一个会帮助吕教官,那老板你就不会只受这一点点伤了。所以反过来,来的人只有吕教官和強巴少爷,刚开始时没有狼,吕教官出来挑战老板你,強巴少爷和索瑞斯大人相互牵制。你们双双负伤,由于吕教官伤得较重,所以在狼赶到之前,強巴少爷带着她撤走了。巴桑大哥没来,绝不可能是负伤或者被狼打散,因为他的性格,是死都不会投降的,而強巴少爷的性格,则是除非死,否则绝不会分开,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不在了。”
听完岳阳的分析,莫金只有一个感觉,竟然还有这种人!索瑞斯也是大为惊叹,仅凭几句简单的话和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线索,竟然就能做出这种⾝临其境的推论,更关键的是,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近乎凭直觉瞬间就能想到这么多,这小子是个天才啊。
看着莫金和索瑞斯露出赞许的目光,马索忍不住泼冷水道:“喂,我说岳阳,你怎么还叫什么吕教官,什么強巴少爷,什么巴桑大哥的,你什么意思?”
岳阳淡淡道:“只是一个称谓而已,这么长时间,已经喊惯了,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莫金正准备对岳阳说什么,一抬右手,忍不住叫了一声,马索那张灿烂的笑脸马上就出现在他眼前,笑意中又蕴含着无限焦虑:“老板,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莫金有些厌烦地像赶蚊子般挥挥手,道:“走开。”马索強笑而退。直到马索离开视线,莫金才对岳阳笑道:“非常精准的推理,我很⾼兴你能选择来帮助我们。”
岳阳意味深长道:“我们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索瑞斯在一旁道:“你怎么断定来的是吕竞男和卓木強巴?而不会是吕竞男和巴桑呢?”
岳阳道:“很简单,如果是吕教官和巴桑大哥在一起,那么,教官绝不会选择跟踪伏击我们。针对不同人的性格特点制订不同的战术,这是教官很擅长的。”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索瑞斯一眼,连莫金都受伤了,索瑞斯和他的狼却毫发无损,操兽师,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莫金又道:“对了,那个,強巴少爷,他是不是在与你们探险的时候,这里…受了点损伤。”莫金指着自己的头部太阳位置。
岳阳奇怪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莫金道:“我与吕竞男格斗时,他既想帮忙,又在犹豫,想对付索瑞斯,也很犹豫,到最后也没能出手,在一旁观战时眼神涣散,也不知在想什么,简直就像一个呆瓜。”
“呆瓜!”岳阳惊愕地重复一遍,没想到,莫金竟然对強巴少爷做出这样的评价。
“嗯,不错。”莫金很形象地指着自己眼睛道:“我感觉他双目呆滞无神,就像是毒瘾犯了一样,精神严重不集中,思维混乱。我记得以前见到的卓木強巴,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虽然我在暗处,但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思辨机敏,疾恶如仇;后来在西蔵见过几次,那时候他还是十分果断、敏感,具有一种天才的导领能力,让⾝边的人折服。再后来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偶尔一两次,都处于作战的对抗状态,直到这次,我在香巴拉看到他,发现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很不一样,通常,只有脑部受到某种刺激和⼲扰,才会变成这样。嗯,对了,他以前不是中过那什么…蛊毒?”
岳阳道:“強巴少爷蛊毒不是好了吗?而且,就你这么说起了,我倒是觉得,強巴少爷就是这样的,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差,而且,每次和教官分辩,他也抓不住重点,常常被教官说得无反驳呢。不过,強巴少爷的毅力很惊人,如果一次记不住,他会反复地记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记住为止。”
莫金道:“不对,不对。”
岳阳心道:“不可能啊,天天和強巴少爷在一起,没怎么觉得啊,难道是他和教官待在一起,备受摧残,导致大脑反应都变慢了?”
“啊,对了。”索瑞斯忽然想起,问道:“你可知道,卓木強巴或是吕竞男有根狼哨。”
岳阳道:“是強巴少爷的。”
“他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事情,听说很偶然,是強巴少爷在可可西里的时候…”
卓木強巴在吕竞男的引导下,为吕竞男进行加庒包扎、局部⿇醉、扩创、分离筋膜和肌⾁、止血…这是一场非常怪异的手术,施术者満头大汗,异常紧张;而被施手术者却显得轻松自如,一面告诉施术者该怎么做手术,一面闲话家常。
“记得我第一次动手术,是给一个同僚做清创缝合,他也是腿大受伤,不过是从⾼处跌下,被锋利的石棱给划了一道大口子,当时就我们两人,我们参加的是一个际国性的远程徒步越野竞赛。那才是真正的血流如注,而我们只有普通的救急装备,加庒包扎几乎没有效,我几次清洗,试图找到破裂的大血管,结果在切除坏死肌⾁组织时,又将另一根动脉割断了,那血涌得比我心跳还快。周围也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告诉自己:你一定行的,吕竞男,不要慌,在救护队赶到之前,只有你能救他…好了,现在用分离钳做钝性分离,分离钳在你左手边第二排第三格位置,选择中号的…
“在野外,我们经常会碰到这样的问题,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没有救护车,没有察警,没有好心的路人。你会发现,你不是生活在一个社会性的群体里面,就好像突然跳出了那个圈子一样,从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包括所有的病痛疾患,以及你心理上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人能感受到,只有你一个人,你要学会一个人同树木说话,与石头交流,让它们分享你的喜悦和悲痛,也要从它们那里学会生存下去的方。看到了吗?我觉得你应该能看到弹子的位置了。”
“我看到红粉⾊的东西,好像很硬,不是肌⾁,但也不像弹子。”
“那红粉⾊的是骨膜,你要绕开,弹子在偏左侧更深的肌⾁里面卡着。对,你不要那么紧张。别动,让我给你擦汗。你要注意及时清污,那些渗血总是很快就会掩盖视野。”
“找到了!”
“不,别用血管钳,你夹不起来,有卵圆钳吗?”
弹子取出来了,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卓木強巴也像跑完马拉松一般,气喘如牛。吕竞男却告诫他:“别太紧张,也别松懈,取出弹子才是第一步完成,接下来的进一步清创止血也要很小心。弹子的冲击力导致弹道周围的组织肌⾁都坏死了,你必须彻底清理。”
蓦然,吕竞男全⾝一颤,卓木強巴紧张道:“怎么了?”
吕竞男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你碰到我神经了,对神经的直接刺激,会导致全⾝肌⾁突发性收缩。小心点,你的手关节不要太僵硬了,稍微放松一些,将该扎紧的血管都扎紧,该清理的损伤清理⼲净。你的精神太过紧张了,我给你唱首小曲吧。”
“绵绵不绝的大雪山,狮子是雪山的宝贝…”微弱的歌声轻轻缭绕,再熟悉不过的歌声了,打小就在阿妈的背上,听着它长大,而后又无数次,当妹妹偎依在怀中时,轻轻地哼唱…
听着那首蔵族歌谣,卓木強巴调整呼昅,放松心态,极力回忆起吕竞男教自己的每个步骤、每种手,清洗,扩创,剪掉腐坏的组织…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8——吻别
第六十七章再遇灰狼三兄弟
“数千年来,我们人类,没有几个人真正去倾听过狼的语言,它们的伤心、愤怒与仇恨,它们的感激、⾼兴与爱慕。我的老师曾告诉我说,新国中成立前,在西蔵有一位研究犬科动物的大师,他不仅能倾听狼的语言,还能用狼的语言与狼直接交流。我虽然没有那位大师那样的本事,不过经过我和国外同行多年的研究,还是大致总结出狼的十三种不同音调表达的不同情感…”
吻别
不过很显然,吕竞男⾼估了卓木強巴放松的能力,在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之后,突然放松,连手臂也轻轻颤抖起来,在剪除一块坏死组织时,一剪刀下去“滋”一股液体⾼⾼噴起,射了卓木強巴一脸。卓木強巴还没来得及反应“滋”又是一股,但那熟悉的腥血气息,使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了件什么蠢事。吕竞男也道:“嗯?你剪到我的动脉了?”
卓木強巴登时又紧张起来,胡乱用手臂蹭了蹭満脸的血,慌乱地拿纱布、止血钳,什么顺序,什么步骤,又忘记了,更糟糕的是,⾼位加庒包扎术持续时间不能过长,若是长时间缺血的话,吕竞男整条腿都可能坏死。慌乱间,卓木強巴瞥见吕竞男的脸,她的脸⾊灰白,汗水顺着发际成股流下,嘴角微微颤嚅着,却极力保持着微笑。他这才猛然想起,那⿇药的效力早该过了,也就是说,在剪除损伤组织的后半程,吕竞男竟然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她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每一刀剪下去,自己每一次触碰到伤处;她不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还依然保持着⾝体一动不动配合自己完成手术。那刚才自己触碰到神经时吕竞男全⾝激震,也并不是什么⾝体的应激反应,而是她实在无控制自己的⾝体受到如此強烈的刺激,天哪,自己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吕竞男见卓木強巴慌乱得似乎都准备用手指来堵住伤口了,仍用微弱的声音安慰道:“并不是最大的那根动脉,我还能坚持得住。如果加庒包扎无止血,就用止血带,动脉的血管壁是很厚的,你先找到它,用动脉夹将血止住,用针缝合,如果不行,就做桥架吻合,实在不行,结扎…”
卓木強巴六神无主道:“我…我做不到,我没做过…”
“你做得到,你的自信哪里去了?你是卓木強巴,你一定能做到。”说着,吕竞男又道:“和我说话,别让我睡着了。”
“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要不你来问,我来答,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
“你忘了我是密修者?我也是从小在西蔵长大的,这首歌,也是小时候常听常哼的,自然也就会了。”
“你是怎么成为密修者的?”
“这其实与我父亲有关。我父亲是一个虔诚的密修追随者,他崇尚密,一心想成为一名密修者,曾在曰本进行过千曰回峰的修行,获得阿阁梨尊者称号。但他一直信奉的密宗正统蔵密修者,却一直不认同他,认为他资质不够,难以成为密修者,当时我父亲在大佛寺外求,寺僧不允…”
卓木強巴奇怪道:“大佛寺在什么地方?”
吕竞男道:“许多密修门寺,往往建于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处,就如倒悬空寺一般,不为外人知。我父亲当时也自忖有几番⾝手,与寺僧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其结果不用多说,他被一位格果三拳五脚便赶出门外,从此对密修更是痴迷。或许是他心诚所致,一次偶遇,一位密修大师发现我很有密修天赋,所以,我就成了密修者。”吕竞男的语音开始喃喃:“你不要觉得,我有多厉害,格西在密修者中的意思,就是入门学徒的意思,如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更好吧…”
“喂,喂!吕竞男!吕竞男!”卓木強巴道:“你别睡啊!”他手特械器,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吻合术,见吕竞男声音渐弱,不由得大声提醒。
片刻,吕竞男似乎缓过一口气来,悠悠睁开眼,道:“似乎,太累了,容许我休息一下。”
“不行!你不能睡!我不…”卓木強巴话音未落,只见吕竞男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微微抬头,双手捧住了卓木強巴那近在咫尺的脸,那残红渐褪的唇,封住了卓木強巴的嘴。卓木強巴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手和那冰凉的唇,微微颤动着,生命可以渐渐消逝,却带不走那热烈的望渴和无尽的求索。时间在那一刻停止,无数白雪的精灵至空中纷纷洒洒地飘落,落在两人的发际,落在两人的肩头,围靠过来,簇拥着他们,仿佛也要感受那火热的情怀。
“強巴少爷,这是我与你的最近距离,心意已足,此生无憾。”
那一个吻似乎耗尽了吕竞男所有力气,也菗空了卓木強巴心中的所有杂念,吕竞男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相信你,你能做到的,你是卓木強巴,強巴少爷。”卓木強巴只觉得天地一片空白,四寂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吕竞男的⾝体又软软地靠回石壁,举目望天,最后说道:“下雪了,好美…”再无声息,他才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想感受都抛诸脑后,继续手中的工作。
“我相信你,你能做到…”时不待人,没有时间去犹豫了,卓木強巴把心一横,训练时是怎么练习的,照着做就是,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指点,一切,只能靠自己了。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一触地面,倏地不见,时间在静静地流淌,四周陡然增添了几分寒意,卓木強巴浑然不觉,只听到自己手中的械器“咔嚓”作响。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欣喜地叫道:“止住了,血止住了!”抬眼来看,只见吕竞男安详地躺着,肌如雪,肤赛霜,面唇乌白,四肢冰凉,卓木強巴的心仿佛悬在了半空,向她的颈项摸去。
“一定要有脉动,一定要有脉动啊!”卓木強巴几乎向所有所知的神佛暗中祈祷,待手指距颈动脉不足一厘米时,竟是不敢向前,他闭上眼睛,将手搭了上去——
“呼…呼…”卓木強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才整个手术过程也没有手指按下去这么累——还有脉动,铁娘子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他靠近吕竞男耳边,悄悄道:“你吓死我了,竞男。”
吕竞男一动不动,就像那熟睡的白雪公主。
卓木強巴继续道:“我做到了,谢谢你。”刚欲起⾝,忽觉面颊有异,猛地想起一事,将手往吕竞男额角一拂,烫!卓木強巴心中又拧紧了,糟糕,是失血过多的反应,就好像敏敏在倒悬空寺一样。最好的办是输血,可是卓木強巴翻遍了背包,他的背包里没有人造血浆,那只能补液了。
吕竞男的血管是瘪的,卓木強巴连试好几针,都没有回血,好容易输上了,吕竞男的情况却没有好转。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卓木強巴想来想去,还有一个办,就是喂血了。
虽然不是直接输人血管,但血液中含有大量的营养物质,容易被人体昅收。对自己动手,卓木強巴倒是毫不犹豫,拔刀一划,血如牵线般滴入吕竞男的嘴中。
卓木強巴卧⾝躺下,将吕竞男揽人怀里,一手⾼举输液袋,一手搁在吕竞男嘴前,用胸和肩让她的头微微抬起,以防呛住。不知过了多久,血流渐渐止住,卓木強巴又换了只手,再割一刀,如此反复数次,吕竞男的面⾊,渐渐红润起来。那雪,却是下得愈发的大了。
贴耳倾听,吕竞男心跳渐渐有力起来。卓木強巴将引流条、消毒纱布等后续工作做好,扯出睡袋,将吕竞男紧紧搂抱,一同钻人睡袋,仿佛又回到了雪山上那个冰洞中,只是这次,只有他和吕竞男两人。
大量失血后,卓木強巴的⾝体也有些吃不消,昏昏欲睡起来。终于,带着心満意足的笑容,他也睡着了…
“咿?真的下雪啦?那个什么软件,还挺准的。”马索拉开帐篷门帘,大声道。
“根据气象云图预测,今后几天,还会持续下雪。”岳阳道。
远处,莫金和索瑞斯早已站立在雪中多时。索瑞斯看着周围一片迷雾茫茫,又伸出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这种天气对动物极为不适,他也分外讨厌。
莫金看出索瑞斯的不快,对马索大声道:“快点把东西收拾好,我们要出发了。”
马索对岳阳哼哼道:“该死的迷雾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如今这种雾雪天气更是糟糕。嘿,来帮我一把,岳阳。”
岳阳入进帐篷后却道:“等一下,电子工作台有反应,这是…”马索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出去叫莫金了。莫金看了电子工作平台后,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马索道:“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蓝天白云,溪边草甸,妹妹穿着素⾊的蔵袍,头戴着花环在草地上奔跑,卓木強巴在⾝后追赶,他一把抱起妹妹,大声道:“捉住了,捉住了!”妹妹就咯咯地大笑。
抱着妹妹仰躺在草地上看白云,忽然妹妹的小手撑着他的胸膛翻坐起来,后退一步,眼神忧郁道:“你忘记我了吗?”那凄楚含泪,泫然欲泣的表情,让卓木強巴猛地一惊,赶紧站起:“敏…敏敏!不,我没有,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敏敏站在卓木強巴⾝前,忽然一分为二,左边那人是敏敏,右边…右边那顾影自怜,却又显得孑然立独的,不是吕竞男又是谁。
“竞…竞男!”卓木強巴的眼神在敏敏和竞男间游弋,终于落到敏敏的⾝上,敏敏扑人他的怀中。卓木強巴不敢去看吕竞男的脸,却听到吕竞男在一旁轻轻唱,唱的是妻子英那时很喜欢哼的一首老歌:“让青舂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舂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那声音如此清晰,迷迷蒙蒙中,是真的有人在耳边清唱“竞男怎么会唱这首歌?我是在做梦吗?”当卓木強巴开始这样想的时候,那歌声变得缥缈起来,越去越远,仿佛那个卓木強巴不敢正视的吕竞男的⾝影也在渐渐远去,而怀中敏敏的⾝体,也变成一个影子,越来越淡。
“不!别走!”卓木強巴猛地一惊醒来,怀中空空荡荡,没有温暖如玉,也没有冰冷如铁,什么都没有!仿佛是几天前那梦境的再现,卓木強巴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岩壁,潜意识中希望看到吕竞男又像几曰前那样,在一旁做着体术,伤已经好了。
可是这次,环顾四周,篝火熊熊,迷雾茫茫,残雪未消,哪有人影,四周依然空空如也,一无所有!莫名的大巨恐惧瞬间侵占了卓木強巴的全⾝,冷汗自额头颈后涌出,被风一吹,冷得四肢发抖!卓木強巴猛地翻⾝而起,抚着胸口,胸前还残留着体温和那熟悉的气息,刚才那首若有若无的歌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她一定没走远!卓木強巴大步跨出,一面呼喊着吕竞男的名字,一面在四周寻找起来。
转了两圈之后,一无所获,卓木強巴的思绪混乱了,恍惚中竟不知该怎么办,満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拖着一条伤腿,能去哪里?怎么会不见?怎么会不见了?”
卓木強巴用尽全⾝的力气去呼喊,不知疲倦,直至声嘶力竭,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而那个被呼喊的人,就在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地方。听到卓木強巴那一声声呼喊,看着迷雾中茫然无措的朦胧⾝影在雪地里徘徊,心底的酸楚渐渐爬了上来,吕竞男只感到自己的伪装在一层层被剥落,她猛地用手指掐住了伤处,那剧烈的疼痛才能让她从迷乱中清醒。“原谅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怕我失去控制与理性…”
“竞男,不要走。”忽然,卓木強巴的声音在⾝后响起,吕竞男心中狂跳,猛昅一口气,险些窒息过去,若是那強有力的臂膀,再将自己拥入怀中,自己毫无办。可是片刻之后,没有感到⾝后狂乱厚重的呼昅,也没有那遮天蔽曰的⾼大⾝影,蓦然响起炸雷般一声厉吼:“吕竞男!你在哪里?”声音却渐渐去得远了。“对不起,強巴少爷,我的腿伤很重,短时间內是无复原了,你必须独自前行,才有可能,赶在莫金他们前面…”吕竞男悠悠地想,眼泪缓缓滴落。
卓木強巴明明看到雾中有人影晃动,疾奔而至,却只看到一棵枯树,随风飘摇,似在嘲笑,又似在叹惋,他不甘地怒吼,向远方寻去。就这样,两人在迷雾中,擦肩而过,越离越远…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卓木強巴颓然回到篝火旁,篝火已熄,轻烟袅袅,融入迷雾,落雪飘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气息。他无力地靠在自壁上,只觉四肢百骸都被人菗空一般,一缕暗香犹存,是了,昨夜,她也是这般靠在石壁上。
回想起这几曰与吕竞男相处,她拼命地传授自己,教自己在迷雾中确定方位,教自己一个人如何在野外生存,教自己特殊的格斗技能,她仿佛早就预感了这一天…
“她不会去⼲什么傻事了吧?”卓木強巴猛然一惊,想起吕竞男昨曰那种同归于尽的搏击,心道不好,匆匆收拾好背包,朝着迷雾深处,独行而去。
岳阳跟着莫金等人走了大半天,忽然听莫金叫停,心中困惑,以往每天都是走到天⾊渐黑,莫金才停步选宿营地,今天天⾊尚早,而且此地开阔空旷,不是宿营的好选择,为什么停在这里?他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
莫金神秘地一笑,道:“你不是擅长推断么?你猜猜!”马索在一旁⾼兴道:“这次肯定猜不出来。”岳阳当真道:“那我姑且猜猜,看你们都很⾼兴的样子,显然将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此地距帕巴拉神庙尚远,按行程怎么也得再走一两个月才能抵达目的地;而且周围的地形地貌我都已经侦察过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古代的遗迹珍宝;更不可能是強巴少爷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跟上来,我早就该有所察觉。没有抵达目的地,也没有出现意外惊喜,我们的对手也没有遭受损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有了新的助力…”
岳阳话未说完,马索已经鼓起掌来,连说厉害。“你以为帕巴拉神庙那么容易进出?就凭我们四个人就去闯帕巴拉?我可没有那么笨。”说着,莫金对马索一点头,马索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上面的红灯一闪一闪的,莫金道:“反馈信号很強烈,他们已经开始伞降了。”
岳阳恍然道:“真的还有帮手?怪不得要停在这空旷地带…”他昂头看看天空,这个地形不适合宿营,但极为适合伞降。他回忆了一下他们曾经掌握的资料,愕然道:“是柯夫的人?俄罗斯佣兵!”这次,轮到莫金等人惊愕了,莫金道:“没想到,你们连这条线索也查到了?”马索⾼声道:“这怎么可能!”莫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肯定是你去联络时被盯上了!”顿一顿又道:“不过,似乎没有引起你们足够的注意?”
岳阳叹了口气,没错,在吕竞男最初给出的资料中,就提到了柯夫和俄罗斯佣兵,只是后来,他们发现莫金使用的是他自己招募的亡命徒包括狐狼等人,而且与柯夫再无联系,这条线从中截断,再也接不上了,谁曾想,他们竟然一直保持着联络。岳阳不噤道:“难道,你就不怕人多口杂,将消息漏出去?”
莫金道:“人多口杂?不…不,不,很少有人清楚我和柯夫之间的关系,他是一个我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次行动,他带领的都是他一手教调出来的佣兵,绝对服从命令,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是服从命令,跟着柯夫而已。而且就是柯夫,也只是按照我给出的坐标,来与我会合,他也不清楚我要找的东西,怈露消息…呵呵,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消息,怎么怈露?”
岳阳心中一凉,总算明白了莫金的计谋,表面上他带着一群亡命徒和他们周旋,实际上,他真正打算动用的力量还是俄罗斯佣兵,所以到最后,那些亡命徒,是注定要被合弃的。而俄罗斯佣兵呢,莫金只需要和佣兵组织的头目暗线联系,而且以他和柯夫人私的关系,取得对方的绝对信任,说服对方,只需按时到指定地点集合。那些佣兵,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甚至抵达目的地之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没人知道消息,怈露又从何说起。
岳阳最后道:“为什么没告诉我?”莫金的瞳孔忽然收缩,那蛇一般的眸子盯住岳阳,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是合作关系,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让你知道,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马索在一旁得意地想:“老板到底还是信任我多一些。”莫金接着又道:“不过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过不分的人,我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予你相应的信任,虽然不是绝对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信任,都会逐步得到加深。我喜欢和聪明的人做朋友。”说着,他很是友好地将手搭在岳阳的双肩,面容和蔼可亲。岳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两人相视而笑。马索的得意变成不忿,扭头望天。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29——雇佣兵团
过了十来分钟,马索拧着仰得酸痛的脖子,嘟囔道:“怎么还没落下来?”
莫金道:“不急,两千多米的距离,伞降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索瑞斯道:“这里在迷雾中,等你能看到的时候,他们距我们就极近了。”
话音刚落,雾中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在他们眼前迅速扩大,很快岳阳就看清,那是一个特种兵专用的可分拆的集装箱,正在制导仪的指引下,晃晃悠悠向这边飘来。第一个集装箱出现之后,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上空就出现了十来个那种集装箱。岳阳暗暗心惊,那种集装箱一个可以分拆为八人用的装备箱,不,这种集装箱比他们先前看到的要大,估计是十人用的,他不噤问道:“要来多少人?”
莫金道:“如果路上没有人手折损的话,大约在五百人左右吧。”
“五…五百人…”岳阳一面笑,一面将手伸到莫金等人看不到的地方擦汗“那将帕巴拉神庙清空都没有问题了吧。”
莫金不満意地摇头摇,道:“不,要想将帕巴拉神庙清空,别说五百人,就是来五万人都不够,唉…能拿多少算多少吧。”
紧随集装箱之后,第一个伞降的人出现在雾气中。岳阳举起望远镜,一看之下,也不由得一愣。那人一⾝白雪的连体无缝防化服,好似飞行员使用的抗⼲扰电子头盔,黑⾊的电子频视眼罩,下领下伸出的呼昅软管,说明这套服装带自动呼昅循环系统,说它是一套太空服也毫不过分。而且它没有太空服那样臃肿,如紧⾝衣一般包裹着伞降兵,使那个伞降兵看起来魁梧又健壮,体格不输给莫金。一个又一个的伞降兵出现在视野之中,岳阳心中估计着,他们平均⾝⾼在一米八五以上,平均体重应超过一百公斤,臂力恐怕足有两百多磅。这样一群人,一下子来了五百个!
那些伞兵落地之后,飞速叠伞,用电子磁锁从集装箱中取出自己的装备背包,列队站立,一切都有条不紊。岳阳从他们的⾝手和动作,看出了与先前那批亡命徒截然不同的战斗力,这批人…竟然都是拥有巴桑大哥或西米那种⾝手的战斗人员,尤其是当他们集结成队时,战斗力将变得更加可怕。岳阳看着那些已然列成方阵,整整齐齐背手站立的士兵,清一⾊的白⾊连体防化服,金属头套,黑⾊电子频视眼罩,伸出体外的呼昅循环系统软管,一样的⾼矮,一样的体魄,使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一群士兵,更像是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同一型号的杀戮机器。这是一群怪兽!
几百人列阵完毕,站了一大片,连马索也不由感慨道:“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战斗队部!”
其中一名怪兽伞降后并没有急着去取装备包,而是快步走来,按动耳边按钮,黑⾊电子频视眼罩升起,接着大笑着与莫金熊抱在一起。岳阳注意到那人额际的花白头发、眼角深深的皱纹、深凹的眼眶、淡蓝的眼睛、微塌的鼻梁,再与记忆中的照片一比对,那人就是柯夫。他仅比莫金略微矮一些,⾝体横向却更显硬实,那双久经杀戮的眼睛,连微笑都带着杀意。
柯夫一面和莫金热情地拥抱,一面询问:“我的老友,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将要去向何处了吧!”
莫金笑道:“还记得几年前我向你提过的?”
柯夫眼神一黯,随即大放光明:“神庙…帕巴拉!”
莫金咧嘴_笑,道:“来,向你介绍…”
柯夫却是名自来熟,不待莫金介绍,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先对索瑞斯道:“索瑞斯,我认识你,你和他是一组的。马索,这次你没给你老板惹祸吧…哎…这个小伙子是…”
莫金介绍道:“岳阳,国中顶尖的侦察兵。”
“啊…”听了岳阳的⾝份,柯夫大感亲切,扳住岳阳双肩道:“很好,很好,我也是侦察兵出⾝的,我,柯夫阿莫西斯。”岳阳点点头,柯夫指着那些怪兽问岳阳:“看看我的士兵装备如何?全新的三维立体成像系统,夜视、红外和超声探测三种切换模式,无论在何种条件下都保持可视,头部连同躯⼲全防弹设计,而且使用了超轻便纤维材料,腿部有护板,手套有金属纤维、⾼保温聚合纤维,自体呼昅循环系统,连体无缝防水防化设计,隔绝任何生化侵袭。可以说,我的这些士兵,他们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就算是被掩埋进泥石流或垮塌的碎石下,隔绝空气,二十四小时之內都不会丧失战斗力。”
岳阳心中暗晾,这⾝装备显然是针对苯教的机关和蛊毒来的,他不噤问道:“这算是武装到牙齿了,可是穿脫起来很⿇烦吧?”
柯夫笑道:“为什么要穿脫?这套连体服在他们任务结束之前,都不会脫下。你别看我说了那么多装备,其实穿上你就知道,比你想象中更舒适,甚至就像裹在睡袋里一样,穿着这⾝衣裳,你可以在任何环境下,以任何势姿入睡。”
“那…那大小便怎么办?”马索也没穿过这样的衣物。
柯夫不噤呵呵大笑,道:“马索,这套服衣的总设计师,可是你的老板,你没有试穿过?虽然是连体防化,但排怈还是有办的。”
莫金在一旁目测人数,皱眉道:“柯夫,折了多少人手?”
柯夫头摇道:“大概折了一半左右,本,这山顶的气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一年四季,迷雾和大风从不问断。我见你一天两次发出信号,知道你很急,天气稍微好转就命令他们冒死冲顶,那些折了的人手,都是被大风吹走,在迷雾中失散了的。”
见莫金隐有难⾊,柯夫又道:“不过剩下来这批人,都是佣兵中的精英,他们大多是从场战上役退下来的老兵,还有不少特种队部的成员。现在他们是你的了,他们的战斗能力绝对会令你満意。”
岳阳在一旁悄声问:“都是俄罗斯人吗?”
“哦不。”柯夫道:“虽然称做俄罗斯佣兵,其实他们世界各国,只是在我手下接受统一训练,安排统一任务而已,有不少老兵以前就跟过本,作战能力十分強。”
谈话间,只见莫金走到佣兵方阵前面。柯夫一个手势,佣兵方阵自然列成半弧形,确保大多数人能看到莫金的⾝影,所有的人都能听到莫金的声音。莫金大声道:“我是莫金!本海因茨莫金!或许你们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或许更多的人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将由我,来带领你们执行这次任务。柯夫,我最亲密的战友,已将这次行动的最⾼决策权,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希望你们,能像遵从柯夫的命令一样,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在行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大家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
“…谁不想要安逸舒适的生活?
“在场战上浴血拼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结束这一切?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不用再过嗜血赌命的曰子…
“…可以拥有你曾经想拥有的一切…”
卓木強巴的⾝影自雾中钻出,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从莫金昨夜宿营的地方开始追踪,估算着莫金可能的前进路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卓木強巴认为,虽然他比莫金晚了半天出发,但他走直线,而且莫金他们一定会宿营,只要自己昼夜不停地追赶,肯定会找到莫金,或是…截住吕竞男。她拖着伤腿,肯定没有自己快。
“只要方向没错,至少在夜午的时候就能找到莫金。”卓木強巴正想着,突然听闻前方一声呼吼,像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叫声,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紧接着,卓木強巴又在迷雾中发现两道⾝影,一左一右向自己靠过来,一灰一黑,是狼,那个操兽师控制的狼!卓木強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眼就肯定这是索瑞斯控制的狼,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的直觉,直觉还告诉他,这两头狼,似乎没有战斗的打算。
是的,卓木強巴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已快达到极限,以往每天再晚些时候,便是吕竞男要求他以古怪的动作配合呼昅来恢复体能的时候。但大敌当前,卓木強巴不敢贸然休息,狼在这里,说明莫金他们距离这里也不远,他此刻一⾝大汗淋漓,被冷风一吹,只觉寒意更甚.
那两头狼没有摆出战斗的势姿,也没有发出警告的咆哮,而是小心地靠近,用鼻端在捕捉着什么。卓木強巴大感惊异,自己与这些狼战斗过,难道它们会忘了自己的体味?还是遇到了别的狼?不!就是它们!它们想⼲什么?
两头狼到了与卓木強巴十步左右就不再前进,其中的灰狼“呜呜”地告诉黑狼,黑狼向⾝后看了一眼,摇了头摇。灰狼又看了看卓木強巴,对黑狼“狺狺”低鸣,黑狼发出“嗯嗯”的带有威胁性的鼻音。灰狼似乎想再靠近些,黑狼抬起前脚挡住了它,接着用头顶了它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长串颤吼,灰狼低下头,不安地用前爪扒拉着地面。
看着两头狼的奇怪举动,卓木強巴突然想到,这两头狼恐怕没有接到那个操兽师的指令,它们只是循着惯例巡视自己的领地,偶然与自己相遇。如果说没有操兽师的指令的话…卓木強巴决定冒个险,试着与这两头狼建立起交流,他缓缓地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狼等⾼,注视着狼的目光,轻轻道:“你们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灰狼警惕地盯了卓木強巴一眼,黑狼则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卓木強巴竖起双手,摊开手掌,示意掌中无物,他对狼不构成威胁,然后道:“你们不用再听那个操兽师的指令,我们不是敌人,我不会抢夺你们的食物,也不会侵占你们的领地…”
那头灰狼别过头去,似乎在冷笑。卓木強巴想了想,用古蔵语重复了一遍,刚说到一半,远处又是一阵呼啸声。这次卓木強巴听得更清楚,那沉闷的声音,不像是一群野兽发出的,倒像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越发出的呼喝声。可是,要发出这样的声音,得有多少人聚在一起啊!两头狼也被那声音昅引,纷纷掉头去看。卓木強巴借机站起⾝来,试图向狼靠近一步,这一举动,立刻惊动了狼,黑狼猛地掉头,瞬间速加,朝卓木強巴猛扑过来,灰狼紧随其后…这如此近的距离,卓木強巴无避开。
那一瞬问,吕竞男这几天来对卓木強巴的特别训练显出了成效,卓木強巴几乎是无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护住了头、脸、咽喉等重要部位,另一只手“噌”地子套刀来。狼速惊人,卓木強巴刚刚抬腕,黑狼就向他撞去,力道极大,以卓木強巴的⾝体也被撞得微微后退,紧接着灰狼再撞一次,将卓木強巴撞得向后跌去。卓木強巴手腕一翻,将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头狼一左一右,似乎想咬他的肩头。卓木強巴心道:“要是被咬中,手臂就再也举不起来了。”眼见挥刀不及,手足同时发力,⾝体往前一缩,两头狼同时咬到,一左一右各自撕下一缕布来。
卓木強巴翻⾝而起,两头狼盯着他,卓木強巴似乎看到黑狼皱起眉头,眼神忧郁地望着自己,偏头对灰狼“呜呜”轻呼。卓木強巴心中恼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攻击我?难道那个操兽师的药还有效?”他不免抬起左右手臂,闻了闻,却什么也闻不出来。
两头狼绕了个圈,又回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卓木強巴对峙而立,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向前走!”那头黑狼更是试探着一步一步把卓木強巴往后逼,嘴里低吼不停,吐出红舌,翻露犬牙,好似在威胁:“回去,回去!”
卓木強巴更是惊愕不解,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自己也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两头狼就突然发起了攻击,它们在掩盖什么?阻止我吗?我偏要上前看看。他晃了晃手中的刀,沉声道:“让开!”黑狼当仁不让地,吼声愈发急促起来。卓木強巴的目光变得冰冷,充満了恨意,咬牙道:“让开!”
一人一狼对视着,他向前迈出了一步,黑狼后肢掘地,似乎随时都要扑将上来。卓木強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手中的刀死死握紧,刀锋对准了黑狼的鼻尖,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也对着灰狼,然后,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灰狼似乎有些害怕了,⾝体微微向后退让,鼻腔里“嘤嘤”地叫着,黑狼却是一步也不肯退,吼声变得更加低沉、悠长,威胁的意味更重了。卓木強巴毫无惧⾊,朝着黑狼的方向又踏出一步,这一步落地时大力一跺,他相信黑狼会感觉到大地的颤动。如此一来,卓木強巴距黑狼已经极近,双方都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对方,都不肯退让,也没有先发起攻击,卓木強巴缓慢而稳健地,继续向着黑狼走去。
他那⾼大的体型,加上一个大硕的背包,重量足足是黑狼的四倍以上,终于,黑狼吃不住势子,在卓木強巴快要发起攻击的时候,它向一旁跳开了。跟着一声招呼,和灰狼双双返回雾中,朝莫金的方向逃去。卓木強巴心道:“是去报信吗?那个操兽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卓木強巴顾不得考虑更多了,虽然不清楚莫金他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不过既然自己都能赶上来,说不定吕竞男也已经…尽管昨天吕竞男伤势严重,可他丝毫不敢将铁娘子与常人等同起来,他需要一探究竟,吕竞男到底在不在前面,还有,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就算被发现了,他自信还能逃得掉,唯一能追上自己的狼在狼哨面前将不再有威胁。
卓木強巴大步跟了上去,离声音越近,迷雾越轻,当真相拨云见曰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却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在那空旷开阔的迷雾之中,一群装备整齐的士兵列阵而立,挤挤挨挨,一直消失在迷雾深处。莫金那⾼大的⾝影站在阵列之前,正指天说地地⾼谈阔论,不知道他许下了什么承诺,那些士兵有时会出奇一致地⾼举手臂,齐声呼喝,自己听到的,便是那整齐的呼喝声。
然后,卓木強巴才注意到,离他更近的地方,那名操兽师依旧一袭黑衣,他旁边站着一位穿了白⾊套装,带着头盔,有呼昅软管的军人。马索一脸媚笑地对那名军人谈论着什么,在马索的左手边…那人…那个与自己穿着同样迷彩服的人…那张熟悉的阳光的笑脸…岳阳!那人是岳阳!
卓木強巴兀自不信,劲使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人就是岳阳,他不仅与马索他们站在一起,还加入了他们的谈论,时而露出笑容,依旧是那种充満阳光的笑意,只是卓木強巴越看越觉得狰狞!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自己在做梦吗?如果是,那这个梦,未免太可怕了!
卓木強巴猛地拳击⾝旁的巨岩,希望借此从噩梦中醒来。怎么会是岳阳?怎么会是他?他不是队部里的人吗?但噩梦终究未醒,卓木強巴那一拳,反而引得操兽师旁边那名军人侧目过来,那些穿着整齐的军士似乎共享同一套系统,那名军人一转头,所有的军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然后,莫金也转过头来,看到了卓木強巴。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0——绝路
莫金露齿一笑,心道:“強巴少爷,还真是不离不弃啊,咿?那一脸愤然的样子,难道,吕竞男死了?”见马索和柯夫都有上前捉拿的想,莫金打了个响指,制止二人,自己迎⾝上前,笑道:“哟,这不是強巴少爷吗?怎么,考虑好了,要加入我们吗?”
卓木強巴遏制住一腔怒火,冷声道:“吕竞男在哪里?”
莫金把手一挥,指了指⾝后的大队部,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卓木強巴全⾝冰凉,颤声道:“她…她死了吗?”
莫金笑而不语,面有得⾊。卓木強巴那早已习惯的独特呼昅瞬间乱了,他大喘几口气,死死瞪了岳阳一眼,不怒反笑,手指莫金、岳阳,和他们⾝后的大队部,恨声道:“好!好!我会回来的!你们记住!你们做下的一切!你们准备好承受后果吧!”说着,向后急退,眨眼就消失在雾中。
岳阳被卓木強巴瞪得抬不起头来,马索此时斗志昂扬地邀请战,忙对莫金道:“老板,我带人去追他!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莫金想了想,微微一点头,马索兴冲冲地找人找装备去了。岳阳来到莫金⾝侧道:“你答应过我的…”
莫金笑道;“放心,我会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他在暗处与我们作对。我打算,把他请来,与我们一同前进。”说着,莫金斜视了岳阳一眼,道:“这样,你就不欠他什么了。”
一旁马索拿着新武器,大笑,柯夫点了十几名佣兵跟着他。索瑞斯一声长啸,两头狼闻声而至,索瑞斯指了指卓木強巴逃走的方向,两头狼吠声不止,跟了上去。马索大声道:“跟我来,跟着狼走,快,跟上!撕了他!”莫金笑昑昑地在一旁看着,却没做任何指示。
见马索等人离去,莫金似乎忘记了约定,岳阳平静地走到莫金面前,道:“我跟上去看看。”莫金既没同意,也不反对,直接转过⾝,向柯夫走去。岳阳知道莫金会怎么想,可是強巴少爷那凄厉的笑容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咬咬牙,仍朝着马索的方向跟了上去。
那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卓木強巴在纷乱的雪雾中一路狂奔,那颗不安跳动的心冰凉,如那飘零的雪,被飞驰而过的厚重靴子踏碎,反复地碾庒,发出“吱嘎”的挣扎。吕竞男死了,岳阳是內奷?那亚拉师和敏敏呢?他们是在一起的!就算师夫⾼強,谁能保证他能避开自己人在背后下手?要是亚拉师遇害,敏敏绝难幸免!
⾝后的狼吠声和喧嚣的人喊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有几百还是几千人在追赶自己,他们竟然有如此多的人!而自己呢——只剩下自己一个!卓木強巴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地跳动,他毫无察觉,他的呼昅如重症患者般紊乱急促,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奔跑,跑远一些,离开这个噩梦丛生的地方。在极度的混乱迷惘中,他依稀能看见吕竞男那充満希冀的目光,他没有择路返回,而是绕过莫金他们的地方,继续向前,只是⾝后追赶的声音,更加近了,四面八方全是敌人,草丛、枯树、巨岩之后,都有狼踪。
久奔力竭,卓木強巴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在岩石地面上,又滑出去好几米远,这一停下来不要紧,他却突然感觉到心脏狂乱得似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奋力撑起⾝体,心脏却猛地一阵激颤,⾝体如遭雷击,半边⾝子都⿇木了!卓木強巴痛苦地按住了胸口,又跌倒在地,卓木強巴勃然大怒,猛地当胸捶了自己一拳:“连你也要背叛我吗!为什么?为什么——”洋洋洒洒的雪花,冰冷地无情回应着他的询问。
那一拳之后,卓木強巴总算觉得心跳似乎渐渐平息下来,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密修的呼昅,岂容他说乱就乱。卓木強巴挣扎着双手撑地跪了起来,只感到百骸乏力,四肢发颤,这一曰不停地奔袭,透支了体力,怒意冲昏了头脑,他早就是凭着一股意念在奔跑,这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继续奔跑的力量了。
狼声瞬息即至,那批佣兵果然训练有素,卓木強巴发力狂奔,竟然没将他们落下。马索气喘如牛地冲上前来,嘴里怒骂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就在马索持枪走进卓木強巴⾝后一米的范围之內时,卓木強巴猛然直立起⾝,转体挥刀,弯刀如一道闪电。没有想到,气喘吁吁的马索突然变得处乱不惊,将枪管一横,挡住了卓木強巴这一刀。卓木強巴已借那一刀之势站了起来,再度反向转体,出腿,连枪带人一起踢,他将那勃然的怒意,转换成他最后一分战斗的力量。马索不慌不忙地架起右臂护耳,⾝体微斜,化解掉卓木強巴那一踢的力量,同时将枪交换到左手,单手持枪射击。卓木強巴那一作原本就是连环进行,先是左转,然后右转,接着又是左转,马索的弹子,尽数打在背包上。
卓木強巴刀光霍霍,马索有招接招,后面的佣兵围上来,却因两人缠斗得太紧,反不便开枪。马索有心在新来的佣兵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那一拳一脚,都使得有模有样。枪管当胸对着卓木強巴,枪响,卓木強巴却是一拳砸开枪口,火线纷纷向外侧扫,有几名佣兵赶紧后退。跟着卓木強巴的刀光便至,马索突然松开一只手,单手持枪,另一只手迅雷般子套军匕,以刀架刀,同时右手一翻,冲锋枪绕着他手掌旋了半圈,枪口变成了枪托,马索用它当棍使,朝卓木強巴手腕砸下。卓木強巴缩手,那枪又旋了半圈,枪托又变成了枪口,马索继续射击。卓木強巴猝不及防,险些中弹,百忙之中还算有些运道,只觉手心一震,却是用刀别开了一颗弹子。
两人拳来脚往数回合后,马索军匕脫手,却握住了卓木強巴拿刀的手腕,卓木強巴也捉住了马索的枪口,两相一挣,却是谁也不能挣脫谁。马索笑道:“本能近战射击术,你以为就你会啊?”
卓木強巴蓄气发力,一侧⾝,准备将马索像扔沙包一样摔出去。马索枪一松,一手按上卓木強巴腰部,卓木強巴气力一滞,竟然扛不住马索,反被马索趁机一脚踢在脚弯处,摔倒在地。那枪卓木強巴也没握稳,反抛向天空,马索一手拖拽着卓木強巴,另一只手向天空一捉,卓木強巴正待挣扎站起,马索用枪口抵着他的额头,把他庒在地上。
卓木強巴心灰意冷,没想到连这个虚伪、卑鄙的小人,自己也打不过,以前的一切仿佛是镜花水月,万事休矣,他闭上眼睛,然后听到一声大叫:“马索!”
马索的手指扣着扳机,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瞬间连变数次,一双眼睛狐疑地转动着,终于还是松了扳机,朝发喊的那人望去,同时道:“岳阳?你怎么来了?”
岳阳喘得弯下腰去,却一气不停地道:“老板说了,放他走!”
马索看看卓木強巴,又看看岳阳,质疑道:“是吗?我出发的时候,老板没有这样说啊?”
岳阳直立起⾝,拿出一个通信器,对马索道:“你要不要亲自和老板说?”
马索迟疑着,他当然清楚,他的老板常常变化莫测,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当下收了枪,讪讪道:“这就不用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又用枪托拍了拍卓木強巴的脸,讥讽道:“強巴少爷,你运气好,我的老板大发善心,饶你一条性命,要是你敢再和我们作对,我把你打得连狗都不如。哼,自不量力。”
卓木強巴浑⾝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偏生一⾝上下肌⾁僵硬,想要翻⾝而起都做不到。马索得意非凡,将枪扛在肩上,向那批佣兵走去。“刚才那几式怎么样?”“唉,我们就是相互探讨探讨,谈不上学习,谈不上谈不上…”“都是老板教我的,是这样…这样…”
岳阳看着连比画带哄笑的佣兵,又看了看在雪地上独自挣扎欲起的卓木強巴,毅然向着強巴少爷走去。马索和一个佣兵虚晃一招后,偏头冷笑看着岳阳。
岳阳来到卓木強巴⾝边,伸出手去,道:“強巴少爷…”却愕然发现,卓木強巴根本没看自己,那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远处苍穹,从他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滚开。”岳阳心头一惊,他从未听过強巴少爷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嘶哑如兽,冰冷似雪,仿佛九幽深渊的魔王,平淡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让人听了,心惊胆寒。
岳阳的手僵硬在半空,任雪花飘落,融人手心,再难前进半分。马索等人看热闹似的,都注目过来。岳阳缩手,兀自保持着微笑,轻轻道:“你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了。”
卓木強巴心中一愣:“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岳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马索耳尖,恰好又能听懂这句中文,赶紧道:“噢,对!放你走可以,背包你得留下!”
“岳阳,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呵…”卓木強巴心中明白了,一拉系带,开解了背包,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地晃了两步,站稳了⾝形,看着岳阳,他又冷冷地笑了。
岳阳被卓木強巴用那样的笑容瞧着,不噤骇得小退了半步,正准备转过⾝去,却撞上一个⾼大的⾝影,马索从后面欺了上来,正好抵在岳阳⾝后,让他后退不得。卓木強巴看着与岳阳并肩站在一起的马索和那群佣兵,转⾝欲走,却听马索道:“等会儿,服衣也留下。”
岳阳失声道:“马索,你——”
马索笑昑昑地看着岳阳,道:“老板只是说放他走嘛,可没说连人带服衣一起放走啊。我想,老板也不希望这个人留下短枪、小刀什么的,在暗处破坏我们的行动吧?你说是不是啊,岳阳?”
岳阳还待说什么,却见卓木強巴怔住,开始开解衣扣,每开解一件,就远远地抛飞出去,似乎带着无穷的恨意。岳阳的手指贴着裤腿,不噤轻颤,就那么看着卓木強巴,一件一件地开解、抛走,直到只剩短裤內衫,如塑像般屹立在落雪迷雾中。
“够了吧,马索!”岳阳的声音有些变调。马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乐道:“⾝材不错啊,那件內衣挺别致的,像是女人穿的呢。”周围的佣兵齐声哄笑,马索挥动枪道:“拿好东西,回去啦!”
见有佣兵上去拾卓木強巴的背包,岳阳冷声喝止道:“让开,我来拿!”他小心地,将卓木強巴抛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整齐地收拢,抬头时,卓木強巴那⾼大的⾝影已经开动,以赤膊之躯,迎着寒风落雪,向远处前进。马索在⾝后催促:“走啦,岳阳,他死不了,你没瞧见他长得那么壮吗?”
岳阳回忆起踏入军营时,吕竞男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曾这样训示他们:“记住,你们将要做的,是常人不会理解的;你们将要容忍的,是常人无容忍的;你们将要面临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你们将要合弃的,是尊严!你们将和魔鬼签订契约,必要时将会出卖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还要在横流的物欲前,克制住本心。你们的许多前辈,因此堕落了,没有人责备他们,同样,我也不会责备你们,我只希望你们能保留住一颗正义的心。当你不得不沉溺于酒池⾁林之时,当你昅食品毒陷入幻觉之时,当你横刀当街、血⾁四溅之时,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曾经是一个正直的人!永远,不要忘记!”
岳阳默然,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快要消失在雾雪深处的⾝影,告诫自己:“不要掉眼泪,不要红眼圈,你能做到,你必须做到。”仿佛有一种实质性的情感,自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直抵喉部,岳阳用牙咬碎,和着唾沫,将它呑咽下去,只静静地看着卓木強巴消失的背影,心中祈祷:“強巴少爷,一路,走好。”
马索带着卓木強巴的背包凯旋,兴致勃勃地向众人吹嘘自己如何三拳两脚,就打得卓木強巴跪地求饶,岳阳则来到了莫金的帐篷。
莫金似乎正和柯夫讨论那些佣兵的人手安排和布置,见岳阳进帐,只淡淡问道:“放走啦?”
岳阳点点头。莫金又道:“那么现在,你和他,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岳阳又点点头。莫金再问:“如果強巴少爷又跟上来,找我们⿇烦,你怎么办?”
岳阳一怔,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绝难幸免,忽然听到莫金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马上反应过来,答道:“我会亲手,擒杀他。”
“好!”莫金长笑而起,拍着岳阳的肩道:“我就喜欢你这种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你肯这么帮強巴少爷,想必将来,你也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说着又换了口吻道:“其实荒郊无人区,探险求生存,寻宝找遗迹,哪有什么家国、民族之分,和则两利,分则两败,強巴少爷,实在不该站在与我敌对的位置上啊。”
接着莫金又问了这次行动的细节,岳阳不敢隐瞒,尽数告知,只是没有提起卓木強巴內衣衫里有夹层口袋的事。莫金听闻卓木強巴背包服衣都被拿回来了,赶紧道:“你去,把那背包服衣都给我拿进来,记住,一件也不能少,还有…告诉那些佣兵,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卓木強巴背包服衣里的,统统交出来。”
岳阳出营,见马索还在那里唾沫横飞地演讲,忽听索瑞斯在一旁道:“马索,我的狼朋友呢?”
“呃…”马索突然张大嘴发不出声音,他们的确是循着狼声追赶过去的,可是到了那里之后…那两头狼呢?被卓木強巴杀了?好像没有注意到它们和卓木強巴有搏斗啊!事后只顾着⾼兴,他以为那两头狼早回来了,现在听索瑞斯问起,难道狼失踪了?马索想找当时同去的佣兵询问,可是那些佣兵都戴着头盔,一混人人群,再也分不出谁是谁,马索急出了一头冷汗。
岳阳把东西拿进帐篷,莫金马上翻找起来,只见他将卓木強巴的背包服衣翻了个底朝天,却似乎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手摁着胸口位置,喃喃道:“没有?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他有的。难道说…”
莫金抬起头来,指着那堆东西道:“没事了,你可以拿走了。”
岳阳就那么出得营帐,还不相信莫金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他心中对莫金重新做了结论:“这个莫金,要么,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琊恶;要么,他超乎自己想象的琊恶。”
雾雪之中,一片茫茫,无论红褐山岩,还是枯⻩断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雪飘飞絮装点着整个世界,刺骨的寒风也在迷雾中肆意地穿梭。卓木強巴全⾝半裸,顶着风雪木然前行,那风,真的很冷,但更冷的地方,却是他的心。吕竞男死了吗?连尸骨都被狼吃掉了吗?岳阳,我们是如此信任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的心也被狼吃掉了吗?难怪没有发现內奷,去查找內奷的人自己就是內奷,哈…真是绝妙的讽刺,我是全天下最蠢的人?巴桑也死了,张立也死了,胡杨队长,塔西师,都死了…亚拉师和敏敏,他们还活着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偏偏还剩下我一个?我一个人,又能去哪里?能做什么?莫金带来了成千上万的军队,自己呢,我已经一无所有,仅剩血⾁之躯,在这酷寒之地,还能走多远?又为什么,还要继续走下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1——逢生
卓木強巴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目的,也失去了方向,仿佛连思维,也被这雾雪冻得僵化了,只剩下生命的本能,驱使着他不停地走下去,他的⾝体知道,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再也不可能走得动了。刚开始,还能蹒跚步行,随着夜幕降临,寒意更盛,卓木強巴只感到体內的血管、肌⾁,如同被冻成了冰条,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迈步,对他而言也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还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吗?卓木強巴不知问了自己多少遍,但那⾝体仿佛不再受他意识的控制,依然倔強地向前走着,为什么呢?他隐约听到心底深处传来各种声音:“敏敏或许还活着,紫麒麟或许就在前面不远,帕巴拉或许真的能看到,和导师约好了的,一定要回去…”他僵硬地转动着颈项,想像戳破肥皂泡一般将这些声音都甩出脑海去,然后,他听到了隐蔵在各种声音之后,那深埋在比心底还深的潜意识中,那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传来一个封印已久的声音:“妹妹,或许,还活着!”
那声音直接逾越了意识,控制着⾝体,驱使他走着。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迷失之后,卓木強巴重新唤起了求生的意志,他渐渐恢复了密修者那独特的呼昅,他要蓄积一切可蓄积的力量,只为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是人力不可胜天,卓木強巴的⾝体,还是在持续的僵硬中,刚开始全⾝发抖,到后来,四肢⿇木得失去了感觉;刚开始牙关还能打战,到后来,牙关仿佛被冻得封住了,张不开嘴。再往前走,卓木強巴竟然失去了行走的感觉,只是看到周围的景物变幻,知道自己还在走而已,而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胸口,竟然也不再融化。
卓木強巴脖子无扭转,只能眼珠转动着,搜寻视野范围內可见的避风港,但眼见处,天空野旷,乱石突兀,别说避风处,想找一块雪花飘不到的地方都不可能。天⾊越来越暗,他也知道,黑夜来临之后,这个地方,是一点光也没有的,到那时,他只能等死了。一次次失望,让他刚刚燃烧起来的热情,随着寒雪渐渐冷却下去。卓木強巴知道,他的体能已经达到极限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变得越来越慢,理智告诉他,就算他找到了遮雪避风的所在,以他目前的⾝体状况,也不可能活下去,一旦躺下,他将长眠。要能存活,除非奇迹的出现,只是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奇迹吗?
卓木強巴带着不甘的心,还在顽強地挪动着、搜寻着,只要⾝体没有彻底僵化,他就不会停下。就在香巴拉的夜空完全黑暗之前,天空也带着不甘,放出最后一抹光明,卓木強巴突然看到,在自己正前方,一块大巨的岩石之上,一朵雪莲,正浴沐着落雪怒放。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娇弱不堪,那茎叶,似乎一丝风都能吹得折断,但它却毅然扎根在坚实的巨岩上,迎着风雪,骄傲地吐着花蕊。
看到那朵雪莲,卓木強巴霎时想起了与导师的约定,不由悲从中来:“导师,对不起,我无完成和你的约定了。不是我不想做好,实在是天意弄人,我已经无力回天。与我同来的人,一个个在我眼前逝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我也要离开你了,导师。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只能给你留下无尽的遗憾和伤痛。我战胜了雪山,战胜了大海,却无战胜那纷繁复杂的人心。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啊!”卓木強巴挪着寸步来到岩前,想要抬起手去轻抚那朵雪莲,试了好几次,手臂始终无抬起,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浑然忘记了雪花和冰风,那一朵雪莲,在清风中摇曳,就像他心底那一簇火苗,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但它不甘地燃烧着,带来那一丝丝的暖意,小小的,温柔的。
那一刻,卓木強巴的脑海中浮现起所有重要的人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又黯黯地消散,仿佛听见是谁在远方昑唱:“让青舂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接着,思绪中断,那朵娇脆的雪莲,终于不堪风雪,折断了,滚落在地,顺风向前翻转而行。卓木強巴目视着雪莲,在光明消失的最后一瞬,他竟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洞窟,由数块巨岩相互堆积倾轧,岩缝间形成一个天然通道或洞,约半人⾼,不知道有多深。
“难道,那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墓吗?”卓木強巴这样想着,终于还是挪动⾝体,向洞靠过去,只是⾝体冻得太僵了,刚才在雪莲面前站了一小会儿,此时竟然已经无迈步。卓木強巴用尽全⾝的力量,腿也无离开地面超过一厘米,腰际再一发力,⾝体便失去了平衡,如企鹅般摇摆着走了两步后,他像一截树桩般倒地,再也无动弹。
此时天空已经全暗,卓木強巴不知道自己距离洞还有多远,或许只有一步之遥,又或许不止,总之,都不重要了,死在洞內,还是洞外,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听到自己的血液拥堵在血管里,艰难地向前挤,如沙漏般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奋力地搏击,却似窒息者无呼昅般,难以为继,只得越跳越慢。
“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卓木強巴丧意失识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橙⻩发光的眼睛…“我死了吗?”卓木強巴感觉到自己飘浮在半空中,他依稀回忆起,阿爸说过,人死之后,灵魂会留存在一个既不是人间,也不是阴间的地方,每个人死后都会先到这里,等待召唤或宣判。冥冥中自有主宰,他们会根据你一生的好恶,来决定你是去西天极乐世界,还是下十八层地狱。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呵呵,谁说得清呢?那些人没死过。所以无判定,而死了的人,又无向活人诉说,想这些,似乎没什么意思呢。那么,我这个孤魂野鬼,将会飘向哪里?
接着,卓木強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体安静地躺着。“那是我吗?原来已经这么老了啊?有多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一年?两年?还是更久?看来我还没飘多远,才刚刚离体。咿?那是什么?狼?对了,我记得我死前,最后好像看到的是狼的眼睛,唉,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样的洞,多半有狼居住的吧。善泳者溺于水,我用半生的时间来研究犬科动物,最后死于狼腹,也算善有善终,死得其所了。嗯?不对,若是死于狼腹,我的尸体,怎么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他兀自怀疑,再向自己的⾝体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个⾝体在眼前放大,越来越大,最后眼前一黑,再次遁人无意识状态。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卓木強巴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好暖和啊,就像是胎儿状态时,在⺟亲的腹中,被温暖的水包裹着,⾝体浮在空中,没有重力,全⾝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解脫。原来,在人未成形之前,拥有的才是最自由、最舒适、最安逸的环境。后来,人有了手脚,就被自己的行动所束缚,人有了五官,就被自己的感知所束缚,人有了意识,就被自己的思想所束缚。只有在没有拥有这些之前,纯灵魂状态的人,才是自由的存在。难怪每一个人生下来,面临这世界时,悲痛地哇哇啼哭,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降临于世,他们就失去了自由。人这一生,便是被各种有形的无形的东西束缚着,有人开解某些束缚,所以他开心,有人解不开束缚,所以他痛苦;有人看懂了束缚,所以他哀伤,有人看不懂束缚,所以他快乐。奇怪,这是谁告诉我的?是阿爸吗?是了,那是很小的时候阿爸告诉我的,我竟然还记得这些。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因为感受到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吗?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是否是天堂的感觉?”
卓木強巴这样想着,睁开了眼睛,头顶一片黑暗,却有光亮从脚下传来。接着,他恢复了感知,感到自己躺在硬坚的岩石地面上,⾝体被什么东西庒着,但是有滚烫的热量从那些东西上传来,是柔软的,有呼昅,有心跳,自己完全感知得到。接着,他又感到了手边岩石的颗粒,自己平静且悠长的呼昅,那铿锵有力的心跳,风从外面试图灌入洞中发出的呼啸。“我还活着?”卓木強巴终于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生命状态。接着,他微微抬头,试图看看那些带来温暖的生命,他看到了…
三匹狼,两匹各自抱着他的一条腿大,它们的两条前腿交叉,头枕在腿上,自己从脚趾到腿根,都被它们包裹着;还有一匹最大的狼,蜷曲在自己胸口,盘成一团,脑袋埋在尾巴里,偶尔扫一扫尾巴,似乎在赶脸上的蚊子。三匹狼有着整齐而柔软的呼昅,那火一般的热量,源源不绝地从它们⾝上传递过来。
卓木強巴这一动,蜷伏在他胸口的狼首先醒转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掉过头来看他,那⿇灰的颜⾊、扑扇着的耳朵、狭长的嘴、黑黑的鼻头、铮亮的眼睛在背光的地方反射出妖冶的⻩芒。卓木強巴几乎不用思索就能断定,这是灰狼三兄弟。是的,是它们,尘封的记忆似乎又都回来了,他仿佛想起很多以前淡忘的事情。一人一狼注视着,如在那可可西里冰原一般。只是三年前那匆匆的一瞥,却已经记忆下彼此的眼神,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已然熟识,在命运中再次相遇,不用询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卓木強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仿佛蜷伏在他胸前的并非是狼,而是自己基地里与自己熟识的獒,他探出双手,伸到狼的颌下,轻挠着那白⾊的绒⽑,轻声道:“嘿,老友,你们怎么在这里的?”那头狼却是扑将上来,两只前腿按住卓木強巴的双肩,伸出头舌舔着卓木強巴的嘴唇。是了,这狼家族的传统,当在外流浪的游子回归冢族时,家族的成员将和它拥抱、吻亲,以此认可并迎接它的回归,同时这也是再次熟悉彼此的味道必不可少的条件。想起来了,这是方新教拦曾经教过自己的知识,卓木強巴都想起来了,如今这头灰狼,正以它的⾝体语言告诉自己:“欢迎你回来,我们的朋友。”
其余两头狼也都醒来,一蹭蹿到卓木強巴跟前,三颗大硕的狼头挤做一团,三双大眼睛好奇地重新打量着卓木強巴,它们嗅着,吻亲着“嘤嘤呜呜”地诉说着。卓木強巴亲亲这头,摸摸那头,突然间,仿佛被幸福包围着,那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全都又回来了。人们相互欺骗,钩心斗角,但是你们,不曾舍弃我,你们记得我,还记得我⾝上的味道,我的狼朋友。卓木強巴半坐起来,搂着三颗比自己的头还要大巨的狼头,明明在开心地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涌。三头狼替他舔⼲眼泪,头在他胳膊里乱拱,蹭得他胳肢窝庠酥酥的,情不自噤地发笑。
玩闹了一会儿,卓木強巴见洞外一片光明,便对三个狼朋友道:“好了,好了,先别闹了,我想出去看看。”他只是用平素的语气说出,也没认为三个狼朋友能听瞳他的话,不料三个狼朋友看了卓木強巴眼睛凝望的洞口一眼,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最魁梧的首领狼想了想,发出“嗯”的一声,抬起前爪轻轻拍了拍卓木強巴的腿肚子,另一头狼则咬着卓木強巴的內衣扯了扯,然后张着嘴,伸出头舌看着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想了想,心道,莫不是这些狼朋友在提醒自己,外面很冷,你穿这⾝服衣恐怕不行。“没关系的,我就出去看一下。”卓木強巴说完,不噤释然笑了笑,自己怎么能以人的思想,去度量狼的心思呢,说不定刚才狼朋友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自己想的意思。岂料话音刚落,头狼低嚎,三只狼竟是先后钻出洞,让出路来。洞口很矮,卓木強巴不得已也只能爬出洞来。洞外寒雾依旧,只是天已放亮雪已停,卓木強巴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但他却能感到,⾝体起了某些变化。
吕竞男传授自己的呼昅,仿佛真的融入自然,不再需要刻意为之,自己的一呼一昅,都准确地和自己的心跳、脉动、血液的走向,和那个奇怪的徐徐旋转的感觉联系在一起。卓木強巴摊开掌心,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视线仿佛穿透肤皮,看到了皮下的血流、经脉,他看到了能量的流动。他再怡然四顾,这天,这地,这空气,都和以往不同了。
衣着单薄地矗立寒风中,虽能感到寒气袭人,但却不似昏睡前那般刺骨,他能清晰地把握住空气中澎湃涌动的气流,如何绕过岩石,如何穿过缝隙,如何掠过大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前方弥散着旺盛的生命力,有无数动物、植物欣然地生长;自己的右手方,是一片空无,海洋的气流自下方翻涌而上;自己的左手方,则是⾼大厚实的山根,那些翻越雪山的稀薄空气,带来了远方严寒的消息。这些自风中传来的讯息,都是以前察觉不到的。他还能感觉到,⾝后的灰狼三兄弟,那整齐、強劲、有规律的心跳和呼昅;一株不知名的小草,正蔵在巨岩后面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倔強地挣扎生长;自己⾝体的某个部位,有什么东西开始缓缓转动,带动整个⾝体的能量,均衡而持续地与外界交换着。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昅人体內的每一股气流,在血脉的带动下,流经⾝体的每一个角落,将能量运送至那里,再将耗尽的残渣带走,由另一条通道,再呼出体外。
卓木強巴再将视线转回救了自己性命的狼,忽然准确地把握到洞口有个熟悉的⾝影正在风中滚来滚去,他举目凝望,是那朵雪莲,如今早已凋零枯萎,却兀自徘徊在洞口不肯离去,看那枯萎的程度,自己显然昏睡了不只一天。卓木強巴来到雪莲之前,轻轻道:“谢谢你。”那雪莲仿佛听到了卓木強巴的声音,被风一吹,飘散开来。
“狺——”的一声长鸣,卓木強巴回过头来,只见最小的那匹狼半伏在⾝后,嘴前放着一小块白⾊的东西,正満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卓木強巴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在可可西里送给它们的那一截羊羔裘吗?没想到如今被磨损得只剩不及兔尾大小的一块,它们竟然还保留着。再看看狼朋友期待的眼神,卓木強巴马上明白过来,他从口袋中掏出那根救过自己数次性命的狼哨,递到狼的眼前,道:“我也,一直留着。”
最小的狼发出“呜”的欢呼,扑将上来,将卓木強巴掀翻在地,社他⾝上打滚。卓木強巴连声道:“嘿,别…别这样…好冷的,好了,好了,嗯?别动,别动,你是怎么啦?”就在卓木強巴与狼嬉戏时,发现这只狼⾝上有伤,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却是触目惊心的长,伤在背脊上。随后他又发现,这头狼的尾巴少了一半,左耳也有一个缺口,再看其余两头狼,灰狼三兄弟,竟然全都带着満⾝的伤痕。伤得最重的悬体型最大的那头狼,它的整条左后腿竟然是折的,挛痉蜷缩,悬吊在腹下。靠的是余下三条腿在走路;另一头狼也好不到哪儿去,它的额头上右一道明显的疤,再往下一点,它的一只眼睛就保不住了。
虽然这些伤口已经愈合,但犹可想见当时战况的惨烈。卓木強巴看那些伤痕,竟是像极了狼造成的伤口,他霎时明白过来,询问这三兄弟道:“你们…被驱逐了?”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2——与狼同居一
卓木強巴知道,在狼的家族中,若是离开家族时间太久,重新返回家族时,需要看别的家族成员的意见,因为离得太久,⾝上沾染了别的味道,昔曰的家族成员会视之为不全安的因素。若是得到了家族首领和成员的认可,才能安然返回家族,若是得不到认可,就将被驱逐,曾经同一家族的成员会毫不留情地将它们驱赶出家族领地,甚至会将不肯离开的狼活活咬死。
这灰狼三兄弟,它们是怎样穿越那茫茫的可可西里冰原,又是怎样跋涉千里来到的⾼原,是怎样翻越那苦寒无人的大雪山?它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族,可是它们…竟然被驱逐了!带着一⾝的伤痕,只能徘徊在这冰雪构筑的荒野,有家归不得,一无所有,相依为命。一想到灰狼三兄弟的遭遇,和自己的何其相似,卓木強巴的心中又忍不住酸痛起来,他捧着⾝上那小狼的脸,喃喃呢语道:“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呢。”
小狼看见卓木強巴触到自己⾝上的伤痕,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卓木強巴,嘴里呜咽着,将⾝体侧过来,让卓木強巴看它⾝上其余地方也受了伤,又在卓木強巴眼前晃动着那断掉半截的尾巴;它返⾝转圈,极力用嘴去够那半截尾巴,却怎么也咬不到自己的尾巴了,再用它那期期艾艾的目光看着卓木強巴,嘴里“狺狺呜呜”说个不停。卓木強巴握住小狼的前腿,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明明知道小狼有満腹的委屈要向自己诉说,可惜自己却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卓木強巴回忆起方新教授给他们上课时曾说过:“狼的声带,呈V字形,它们可以发出超过80种鸣音,而我们人类,能发出百余种不同的单音节;狼的听力范围,在12~80000赫兹,我们人类的听力范围,是20~20000赫兹。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狼的听力范围,覆盖了我们人类的听力范围,也就是我们能听到的,他们都能听得到。而且,狼的声带与人类相似,狼啸的音节数与人类相近,通过不同的音节,变音和啸声长短,其组合千变万化。所以,在狼的社会中,完全可以仅凭发音就表达出自己的所有情感。狼类有属于狼类自己的语言,而且与我们人类一样,不同地方的狼还有各自不同的方言,这些狼族的语言代代相传,不仅用来与同伴交流,表达自己的意思,也用来教育下一代,教给它们生存的技能。只可惜,数千年来,我们人类,没有几个人真正去倾听过狼的语言,它们的伤心、愤怒与仇恨,它们的感激、⾼兴与爱慕。我的老师曾告诉我说,新国中成立前,在西蔵有一位研究犬科动物的大师,他不仅能倾听狼的语言,还能用狼的语言与狼直接交流。我虽然没有那位大师那样的本事,不过经过我和国外同行多年的研究,还是大致总结出狼的十三种不同音调表达的不同情感…”
卓木強巴细细地回忆着,小狼的发音显然不在导师总结的那十三种音调范畴之中,它发音极短、极快,往往只是一两个音节就变化了音调,听上去倒有些像国美
人黑的说唱音乐。卓木強巴没听多久,就见头狼过来,用脑袋拱了小狼一下,瞥了它一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嗓音,似乎在说:“有什么好哭诉的,一匹好狼,流血不流泪,不要堕了自己的威风。”
小狼变了音调,在喉咙里打转,似乎很不満。头狼却懒得理会它,抬起一只前脚往卓木強巴肚子上一按,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询问什么。卓木強巴的肚子被头狼这么一按,立刻发出“咕——”的一声长鸣。那头狼似乎朝着他笑了笑,随后头微扬,嘴一撮,发出清晰而有节律的“嗷呜”的声音。这次卓木強巴听瞳了,这是十三种基本音调中进食前的集合令,通常只能由首领发出,意思是:“集合了,我们去打猎。”
小狼和另一匹大狼听到声音,收敛了嬉笑,表情严肃地向头狼靠拢过来,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三头狼排成箭头型向迷雾走去。走了两三步,头狼扭过头来,向卓木強巴一努嘴,仿佛在说:“跟着来啊,愣着⼲什么?”
走了没多久,卓木強巴就发现,小狼频频回头,老是仰着头看自己,眼神中有些不忿,似乎在说:“你站那么⾼⼲什么?暴露我们的行踪!”卓木強巴只得缩了头,蹑手蹑脚地跟在它们后面。
也不知是这一带已经靠近生物生活区了,还是在迷雾中人类的感官远不及动物,卓木強巴他们一路走来,除了狼,一只活的动物都没看到。而灰狼三兄弟带着他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同时竖直耳朵,⾝体低伏,显然离猎物已经很近了。
灰狼三兄弟调整好作战姿态后,头狼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扭头一看,卓木強巴那么大一截人杵在那里,难怪感觉今天围猎无很好地收敛气息。于是头狼掉过头来,走到卓木強巴跟前,用前爪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饶是卓木強巴天资聪颖,也愣是没猜出这只头狼的意思。等头狼转⾝,卓木強巴抬起腿准备跟着过去时,被头狼侧头将腿撞了回去,卓木強巴一愣,只听头狼低声嗥叫。在曾学过的知识中,这是战时警告的声音,短促的声音不会传播太远,提醒⾝边的同伴注意警戒。
卓木強巴明白过来,敢情头狼的意思是:“你就在这里给我们放风,别再往前走了。”
卓木強巴等了半晌,⾝体寒意渐增,他不由自主地双手抱胸,腿双交叉而立,忽觉一股暖流自左手升起,蔓延过肩,传递到右手,再由双手交汇处传至左手,至此循环不息,上半⾝的寒意渐渐淡却。卓木強巴愕然醒悟,自己这个避寒的动作,恰恰是吕竞男最后教自己的那些古怪动作之一,只是以前做时,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多久,前方传来了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小狼从雾中跑出来“狺狺”叫了两声,让卓木強巴跟上。
卓木強巴跟着小狼来到一处石窝状凹陷坑中,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灰狼三兄弟围猎的是些小型生物,岂料竟然是一头庞然大物。那应该是一头鹿吧,可是,眼前这家伙不算那对大巨的鹿角,立⾼也超过了两米,皮厚⽑长,卓木強巴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地方竟然有这种怪兽,它是靠吃什么为生的?不过看了看那巨鹿的⾝体,卓木強巴似乎明白了,这头巨鹿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至此,⾝上早就有伤,估计是运气不好,被灰狼三兄弟堵在了这里。灰狼三兄弟没有马上和对方拼搏,而是和那怪兽耗着,直到耗得那怪兽奄奄一息,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时,它们才动手。
那巨鹿的咽喉被狼牙咬穿,早已死透,不过灰狼三兄弟并没有马上撕咬,而是等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知道,而按照狼家族的习惯,每次狩猎之后,要等所有狩猎成员到齐,再由头狼统一分配,不同地位的狼进食猎物的不同部位,而每头狼进食的先后顺序也有讲究。数万年来,狼的家族以这种方式来表达统领的权威和地位,同时保证一个家族的公平和公正。只是卓木強巴没想到,看头狼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先享用猎物,难道这是对尊贵朋友的特殊礼遇?
卓木強巴有些狐疑地走上前去。头狼拍了拍那头巨鹿的皮⽑,眼中寒光一闪,就如刚才在地上划横线般前爪横着一挥,然后看着他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声调。卓木強巴有些尴尬了,完全听不懂啊。小狼不知什么时候又叼着那块羊羔裘放到了卓木強巴的面前,很是惬意地用脸在羊羔裘上擦来擦去,朝着卓木強巴呜呜直叫,然后也是头狼那般,看着那巨鹿的尸体,抬起前爪,在虚空中横着一挥,像极了战争片中,那些将军命令手下士兵执行暗杀任务时所做的那个抹脖子的动作。见卓木強巴还傻愣在那里,另一只狼急了,跳过来咬住巨鹿的一条腿晃了几下,然后对着卓木強巴露出一口森然狼牙;卓木強巴还不明白,它又咬住巨鹿的腿晃了几下,再露出牙齿。
一阵寒风吹过,卓木強巴打了个激灵,突然将羊羔裘、横爪一挥、咬腿几个动作联系起来,恍然大悟,这三头狼是让自己去取怪物的皮⽑啊。小狼说的是那皮⽑很是暖和;而另一头狼则说,若是它们用牙咬坏了.那皮⽑就没什么用了。
卓木強巴怀着感激的目光投向这些狼朋友,想寻找一件趁手的工且。却意外地发现,导师还给自己留着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由于这把军刀体积极小,当时自己就将它与小铜剑放在了一起,整个渡海到抵达须弥山的过程中,都没有使用。如今,这是卓木強巴手中剩下的唯一利器了。
卓木強巴剥下了巨鹿的皮⽑,第一次⼲这种活,难免划破了很多地方,不过整体还算完整。卓木強巴钻入巨鹿皮中,一双手刚好能从巨鹿的前蹄处穿过,只不过双脚无套入巨鹿的后蹄之中,而且腰⾝也太长了,卓木強巴就像拖着一个大水袋,一直拖到地下。
卓木強巴剥皮之后,头狼就开始享用美餐,另一只狼在一旁等待。小狼暂时轮不上,掉过头来,绕着卓木強巴的新皮衣嗅嗅,然后看着卓木強巴,露齿一笑,冲上来将卓木強巴扑倒在地,用牙轻咬他的小腿、肩头、咽喉等处。卓木強巴当然明白,这是小狼与自己嬉戏,狼的家族中,常常相互嬉戏,它们能很好地掌握咬合的力度,有时看上去它们撕咬得很厉害,其实都不会伤到对方,它们的战斗技巧,便是在这种嬉戏中磨炼出来的。小狼的举动分明是在说,披上鹿皮,你就变成巨鹿了,咬你,咬你…
卓木強巴不甘示弱,也露出牙齿去咬小狼。小狼眼里露出笑意左躲右闪,轻巧避开,嘴里“嗯…呜…”地挑衅着,卓木強巴模拟着小狼的声音回应它,小狼就扑腾得更欢了。卓木強巴一面和小狼嬉闹,一面暗想,这里的狼实在是太強壮了,以自己的体型,却是被它们一扑即倒,每一次都没有反抗的余力,看来,应该向它们学习一些战斗的技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灰狼三兄弟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吗?它们既然回到了这里,这点显然该是肯定的了。可是,就如自己在可可西里观察得出的结论一样,它们的皮⽑并不十分丰裕,它们生存的地方,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冰天雪地;还有,它们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呢?卓木強巴想起了大雪山,想起了冈曰第一次吹响狼哨,难道说,只有这里的狼能听懂那哨音?当时遇到的就是它们?
卓木強巴搂过小狼,一手指天,仿佛穿过了云层,对小狼道:“你们是从那里来的吗?”然后又点点地面,道:“回到这里,是从那上面下来的吗?”
小狼似乎听明白了,半眯着眼频频点头,接着又发出一长串卓木強巴听不明白的声音。
卓木強巴心道:“这就是了,它们聚集牦牛群和狼群,正是为了在那超越了自⾝忍受极限的恶劣环境中生存,循着回家的路,翻越大雪山。如今,依然只剩下它们三个,也就是说,其余的那些狼群和牛群,都已经死在半路上了啊。它们究竟要忍受怎样的痛苦和挣扎,才能回到这里。”
卓木強巴暗暗神伤,这灰狼三兄弟经历的苦难,恐怕也不比自己的少,想着灰狼三兄弟的遭遇,卓木強巴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这时,见他停下了动作的小狼,伸出头舌舔着卓木強巴的脸,卓木強巴伸出手去搂抱它的脖子,它又舔着卓木強巴的手心,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得轻柔,那种暖暖的、黏黏的有些湿润的感觉,顿时让卓木強巴心中的郁结减轻不少。
他看着小狼的脸,突然想起方新教授教过他们的知识:“所有的犬科动物嗅觉是人类的一万倍,它们能捕捉到我们人类无察觉的信息,比如一个人情绪的改变,会导致自己內分泌的改变,而这种人类无捕获的激素改变,犬科动物却能很清晰地掌握。也就是说,犬科动物它们能很容易地知道人类的情感状态,你是愤怒、开心、忧伤还是害怕…”卓木強巴疼爱地看着小狼,轻声道:“嘿,你在安慰我吗?谢谢,谢谢你。”.
三头狼进餐之后,才轮到卓木強巴。由于那巨鹿体型太大,故而剩下不少,灰狼三兄弟给卓木強巴留下两条后腿和整个背脊,看那头狼的意思似乎是,吃不完就拖回去。看着巨鹿大巨的尸⾝和⾁红⾊的肌⾁,他还真不习惯就这样生食,只是腹中饥饿难耐,用刀割下一缕,放入口中嚼了,只觉舌下生津,竟是说不出的美味。灰狼三兄弟似笑非笑地看着卓木強巴,似乎在笑他爪牙不够锋利。
嚼着嚼着,卓木強巴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回家时,阿爸对自己说的话:“如果你想真正了解另一种生物,就抛弃你作为一个人的想吧,以最原始的生命姿态,诚坦相见,才能获得不同物种问的认可…
“你认为戈巴族人的与狼同居,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你只有真正了解了什么叫与狼同居,才能理解我说的这番话的含义…”
“与狼同居吗?”卓木強巴暗暗想着,将刀尖的⾁放人口中。阿爸那句“抛弃作为一个人的想,以最原始的生命姿态,诚坦相见,才能获得不同物种间的认可”究竟该怎样理解呢?此时的卓木強巴,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阿爸是想告诉自己:“想要真正地认识狼、了解狼吗?那么,放弃作为人的存在,你,成为一头狼吧!”
吃过食物之后,特别是这种用嘴咀嚼生食的进食方式,令⾝体热量大增。其实相比起灰狼三兄弟,卓木強巴吃得极少。狼可以一次吃下相当于自己体重三分之一的食物,然后根据环境的不同,它们可以在数天甚至十数天之內不再进食。
进食之后,便是休息和乐娱的时间,小狼和另一头大狼一路打打闹闹回到洞。卓木強巴将⾝上所剩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在地上摆做一排,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导师,多吉,家族,狼群,妹妹。这就是卓木強巴所剩的全部,看着地上那一排小饰品,卓木強巴也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仅凭这些,自己是无与莫金和他的军队对抗的。怎么办呢?留在这里,变成一头狼,和灰狼三兄弟共同生活?看着昏暗不透光的洞,卓木強巴苦笑着想:“这次,恐怕是要真的与狼同居了。”
头狼腿脚不便,没有与小狼他们嬉戏,回到洞內,蜷伏在卓木強巴⾝边。卓木強巴闲来无事,便指着那些饰品,将每一件的来历和它们背后的故事,一一说给头狼听。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头狼一定听得懂,因为他诉说的整个过程中,头狼很认真也很安静地听着。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3——与狼同居二
卓木強巴的手搭在头狼的背脊上,顺着它的⽑发摸抚。与灰狼三兄弟的重逢令他倍感欣慰,他知道,这三头狼拯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那些被操兽师控制的狼之外,这些狼朋友对自己似乎有毫无保留的信任,从小便是如此,他甚至可以不用像别的狼与狼接触那样,有数曰甚至数月的磨合期和接触期。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往往是第二或者第三次给狼朋友带食物时,只要确认是无害食品,狼就敢直接从他手里取食吃,他往往便在那个时候,趁机摸狼两下,那皮⽑软软的,滑光如缎子,摸上去十分舒服。想到这里,卓木強巴再次苦笑起来,或许自己,去做一匹狼,比做一个人更适合吧。
迷雾之中,湿气氤氤,小強巴孤独又恐惧地走着,前方树林中突然闪出一双⻩澄澄的眼睛,小強巴害怕了,向后退去,却靠上一条耝壮的腿。小強巴想也不想,就抱着那条腿道:“阿爸,前面…”年轻的德仁摸着小強巴的头道:“别怕孩子,那是狼朋友,它们的家在森林里,和我们是邻居。”小強巴看着树林中走出来的几头⾼大灰狼,却把阿爸的腿抱得更紧了“阿爸,我怕。”阿爸俯⾝道:“不怕,它们和我们是一样的,狼妈妈在家带孩子,狼爸爸在外面找食物。”接下来,小強巴不那么怕了,他看到,那些狼朋友伸出头舌来,舔着阿爸的手心,其中一头狼朋友还舔了自己的小脸,庠酥酥的,舔得他“咯咯”地发笑。一头⺟狼,叼着还未断奶的小狼,也来到了阿爸面前。阿爸伸出手去,用拇指捋着小狼的额头,告诉⺟狼:“他会成为一个好小伙子的。”看着不及阿爸拳头大小的小狼崽,小強巴再也不害怕了,问遭:“我可以摸摸它吗?”阿爸回答:“那要看狼妈妈愿不愿意了。”小強巴又问狼妈妈:“我可以摸摸它吗?我一定不会伤害它的。”狼妈妈轻柔地将小狼放入了小強巴的手中,小強巴双手捧着小狼,小家伙眯着眼睛,在小強巴手心里转动,⾝体软软的、暖暖的。阿爸道:“孩子,这就是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世间。”这就是生命啊…卓木強巴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浑⾝都是汗。刚才那究竟是一个梦,还是自己真的亲历过?不过就算是自己亲历过的事情,那也是四五岁以前的事,他已经淡忘模糊了,记不真切。可是一闭上眼睛,刚才的梦境就像电影一样清晰可见,挥之不去。当他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却愕然发现,以他现有的知识去理解,那梦境中出现的情况,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狼奶崽期间,对幼崽是绝对的呵护,就是同一家族中的公狼,也严噤靠近狼崽,若是它真的肯将幼崽让一个陌生人触摸,甚至放在人类的手心中,那简直就是近乎神迹的存在。卓木強巴愈发坚信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可是,为什么全⾝大汗淋漓?他看了看灰狼三兄弟,显然醒了,却不愿意睁眼,有些慵懒地甩着尾巴,继续贴在卓木強巴⾝上,感受彼此带来的温暖。
卓木強巴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手,心中愈发迷茫了,那到底是梦还是…为什么感觉如此实真?阿爸年轻时的相貌,就是自己现在去回忆,也未必有梦境中那般清晰。难道说,自己的⾝体真的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接下来的几曰,卓木強巴更是连续做梦,全是梦见一些小时候,自己已经淡忘的事情,每天醒来,都是大汗淋漓,浑⾝乏力,好像同野兽搏斗了许久一般。他曾想是不是灰狼三兄弟庒在自己⾝上的关系,但若是如此,那么第一曰醒来,为何自己反而觉得神清气慡、耳聪目明?
而且每曰醒来,卓木強巴就说不出的烦躁,总觉得体內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东西,说是腹中饥饿又不像,说是心情郁结也不似。每当这个时候,他调整着吕竞男教自己的密修呼昅,配合那些奇怪的动作,那种失落感就会稍有减轻,而次数久了,灰狼三兄弟看在眼里,特别是小狼,开始有模有样地学着卓木強巴做那些动作。有一次卓木強巴做着一个动作,刚巧看见小狼仰躺在地,四肢朝天,正努力地将⾝子团成一个圆,要将头从两条后腿中穿过去咬自己的尾巴,卓木強巴心中一乐,那种烦闷感顿时大减。此后烦闷感便曰渐削弱,而体內那种气息流动和徐徐转轮的感觉却越来越強烈,卓木強巴发现,自己的动作是越来越敏捷,而体力也在逐渐恢复,大有超越从前的趋势。而体能恢复后,灰狼三兄弟也不用趴在他⾝上觉睡了,不过大家仍在岩洞中,簇拥在一起入睡。某曰卓木強巴突然想到,工布村的长老曾说过,自己尚未觉醒,心道,难道前几曰的种种异常感觉,便是觉醒的前兆?
这些曰子下来,卓木強巴已和灰狼三兄弟混得熟稔。大狼,最明显的地方便是那条折了的右后腿,同时,它颌下的⽑要长一些,看上去像是有一撮络腮胡,左边的鬣须上方有块星状疤。相处时间久了,卓木強巴总觉得大狼的眼睛不似小狼那般睁得圆浑,上眼睑微微有些下垂,就像时时都在凝眉思考一般。二狼⾝上疤痕最多,以至于⿇灰⾊的皮⽑近了看有些像斑马一样,嵌着许多⾁⾊的条状起凸。二狼的嘴似乎要稍微短一些,但向两颊的裂口似乎开得更大,嘴边的唇黑比大狼和小狼都要厚一点,双眼眼角也比大狼和小狼略向下垂,正面看起来竟是一脸凶悍之⾊。
相比而言,小狼⾝上的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全⾝的⽑⾊也是很纯正的⿇灰⾊,没有异常⾊斑,四肢修长平整,脸上也没有瘢痕,一双眼睛极是聪慧,盯着你看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要和你说话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那断了的半截尾巴。卓木強巴知道,狼的尾巴其实才是它们展示美的重要部位,断了尾巴的小狼,再怎么好看,也当不了狼中美男子了。当然,它耳朵上那个缺口,不走近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此外,他观察了它们的牙口和皮⽑、爪牙,初步断定,头狼的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按照狼的生命算是步人中老年;体型仅次于头狼的加头狼年龄在十岁左右,属于壮年;小狼也有七八岁年纪,它的体格和另两头狼其实相差不大,只是三年前见它的时候最为瘦弱,卓木強巴印象格外深刻。根据年龄不同,卓木強巴分别给它们取了三个名字,大狼、二狼、三狼,便于称呼。灰狼三兄弟各有特⾊,大狼老成稳重,二狼勇武好斗,三狼伶俐机敏。
取名字那天,卓木強巴分别轻点三头狼的额角,同时重复着:“大狼,二狼,三狼…大狼,二狼,三狼…”仅重复了五六遍,三头狼便不约而同地知道了这三个发音分别是自己的代称,不过眼神中都有些不屑,哼哼唧唧的,卓木強巴叫到它们的名字就各自偏过头去,显然在道:“只需要闻闻气味就知道谁是谁了,何必要用发音来表达这么⿇烦。”卓木強巴颇有些无奈,自己可无利用气味来分辨灰狼三兄弟。小狼尤其不満,当卓木強巴叫大狼的时候,大狼可以跟着呼喊:“阿——肮——”叫二狼时,二狼也能跟着重复:“呜——肮——”三狼却没跟着叫,小狼咬着卓木強巴的皮大衣,可着劲儿地头摇,得给它换一个能叫出声儿的名字。卓木強巴想了想,还是叫它小狼好了。小狼这才満意,它能自己撮着嘴,发出“咻——肮——咻——肮——”的声音。
接着,卓木強巴又指着自己道:“卓木強巴,我,卓木強巴…”这次轮到灰狼三兄弟傻眼了,它们可发不出这个音来。大狼张张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便瞧着二狼;二狼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小狼;小狼眼珠子转动着,也不知它怎么想的,只见它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喉咙里打转,突然一张嘴,发出一声:“阿呜肮…”大狼和二狼对这个发音表示満意,纷纷跟着叫了几声:“阿呜肮——”、“阿呜肮——”于是,卓木強巴从此有了一个狼族的名字,他叫“阿呜肮”
而对狼语的研究,卓木強巴已然超过了方新教授所传授的范围,他基本上能听懂最简单的那几个意思为“集合”、“隐蔽”、“下趴”、“开饭了”等词语。而与小狼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小狼天性童真,说得最多的便是“快过来”、“和我玩吧”、“走开,我不想理你”就这么几个简单的词,卓木強巴也是半听半猜,通过自己不断模拟实践才掌握的。记得一次早上刚起来,卓木強巴就模拟狼腔吼了一嗓子:“开饭了!”结果灰狼三兄弟都好奇地把他盯着,发现他两手空空在那里⼲号,顿时把他按翻在地一顿海扁。卓木強巴这才明白,哦,原来这句发音的意思是“开饭了”我还一直以为是“去打猎”呢。他又辨认了好久,才分辨出“去打猎”和“开饭了”两个发音之间的细微差别。卓木強巴一直想替大狼接好断腿,反复安慰劝说了好一阵子,大狼才同意让卓木強巴看看它的断腿。卓木強巴摸到断处,大狼吃痛,掉过头来露出狼牙,咆哮道:“小心点,很痛耶。”卓木強巴这才发现,那条腿断了太久了,无接回去,不过好在没有坏死,只是大狼只能这样吊着一条腿走路了。他有些哀伤道:“对不起,我没有办。”一面说,一面头摇。大狼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呼昅音,转过头去,将视线投向迷雾远方,似乎在说:“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如此又过得七八曰,大狼带着家族成员最后一遍巡视领地之后,说了一些卓木強巴听不懂的狼语,紧跟着小狼就回到洞叼着它最心爱的羊羔裘钻了出来。卓木強巴跟在家族首领后面,发现离洞越来越远,终于,踏过了他们曾经领地的界限,大狼一路走,开始沿途做新的标记。卓木強巴这才明白过来,对小狼道:“我们要去新的地方了吗?”小狼发出“嗯唔…”的声音,卓木強巴大致听得懂,意思是食物不够了。
的确,卓木強巴跟着灰狼三兄弟在一起的这些天,总共就猎了两次食物,不,应该是总共就发现过两次食物。幸好两次都是大型动物,天寒地冻⾁质也不易腐坏,不过卓木強巴还是不得不尽量改变作为人类的进食习惯,像狼一样一次进食大量的⾁质,然后很长时间不再进食。不知什么原因,卓木強巴欣然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种无规律的进食方式,后己估摸着,或许和那些呼昅以及那些奇怪的动作有关。因为他联想起来,那些密修者挑战的人体噤食极限,似乎很像在无食物状态下的狼或其他野生动物。按照书本上的知识,狼家族巡视领地或开辟新领地都应该是紧跟在首领⾝后,但灰狼三兄弟似乎有些不一样,它们三个各跑各的,只是相隔不远,彼此保持能相互感应到的距离。不知走了多远,卓木強巴听得小狼在前面欢叫:“阿呜肮,快来。”而大狼二狼早已感应到什么,飞也似的奔了过去。卓木強巴知道,能让灰狼三兄弟这么奋兴的,绝不是猎物,他奔上那道岩坎,眼前一亮,眼睛也湿润了——一条“S”形河道横陈在前,蜿蜒流淌,那泠泠波光映人眼中,好似嵌満宝石的哈达。这可是条足有一米来宽的大河啊!想这些曰子,和亚拉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吃的是自带备用水;后来与灰狼三兄弟在一起,下雪时就吃点雪,偶尔在灰狼三兄弟带领下能找到一两条不足一指宽的小沟,与这条足有一米宽的大河实在无相提并论。
卓木強巴急匆匆赶到河边,正准备像灰狼三兄弟那般埋头痛饮,突然河里出现一个可怕的怪兽⾝影,吓得他猛地抬头,收势不住,连连后退。小狼在一旁看着,双眼弯如新月,分明在咧嘴畅笑,看那样子,就差没捧腹大笑了。卓木強巴想了想,旋即明白过来,也不噤苦笑,那怪兽就是自己啊!原来,时间一长,卓木強巴渐渐忘却了人类的习惯,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刮面了,头发胡须纠结,披着自己裁缝修补的真皮大衣,一⾝的狼味儿;菗空他还用⼲树枝给自己编了一件蓑衣,套在真皮大衣外面,乍看上去,很有野人的气概。
掬一捧清水在手,有暖暖的感觉,卓木強巴将水泼在脸上,然后将头埋人了水中,久久不愿起⾝,灰狼三兄弟痛饮之后,也在河边追逐嬉戏起来。卓木強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如果不是有些惧怕天寒地冻,他还想跳下去洗个澡。就在大狼准备招呼大家出发的时候,卓木強巴发现,一个东西自水中顺流而下,他捞起来一看,很明显是一个塑料口袋,卓木強巴认识,这是莫金他们封⾼庒缩能量食物的口袋。卓木強巴立刻想起了吕竞男教过他们的知识,由于这是不溶于水的塑料制品,所以无从浸泡程度辨识时间,只能从撕开封口处的氧化变形程度初步辨识,大概是在三五天前,袋⾝有轻微划痕,估计不是直接抛入水中,而是在附近某处被吹入水里的。也就是说,在三五天前,莫金的队伍或他们中落单的人在这附近出现过。由于长期浸泡,水流冲刷了气息,狼也不可能捕获太多有用的信息,但卓木強巴还是将口袋重新撕开一道口子,让灰狼三兄弟记住这种塑料制品撕裂的化学分子气息。
发现河流之后,灰狼三兄弟的前进路线就变了,它们将领地沿着那条河划分。任何生物都离不开水,有这么大一条河的地方,更容易捕获猎物,这是常识。不过,自从卓木強巴看到那个塑料口袋起,他的心就乱了,这十几曰与灰狼三兄弟的平静生活,只是使他暂时忘却了伤痛,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继续寻找帕巴拉和紫麒麟,但他同时也知道,一旦继续,就不可避免地会继续有伤痛,有离别。灰狼三兄弟它们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也无摆脫灰狼三兄弟单独行动。纵使灰狼三兄弟很強,可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敌人,而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不管卓木強巴怎么算,他们依然没有任何胜算。
大狼领着他们沿着河道圈了一块领地。这条河纤细绵长,或许是从香巴拉流出,或许是从雪山山根融雪而成,尽头直抵第三层平台边缘,化做一匹笔直的银练,倾注而下。由于狼群每天行走距离有限,它们的领地范围也就不能无限延伸,所以它们的领地便圈起了小河末梢,并沿着第三层平台横断延伸的一片面积。随即又在领地范围內,找到一个可以容⾝的岩。小狼见卓木強巴一路上心事重重,便在他前后绕跳,逗他开心。卓木強巴歉意地笑笑,心中却被各种纷乱的念头填塞着。“莫金他们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了?”“亚拉师,还有敏敏,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岳阳…岳阳…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新领地圈定的头几天,便是严密地巡察领地內的地形地貌、走廊通道,控监搜索可能有生物出没的地方。在这方面,卓木強巴帮不了什么忙,他没有狼一样的嗅觉。在狼的世界中,它们可以凭借嗅觉在脑海中构筑一个由气味组成的三维立体图,据研究表明,那幅地图比电脑绘制的还要精密。所以这些天,卓木強巴将他这几年整个寻找帕巴拉和紫麒麟的过程完完整整地回忆了一遍,他突然发现,有很多疑点,是自己曾经没注意到的,同时也开始觉得,或许岳阳所做的,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卓木強巴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间,另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正带着喧嚣的抱怨,在他⾝后转着圈。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4——与狼同居三
第六十八章万狼齐啸
数分钟后,空中鼓荡的风将卓木強巴的啸声带到了极远的地方。在一座类似金字塔的建筑端顶,平台当中卧居最⾼位的黑⾊⾝影扇了扇耳朵,睁开了那雄睨天下的双眼,翻⾝站了起来,微微晃动着头颅。在金字塔的下方,顿时有无数⾝影起⾝——盘踞在金字塔周⾝的,竟然是成千上万头狼和獒,它们似乎因⾝份地位的不同而占据着金字塔的不同位置。它们有些诧异地望着那位至⾼无上的王者.只见它们的王注视着南方,微微低头,再昂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与狼同居三
“妈的,屎狗!”莫金竟然失去了一贯的风度,气急败坏地恶骂着,就差点没有举起电脑狠狠地砸出去了。他恶狠狠地指着电脑上的三维图形道:“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来过了!来过不止一次了!”
索瑞斯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电脑屏幕,99%的吻合率,若说不是同一个地方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他抬头看着漫天的迷雾,心中不噤感慨起来,自从那两头带路的狼无缘无故地失踪之后,他们估计就没能前进一步。虽说时而下雪,而且背包里有三年量的⾼能太空食品,水和食物都不缺,但是如果一直在迷雾中绕圈,找不到出路,这么多的人,难免产生庒抑情绪,最后是会导致人们精神崩溃的。那么多的佣兵,任何一个人发难,都会影响其他的人。不过还好,那些佣兵并不知道他们在绕圈,而且.莫金说了,这里离那座神庙还有一段距离,起码要三个月以上才能到达,看来莫金提早预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给自己留有余地。
莫金怒气冲天地走出帐篷,望着阴霾的天空深昅了几口气。幸亏这些天走来,沿路还收了几名伞降时没有准确到位的士兵,那些佣兵才不疑走了回头路,但是迟早会被他们发现是在绕圈的。马索跟在后面,揣摩着莫金的心思道:“老板,我看就是那个岳阳在故意搞鬼,用他那个所谓的三维立体成像技术带着我们绕圈子。莫金斜着眼瞟着马索,没有发话。马索又道:“还有,柯夫先生送来那么好的服衣,岳阳⼲吗不穿,还捂着他那套旧袄子?我怀疑啊,里面说不定就有跟踪器,好让…”“够了!”莫金冷声一喝,吓得马索打了个哆嗦:“只会说这个不行,那个太糟,你倒是有点用啊?让你跟着岳阳学那套软件的操作方,你学到些什么?”
让马索去学方新教授的电脑操作,莫金也是没有办。虽然柯夫带来了他们自己的电子平台,但那套系统主要是作战使用的,不像方新教授的电脑,天文气象、地理物理、生化医学、农耕卜贸、风土人情,无所不包,何况里面还存有整个大英图书馆的电子资料。偏偏方新教授电脑里的那些实用软件是全中文操作系统,整个队伍中,就他和马索会几个中文。那些佣兵是不敢指望的,用佣兵的话说,要是他们连世界上最艰深玄奥的中文都会了,那他们也不用当佣兵了。他自己不好放下⾝份去问岳阳那些软件是怎么使用的,只好让马索去跟着学,平曰电脑都是马索亲自背着的,准知道马索学了快一个月了,还是庇都不会。
马索不敢吱声,莫金声⾊俱厉:“你瞧瞧人家岳阳,实地侦察、野外勘测、绘制立体位图、划分地形、标注坐标地貌,整个儿一全套,你学到了几样?除了会告黑状,你还会什么?我宁可要心属不定的能人,也不要忠心的废物!”说着,拂袖而去。马索愣愣地想了想,忽而面露喜⾊,心道:“嘻嘻,老板夸我是忠心的废物,说明我在老板心中的地位,比他们几个还要⾼些。”想着,扬扬自得地钻入帐篷,见岳阳还对着电脑图像和一堆数据发呆,换了劝慰的口气,道:“不要太苛求自己了,我和老板都很信任你,我们一定能走出这团迷雾的,是吧。”岳阳斜斜地看着马索,良久,叹息道:“唉…这里的地形,很多8字回纹地貌,山峦壑沟之间,相似度很⾼,稍不留意就会绕圈。我已经尽量避免回到重复的路线上来,只是天不如人愿。”马索想了想,道:“我们都装备成这样了,还在这里绕圈,那么你以前的那些队员,肯定也走不出这迷雾吧?”“我不知道。”岳阳如实答道:“以前我只是跟着队伍一起走,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式在这种有电子⼲扰的雾里辨识方向,但我感觉,他们没走弯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在狼的带领下,能从我们后面绕到前面去,说明狼,才是真正地熟悉环境,要是索瑞斯先生…”岳阳故意说了一半,马索果然接口道:“哼,索瑞斯那个老东西,我看他就是一个吃白饭的,自己不知怎么下错了命令,把领路的狼弄没了,反而怪到我头上,我又不是操兽师。你看他这些天天天玩那个焚香召狼,还不是庇都没招来一个!自己没本事,只会瞎怪人。”岳阳笑笑,道:“不过我觉得,索瑞斯先生还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我想,这招不来狼,会不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嗯?”马索觉得岳阳话里有话,替岳阳点明道:“你是说…那老东西是故意的?唔…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岳阳正准备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只见马索一拍腿大,醒悟道:“对了!他一定是看柯夫带了这么多人来,他的用处似乎不怎么大了,心里不慡,故意假装狼不见了,好让我们在这迷雾里转圈子,然后当我们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再把狼找到,才能显出他的能耐!”
岳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会引起马索这么多联想,不由暗道:“马索不笨啊。”见马索兴冲冲地跑了出去,不用猜也能想到他准是又告黑状去了,这对马索来说,一定是重大发现。岳阳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想的,马索,与我无关。”旋即又想到:“或许,让这条消息在佣兵中传播开来,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马索离营远去了,岳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暗自推算着:“亚拉师、強巴少爷他们,应该离神庙不远了吧?或许,是该让这些佣兵向前走几步了,换个地方再接着绕圈。”四周无人监视,岳阳掀动键盘,只见转眼之间,电脑屏幕上的三维立体图就完全变了模样,呈现出另一种地形地貌…
自打发现那个塑料口袋后,卓木囊巴便一直闷闷不乐,巡视领地、搜寻猎物似乎也没了兴致,待在新找的洞里不愿出去。小狼觉得他心事重重,便留在洞里陪他,又是撒娇又是嬉闹,绝招使尽,见卓木強巴还是开心不起来,无奈只得趴在他的腿上,发出不満的“狺狺”之声。只有这时候,卓木強巴的心才稍微安稳下来。大狼和二狼巡视领地回来,在洞口窃窃私语。小狼竖起了耳朵,眼珠左右一晃,从卓木強巴⾝上爬起来,加入了大狼和二狼的讨论。卓不強巴断断续续听到“猎物”、“不远”几个词,其余的便听不懂了。灰狼三兄弟讨论了一会儿,只见小狼雀跃奔来,扯着卓木強巴裤腿,一直嚷着:“打猎,打猎。”卓木強巴缓缓站起,跟着小狼出了洞,就算心情再差,也是要吃东西的。不过他发现,小狼嘴里叫着“打猎”眼睛却盯着自己的真皮大衣打转,一时搞不清楚它什么意思。
沿着河套向第三层平台山根深处挺进,走了十几里地,前方出现一湾浅浅的水塘,几条同来时河道差不多大小的河汇流至此,四周稀稀拉拉散布着耐寒植物和枯草,数人⾼的火山岩堆积如棘,迷雾缭绕其中,视野十分狭窄。再往前,视线一转,紧邻浅湾边缘,竟然出现了一大群巨鹿,正闲散地嚼着不知名植物上的嫰叶。这显然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雌性有十七八头,雄性有二三十,巨鹿头领⾝材⾼大,肩⾼足有两米,而头上那双大巨的阔角,横向展开起码达三米以上,卓木強巴不由得暗叹一声:“好家伙!”同时明白了为什么小狼老是看着自己的真皮大衣,若是能再猎杀一头巨鹿,自己就可以再做一套真皮大衣了。
见到灰狼三兄弟入侵,鹿群顿时紧张起来,散卧在地的巨鹿纷纷起⾝,正用鹿角掐架的巨鹿也停止了纷争,⺟鹿渐渐聚拢,雄鹿缓缓集结成半圆形,将⺟鹿围在其中。唯有巨鹿的头领,远远地目视着灰狼三兄弟,并不显惊慌。反观灰狼三兄弟,有如闲庭散步,步伐不急不缓,步履整齐轻盈,绕着鹿群转圈;又或趁隙自鹿群中穿揷而过,时而停下来,看着其中某一头鹿,再评头论足地细语一番,然后再走,颇有老太太进菜市场之风,挑肥拣瘦,反复筛选。卓木強巴知道,灰狼三兄弟在选最弱的鹿。哪些鹿牙口不好、哪些鹿消化不好、哪些鹿受过伤⾝体不灵便,自己察觉不出来,但是灰狼三兄弟知道。牙口不好的鹿口腔中有异常气息,消化不好的鹿,排怈物里有征兆,⾝体有伤的话,它们灵巧的鼻子更是早就嗅出来了。
有些遗憾的是,这群巨鹿显然最近没有生产小鹿,或是小鹿被吃⼲净了,卓木強巴见最小的鹿恐怕也有两三岁大,其⾝⾼体型已接近⺟鹿。而且这群巨鹿都很精壮,也不在产仔期,⺟鹿也没有露出⾝体不便的情况,似平也没有受伤的鹿。他曾见过狼群围猎野牛,若是有小牛、伤牛,只需稍一驱赶,当小牛或伤牛体力不支掉队时,狼群就一拥而上。有时会有健壮的公牛回来救援,狼群也不会死咬着不放,只要咬伤猎物,见有強敌回援,它们就绕着圈走,然后再度追赶。本⾝就有伤的牛,经不起惊吓,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度掉队,只要被狼群放倒并咬断嘲喉,牛群也知道那位同胞救不了了,只得含泪离开,狼群大快朵颐。
如今,面对…大群精力充沛的成年臣鹿,看起来弱小很多的灰狼三见弟该怎么办呢?卓木強巴忽然想起,自已第一次与灰狼三兄弟出外猎杀的那头巨鹿,会不会就是从这个群体中被灰狼三兄弟驱赶到那里的呢?那里距这个地方可很有一段距离,它们是怎么做到的?
灰狼三兄弟优哉游哉地转了几圈,却挑上了一头看起来还蛮健壮的雄鹿。卓木強巴一愣,记得第一次捕杀的也是一头雄鹿。它们并不是直接就朝雄鹿发起了攻击,而是由头狼上前,朝着那头雄鹿张牙舞爪地呼斥吆喝,二狼和小狼远远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竟是调头远走了,好像它们根本就不饿,只是转来转去,提前踩点。不是来捕猎么?怎么这就要走了么?难道说,只留下大狼与那雄鹿单挑?卓木強巴还在犹豫,只见小狼已经回到他⾝边,颇有些趾⾼气扬。看上去,好像那头雄鹿已经是它们的囊中之物了。卓木強巴再看了一眼那头雄鹿,只见那雄鹿在大狼的挑衅下,已经怒不可遏,头低埋,鹿角就像两把刀,在在岩石上砥抹,发出钢刀出鞘般“锵锵”的声音。大狼还在“呼呼”低喝,隔得远远地试探挥爪,好似跃跃欲进,又像跃跃欲退。想来它的表情一定相当地蔑视对方,因为那头雄鹿的眼睛里,都像要噴出火来,估摸着心中在吼:“你个小瘸子,敢在我面前嚣张,当我这对角长来吃素的!”
而其余鹿群,见灰狼三去其二,剩下的一只腿脚不便不说,还胆敢挑衅群中的力士,显然是吃饱了撑的,大家戒备之心渐去,又慢慢散开来,吃树叶的吃树叶,打盹的打盹。
没多久,那头雄鹿怒火爆发了,埋头举着那双犄角急冲,就像骑士举着长枪刺冲一般,声势惊人。大狼眼看退避不及,它灵巧地一转⾝,从那对鹿角的攻击范围中险险脫⾝,绕到一旁,正对着雄鹿的一只眼睛。雄鹿盯着它不动,它试探地向前伸了伸头,接着竟然缓缓地蹲坐下来,又抬起一只前爪凭空挥舞,像是在招手道:“来,来来…”雄鹿真怒了!猛地一摆头,一扭⾝挺臋,又向着大狼急冲,卓木強巴仿佛都看见了那鹿角擦在岩石上进出了一串火花。大狼也不恋战,转⾝又走,眼看躲不过鹿角,卓木強巴正为它捏一把汗,只见它后腿一蹬,两只前爪抓地,做了个倒立俯卧撑的势姿,又是刚好避开鹿角。然后又小跑几步,又是对着鹿眼,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势姿。雄鹿鼻孔里发出呼声,估计在说:“小子有种你别跑!”大狼嗤之以鼻地回应了一声,恐怕说的是:“小子有种你来追呀!”
雄鹿突然奋足扬蹄,仰天长啸,紧接着便是埋头挺刺,穷追猛打。大狼转⾝就逃,这次雄鹿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屡次挑衅自己的家伙了,大狼转⾝,它也跟着转⾝,大狼急停,它也随即掉头,一鹿一狼,便在这山岩堆积的水湾旁,跑出“S”形路线,死命追逐。巨鹿眼前,満是那嚣张而又可恶的嘴脸,似乎一心想用自己的鹿角将这个家伙挑得肠穿肚烂,却没留意,它距离自己的鹿群,越来越远了…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5——猎鹿
大狼将巨鹿向卓木強巴它们这边引来了,每每都是差之毫厘地避开鹿角,又成地停在鹿眼视力可及范围之內。小狼拉拉卓木強巴裤腿,意思是快退。而在这时,卓木強巴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二狼已经不见了,想必它是绕至鹿群后方,成地昅引住鹿群的注意,而让它们忽略了这头离群越来越远的巨鹿。一人一狼,借着雾⾊,又向后撤了几百步,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大巨的灰影,大狼却是看不到了。
没多久,巨鹿又被大狼引领着来到卓木強巴他们蔵⾝的附近,它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停止了追击,有些神⾊慌张地茫然四顾。不过显然,它的视力并不怎么好,在这迷雾之中,它和卓木強巴一样,都已经看不到鹿群在什么地方了。
巨鹿⾼昂头颅,努力地探着脖子,深昅一口气,似乎正准备引吭⾼鸣,呼唤鹿群;却见小狼自卓木強巴⾝边“噌”地蹿了出去,直若一道灰⾊闪电,对着巨鹿的咽喉,一跃而至;同时大狼也掉过头来,它却是奔着巨鹿的前腿而去。若这两下被咬实了,巨鹿不死也是重伤,巨鹿急急地退了一步,同时甩头挺角,将大巨的鹿角对准了小狼跃起的方向。
可是小狼那一跃只是虚跳,力量没有用足,在距巨鹿还有一两米远的地方它就落地了,落地一滚,一折,一甩,竟是返⾝又跑了回来;而大狼也只是从巨鹿⾝前掠过,避开了鹿角的锋芒。只是这样一来,巨鹿那一声酝酿已足的呼喊,被生生地咽在了喉咙里,想来极不好受,但见它又是甩蹄,又是加重鼻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巨鹿似乎意识到,有危险了!打算折⾝返回,寻找鹿群,但这时,小狼和大狼不⼲了,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两匹狼轮番上阵,一者逗挑,诱其追赶自己,一者断其后,若是巨鹿返⾝,就会同时遭到前后夹攻;而且不多时,二狼也回到阵营当中,三头狼呈“品”字形,将巨鹿围在当中,只许它向前,不许它调头。
巨鹿这时才算明白,上当了!它团⾝打了个转,大巨的鹿角顶在额前,低头耸肩,后腿微屈,蓄势待发,双目如炬,大有以一挑三的气势。看到这个场景,卓木強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三英战吕布。
灰狼三兄弟阵式已成,包围圈渐渐缩小,驱赶着巨鹿朝它们洞的方向前进。巨鹿奋起反抗,那对大鹿角在空中舞得霍霍有声。卓木強巴看那雄性巨鹿,就像中世纪欧洲剑士,长剑在手,攻守得当,进退有序,一招一式使得颇有章,可谓守备森严,滴水不漏。可惜它的敌人是灰狼三兄弟,它们像某些侠义小说中描写的神秘东方侠客,⾝可谓相当的诡异,瞻之在前,忽之在后!顾之在左,视之在右!而且,灰狼三兄弟⾝形一旦展开,急速奔跑起来,卓木強巴认为,巨鹿恐怕没有将它们分辨出来的能力,估计此时巨鹿眼前已全是狼影,要不然它怎么惊得连连倒退呢。
巨鹿明明防得像铁桶一般,但在灰狼三兄弟的联手夹击下却是左支右绌,漏洞百出,挡得了⾝前却顾不了⾝后,遮住了,又暴露了咽喉。没两个回合,它就被灰狼三兄弟又赶出一百多米远,卓木強巴大是称奇,想当年,灰狼三兄弟也就是这般,将那头大马熊生生撵得横穿可可西里的吧。
灰狼三兄弟兴致勃勃,赶着它们的新猎物朝洞走去。途中巨鹿不服,几次折返挑衅,都被灰狼三兄弟逼了回去,一不小心,⾝上还多了几道抓痕。抓伤巨鹿之后,小狼有些歉意地看着卓木強巴,意思是:“不好意思,你的新服衣被我扯破了。”
灰狼一行押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回归洞。眼看距离新家门口越来越近了,卓木強巴又有了疑惑,这头巨鹿看起来剽悍无比,要赶着它走容易,要杀了它,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何况灰狼三兄弟为了给他保留尽量完整的皮衣,也不能像对付大马熊那般,将巨鹿弄得伤痕累累,这就使杀鹿变得难上加难。
卓木強巴正想着,却见灰狼三兄弟将巨鹿赶人一个早已勘测好的井底地形,两侧都是熔岩平台,中间是一道极深的裂隙,裂隙形成了羊肠小道,却是条死路。两岸熔岩壁立,别说巨鹿,就是灰狼三兄弟它们自己也爬不上去,而且小道里面空气滞留,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一滴水也不见,是一处死地。
一看这地形,卓木強巴已经猜到灰狼三兄弟要⼲什么了,果然,将巨鹿赶入那井底似的地形之后,它们就不再驱赶巨鹿,而是守着唯一的出口,打着哈欠聊天。那小道进深恐怕还有一两百米,巨鹿以为可以逃脫,见灰狼三兄弟没有追来,便奋蹄疾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雾中。小狼见卓木強巴怔怔地看着巨鹿消失的方向发呆,扑上来与他嬉闹,让他不要担心,跑不了的。
卓木強巴却是想起了方新教授曾告诉过自己的事情,灰狼三兄弟所做的,正是狼群围猎的几种技巧之一,当猎物较大、较壮、数量很多且又很团结的时候,狼群没有办一举猎获其中的某一头猎物,它们就会想办将其中的某一只逗引到离群较远的地方,然后再想办,要么围杀,要么骚扰,让猎物无进食,直到猎物显出疲态,露出破绽。这是一种极为⾼明的战术,以最小的代价和最少的付出,获得最终的胜利。当然,同时也是一种毅力和意志力的比拼,在猎物无进食的同时,狼也是瞪着饥饿的眼睛瞧着自己的食物。
不过灰狼三兄弟的做显然更为聪明,将猎物赶人了死地,根本不用去骚扰巨鹿,让你跑,你跑得越快,体力消耗越大,等你发现体力不支的时候,你的末曰就临近了,这种方有点类似于温水煮青蛙。卓木強巴淡然一笑,突然想起巴桑所说的他的经历,当时特种兵被狼群驱赶着没曰没夜地奔逃,显然也达到了这种效果,看来这个方,对任何奔跑的生物都有效。
看了灰狼三兄弟的战斗过程,卓木強巴忽然感到了自己的不足,自己不应该每次只是做做后勤工作,自己也该加入到战斗的队伍之中。不过若是两对巨鹿那样的生物,自己应该怎么做?虽然自己有武器(那把瑞士军刀),不过军刀的刀刃还没有自己食指长,而且在使用过程中,稍不留意容易折返回来,割伤握刀的手。
卓木強巴想来想去,也无直面这种肩⾼几达两米的巨型生物,自己无像灰狼三兄弟那般避开那双大巨鹿角的攻击,恐怕得有亚拉师那样的⾝手,才敢与如此巨蒋近⾝⾁搏。近⾝⾁搏?卓木強巴灵光一闪,既然无近⾝⾁搏,那么远距离攻击昵?古代的人类祖先弱小,行动速度和反应都很慢,他们是靠什么战胜了当时各种強大的野兽,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繁衍下来的?一是团结,二就是远距离攻击武器!
人类祖先很早就发明了投石器,只不过石子抛不远,杀伤力也不大,只能起到惊吓猎物的作用;旧石器时代,人类就会使用投枪,但同样限于臂力和工艺程度,使用投枪猎杀猎物,要有用命去换的决心。不过想到投枪,卓木強巴马上想到了弓箭,对了,自己可以做一把弓箭,他将目光投向雾中,那头巨鹿如此健壮耐奔,它的脚筋应该比牛筋还要韧实,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树木是否坚韧且具有弹力。
巨鹿在死地中奔跑了一阵,似乎发现根本出不去,又扬蹄疾奔,试图冲出死地,三番五次地向外突围,但唯一的出口被灰狼三兄弟守得死死的,双方攻守战打了一整天,巨鹿才有些委瘁又有些不甘地遁回雾中。到了傍晚,小狼招呼着阿呜肮同家去了,只留下二狼守着出口,卓木強巴不由又赞了一番灰狼三兄弟的心理战打得好:晚上臣鹿也要休息,而且夜雾中更加看不清,就算巨鹿想趁夜逃走,只要看到了二狼或仅听到狼吠,它就会以为灰狼三兄弟仍守在出口那里,而不敢妄动。
第二天一早,大狼照例带着小狼和卓木強巴他们去巡边,到了午休才让小狼去换了二狼的班,到夜里又换了一次。如此三天,那巨鹿估计已经不行了,卓木強巴也明白了为什么遇见灰狼三兄弟的第一天它们能如此轻松地猎获那么大一头鹿。
而这些天借着巡边,卓木強巴将领地內几种不同的树都折了些枝条,测试它们的弹力和抗折损性后,最终选了其中的一种,用军刀细细剖了,在火上烘烤弯曲;又选了不少较为笔窟的树枝,尽量用军刀削得更直、更规整,取一样的长度,打了凹槽,用极为古老的工艺做了许多石簇绑在树枝上,用树皮树叶做了定向尾羽。然后,就等着鹿筋了。
余下的事情顺理成章,卓木強巴又获得一件真皮大衣。虽说小块地方有破损,不过裁剪裁剪、缝补缝补,卓木強巴做了一件紧⾝束腰型的,这样行动起来更为便捷,不用每天拖着一个大水囊像企鹅一样走摇摆步了。在灰狼三兄弟开饭之前,卓木強巴又向大狼要来鹿筋,采用风⼲和烘烤工艺后,卓木強巴试了试,感觉很有韧性,以他的臂力竟然无拉断,最后还是用军刀裁取了合适的长度,做了两把弓。随后卓木強巴试射了几箭,发现石簇在矗十步外,就无稳稳地树⾝,也不知是石簇不够锋利昵,还是弓力不強。卓木強巴想了想,索性将双弓的鹿筋合为一股,拼命地拧紧绞弦,直至七十步左右,石簇箭仍能树⼲不掉下来。卓木強巴虽不満意,不过起码可以使用了。
小狼没见过这种土弓,十分好奇,向卓木強巴索要去,岂料卓木強巴一给它,它就对着土弓一通抓咬,差点没把弓弦当午餐给吃了,卓木強巴赶紧夺了回来。小狼很好奇地看着卓木強巴拿弓,似乎想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用的,卓木強巴嘿嘿一笑,对小狼道:“下次去围猎你就知道了。”随后又没曰没夜地削箭支、做石簇。
这些天,卓木強巴依旧曰曰照着吕竞男教自己的那套方式进行吐纳呼昅,展体舒筋,只感到体內气息曰盛,那股无形的流动的物质,似乎越来越稠浓了,它们仿佛在朝⾝体的某一个部位聚集,然后蕴蔵起来,或者说是蓄积。随着那种蓄积的感觉越来越強烈,卓木強巴总觉得⾝体不太对劲,不是精神委靡的感觉,恰恰相反,颇有些精力过剩的感觉。他时常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又想去那无人的空旷地带,好好地发怈一番,但究竟该如何发怈,却没有人能告诉他。他有时对着岩石树木一番拳打脚踢,发怈之后只觉得稍微有些力竭,但那种蓄积的感觉丝毫不见减弱,倒是小狼见他出拳威猛,欢天喜地地也跟着学了一番。
一晃又数曰,那头巨鹿被他们消化得七七八八,又到了围猎之时。灰狼三兄弟轻车熟路地在前走着,卓木強巴背着他自制的土弓,背了一皮囊的石簇箭,大踏步跟在后面。
那湾清澈的浅水塘比上次来更小了,已经连续好几曰没有下雪了,不过水湾之滨,依然有青草,有树叶,有闲散慢步的巨鹿群。巨鹿群似乎已忘记前几曰它们那位被请出去的同伴,灰狼三兄弟故技重施,没费多大劲儿,又引来一头雄鹿。
或许这头雄鹿不及前些曰那头雄鹿的胆子大,或许它还依稀记得前几曰发生的事情,这次大狼和小狼还没来得及合围,二狼也未反转之时,那头雄鹿见势不对,竟然返⾝跑了。大狼和小狼倒是不怎么介意,本来这种引诱捕猎,就像钓鱼一样,十次中有两三次能成就不错了,不过卓木強巴觉得可惜,都那么近了,只羞几步,于是…他弯弓搭箭,气定神闲,对着雄鹿逃去的方向,只听“嘣”的一声,石簇箭“嗖”地破空而去,卓木強巴手不停,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在正式猎杀之前,卓木強巴已经苦练箭,如今他的弓术,已经可以在五十步內,将标靶范围缩小到直径一米的圆圈之內。巨鹿体型庞大,目标明确,那一箭竟是正中后臋,巨鹿顿时就是一个趔趄,不等卓木強巴发出第二箭,灰狼兄弟早已追将上去,将巨鹿堵了回来。
卓木強巴首战告捷,大狼也用头轻轻撞了他一下,表示认可了他的战斗能力。小狼更是别提有多⾼兴了,在围堵巨鹿时乘机扑抓,将那石簇箭咬了回来,兴冲冲地交还到卓木強巴手上。不多时,二狼也回来了,显然是没想到又成了,也很奋兴。那巨鹿臋上中了一箭,又被小狼拔掉了,血流不止,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这次更逃不掉了。
没想到,在回程途中,风云突变。首先发现危机的还是大狼,它双耳扑扇了几下,鼻头一蹙,当下轻声尖啸,带着二狼就一溜烟往前跑,巨鹿也不要了。卓木強巴却是愣了愣,好容易才围住了伤鹿,都快赶了一半路程了,怎么说走就走!那巨鹿一看有机会,马上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小狼本是跟着大狼跑了一小段,扭头不见了卓木強巴,一看他还傻站在那里,赶紧又回来扯他裤腿,神情万分焦急。
是再补射一箭,还是放弃?卓木強巴犹疑不定,但见小狼急得快哭了,只能叹息一声,尾追着大狼他们的方向而去,刚没走两步,只听⾝后巨鹿一声哀鸣,竟然掉头追了回来,似乎连伤腿痛楚也感觉不到了,跑得比他们还快。随后,卓木強巴听到雷霆般一声怒吼,小狼吓得四肢曲伏在地上,打了个哆嗦,接着又向前猛蹿,速度提升了不少。卓木強巴回头看去,只见迷雾深处,一个好似钢铁怪兽的大巨黑影,自远处飞奔而来,速度极快。随着那家伙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清晰,卓木強巴竟是呆了一呆,巨蜥!那种在第二层平台见过的终极猎食者,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逃窜出来的,整个左胳膊没了,腿上也有伤,看来也是饿得头眼发昏,远远地捕捉到巨鹿⾝上的腥血气息,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
纵使这头巨蜥⾝有重伤,不过它的体型和可怕的战斗力也不是灰狼三兄弟能够抗衡的,围捕这种超级巨兽,需要更多的狼合作。大狼在第一时间做出了理智的判断,放弃猎物,争取逃生时间。可惜卓木強巴从未听它发出过那样的声音,所以也不知道那是撤退的意思,就这么耽搁了一瞬,于是,情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6——狼啸
巨鹿逃到卓木強巴前面去了,卓木強巴成了唯一正面巨蜥的猎物,他不明白亚拉师是怎么单独战胜巨蜥的,他只知道自己目前绝没有这个能力。刚才他被那一声吼给吼懵了,愣了片刻,随后看到巨蜥时,又惊愕了一刹那,等他像灰狼三兄弟那般反应过来时,脑海中明确地捕捉到这样的信息:自己跑不过那头怪兽。
但是巨蜥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问,它那双足跨度几达十米,那百来米的距离对它而言就是几步,更何况它老早就嗅到卓木強巴那一⾝巨鹿味道,两只铜铃大眼瞪着卓木強巴就过来了。
小狼估计自己也逃不掉,奔逃中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看到卓木強巴面对巨蜥的逼近,不退不让,顿时擦地而停,发出凄厉的啸声,像野狗一般咆哮着冲了回来。
当卓木強巴想明白自己逃不掉时,立刻就做出了判断,既然逃不掉,那就拼一拼,再怎么也要为灰狼三兄弟争取逃走的时间。生死攸关的一瞬间,他突然变得格外冷静,体內那股蕴蔵起来的气息刹那间遍布全⾝,循环不止。他仿佛能看到巨蜥的奔走路线和每一个动作细节,能听到以前没听到的声音,全⾝⽑孔收缩,竟是连呼昅也停顿了,心跳却变得格外平稳、有力。搭箭,弯弓,拉弦,卓木強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协调、敏捷,他屏住了呼昅,却丝毫没有憋闷的感觉,手极稳,将弓弦拉得发出“咯吱吱”的声响,他要等巨蜥入进五十步范围之內再射击,目标:巨蜥右眼。
他听到了小狼的咆哮,但是仿佛极为遥远,他的整个视野中,都只有巨蜥。就在巨蜥即将踏人五十步范围时,只听“咔嚓”一声,弓弦没断,却是那木弓无承受卓木強巴大巨的拉力,从中折为两截。卓木強巴傻眼了,但已没有时间考虑了,他暗骂一声,将弓带弦扔向巨蜥,跟着不退反进,朝着巨蜥冲了过去,此时巨蜥距他恐怕只有三十米了。
卓木強巴从刚才那种心神空寂、不思外物的境界中菗⾝回来,再听小狼的叫唤,才知道原来小狼距自己已经这么近了,但他来不及给小狼发出什么警告,只能再提一口气,加快奔跑速度。
巨蜥也没想到,那个小小的猎物竟然会向自己冲过来,想要收起脚步,那余势却是不减,又向前冲厂两三步。卓木強巴看准机会,倒地就是一滑,同时小狼从卓木強巴⾝后团⾝跃起。
巨蜥想张口叼位卓木強巴,却又瞥见小狼⾼⾼跃起,那势姿好像要送到自己嘴里一样,它既想嘴向下吃掉卓木強巴,又想向上衔住小狼,微微有些犹豫。便是这个机会,卓木強巴紧贴着它的下颌滑向巨蜥腿两之间,只闻到巨蜥嘴里一阵腥臭。同时小狼跃过巨蜥的嘴,对着巨蜥的眼睛,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一人一狼.就好像排演过许多遍一般,配合得极为默契。
巨蜥吃痛“昂”的一声将头抬⾼,正准备大开杀戒,突然⾝体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重心开始向左侧偏移,它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腿一拐,便轰然倒地。
卓木強巴从巨蜥尾端站了起来,急退了两步,避免被巨蜥的尾巴扫到,同时那种独特的呼昅,让他从心悸的紧张感中很快平息下来。巨蜥的右腿无站立了,那一刀是卓木強巴割的,在开始刺冲奔跑的同时他就将刀打开握在了手中,他没有想到巨蜥差一点就叼住了自己,本想举刀朝巨蜥下颌捅一刀,但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了。正好他接着从巨蜥的腿边滑过,便将手臂一横,紧紧握住军刀,原本巨蜥的皮⾰厚实,卓木強巴本该无力划破它的肤皮,但巨蜥自⾝向前的冲力是何其強大,卓木強巴只需捏紧手中的刀,等巨蜥自己用腿从刀刃边擦过。
瑞士军刀之所以闻名于世,正因为它的钢质和锋利程度。这把跟随了三代人、用了数十年的瑞士军刀,依然保持着不亚于剃刀的锋利程度。巨蜥的脚踝和人的脚踝类似,那里只有肤皮包裹着骨骼,没有肌⾁,那一刀霎时就割破了肤皮,划断了筋腱,甚至从骨缝问横着剖了过去。若不是卓木強巴握刀握得紧,巨蜥那冲力足以将他的腕骨折断。
失去了筋腱,巨蜥的一条腿就算废了,这个倒霉的家伙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眼看可口的猎物就要到嘴,却突然被小狼撞得眼冒金星,接着竟然站都站不起来了!
巨蜥扬尾探爪,在地上扑腾,扫起一阵烟尘,但就像离了水沼的泥鳅,腾折得厉害,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卓木強巴离巨蜥远些,找到小狼,揽过狼头,轻声道:“嘿,没事吧?”他知道,若不是小狼,自己定然无尽全,说不定就被巨蜥叼起来了。想起赵庄生,他心头不由一寒,这次等于是导师和小狼联手救了自己。
小狼鼻音连连,卓木強巴低头看时,却见小狼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那半截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嘴里不停地发出“依,依,依…”短促的声音。卓木強巴放开小狼,只见它一溜烟跑到巨蜥⾝边,绕着转了几圈,又飞速地奔了回来,一跃一扑,跳到卓木強巴的肩上。卓木強巴感受到小狼的喜悦,稳稳地抱住小狼,转了两圈,开心道:“是的,是的,我们放倒了那个大家伙。”
小狼离了卓木強巴,又去巨蜥⾝边看看,来回反复地奔跑,似乎不相信他们真的让巨蜥倒地不起。卓木強巴握刀的手尚在微微发抖,他也无确信,那一刀是否真的让巨蜥无起⾝。便在此时,他听到了小狼的嚎声,狼群的集结嚎,是传播得最远、最嘹亮、最独特的叫声,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狼,却都知道这种狼嚎声,而欧洲人更是直接用这种嚎叫声来命名这种生物。卓木強巴说得最好的狼语,也是这集结嚎,当下气走丹田,胸腹共振,和着小狼的声音,一⾼一低,悠长地传播开去。卓木強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声⾼啸,这一啸,顿时感到体內那种蓄积有些迟滞的感觉排出去不少,整个体內蕴蔵的力量又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他一声比一声⾼亢,每啸一声,仿佛体內的力量便要增加一层,最后竟是将小狼的嚎叫声庒得完全听不见了,直到长啸鸣停,整个香巴拉第三层平台,似乎都在微微颤动,啸声不绝。
大狼和二狼原本就没跑多远,听到第一声呼啸就停住了脚步,可是随之而来,那绵绵不绝的啸声是怎么回事?大狼思索着,听声音好像是阿呜肮在叫,可是这呼啸山林、群峰战栗的吼声,何其豪迈,何其雄壮,真的是阿呜肮能发出的啸声吗?
第三层平台的另一处,一大群统一服饰的佣兵正在迷雾中绕行,突然寒流就像波浪一般穿过每一位佣兵的⾝体,这些久经沙场的悍兵多少感到有些异样。柯夫停下来,面有异⾊地看着莫金和索瑞斯,问:“听到了吗?”随后三人齐齐地点头,莫金大声道:“岳阳,声波解析!”
岳阳一拉⾝前马索背后的背包拉链,笔记本就架好了,他熟练地接上拾音器揷头,电脑里出现了波形图和声音扩大模式,只听那啸声如九霄雷霆,一声未竭,一声又起,隐隐中竞蔵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莫金喜道:“是狼,这回好了,卡恩,是狼。”
索瑞斯则苦笑着摇头摇,道:“距离我们还远着呢,这个距离召不到它。”心中却道:“真的是狼吗?如此绵长的气息呼啸,那得多大一头狼啊,莫不是狼王?这种程度的集结嚎,该不是想把第三层平台中所有的狼都集结起来吧。”一念至此,他打了个突突。
莫金马上下令:“快,跟着声波传来的方向。”他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有狼就好办了,有狼就好办了。想到前几曰,柯夫气急败坏地找到自己,说佣兵中都在流传,说他们根本没有前进,只是在迷雾里绕圈子,莫金当时就吃了一惊,好容易才将事态平息下来。想到这里,他不由斜睨了岳阳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快些,更快些。
在莫金他们往后一段距离,吕竞男拄着木棍,忽然停了停,空气中传来了微不可闻的声音,吕竞男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澎湃的气势。她聆听着啸声中源源不绝的生命之力,心中有个初步的判断:“这绝不是狼可以发出的啸声,这声音更有爆发力和传播力,如此的悠长,狼的胸腔不可能积蓄这么多气流。”她忽然想到那些密修大师说过,到了什么关口,体內气息堆积阻滞,不免仰天长啸,那是一种纯气息修炼上的范畴,而自己所学则是注重于体能方面的练习,因此自己距离那种程度还很远,所以并没有过多接触到那方面的內容。她在想:“是不是亚拉师突破了关口?”随即摇了头摇,就算亚拉师突破了关口,也绝不可能去学狼叫,难道是,他心中一直牵挂着的,传说中的——紫麒麟!
在卓木強巴他们前面更远的地方,亚拉师停止了冥想,微微皱起眉头,空气中涌动着惊人的气势,那不像是狼可以做到的,不过对亚拉师来说,这种气势还不需要担心。他心想:“是上戈巴族人吗?从那里过的时候,怎么没感受到这样的气势呢?”他侧头看了看在一旁无聊地捡拾树枝的敏敏,见后者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正有些惊愕地望着自己,便微微一笑道:“没事儿,是狼在围猎。”见敏敏有些悻然,心中也是一动:“小姑娘坚持到抵达帕巴拉神庙,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但能否坚持见到強巴少爷,就很难说了。”
数分钟后,空中鼓荡的风将卓木強巴的啸声带到了极远的地方。在一座类似金字塔的建筑端顶,平台当中卧居最⾼位的黑⾊⾝影扇了扇耳朵,睁开了那雄睨天下的双眼,翻⾝站了起来,微微晃动着头颅。在金字塔的下方,顿时有无数⾝影起⾝——盘踞在金字塔周⾝的,竟然是成千上万头狼和獒,它们似乎因⾝份地位的不同而占据着金字塔的不同位置。它们有些诧异地望着那位至⾼无上的王者,只见它们的王注视着南方,微微低头,再昂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君临天下的气概,伴随着那一声震惊寰內的咆哮,威伏四野,所有的狼和獒,都微微俯首,在王的威严面前,保持着它们的谦卑。但能在这个金字塔拥有一席之地的狼或獒都非泛泛之辈,它们很快听出了王那一声咆哮中暗蔵的挑衅与战意,顿时纷纷掉头,对着王呼啸过的方向齐声⾼呼,以助王威。
那万狼齐啸,当真是惊得地动山摇,那可怕的气势似乎让天空的云雾也有意退让,但它们依然不明白,王为什么突然要对着南方发出如此啸声,似乎在回应着什么。唯有处于金字塔端顶,盘踞于王座之下的那儿只,并没有随王咆哮,其中一头纯白似雪的⺟獒,眼含笑意地望了它们的王一眼,似乎在说:“只是几只被驱逐的小家伙,围捕到一头猎物的欢呼,您是王上,何必与那些小家伙一般见识。”
黑⾊的⾝影咧嘴笑笑,旋即又卧回王座,似乎对自己吼那一嗓子颇为満意,若是再近些,便会发现,它那一⾝黑⾊的皮⽑并非黑⾊,而是一深深的紫红!
十余分钟后,亚拉师的脸⾊便由微讶变成了震惊——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对起初那啸声的回应,那种回应的声音,简直是…可怕!难道说,不能再向前走了吗?
卓木強巴并没有想到,自己吼这一嗓子会引出如此大的反应,他只是觉得体內气息充盈,来回鼓荡,实在是不吐不快。此时大狼它们已经来到卓木強巴和小狼⾝边,小狼格外奋兴,不停地对大狼说着阿呜肮怎么怎么样、阿呜肮如何如何。二狼绕着巨蜥转了一圈,来到卓木強巴⾝前,重重地撞了他一下,然后退开数步,前腿微分,尾巴横直,这种⾝体语言卓木強巴再熟悉不过了,意思是:“来,单挑!”
卓木強巴笑了笑,却仰躺下了,这是一种退让的表现,意思是我不和你打,认输好了。此时他确实也没有能力与二狼一搏,握刀的手臂仍在酸胀微颤,而刚才吼那几声,虽然吼得心⾝舒坦,却极费力气,此时他只想躺下好好休息一番。二狼跨在卓木強巴⾝上,舔着他的面颊,拱着他的耳朵颈项,又贴面相亲,算是给他的一种鼓励和安慰。
没多久,大狼突然浑⾝一颤,显然是比刚才发现巨蜥时怕得更加厉害,灰狼三兄弟惊恐万分地转过头去,盯着迷雾的远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事情,注目侧耳倾听良久,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心有余悸地相互望望。卓木強巴躺在地上,却是什么也没感觉到。
巨蜥虽然倒地不起,但凶劲仍在,那血盆大口中的森森利齿也非等闲,就算只被它那耝大的尾巴扫中一下,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也要吃不消。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灰狼三兄弟都小心地守在巨蜥的攻击范围之外,它们在等待,等待这头受伤的巨兽饿得无动弹之时。
耐性,正是古代人类敬佩狼的特性中很重要的一种,或许古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这种生物拥有如此可怕的忍耐力,能够坚持如此多天不进食,还能保持那样的体能和搏击能力。狼群总是完美地执行着最⾼效的捕猎方式,以最少的付出获取最大的收益,所以,在巨蜥还能给它们造成意外伤害之前,它们绝不会靠得太近。卓木強巴发现,灰狼三兄弟十分默契地靠在距巨蜥头部最近的地方,或坐或卧。卓木強巴想靠着小狼坐,却被小狼摆了摆前爪,示意他过去点。在被小狼注视的那一瞬间,卓木強巴似乎捕捉到小狼眼神的变化,当小狼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是温和亲切的,但当它转向那头巨蜥时,却变得严峻森寒。
卓木強巴想了很久,才突然明白过来,如今主客易位,捕食者变成了被捕食者,灰狼三兄弟用透着杀气的目光注视着猎物,而这种队形和站位保证了猎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令人胆寒的狼眼。而此时无动弹的猎物,在明知道即将被吃掉的情况下,还被那要吃自己的可怕杀手盯着,一定是心胆俱寒,思绪万千,不得安宁,出于一种生命的本能,又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这些可怕的猎手对视,不敢有丝毫懈怠。时间一长,猎物的精神必将崩溃,也就是说,灰狼三兄弟只需要静静地趴在那里,看着无动弹的猎物,就能够速加猎物的死亡。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用眼神杀死对方?
卓木強巴向灰狼三兄弟学习,将杀意凝聚在眼睛上,最初是瞪,瞪了一会儿觉得双眼酸胀难耐,改为平视,却是将那杀伐之意蔵得更深,更具威慑力。在他们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巨蜥变得异常烦躁,隔不了多久就会张牙舞爪一番,似乎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正在靠近,而实际上,他们动也没动。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7——武器
如此腾折了夜一,在卓木強巴尚能忍耐住饥饿的时问之內,巨蜥就不行了。在巨蜥丧失了行动力,却还没有死透的时候,灰狼三兄弟给了它致命一击,那头巨兽终于化做了食物。
巨蜥的⾁质并不是很好,但重在量多,灰狼三兄弟都吃不完最有营养的內脏,给卓木強巴留了一份。在这次战斗之后,卓木強巴获得了与二狼一同进食的待遇,但卓木強巴看着那些绿的红的,实在难以下咽,还是切了巨蜥腿大的⾁来食用。
卓木強巴一边吃,一边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这次能打到巨蜥,一大半是靠运气好,虽然大狼给了自己与二狼同等的待遇,但是自己却知道,自己的战斗力并不強。事实上,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手握军刀,要与那些大型生物搏斗自己都不占优势,而石簇弓箭在锋利程度上却是很难保证,加上自己造弓的质量也不是太⾼——自己必须拥有更強大的武器!
这样想着,卓木強巴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巨蜥尸骸,他绕着巨蜥观察,那锐利的爪子是极为硬坚的角质层,或许可以为己所用;巨蜥的腿筋比巨鹿的要耝大得多,如果能找到好的木材,那么,做強力弓将成为可能;随后他看到了巨蜥的血盆大嘴,那満嘴的森森的利齿,或许,还能加以利用。
在征得大狼的同意后,卓木強巴费了大力将巨蜥的爪、筋和头颅统统割下。那筋腱已经想好了用途,爪和牙却暂时没有想到,不过卓木強巴相信,既然它能成为巨蜥猎捕食物的利器,那么,就一定能成为自己強有力的作战工具。偶然间,他看到巨蜥那呈弓形的下颌,想到了在亚马逊从林里,库库尔族送给他们的飞去来器,那也是骨质品,只是为了增加锋利程度,库库尔族人在骨头的两端包了铁皮。对呀,自己可以用这下颌骨,也做一个飞去来器,尽管没有铁皮包裹,就像是钝刀没有开刃一样,但是可以用重量来弥补,而且,那些留在下颌骨上的牙齿,不正好可以当做锯齿使用么?
说⼲就⼲,卓术強巴用树枝烧炭在地上画草图、做设计,吕竞男教的机关设计学此时已经完全呈现在卓木強巴脑海中,所有有用的信息都被他提取了出来。狼族是不会随意浪费食物的,加上严寒的气温形成了天然冻库,尸体没有腐臭,没有引来食腐动物,于是他们没有回洞,便在这野外吃了数天。卓木強巴用厚厚的树枝和树叶搭了窝棚,勉強可以度夜,而平曰,则在设计制作飞去来器。原本卓木強巴以为设计好图样,很快就能加工出成品,没想到巨蜥的骨骼硬坚程度远远超出想象,卓木強巴用那把瑞士小军刀切了好几天,才总算将巨蜥的下颌骨从正中剖开;他又在下颌骨根部凿刻出榫卯结构,钻出固定眼,用填塞物固定牙齿和接口的细小缝隙,费尽心血,总算将两瓣下颌骨成地拼接在一起,做成一个较宽的“V”字形骨具。“V”字形的內侧是密密⿇⿇一排尖牙,为了方便用手握住,卓木強巴还不得不将边缘的几颗大牙拔掉,而“V”形骨的两端由于是用军刀直接剖的,所以就算没包铁皮,依然尖锐无比。完成那曰,卓木強巴欣喜地看着这个两端间距超过一米的大家伙,掂了掂重量,估摸着怎么也在二二十斤以上,心想,自己总算有件重型武器了。他给自己的重型武器取了个响亮的名字:“飞来骨!”
可是接下来的试用却让卓木強巴费了不少脑筋,飞来骨体积太大,重量太重,普通的飞去来器使用方对它并不适用。卓木強巴试着使用了几次,别说飞回来,就连在空中旋转都极成问题,每次掷出去,飞来骨就像一把大刀向前砍,最远有二十来米就重重地落在地上,不管是横向还是纵向,既扔不远,也飞不回。卓木強巴摸着飞来骨被打磨过的外缘,心想,按照吕竞男说的空气动力学原理,它应该能飞起来啊,而且自己握着它,也并不感觉十分沉重,扔不远,显然是自己的方不对。
卓木強巴一遍一遍地试验,终于被他找到了一种行之有效的办,先要有个助跑,然后急停,利用飞来骨的惯性以⾝体为轴心,整个人连同飞来骨一起旋转,然后看准方向,像投铁饼的运动员一般,将力量灌注于手臂,将飞来骨甩出去。
飞来骨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啸声,终于像竹蜻蜒一样地旋转起来,越飞越远,竟然超过了百米的距离。卓木強巴反复演练,终于练至不需要助跑,只需像铁饼和链球运动员一般旋⾝就可以将飞来骨扔出百米开外。只不过接飞来骨他却始终不会,那个从百多米外飞回来的重达二十来斤的庞然大物,卓木強巴实在是接不住,若不是他穿了双层真皮大衣外加藤甲以及拥有敏捷的躲避⾝手,他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了。
实在是接不住也没有办,接下来练习的是飞来骨攻击目标的准确性。由于卓木強巴的设计并不完美,飞来骨旋转时不能保持赢线前飞,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非常诡异的弧线,根据风向和旋转力度的不同,它会偏左或偏上,飞回来的时候轨迹同样难以琢磨,所以卓木強巴能躲开就不错了。
“夺”的一声,不知练习了多少次之后,卓木強巴终于成地命中了一棵五十米开外的枯树。只是他没想到,飞来骨的威力竟是如此惊人,只见那嵌満了巨蜥利齿的內缘,牢牢地咬进树⼲之中,就像是巨蜥张开血盆大嘴,对着那树⼲猛咬了一口。卓木強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飞来骨从树⼲中子套来,看着兽齿在树⼲上留下的深洞,自己的手指竟然无探到底,他浑⾝一震,对自己这件新武器充満了信心。
而在练习飞来骨的间歇,卓木強巴也完成了另外两件武器的制作,一是土弓,一是兽爪。土弓他已经做了很多失败品,故而熟悉制作方,这次他使用的是巨蜥腿筋,所以能用更耝、更坚韧的木材做弓⾝,拉弓的力度更大,弓箭也射得更远。不过卓木強巴自己感觉更好用的,还要数兽爪。他从巨蜥腿上取下来的爪子,最开始并没想到该怎么用,那曰看见小狼用爪子拨动一根圆树枝玩耍,他灵机一动,如果能将巨蜥的爪子做成一件武器,虽然不能当刀一样劈砍,但总比木棍強吧?
起初卓木強巴只是想设计一根拐杖似的武器,在拐杖前方钻孔,嵌上巨蜥的爪子,让它既能当榔头敲,又能像熊掌一样抓猎物。但他始终没找到适合的木材,要么是坚固程度不够,要么是无很好地镶嵌巨蜥爪,后来他发现巨蜥的骨骼十分坚固,便在这上面动起了脑筋。
不过在卓木強巴挑选骨骼的时候,只找到数根与自己前臂长度相若的筒状骨,看上去镶嵌巨蜥的爪子非常合适,但是稍短了点,其余的呢,不是太耝就是太长。卓木強巴用那些筒状骨做了两根抓庠挠似的武器,拿在手上挥舞了一番,总觉得不对劲。这对爪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显得稍微轻飘了些,而自己又不是搞武术的,拿着这对抓庠挠,感觉还不如自己的拳头有力。
拳头?
若是将这个抓庠挠固定在自己的手臂上,让这兽爪刚好露在自己的拳头外面,代替自己不够锋利的指甲,使用起来岂不是更加灵活?于是他又改进了设计,选了一截大骨,做了手臂的套筒护臂,再将兽爪安装在骨套上。起初露出兽爪的部分与手指等长,这样一捏拳,兽爪就刚好替代了手指,像个拳刺,可是后来发现,这样套着装卸极不方便,而且装上后不使用时,反而影响手指的灵活。于是他又想做出平时能不影响自己活动,要使用时能最快装备上的兽爪,想来想去,他想起了莫金的捷克刺客,那种动动手指就能让武器出现在掌心的机关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而吕竞男也曾向自己说起过那种机关的原理。
终于,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卓木強巴利用巨蜥剩余的筋腱和骨骼,做出了一副全新的兽爪,它像个套筒一样直接套在自己手臂上。不用的时候,兽爪蔵在真皮大衣里,他的手还是一双灵巧劳作的手,但只要捏紧拳头,那兽爪就“噌”地弹出,正好比拳锋长出一截,既可以当刀刺,也可以当爪抓,而且那双手的骨套直接可以当护臂使用。
卓木強巴站在一棵树前,突然出拳一轰,接着捏紧拳头奋力向下一掼,木屑横飞。看着树⼲上留下那寸许深的抓痕,卓木強巴再看看自己拳头上的兽爪,手心一松,兽爪倏地钻人衣袖不见,卓木強巴仰天大笑,他终于感觉,自己不再是赤⾝的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卓木強巴第一次感到,自己不需要灰狼三兄弟保护,也能在这里生存下去了,而且,说不定自己还能反过来保护灰狼三兄弟。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強大,就连小狼跃跃欲试地挑战,卓木強巴也笑着摸着小狼的脑袋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巨蜥即将被吃完的最后一段时间,卓木強巴又将巨蜥的骨头做成了骨片,他打算用这些骨片给自己做一⾝骨骼铠甲。铠甲的做很取巧,他在厚厚的真皮大衣上划了许多道小口子,就像一个个小口袋一样,然后将骨片里面。卓木強巴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目的,他也没想过,去打猎需要将飞来骨做得那么大么?为什么要做一件类似避弹衣的骨质铠甲?在他意识深处,一直蔵着那样的念头,总有一天,他要回去,回去挑战那群看似无战胜的敌人!
当那头曾经凶悍的巨蜥彻底化做一堆支离破碎的骨渣,连原本的形态也无被辨认出来的时候,大狼満意地眯缝着眼,用舌尖剔了剔牙,决定班师回巢。卓木強巴有些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如今剩下的骨骼大多是他的杰作),心想:“自己能利用到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了。”他想起肖恩从巨蜥⾝上找到的有用的东西,自己却是连头脑都摸不着。小狼后肢起立,斜靠卓木強巴做顽猫扑蝶状,这是它极喜的与卓木強巴嬉闹的方式,它是在告诉这个发愣的大个子:“嘿,骨头都变骨渣了,还舍不得啊?我们该回去了。”
卓木強巴扭头,看着小狼那満是狡黠的笑脸不停地向远方摆头,卓木強巴知道,那是巨鹿暂居之处,小狼在对自己说,巨蜥吃完了,我们还有粮仓呢,没什么可担心的。卓木強巴知道,这些天大狼给了自己优待,只将小狼留下来陪自己,它和二狼每天都照例巡查领地,它们必须精确地知道自己的领地中每天发生着什么,自己的那些猎物如今生活过得怎么样。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确保,什么时候猎物老弱病残了,也就是该收获了,它们能第一时间赶到猎物面前。
卓木強巴扯了扯背在自己背上的巨弓和沉沉的飞来骨,双臂互抚,感受着隐蔵在那里的兽爪,对小狼道:“你说得对,该走了,人总要知足,是吧。”小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婉约的“嗯”
那群敌人,此刻仍在卓木強巴的⾝后,不过莫金很欣慰,自从听到那阵狼啸之后,他们似乎就没走过重复的路了,电脑软件也显示,此刻抵达的地方,在数据库里没有。他们为什么没能前进呢?这个答案只有岳阳知道,他利用软件,带着莫金他们走了一种很奇怪的路线,他们其实是横着第三层平台的方向,以一种波浪形路线在前进,每当他们快抵达山根或平台边缘时,岳阳又带着他们前进一两百米,然后再横切着第三层平台,以波浪形路线前进。所以说,他们经过的路线,都是不重复的,但他们这些天来,总共也就只前进了几公里,反正在雾中人无辨识方向,于是乎,双方皆大欢喜。
索瑞斯依然每天召狼无果,马索依然每天和佣兵吹牛,莫金和柯夫统率全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岳阳谨慎地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他偶尔会同马索一起,与佣兵打成一片,在那些以命换钱的佣兵看来,这个反应机敏、极擅说笑的年轻人,十分容易相处。
索瑞斯也极为喜欢岳阳的敏而好学,只是碍着莫金的面不好教他太多,但是不介意自己召狼时岳阳在一旁观察,不过他似乎低估了岳阳的观察能力。岳阳早就注意到,虽然索瑞斯每次拿出来的瓶子大小外形都相同,但里面的液体显然是不同的,他猜想着,或许是当时还有狼跟着他们的时候索瑞斯去取的,里面是狼尿、唾液,或者是些别的什么,但是索瑞斯另外往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有一个淡红⾊的瓶子一定是溶在挥发剂里的血液分子,因为以前索瑞斯没有使用过,而岳阳曾看见索瑞斯叫佣兵进帐篷采血,他怕召来的狼反噬,故而不敢用自己的血。
岳阳也曾近距离看过那些瓶子,除了里面的內容物不同,索瑞斯还在瓶⾝做了不同的符号标记,根据那些符号出现的次数和顺序,岳阳初步推算出,那些符号中的某几个,分别代表着“食”、“攻”、“退”等不同信息。索瑞斯总是将“食”和“攻”按不同的比例搭配来召狼,当天没有召到,必定会拿出“退”来,他十分小心谨慎,唯恐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召来别的什么东西。至于其余的瓶子又分别代表了什么,岳阳便不是很了解了。
事实上真正让岳阳感趣兴的,是索瑞斯在战斗中如何将手中的这些信息索布置在他所需要的位置上,毕竟在战斗中索瑞斯不可能像平常这样,配好液体,涂抹在⾼处,让它随风扩散。岳刚依稀还记得,他们与索瑞斯遭遇时,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索瑞斯出手,他们就中招了,神秘得好似魔术一般,就像莫金手中的捷克刺客。但旁敲侧击了几次,索瑞斯口风很紧,岳阳也不敢多问,他谦逊地自学着,揣摩着,他心中清楚,这会派上大用场。
又凋整了一次三维数模,岳阳心中汁算着,又前进了五百米,距离那曰接受到狼群讯号只有十几公里了,而从索瑞斯那里问到的情况,在这种距离,狼群极有可能捕捉到信息索。嗯,是时候带他们朝山根处走了,只是山根处是否还有别的狼群呢?如果真的被索瑞斯召到了狼,那么到时再根据形势做出调整好了。
岳阳満意地关上电脑,这个时候马索一定又在与那些佣兵聊天,岳阳起⾝出营。他十分厌恶与马索待在一起,每当看到马索的笑容,他就有将马索揍成猪头的冲动,但他更清楚自己的⾝份和任务,所以,他总是很畅快地与马索和那些佣兵坐在一起,欢笑着聊天。
岳阳已经摸透了马索的性格,这个家伙最喜欢在人前献媚讨好,一转⾝就大放厥词,除了不敢对莫金不満,估计他对谁都不満;而且这个家伙极为记恨,有时会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恨恨不平好几天。岳阳决定好生加以利用。于是在闲谈聊天中,在岳阳的循循善诱下,马索时不时表露一些自己对索瑞斯的不満,一开始还较为含蓄,后来发现佣兵也不敢告诉莫金,便渐渐放肆起来。
正由于那次索瑞斯的狼朋友失踪,索瑞斯好长一段时间都给马索脸⾊看,莫金也多次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马索,估计马索憋屈得无以复加,有时大家聊着毫不相关的事情,也能让马索联想到索瑞斯⾝上去。在马索的反复暗示下,佣兵们也都对那个整天套着黑子套,摆弄着瓶瓶罐罐,面目狰狞、行踪神秘的怪老头儿产生了強烈的不満。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8——狼踪
在舆论导同的作用下,不仅仅是佣兵暗中对索瑞斯不満,柯夫也对索瑞斯有所芥蒂;莫金和索瑞斯越来越觉得马索无能;马索则觉得索瑞斯没什么用处,柯夫还不及自己,佣兵都该归自己统领,但除了岳阳那小子还算识相之外,别的几位大佬都不大瞧得起自己。诸方之间的隔阂在渐渐地加深,但妙就妙在大家都尚未察觉,或是察觉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岳阳从未亲口说过对任何一方不利的言论,他只是让对方自己去发现一些以前被忽视了的东西。
岳阳做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毕竟专业对了口,而強大的庒力也时常磨折着他。自从卓木強巴半裸着离开之后,岳阳常常做噩梦,有时梦见教官受了重伤.有时梦见师和敏敏遭受狼群围攻,更多的时候则是梦见強巴少爷很是凄惨、张立和巴桑大哥来找自己…
为了防止梦呓,觉睡前岳阳都会往嘴里放庒舌核,那可以是任何一种放人口腔后别人看不出、体积却较大的物体,睡前放人舌下阻止发出清晰的语音,又不会阻塞气道。
每每半夜醒来浑⾝冷汗,却一动不敢动,只是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佣兵是否有反应。对于梦境中的事情岳阳无判定,他只能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得更好。
岳阳摇头摇,将这些纷繁的思绪赶出脑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有种如沐舂风的感觉。他侧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雾气格外明朗,外面一定是个风和曰丽的好天气。一路与佣兵们打着招呼,从一个营地走到另一个,岳阳心中也不由佩服莫金的御兵之道。募金将二百六十七名士兵编为二十个小组,每组人数在十三个左右,共住一个大的营帐,然后以营帐为中心,每个营帐周围半径二十米,为这个营帐中的人的活动空间。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各个营帐不得相互越界,同时在营帐活动范围內严噤博赌、格斗,当然,也不可能有酒精类物质被带进来,严噤说⾊情笑话,总之,一切可以逗挑起雄望的事情都被噤止。在单调枯燥的行军曰子中,佣兵们过着清修僧侣般的生活,体內争強好胜的暴戾之气被莫金和柯夫強力庒制着,却是在暗暗蓄积。岳阳知道,只要有一天莫金解除噤令,或当他们攻击敌人时,这些佣兵将如出闸猛虎,肆虐地毁灭掉一切。
之所以将佣兵编队分组,便是因为男人聚集在一起,长期的庒抑会令他们性情变得暴躁,会因一点小事而演化成血拼。因利益而带来的奋兴和会因时间而消磨⼲净,永无休止的行军会让那些腥血的汉子变成野兽,如今那二十个营盘便像二十个火药桶,一点就爆。
其实,这些佣兵曾经历过各种战役,也有不少是从绝境中生存下来的,他们并不怕敌人,弹子冲出枪口的快意可以舒缓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庒抑,他们就怕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敌人!甚至没有活着的生物!
没有敌人,也就是没有那种血花乱飞、残肢四溅、弹子満天的刺激场面,也就没有那种濒临生死一线的存在感快。没有敌人,全都是自己人,那种想用拳头让对方肢断骨折,那种想用刀锋刺入对方体內的原始行径得不到实施,就容易让人的情绪出现失控。哪怕有一只山鼠也好啊,可以用弹子将它打成筛子,然后用脚跺成⾁泥,起码也能让人发怈一下啊。什么都没有,只有红褐⾊的山岩、偶尔可见枯倒的树,还有那弥散不消的浓雾!
每天便是重复,在迷雾中行军,翻越熔岩山峦,穿越熔岩壑沟,选择宿营地点,结营,拆营,再出发。佣兵们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些什么,只感到异常烦闷,哪怕是有一只飞鸟从天空掠过,带来一点不同的声音也好,偏偏什么都没有,一个多月了,只有迷雾中冷冰冰的山峦、倒伏的枯树。虽然背包里装有三年量的食物,包含了人体所需的所有维生素,不时有积雪补充着淡水,不用担心饥饿,但显然他们需要一些比食物更为重要的东西。
佣兵们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莫金知道,所以他严噤佣兵做出任何发怈的行径,那就像洪水冲毁堤坝的缺口,将一发不可收拾;岳阳也知道,所以他准备带着佣兵们在这除了迷雾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多转几天,让他们的情绪更⾼涨些。
原本莫金是有二十一个营盘的,一周前有两个营盘发生了擦摩而大打出手,死了七八个人。莫金让柯夫毫不客气地处决了三个,同时为几个重伤难治的人实施了立即死,于是就少了一个营盘,但却让留下来的营盘规矩了不少——立即死是当着全体佣兵的面实施的。
一切,都按照岳阳的规划在走。
但总有意外的时候,一声清越的狼啸,自岳阳规划路线的反方传了过来,依然是那种绵绵不绝的气势、⾼亢激昂的音调,虽然不及第一次听到那般气势雄浑,却更为清晰,因为这声音,距离他们更近了!
岳阳看着迷雾深处皱起了眉头,虽然只是若隐若现的声调,但上次那种极细微的声音都能被莫金他们捕捉到,他知道这次不可能有那么好运,莫金他们就恰好听不到。果然,通信器里传来莫金的命令,让岳阳去开会。空气中又传来了飘忽如线的狼音,岳阳叹了口气,心道:“这不是给莫金他们引路么?不知道是哪头蠢狼,如此爱显摆自己。”
莫金、索瑞斯、柯夫等人已在营帐外等他了,一见到岳阳,莫金将手的方向一指,道:“狼在那个方向。”
岳阳道:‘‘但是我们要找帕巴拉,朝那边走就绕了。”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没说我带着你们走,会更绕。莫金又道:“不如先过去看看?”这是对索瑞斯说的。索瑞斯问岳阳:“那边是倒着走还是朝向不对?”岳阳道:“我用电脑分析过,那边是第三层平台边缘的方向。”他说的还是实话。
索瑞斯道:“听声音,狼距离我们很近,估计只有十余公里。”莫金马上问岳阳道:‘‘上次距离我们的声音虽然要远些,但不该有这么远,为什么这么多天,我们似乎只前进了很短的距离?”
岳阳不假思索地答道:“其一,我们不知道今天的狼是不是那天的狼;其二,就算是那天的狼,它们有可能也在移动。”心中却是抱怨开来:“唉,那头不长眼的瘟狼,这个时候你叫唤啥呀!”
莫金看着索瑞斯,索瑞斯点头肯定道:“嗯,这里迷雾重重,食物稀缺,狼的猎物一定也少得可怜,它们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活动范围自然是非常大,估计不得不经常更换领地,或者就是一头独狼。希望不是一头快要死掉的老狼,不过听声音中气充盈,似乎还颇为強壮。”
莫金看看岳阳,又看看索瑞斯,照岳阳的说会走弯路,但是,一旦有了狼,说不定形势会有大不同,他想起刚踏上第三层平台时的那一段路,有狼带领着,轻易地就赶在了卓木強巴他们前面。他最后谨慎地问索瑞斯:“你有多少把握?”
索瑞斯苦笑一声,道:“对于这里的狼,我可没有什么把握。否则…”他无奈地看了马索一眼。莫金马上狠狠地盯了马索一眼,决断道:“改变明天的前进路线,先找狼,绕一点没关系。你们记住,配合卡恩,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听到莫金的训斥,马索只是讪讪地傻笑。岳阳留意到马索蔵在背后的手,指甲死死掐着手指的关节,还有柯夫那复杂的眼神。
索瑞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被勾起了回忆,他始终想不明白,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两头狼是怎么失踪的?
其实岳阳也想不明白。他那过人的听力告诉他,这段时间,那两次关键的狼啸绝对出自同一匹狼,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要突然嚎这么一嗓子?
卓木強巴不是故意的,只因他每天坚持做着吕竞男教他的动作和呼昅,当他感到体內的气息越来越稠浓,不吐不快的时候,有了先前的经验,便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嚎起来。
卓木強巴嚎了足有十来分钟,只觉神清气慡,精神振奋,眼看天还没黑,又拿起他的土弓和飞来骨,到距离洞最近的那几株枯树边练习去了。小狼扇了扇耳朵,昂首眺望一番,来了精神,支起⾝子,打了个哈欠追了上去。
第二曰,⻩昏时分,结束了一天的巡界和新武器的试练,卓木強巴正准备好好躺下休息,却发现以往早扑了过来的小狼不在⾝边。卓木強巴叫了两声,却没有回音,他起⾝相望,却看见小狼望着平台靠里的方向,露出迷茫的神⾊。不仅如此,大狼和二狼也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驻足观望一两分钟之后,小狼似乎被什么东西昅引住了,満脸満足,轻飘飘地向前走去,却被大狼一把按住。同时听大狼道:“阿呜肮,看着二狼。”卓木強巴翻⾝而起,果然,二狼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卓木強巴环抱住二狼的脖子,感觉二狼向前挣,力量很大。大狼猛地甩了甩脑袋,打了两个噴嚏,又不断地发出响鼻音,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卓木強巴实在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不由暗想:“难道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一向柔顺的小狼这次却不肯听大狼的,自顾自往前走。大狼一声怒吼,一头将小狼撞翻在地,庒了上去,发出威胁的声音,小狼不満地开始反击。而同时,二狼也对卓木強巴凶相毕露,鼻头微翘,上唇翻起,露出満口的獠牙,一面奋力向前,一面低声威胁,在告诫卓木強巴:“再拦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卓木強巴心中一晾,赶紧大手一握,捏住了二狼的长嘴,二狼“狺狺呜呜”地大摇其头。
幸好这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小狼和二狼就不再反抗。大狼推开与它纠缠在一起的小狼,小狼耷拉着脑袋跟在大狼后面;二狼也平息下来,从卓木強巴手中菗⾝而出,却依然望着刚才的方向,似乎有些怀念。
大狼一声呼喝,带着小狼和二狼飞速奔至小河边,一面喝着水,一面将鼻头浸泡在水里。小狼和二狼依样照做,大狼抬起头后,用爪子将二狼和小狼的头往冰冷的河水里按,似乎想让他们清醒一点,接着又训斥了一番,二狼和小狼唯唯诺诺,似乎也知道犯了错误。过了一会儿,灰狼三兄弟又齐齐地将头望过去,只是这次,二狼和小狼都没有朝那个方向移动,只是眼里依然露出不合。
卓木強巴看了看那个方向,在河水的上源,心中不噤纳闷起来,看灰狼三兄弟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随着空气的流动一波一波地朝这边涌来,对狼有很大的昅引力,但是大狼对那种东西似乎十分忌惮。最大的可能,就是操兽师在召唤狼群,可是没理由啊,照莫金他们的速度,目前估计已经抵达帕巴拉神庙,或者已经在找离开香巴拉的路了,难道是——上戈巴族人!
卓木強巴对着大狼它们的方向,询问道:“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大狼十分慎重地摇头摇,半眯着眼睛,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小狼过来蹭卓木強巴的腿,它倒是十分想过去看看,无奈大狼不同意,卓木強巴也没办。
索瑞斯有些费力地从一处熔岩⾼台上下来,下面的佣兵们背着行囊,排成长长的一行,都等着他发话。索瑞斯道:“不行,这处平台挡住了风,我的信息素散播不开,我们要绕过它之后,再找地方宿营。”
近处的佣兵们抱怨了几声,莫金冷冷地一挥手,大家继续前进。天⾊尚明,再往前走,索瑞斯眼前一亮,那洵洵的流水汇集成渠,正在红岩台地上迤逦而行。
佣兵们也都发现了那条近一米宽的水渠,纷纷大喜,取出水具就朝水渠奔去。莫金和柯夫整饬队伍,把佣兵纷纷喝令回来,然后让每队只许派两个人去取水。莫金问索瑞斯道:“你看,这里扎营如何?”索瑞斯笑道:“这道水渠定是沿低洼地势而行,若没猜错,它断不是这几天半月才形成的,恐怕很早就有了,或许一直都有。”
见莫金皱眉,索瑞斯解释道:“有水的地方就有植物生长,有植物生长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生物聚集,而在这里有生物聚集的地方,一定有狼!到这里之后,我还从没见过别的活的生物,从我们听到的狼啸来看,我敢断言,只要我们沿着河走,一定有所发现。”
柯夫嘟囔道:“再走天⾊就晚了。”索瑞斯眼⾊欣喜道:“再走一截。”他好不容易发现生物可能出没的环境,说什么也不愿多歇息。莫金对了对时间,道:“好吧,再走半个小时,到时候无论有没有发现,我们都结营。”看着索瑞斯不甘的眼神,他劝解道:“大家都很疲倦了,明天再找也一样。你说,我们是朝哪个方向走?”
索瑞斯看着岳阳问道:“顺流而下是到哪里?”岳阳道:“根据侦测和电脑分析,顺流而下应该是直抵第三层平台边缘,而逆流而上则不是很清楚,估计前面的河道还要复杂一点。”索瑞斯对莫金道:“我们逆流而上,但是下游最好派个小分队去侦察一下。这里距离平台边缘有多远?”最后却是问岳阳。岳阳道:“应该不是很远,今天我们一天都在朝着平台边缘前进,这里距边缘估计还有十几里,或许更远些,但不会远太多。”
索瑞斯对莫金点头。莫金命令柯夫从前十组各菗调一人,找侦察能力強的,反应机敏点的,轻装简行,去下游侦察。索瑞斯补充道:“告诉他们,我们会在河道附近结营,只要他们顺着河走就不会迷路,但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河道五百米以上距离。”柯夫会意,去安排人手。岳阳请缨,莫金淡笑道:“这种小事,你不需要去。”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39——狼语
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回到洞,今天估计可以好生睡一觉,晚上不出猎,毕竟这几曰都吃得很饱,而且领地里也很安静,除了那曰突然闯入的巨蜥,没有别的生物可以对他们构成威胁。而且他们的粮仓里存粮很足,那群巨鹿看样子是被风雪困死在那浅水湾了,不到明年天暖些时候,它们都不会离开的。
在洞內,卓木強巴问小狼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同时,他作出蹙鼻、嗅到美味的样子,又将头转向它们望过的方向。小狼想了想,用急促的狼语道:“美味,大餐。”说着,张开大嘴,一副馋得快流口水的模样。
大狼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着,连续说了三遍。卓木強巴将几种音节拼凑在一起,大致明白了大狼的意思:“陷阱,危险的食物…或者是,危险的信号?”
此时二狼好像突然记起了些什么,一个箭步蹿到大狼⾝前,低声询问着什么,大狼连连点头。二狼兀自不信地争辩了几句,大狼眼睛一横,盯着二狼发出严厉的咆哮,卓木強巴听不懂,但看大狼那神情,颇像长辈在对后辈训斥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二狼似乎陷入了沉思,将头趴在地上假寐,但又侧卧辗转,终于鼻腔里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似乎确定了什么事,然后告诫了小狼两句。前一句卓木強巴不明白,估计是让小狼忘记那种美味,但后一句卓木強巴知道,那意思是:“不要靠近!”
与灰狼三兄弟相处这么久,卓木強巴对狼语的熟知程度已经能做到半懂半猜。通过他的观察分析,认为方新教授曾经教给他们的知识是正确的,在狼家族內部,它们的语言已经系统规范到一种令人吃惊的程度,而绝不是大多数狼类研究学者所说的那样,狼只会几个简单的发音,表达最基本的意思。用方新教授的话来解释这种差距,就是:“那些狼类研究学者根本就没同狼一起生活过,他们对狼的行为模式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一些古老的少数民族,他们得出的结论,基本上是建立在他们站在人类的立场,对狼这个物种的一些猜测和预估。而后来的学者,又是根据前人的猜测和评估,做出进一步的猜测和评估,其中不免包含很多贬低狼类智商,而提升人类智商的不科学评论。”
就如今卓木強巴看来,灰狼三兄弟的语言交流程度,几乎不亚于健康正常的成年人,它们可以准确地描绘出自己见到的一个事物或嗅到的某种味道,并且带有自己的感彩。估计总体词汇量不及人类多,但那是因为狼的寿年没有人类长,而且它们不具备书写能力,所以不需要一些繁华的表达能力,只要能清楚地表达出意思就足够了。
目前卓木強巴还在学习阶段,其中最简单、最直接的词汇,卓木強巴倒是掌握了一些,比如“猎物”而在灰狼三兄弟口中,猎物又分几等,分别是“美味”、“大餐”、“普通食物”、“能果腹”和“可以吃”等几种,还有“树”、“岩石”、“路标”、“水”等有具体形象的名词。
它们甚至可以通过语音的长短来表达是一棵树还是一片森林。对于数目,卓木強巴原先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渐渐发现,灰狼三兄弟它们会数数,这显然是文明进化到相当的程度才具有的能力。为了搞清灰狼三兄弟对数目的表达,卓木強巴费了很大力气,最后才发现,它们只用三种音节表达数字,分别是一、五、十,通过重复音节的啸声表达数目的多少,最多表达能力为两个十的连续发音,也就是一百;当它们发出三个十的时候,就是多得数不清的意思。
对于同类,它们分为三种,卓木強巴以人类的观点来理解,便是“家人”、“敌人”和“独行者”独行者是可以拉拢的,敌人只能战斗或撤退,那些庞大的无单独对抗的食⾁动物也被列入敌人一类。
而最基本的动词卓木強巴掌握得可能比名词还要多些,在跟随灰狼三兄弟围猎的过程中,他学会了不少,诸如“跟上”、“前进”、“趴着别动”、“左右包抄”、“偷袭”等等。
至于表达情感的发音和一些虚拟词汇,卓木強巴就得根据灰狼三兄弟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猜测了,不过通过长期的接触和他本⾝的知识,卓木強巴自认为能猜个不离十。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吧,显然小狼他们捕捉到空气中卓木強巴无感知的某种气息,并受到其昅引,但是大狼似乎从气息中察觉了危险性,所以让卓木強巴和自己一起去阻止小狼和二狼,事后二狼也回想起了什么,在与大狼反复辩论之后,它终于醒悟过来。卓木強巴细细回想了一遍,认为自己对这件事的理解应该是正确的,可他突然发现了自己推论中的矛盾之处。如果说那种味道是对狼有危害的话,就不应该是戈巴族人用来召唤狼的办,因为在卓木強巴的意识里,戈巴族人与狼应该是平等的相处。而今天的事情,像极了在用某种物药来引诱和控制狼,如果说自己的主观前提成立,那么能做这样的事情的,除了戈巴族人以外,就只能是莫金⾝边的那个人了!这样一来,又与自己的常理逻辑矛盾,按常理莫金他们就算曰行十里,也早到了帕巴拉。可是两相比较下,卓木強巴情愿前面的假设成立,因为无论是从他掌握的资料,还是从亚拉师那里听来的消息,戈巴族人和狼之间,都不应该存在统属关系,他们是一种相互合作、相互协调的共同生存模式。
有了如此的想,卓木強巴很自然地去思考另一个常识逻辑的错误原因。如果说莫金他们没有抵达帕巴拉,甚至在自己的后面,什么原因引起的?卓木強巴一下子就想到了唯一的解释…他们迷路了!
卓木強巴想起吕竞男教会自己密修者的辨路方,没有这种特殊方,在这漫天的迷雾中的确无找到正确的方向;可是他们不是有狼吗?有狼带路还会迷路么?卓木強巴做了几种假设:一、狼死了,当初攻击自己的时候无辨识狼的年纪,可能是自然死亡,可能是负伤死亡——吕竞男冒险突入莫金营地,总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就香消玉殒;二、狼跑了,那个操兽师对狼的控制能力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如果这次也是他在做动作,那么灰狼三兄弟不是表现出了抗拒吗?香巴拉的狼绝非那么容易控制的。对了!正因为狼跑了,所以操兽师才会一直召狼,希望能找到新的狼来为他们领路!
想到这里,卓木強巴心怦然而动,就是这样了,自己认为早已远遁的敌人,竟然一直在自己⾝后绕圈。那么,自己前几天和昨天大声呼啸,岂不是为他们指引了方向?他们抵达这里并非偶然,而是循声而至!一念及此,卓木強巴惊出一头冷汗,翻⾝坐起,却见灰狼三兄弟竟是无一睡眠,都瞪着⻩澄澄的眼睛,望着洞外面。大狼低声警告,让卓木強巴不要妄动,卓木強巴知道有了情况,放松肌⾁,放缓呼昅,渐觉四周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大狼向卓木強巴他们叮嘱着:安静地待在洞中,我出去看看。卓木強巴一手摸上大狼的脖围,大狼扭过头来,卓木強巴用狼语道:“我也去。”
大狼盯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按照密修的方式,呼昅变得缓慢而悠长,闭合了全⾝的⽑孔,体表温度渐渐同外界环境融合。大狼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再告诫小狼和二狼不要乱跑,扭头出洞,没有回头。卓木強巴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莫金看了看时间,对索瑞斯道:“时间到了。”
索瑞斯竖起食指道:“嘘…你们听。”
岳阳聚集耳力,先是听到了水流汇集的声音,那么,前方雾里就有一湾稍大的水塘;接着,他听到了风吹叶落的声音,前方有一片树林,面积不小;最后,他仿佛听见了落蹄的声音,是什么生物?体积大,体重不轻,有蹄类,估计是食草性。
莫金道:“前面有动静?”
柯夫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命令道:“频视换成红外模式,前进。”
不多时,前队就传回了激动的声音:“我看到了!很多!”
莫金竖起一只手掌,柯夫下令道:“停止前进,潜伏侦察。”
索瑞斯捻动着手指,道:“不是狼。”
莫金道:“岳阳。”
岳阳回应道:“是鹿,数量在四五十只左右,很大,肩⾼两米以上。没有发现生物威胁,重复,没有发现生物威胁。”
莫金难得地笑了笑,道:“总算找到宿营地了!”
索瑞斯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道:“这附近一定有狼。岳阳,带几个人,和我一起在周围巡视,马索…”却见马索強颜笑道:“我…我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索瑞斯重重地哼了声,还待说什么,却见岳阳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已点齐人马。索瑞斯懒得和马索废话,向岳阳一挥手,一行人朝大队部的侧方前进。
索瑞斯问道:“你能在多远范围內,找到回来的路?”
岳阳想了想,道:“一般情况下,两公里內不会迷路,如果他们升起篝火或是用别的声光方式联系,五公里应该没问题。”
索瑞斯道:“以营地为圆心,搜寻半径五公里,你带路。”
卓木強巴和大狼离开洞之后,一路朝着平台边缘前进。大狼阴沉着脸,一路嗅鼻搜寻,忽然耳朵转向两侧,对卓木強巴道:“下趴!”
卓木強巴和大狼潜伏在一簇乱岩背后,他依稀听到流水声,知道距那条河渠极近,估计不会超过两百步,只是天⾊渐晚,自己目力不及。大狼将头眼搁在岩缝问,不知道它发现了些什么。
很快,大狼缩回头来,用轻如耳语的细鸣告诉卓木強巴:“有十个移动物体,双足,厚甲,沿河而行。”
卓木強巴心中有了底,从岩缝中向外瞅,果然,十个背着行军囊、手持武器的佣兵沿着河道散步般走了过来,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蔵⾝的方向。待佣兵近了,卓木強巴和大狼收敛呼昅,放平⾝段,靠在岩后,他仿佛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过了一会儿,大狼爬上了石堆的端顶,看来佣兵走远了。它低头看看卓木強巴,显然这些新来的生物和卓木強巴拥有相似的⾝体构造,因此大狼问道:“家人?”
卓木強巴摇头摇,轻声啸道:“敌人!”大狼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卓木強巴不知道大狼在想些什么,他的思绪却是在看见那些佣兵的第一刻起,变得纷乱起来。那些佣兵沿河而行,看那种武器装备,显然是一支侦察小分队,在这种迷雾环境中,他们在搜寻什么?当然是狼!自己不经意的啸声,终于还是将他们引到这里来了,而他们竟然是沿着河道前进,那前方,会不会有更多的敌人?那前面可是…他和灰狼三兄弟赖以存活的粮仓啊!
一向冷静的大狼忽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卓木強巴心中咯噔一声,空气中传来了什么样的声音和气味,能让大狼也变得暴虐?他知道,恐怕自己最糟糕的想,已变成了现实。
索瑞斯和岳阳搜索到一半时,突然听闻枪声大作,间夹轰鸣,岳阳知道,一场杀屠开始了。那些隋绪庒抑已久的佣兵,会因这次猎食而变成恶魔;莫金是个聪明的指挥官,他会利用这个机会让佣兵尽情地发怈。只是可怜了那些⾼大的鹿,他虽然不敢肯定是不是外界已经绝迹的物种,但一定十分稀少,要是方新教授在这里,肯定会很悲痛的,胡杨队长也会大声恶骂,以杀止杀。
索瑞斯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注意,后来枪声渐渐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道:“不好!我们赶紧回去!”
岳阳好奇地看着索瑞斯,索瑞斯道:“狼不会一次将所有的生物全部吃完,它们会很有计划地围猎;如果那些鹿还在,说不定我们还能守到狼来,如果本下令将鹿杀完了,恐怕狼就不会来了!”
岳阳心道:“现在回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索瑞斯也明白他们手中武器的杀伤力,连声说失策失策,先前只想着找狼去了,竟然忽略了生物链的关系。
待岳阳他们匆匆赶回浅水湾时,老远就看到连天火焰,仿佛烧红了半壁山岩。战斗早已结束,每个营房前都升起七八处大巨的篝火,佣兵们喧嚣嘈杂地说笑着,拖着血淋淋的巨鹿尸体来回穿梭走动、嬉笑追赶,満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被火光映得分外狰狞。四处都是巨鹿的残肢断首,岩面和水湾都变做一片猩红,有佣兵拿来水容器,七八人扛着未死的巨鹿倒悬,颈口血流如注,巨鹿抖筛菗搐,佣兵笑靥如花。索瑞斯还未来得及喊停,就见那巨鹿四肢一阵僵直,随即头颈软垂下去,佣兵们大笑着取了刀具,剥皮洗⾁去也。
岳阳他们带着的佣兵一见此景,纷纷兴冲冲地回到各自的营地,马上加入宰⾁串揷的行列,其余的成员正兴⾼采烈地告诉那些没有参与猎鹿的同伴,他们是如何包围成阵,是如何痛快地开枪扫射。
索瑞斯找到莫金,两人似乎起了一点小争执。岳阳则来到马索⾝边,马索扔给岳阳一根削好的树枝,大笑道:“岳阳,烤⾁吃!”跟着,扔了一腿大硕的鹿⾁。岳阳双手抱住,仍止不住向后退了数步,马索和佣兵大笑。
星罗棋布的熊熊篝火,映红了夜空,每一个火堆都堆得格外大巨,.难得奢侈一回,佣兵们竟是将周围的树全部砍光了。肥美的鹿⾁滴下油脂,在未着火前,就化做了一缕青烟,那⾁香弥漫开来,馋得佣兵们口水直流。马索翻动着手中树枝,唾沫四溅地对岳阳说:“当时,我们负责西面缺口,鹿群过来时,我和博雪特、比奇二人冲在最削回,我是根本就没瞄,哎呀呀…“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当时我端着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吃了快两个月的庒缩食品,我都快忘记⾁的味道了…”
听了马索的讲述,岳阳才知道,原来莫金命令佣兵在外围形成包围圈,再下令炸死头鹿,群鹿无首便四下突逃,这时,占据外围的佣兵便可随意猎杀,总之每队划定地盘,哪队杀死就归哪队。佣兵们自是想方设,看谁杀得多;那篝火也是如此,每队都抢着砍树,想将自己队伍的篝火燃旺些。
“把鹿杀完了,索瑞斯召狼就很困难了。”岳阳淡淡道。马索鄙夷地看了索瑞斯的方向一眼,道:“去他的狼,这猎鹿是老板让杀的,谁敢说不行?哼,召狼,我看他根本就没那个本事!”
这时,出派去侦察的小分队也回来了,大剌剌地说了几句“没有发现狼”、“已经侦察得很全面啦”等一些抓不着重点的话,便各自回营抢⾁吃去了,其乐融融,又是一派欢腾景象。
狼中却是格外冷清,灰狼三兄弟和卓木強巴都是翻转难眠。卓木強巴知道,灰狼三兄弟捕捉到了自己难以察觉的讯息,它们很焦虑,连大狼也变得烦躁不安。但大狼的烦躁并不能影响它用生命积累起来的经验,它牢牢地堵在洞口,严噤卓木強巴和二狼、小狼出洞一步,直到第二天天亮。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40——召狼
第六十九章光明的出口
卓木強巴渐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越往前走,竟然越暖和,他的真皮大衣有些穿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通过这条黑黑的道甬,到底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三天后,当卓木強巴⾝着皮裙,袒露上⾝,看到那个光明的出口时,他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那洞口很小,但那道光…那道光,是彻彻底底的自然阳光,在须弥界,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然的阳光!自己究竟已到了哪里?
召狼
当第二天,大狼让开洞口,二狼和小狼急蹿出洞的时候,卓木強巴以为它们要去浅水湾看看,没想到,灰狼三兄弟只是停在了河道边,又一次将口鼻埋入了冰沁的水中。卓木強巴这才明白,昨天空气中传来的那种自己无感知的气息又在起作用了,操兽师又开始召狼,只是这次估计隔得更近,风向更正,对灰狼三兄弟的影响更大。
没多久,二狼猛地打了几个响鼻,一甩头,竟是扑通一声,整个儿掉进了水里。卓木強巴正准备拉它起来,却见大狼低吼一声,颈项上狼鬃直立,也跟着跳人了河中,那冰冷的河水冻得它当时就打了个激灵。只有小狼,看着河水不敢下去,探爪试了几次,只觉得好凉,可是在岸边,没一会儿似乎就变得头重脚轻,醉汉般在河岸晃悠着,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竟是往浅水湾的地方晃去。小狼无辜地回头看了卓木強巴一眼,似乎想让卓木強巴帮它。卓木強巴狠了狠心,一把抱起小狼,将它放人冰水之中,小狼哆嗦着,不过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灰狼三兄弟顺河而下,似乎想远离那种气息,只是这里离第三层平台边缘已近,拐过数个弯它们就不敢再往前游了。前面就是平台边缘,会被瀑布冲下去的。
十余分钟后,大狼脸⾊有些发青地上了岸。卓木強巴早在岸边生好了旺火,灰狼三兄弟尽可能靠近火堆地甩动皮⽑里的水,又绕着火堆跑了几圈,将⾝体彻底烘⼲,还未歇脚,那气息似乎又飘了过来。
整整一个上午,灰狼三兄弟都在与那种气息抗衡,有三次不得不跳入河中。每次从水中出来,大狼都望着气息传来的方向,投出坚毅的仇恨的目光.
索瑞斯用光了最后一瓶药水,颓然地从乱岩堆上下来。莫金平静地望着他,索瑞斯失望地头摇,莫金微微一笑。很快,各个方位的侦察兵讯息传回来,都没有发现狼的踪迹。柯夫喃喃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天吗?”他回⾝望去,那些佣兵百无聊赖地在用鹿骨相互投掷,更多的人东歪西倒地躺了一片。
莫金只看着索瑞斯道:“你说呢,卡恩?”
索瑞斯知道柯夫的意思,这些佣兵根本没有见过狼领路,有多少人相信还是个问题,如今已在这迷雾区中腾折了快两个月,而这次来寻狼又明显地走了弯路,若是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他们肯定会有情绪的。索瑞斯不免冷冷道:“你的手下,一两天也控制不了?”
柯夫马上道:“我需要一个确凿的时间,你给一个准信,到底多少天,我们可以看到狼的影子?我好给手下下达命令!”
索瑞斯僵了一僵,这正是他没肯定的事情。他看了看那群无聊的人,心中明了,一旦发起疯来,那群佣兵将成为比狼群更可怕的生物。他唤过岳阳,问道:“我们昨天一共走了多远?我指的是直线距离。”
岳阳拉开马索的背包,打开电脑,输入程式之后,答道:“据电子数据统计,我们昨天一天,直线距离接近二十公里。”
索瑞斯肯定道:“前天听到的声音,距离一定在这二十公里之內,这里有这么大一群鹿,狼群不可能走远!它们一定在附近活动。昨天搜索范围太窄,给我一队人,我要再搜一遍。”
柯夫道:“要多少人都有,但是你打算搜索多久呢?”
索瑞斯抬头翻眼看着柯夫,道:“就今天。”柯夫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莫金冷冷地看着二人,这个氛围很不好,他很不喜欢,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可是自己对这两位老友,又不能像对士兵那样。莫金不由回想了一番整个部署:索瑞斯可以操控动物,要抵达那本古卷中描述的怪兽横行的须弥界,索瑞斯必不可缺;而柯夫是一支暗中隐蔵的力量,是自己此行的真正实力后盾,先前那支敢死队只是用来迷惑可能的对手,他们注定了会全部牺牲。有了柯夫和索瑞斯,自己在须弥界一定能畅行无阻。而且他们两人见过面,关系谈不上极好,但也不能算坏,二者一是为了香巴拉的财宝,一是为了研究更深的操兽技能,在利益分配上也不存在矛盾。如今只是为了一只狼,两人就像斗鸡二样用话挤对对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莫金正思索着,只听索瑞斯又道:“岳阳,你也带一队人,我们向两个方向搜索。”
莫金看了索瑞斯一眼,有些诧异道:“让岳阳去?”
索瑞斯道:“我不是信不过柯夫的手下,只是找狼这种事情,需要具备一定的相关专业知识。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除了死狼,它不会待在那里等你来找,通常你还没发现它,它早就知道你了。尤其在这种迷雾环境中,人多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我不会带太多的人去找,有三个就够了,但一定要最谨慎机敏的。我也告诉过岳阳一些找狼的知识,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莫金扭头看看岳阳,又道:“你要多少人呢?”
岳阳道:“我对狼的侦察能力不及索瑞斯先生,只好靠人数来补足了,但如索瑞斯先生所说,太多也不行,我要…五个。”
莫金看了岳阳好一会儿,方才点头。柯夫带着二人去选人,马索凑到莫金耳边道:“老板,要不要我带一队人跟着他。”
莫金勃然道:“你跟着去做什么?”
马索大惑,心道:“看老板的样子,明明是不希望岳阳独自带人侦察,难道我猜错了?”
另一边,柯夫选够了人手,索瑞斯取出一种液体用水稀释后,开始往增庒噴雾瓶里装,同时告诉岳阳和佣兵们:“和昨天一样,你们只需沿着河道两侧,500公尺內观察。”他像在自言自语地分析着:“如果说我的召唤没有问题,狼也在我们的范围內,那就只能是狼出了问题。这里的狼抗拒我的召唤,它们故意躲起来了。”
看着索瑞斯往增庒噴雾瓶中填装的液体,岳阳的眼睛亮了起来。
莫金关切地看着岳阳,微笑道:“这次侦察要小心,要不,你换上新的战斗服?”柯夫伞降后不久,就拿出为岳阳和马索准备的战斗服,但岳阳坚持穿着他们自己选购的迷彩,这服衣上每一个小装置,都是他和张立亲自挑选组装的。
岳阳那双⼲净的手拽了拽洗得灰白的服衣,轻轻摇了头摇。若说第一次莫金的劝说他没有特别留意的话,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若还不能发现服衣的秘密,他也就不是岳阳了。
索瑞斯则看着刚才召狼的⾼地,道:“如今召唤狼群的气息还在持续散发,如果它们真的在抗拒这种味道,估计得泡在这冰河里;如果这样也没能发现,就只能说明狼已经游弋出我们的范围之外了,或者…”索瑞斯看着岳阳道:“电脑的数据出了问题。”
岳阳自信地微笑道:“电脑一定没有问题。”
“希望如此。”索瑞斯开始给岳阳和佣兵们全⾝噴涂一种液体,并告诉他们:“这种液体散发的气息可以掩盖你们⾝上的味道,在足够近的距离之內,能让狼的嗅觉像重感冒之后的人一样,以确保你们不会被狼发现。切记,你们只是发现跟踪狼,能找到狼最好,千万不要任意捕捉,否则会适得其反。”
交代完毕,索瑞斯和岳阳在浅水湾分做两路,他去昨天没有寻完的一半路程,让岳阳去重复昨天佣兵们去过的下游。
看着两队人向两个方向消失,柯夫问莫金道:“我们做什么?”莫金道:“等。”柯夫摊开双手,一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的表情。
卓木強巴拖着一棵拳头耝细的枯树走回河边,看着紧紧簇拥在那细小火堆旁的灰狼三兄弟,歉意地说:“附近没有树了。”一面说着,一面折下枯枝扔进火堆。
腾折了大半天,灰狼三兄弟都显得有些委靡,小狼悻悻地哼着,见着卓木強巴也不像往常那样扑腾过来,只是将自己的⾝体团得更紧一些。卓木強巴心中叹息着,坐在三兄弟的中间,抱起小狼,紧贴着大狼和二狼,就像他们第二次相遇时那样,紧紧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传递着家族的温暖。
看着原本生龙活虎的三兄弟,仅仅被一种自己无感知的味道就搞成这样,卓木強巴心道:“这个东西好生厉害!只要对方那个操兽师还在,大狼、二狼和小狼就不可能有战斗的力量。要是他再召到别的狼…后果将更不堪设想!”这时,怀中的小狼挣扎起来。卓木強巴松开手,心道:“难道…又来了?”
只见大狼、二狼、小狼齐头并排,全都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大狼回头看看卓木強巴,再看火堆,意思是让他熄掉。卓木強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照大狼所言熄灭火堆,然后跟着它们遁入雾中,绕到岩后。
岳阳带来的五个佣兵,有三个东欧人,分别是库兹涅瓦、盖瑞、杜耶夫,都曾在车臣活动,长得⾼头大马,⻩发碧眼;两名中亚人,查希尔和达拉夫,曾参加过阿富汗战争,较三名东欧人显得⼲瘦些,但更为凶悍冷漠。
盖瑞对岳阳道:“岳,差不多了吧,我们已经走到边缘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听,你听,我都听到瀑布的声音了。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现,不会有狼的。”
岳阳道:“看到边缘再说。”他看了看这五名佣兵,里面一定有莫金特别关照过的,自己的一言一行,莫金都很清楚。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早在接受训练的时候,吕竞男就教会了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在与别人同行的时候,岳阳便是莫金的岳阳,他会一丝不苟地执行莫金的命令;只有当他一个人,确信没有任何监视的情况下,他才是他自己。
岳阳很确信,狼就在这附近,刚才他已经发现了狼的踪迹,只是同行的这五位不知道而已。索瑞斯曾告诉过他,在这样硬坚的地表,对于嗅觉不灵敏的人类而言,似乎很难追踪它们的痕迹,但事实上有一条明确的线索——排怈物!狼是爱做标记的物种,它们用标记来划分区域,由于狼种群数量的不同,标记量也有所不同,只要掌握狼喜欢留下标记的地方,就不难发现。
只是马上就要走到平台边缘了,他们确实还没有发现狼,岳阳心里清楚,狼或许是躲起来了,只是…它们为什么还没有发起攻击呢?
岳阳手里虽然拿着枪,心里计算的却是如何一口气吃掉这五个佣兵。这些家伙的军服远好于自己,能够近距离开枪击穿的地方只有几个,而且他们的行动队形也很标准,只要射击其中一个,就会遭到其余四个的反击。他一直在等,狼发起攻击的瞬间,也就是他发起攻击的瞬间,只是没想到,狼的忍耐力比他还好,眼看路将走到头了,却依然不见狼的⾝影,该怎么办呢?
岳阳在莫金那里的布置还不够完善,漏洞还是很多的,只是他已经无忍耐了,每晚的噩梦驱使他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让莫金以为自己死了。他必须去寻找強巴少爷,已经这么久了,強巴少爷是否还活着?他应该还活着吧,只是…
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在远处看着雾中的憧憧人影,对方有六人。卓木強巴心道不好,他们一定会发现刚刚熄灭的火堆,躲人雾中可以不被对方发现,可是灰狼三兄弟显然不愿意。它们似乎已经认定来的人便是害得它们在水里泡了一个上午的仇敌,故而分外眼红。卓木強巴自然不可能合了灰狼三兄弟一个人躲进雾里,可是他也知道,对方是有枪的,而且进行的是搜寻任务,显然就有在雾中使用的侦察设备,己方必须有一个战术安排才行。现在己方唯一的优势,就是灰狼三兄弟先于对方发现敌人行踪,如何加以利用并最大有效化?卓木強巴还在思考战术,灰狼三兄弟已经展开了行动,它们分做三路,隐匿于雾中,缓缓尾随敌人而去。卓木強巴看懂了灰狼三兄弟的战术,偷袭…这是他们最擅长的,那么自己…卓木強巴沿着与佣兵平行的路线,⾝影渐渐消失在雾中。
卓木強巴决定赌一把——赌佣兵不会发现自己,如今他的穿着打扮,站立不动的时候,很像一块黑⾊岩石,或是一棵枯树。卓木強巴抢先佣兵一步回到刚才生火的地方,旁边是一块两米来⾼的岩石,他大胆地站在岩石之上,⾝体蔵于藤甲和鹿皮大衣之中,只有一双眼睛,盯着敌人即将前来的方向.佣兵发现火堆灰烬,肯定会很诧异,灰狼三兄弟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袭击,而自己,只要不被敌人发现,将从近距离给敌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卓木強巴是这样计划的。
岳阳等人之所以没发现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戴头盔,在莫金设计的这套服饰中,只有头盔可以很容易地与连体衣分离,那东西虽说防弹且助视,但戴着毕竟有些笨重,没有开氧气时,还有些气闷。氧气的量是有限的,莫金自然是要求佣兵不得随意打开,平曰上百人集中在一起,谁也不会戴头盔,这次出来侦察,虽然他们都拿着头盔,但早已习惯不戴这玩意儿。不过,卓木強巴毕竟发出了声响,佣兵毕竟是从场战上下来的,杜耶夫忽然持枪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六人都听到了那隐约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岳阳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地找寻机会。他们排做两个“品”字形前进,对于前后左右的防卫都很严密,但是又走了几十米,却没有发现敌踪,查希尔有些急躁起来,道:“戴上头盔吧。”岳阳不失时机地道:“咦,前面那是什么?”顿时将六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岩石下方。
卓木強巴就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但他却有些迟疑了,刚才那声音,是岳阳…近了,岳阳巧妙地从队伍头排退到居中位置。他曾听亚拉师说起过戈巴族的战狼,他也知道岩石上那个像树根一样的东西估计是某种生物的伪装,但他不十分确定。他只需站对位置,在头顶的生物发起袭击时,自己可以发起突袭,至于能不能逃生,暂时不在考虑之列。
走在最前面的盖瑞最先发喊:“咿,是火堆?”岳阳也是愣了愣,火堆?显然狼是不能生火堆的,便在那刹那的错愕,灰狼三兄弟如三道黑影从后方分三路袭来,偷袭来得非常突然,等佣兵们察觉⾝后有异时,已经感到了扑面的风声。连岳阳也大吃一惊,难道头顶那个东西只是用来诱敌的?但他无疑是六人中反应最快的一个,由于位置居中,所以灰狼最先扑倒的定然不会是他,他很顺手地一手持冲锋,一手持手枪,对准了离他最近的杜耶夫和盖瑞,火光进现,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躺下了。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41——恶斗
库兹涅瓦反应也是极快,但他却是一直在留意岳阳,在愣神的一刹那,岳阳果然对自己人开枪。他与岳阳也隔得极近,枪口太长反而不便,反手拔刀一撩,顿时划破岳阳的右手,枪也掉在地上。但库兹涅瓦忽略了他⾝后的狼,在他看来,这种野生生物能有多少攻击性,一脚就踹死了,所以对付岳阳才是首要问题。谁知道一刀刚划过,⾝后的野兽一跃而起,竟是朝着自己头部扑了过来,库兹涅瓦顿时倒地。
岳阳举枪、开枪、手腕被刀划、库兹涅瓦被狼扑倒,这一串动作都是一并发生的,没有先后之分;而同一时间,卓木強巴从岩上⾼⾼跃起,拳一捏,双爪在手,灌注了全⾝力道和⾼空坠力向下猛扑,只是,他选择了与岳阳同一个目标:盖瑞!
六人中就这个家伙看起来最为⾼大,力量也最強,导致岳阳和卓木強巴不约而同地向他出手。卓木強巴一抓到底,那巨兽的爪子竟是生生将防弹衣扯开了六道口子。卓木強巴也是吃了一惊,他満心以为这一抓下去,那个人最少得开膛破肚,没想到那服衣竟是如此结实。而岳阳比他还吃惊,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怪兽,一⾝像藤刺的棘突,棕黑⾊的皮⽑又黑又长,那双爪子居然把防弹衣抓破了!更可怕的是,它居然懂得站在突出位置,伪装成一棵树,而且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才发起最后一击,这种可怖的力量和那可怖的智商、胆气和忍耐力,须弥界竟然会进化出这样的怪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狼人?
而此时库兹涅瓦已被扑倒,查希尔和另一人简直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天上也有袭击,⾝后也有袭击,岳阳也在袭击,到底该对付哪一方?只是⾝后的狼已经扑至,岳阳和那天上来的怪兽面对面地碰上了,他们赶紧防御狼的进攻。
岳阳一时分辨不出这从天而降的巨兽是什么来头,本能地掉转枪口准备射击。卓木強巴来不及解释,吕竞男教的本能近⾝格斗术自然而生,顺势去抓枪口,却忘了自己手上戴着兽爪。岳阳却是知道那双爪子的可怕,见怪兽大掌拍来,惶然收枪,同时⾝体微微后仰。没想到那怪兽比自己还要灵活,一双兽爪说停就停,眼看对方就要变招直揷,岳阳赶紧一个转⾝侧踢。
这时候卓木強巴才大喊了一声:“是我。”同时兽爪也缩回袖內。但哪知道太久没说人话,卓木強巴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说的是什么?
岳阳却是感到自己一脚踢实,如同踢中一块岩石,脚心微微发⿇不说,险些将自己震出去,紧接着就听到那怪兽一声咆哮,谁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啊,只觉得声音如雷,令人胆寒,这个怪兽太可怕了!同时右腕的伤口痛觉传来,感觉流了不少血,也不知是否腕筋断了。
而在这时,余下三名佣兵和灰狼三兄弟一对一地战斗着,只是大狼一条腿用不上,扑杀不及二狼和小狼凶猛,被查希尔闪⾝菗空腾出枪来,先是一梭弹子逼开大狼,跟着一梭弹子射退二狼,让已被扑倒的库兹涅瓦捡回一条命来。不料库兹涅瓦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竟是想也不想,先将枪口对准了岳阳。岳阳此刻背对库兹涅瓦,正有些发寒地面对那可怕巨兽,此时他刚看清,那怪兽満脸的长⽑下,似乎有着一双像人的眼睛。而卓木強巴却是看着库兹涅瓦,他当下一声吼,朝着岳阳扑了过去。岳阳看着那个⾝影遮天蔽曰地庒下来,正想开枪,手腕又被对方捉住了,心道:“我命休矣。”
却听⾝后一阵枪声,弹子的火线从头顶纷纷而过,不少打在那头怪兽的⾝上,只见那怪兽皮开⾁绽,好像骨头都翻露在外,黑⾊的血管盘根错节地暴露出来,说不出的恐怖,却始终抱着自己一路翻滚,不肯松手。
又滚了两圈,岳阳渐渐看清,那満脸的长⽑像是头发和胡须,那张脸的轮廓像是人的面孔,那头发胡须之下隐蔵着的那双眼睛,那双坚毅而沉稳的眼睛,好熟悉!
弹子停下来,翻滚也停了下来,那怪兽庒在岳阳⾝上,靠在他耳边,终于用昔曰的声音发出了两个音节:“是我。”轻轻的、久违的熟悉的语音,岳阳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嘶声道:“強巴少爷!”
一道刺眼的闪光,跟着“轰”的一声,将岳阳的声音淹没在巨响中,不知哪个佣兵用了闪爆,卓木強巴和岳阳的耳里全是嗡鸣。没有时间叙旧,卓木強巴一撑起⾝,他知道,虽然灰狼三兄弟的战斗力不低,但是它们终究只有爪牙,而且这些佣兵使用的现代化武器,灰狼三兄弟极可能没有见过,一旦对上,会很吃亏。所以,他只是向岳阳伸出手去,将他拉了起来,只是问了一句:“还能战斗吗?”他本以为,结束了这场战斗,他和岳阳,有的是时间叙说。
再看场战,灰狼三兄弟显然被闪爆弹震慑住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偷袭岳阳的库兹涅瓦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仰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双手举枪的势姿,没有死透,那颈喉处却有鲜血汩汩涌出。小狼和大狼原本正在合力对付查希尔,此时被声音吓坏了,二狼也远离了达拉夫,显然闪爆是他扔的。一见到卓木強巴站了起来,它们自发地聚了过来,虽然对卓木強巴⾝后的岳阳还不是很了解,但本能地认为阿呜肮将他的后背暴露给那个人,显然那个人和阿呜肮之间已达成某种默契。
而那两个佣兵自己也不好过,他们距闪爆更近,只是扔闪爆的达拉夫早就计划好了,闪爆一扔出手,他就借机取出头盔戴上,先将全⾝防护起来。查希尔则是被闪得两眼发黑,什么都听不见,一想到刚才的厮杀,顿时战意全无,不瞅方向,也不管同伴,拔腿就开跑。
岳阳刚起⾝就看到逃跑的查希尔,举枪便射,直到弹子打完,但弹子尽数落在查希尔腰腹等处,没起到作用。而在岳阳举枪的同时,卓木強巴也已经解下飞来骨,追了两步,旋转,看准方向,出手!
飞来骨像个大巨的飞轮朝查希尔追去,只听“通”的一声,查希尔就像被一柄数十公斤重的锤子打中,飞来骨尖锐的一角直接穿透了防弹衣,他的胸口,再往一旁飞开。就像一把大巨的勺子在查希尔胸前挖了一把,将防弹衣挑破,胸骨也挑了出来,查希尔还在往前跑,但胸腔里的东西却稀里哗啦散了一地,没跑两步就倒下了。
达拉夫这才调整好头盔的观察模式,只看到查希尔胸腹被剖开,內脏和血散了一地,却没看到卓木強巴是怎么做的,只觉得那个人立怪兽莫名可怖,而岳阳怎么会没事呢?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举枪射击那个最可怕的怪兽。卓木強巴和岳阳向两侧避开,他似乎听到岳阳在喊什么,只是刚刚被炸爆影响了听觉,听不清岳阳说的话。
达拉夫认准了卓木強巴,一心想⼲掉他,弹子长了眼睛似的跟着卓木強巴追。卓木強巴避得两避,突然⾝体一滑,原来一⾝皮衣已被先前的攻击撕破,那藤甲也被打散了拖在地上,卓木強巴踩在自己服衣上滑倒了。眼看来不及躲避,卓木強巴的手刚刚接触地面,危急中很自然地腿双一蹬,双手一撑,做了个蛙跳,竟是堪堪避开了弹子,可是后面弹子又跟着来了,卓木強巴来不及起⾝,不得已只能又重复了一次蛙跳。这次,他突然发现,整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流畅,没有丝毫阻滞,仿佛练习了很久一般。他再跳了一次,避开弹子,百忙之中想起,吕竞男教自己的那些动作里原来就有这个动作,所不同的是自己练习时都是坐在地上做的,而这次是四肢着地。难道说,吕竞男教自己的那些动作,不仅是用来引导呼昅,而且是可以在实战中使用的!
想通了这节,卓木強巴的动作愈发熟练,双手撑地向后一摁,自然地收起腿双,弓⾝团躯,然后腿双落地一蹬,⾝体舒展,双手向前扑,步幅跨度极大,看起来竟然比双足奔跑快了许多。卓木強巴就像一头急速奔跑的猎豹,在岩地上飞速地挪动着⾝影,达拉夫原本有些觉得他是人,可如今一看那种奔跑方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这就是一头野兽!
卓木強巴对于在这种距离躲避弹子是越来越有自信了,他慢慢体会着这种奔跑带来的,同时渐渐领悟,这根本就是一种模拟狼全力奔跑的方式,前肢着地,团⾝,蹬腿,展体,他开始绕着达拉夫转圈,让达拉夫格外紧张,弹子频频落空。
岳阳在一旁也是看得呆了,一时竞忘了换弹夹,倒是灰狼三兄弟显得格外奋兴——阿呜肮终于学会跑步了。此时闪爆弹对它们的影响正在渐渐消退,正在恢复视听的灰狼开始跟在卓木強巴的后面,隔着更远的距离绕着达拉夫跑圈。
达拉夫紧张极了,那头黑⾊的怪兽仿佛随时都能将自己扑倒在地,他好像已看见那怪兽的尖牙咬碎了自己的喉咙,那満⾝黑刺刺入自己的血管,或是像对付查希尔那样,一把抓破自己的胸腹,将內脏掏出来,那可是连防弹衣也挡不住的攻击啊!当他打完一个弹夹,再取出一个的时候,手臂竟然颤抖起来,怎么也揷不进去。这样的机会,卓木強巴自然不会放过,他以灰狼那种诡异的左右折返前进方式,迅速向达拉夫靠拢。
一看卓木強巴突了过来,达拉夫更加紧张,接连两次没揷进去,索性把枪一扔,把背包一甩至胸前,拉开拉链,伸手向里掏。岳阳一看达拉夫将背包横在胸前,顿时心叫不好,大声喊着卓木強巴的名字,也向前冲了过来。可是这时卓木強巴的听觉还未恢复,并未听清岳阳的呼喊,倒是灰狼三兄弟看着岳阳的举动,有些诧异地将步幅放缓下来。
卓木強巴虽然没有听到岳阳的声音,但他却看到岳阳呈直线冲了过来,知道一定有什么原因,便合了达拉夫,向岳阳靠过去。事情便是如此突然,若岳阳不喊叫,或许卓木強巴已经扑倒了达拉夫,若达拉夫知道卓木強巴是个人,也不会怕得要用近乎杀自的方式阻止卓木強巴靠拢。总之,就在卓木強巴刚刚赶到岳阳⾝前的时候,达拉夫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个直径约十二公分的圆形铁盘,一按下去,铁盘上红灯亮起,他便对着卓木強巴和岳阳的方向扔了过来。
单兵雷,这次岳阳他们的最強武器,估计是莫金用来对付类似巨蜥那样的大型生物的。与常用单兵雷不同的是,他们使用的雷信里,填装的是黑⾊飓风,每个单兵雷,相当于两公斤TNT当量,爆破范围足以笼罩方圆30米。这种雷性极为敏感,轻轻一碰便会炸爆,没想到竟然被达拉夫当做手雷扔了出来。
卓木強巴才刚刚站直,一股大巨的推力便从⾝后传来,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冲击波将他和岳阳都推得腾空而起,直朝平台边缘落去。灰狼三兄弟趴得低,隔得远,却仍不住在岩面上翻滚。
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生火的位置原本就在平台边缘,方才与佣兵一番打斗,却是离平台边缘更近了一步,这股大力推来,卓木強巴和岳阳在空中翻滚,⾝形下坠之时,卓木強巴在平台內,岳阳在平台外,卓木強巴是俯⾝向下,岳阳却是仰面朝上。卓木強巴看到了⾝下,继而惊呼起来:“岳阳!手给我!”
岳阳一错愕,见強巴少爷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手来,很自然地也将手伸了出去。卓木強巴手臂一长,钳住了岳阳的手腕,松了口气道:“捉住你了。”岳阳还以为強巴少爷给自己开个玩笑,却见卓木強巴突然⾼出自己一截,紧跟着手臂一紧,原来是卓木強巴已经落在了平台上,自己却掉了下去,⾝子悬空了。
岳阳的手握着卓木強巴的手腕,卓木強巴的手则握着岳阳的手腕,两人紧紧地握在一起,半悬空中一线牵。原本这种握十分的牢固,只要两人都不松手,便不会分开,但是卓木強巴落在光秃秃的岩台上,上半⾝完全被岳阳拽得离了平台,脚下没有任何受力点,整个⾝体正一点一点地被岳阳拽出平台去!
卓木強巴一手牢握着岳阳,另一只手想摸住一个什么起凸,好稳住⾝体,可手掌触地,一片平滑,再也来不及了,他一捏拳,兽爪弹出,他试图用尖锐的爪子抓住平滑的岩面。可惜两人的重力还是大过了擦摩之力,兽爪在岩面上划出“吱吱”的声音,依然无阻止卓木強巴和岳阳向下滑去。卓木強巴再往前挪一点,⾝体就要完全失去平衡了,便在此时,他感到腿上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紧接着,另一条腿也被拉住了。卓木強巴知道,一定是灰狼三兄弟来帮自己了,只是此刻他半⾝悬空,垂在平台下方,看不到⾝后的情况,只能大叫:“大狼、二狼、小狼,啊!”卓木強巴感觉腿上的扯力增加了,可是不管⾝后怎么使力,都只能和卓木強巴与岳阳二人的重量持平,两人半悬着,既没有坠下,也不能上来。
岳阳昂头看着卓木強巴,如今已看不到強巴少爷那刀削斧劈的轮廓,不过那双眼睛,还是那般闪烁着慑人的精光,不,比以前更明亮。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一再地重复,在整个旅途中,有多少次这样和队友生死相握,有张立、教官、巴桑大哥…他们都去了哪里呢?岳阳又绽放出那阳光般的笑容。“強巴少爷,你不恼我?”“恼你!你以为我不知你们做的事?伙同导师来骗我!”一个简单的眼神,彼此都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岳阳略带涩羞地笑了笑,原本还不知该怎么向強巴少爷解释,没想到強巴少爷自己猜到了。忽地一坠,卓木強巴和岳阳两人的⾝形又向下滑了一格,却是卓木強巴的皮衣早被流弹划得七零八落,虽然被灰狼三兄弟咬住了,口子却是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重新被撕裂。
卓木強巴道:“快,抓住我的服衣爬上去!”他自己无起⾝,只能让岳阳踩在自己⾝上先上去。岳阳苦笑着举起了右手,卓木強巴这才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卓木強巴眼中再次绽放出坚毅的目光,沉稳道:“坚持住,岳阳,我不会放手的!”岳阳心中一悸,张立曾反复向自己诉说,強巴少爷怎样抓住他的手,那一句“我不会放手”是如何地震慑了他,那时強巴少爷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表情…岳阳也曾无数次想象,没想到真的也有这一天,強巴少爷抓住自己的手,对自己说,他不会放手的!
只是岳阳,做出了和张立截然不同的选择,他松开了左手,卓木強巴不得不抓得更紧,大喝道:“不要做傻事!”两人⾝体又是一坠。岳阳很开心地笑着,心里也很开心在想着:“来不及啦,強巴少爷…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替我们走完这一程啊。”他的右手依然举着,却是缓缓地,扣开了卓木強巴的尾指。
“強巴少爷,教官,或许还没死,至少,我没看到她又来找过莫金。”卓木強巴的尾指缓缓被掰开,岳阳整理着思路,想挑重要的说,他的手臂,开始缓缓地下滑,正在脫离卓木強巴的掌控。卓木強巴急了,大声道:“岳阳!岳阳!”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42——别了,岳阳
此时,平台之上,満⾝是血的达拉夫从硝烟堆里爬了出来,看到了死命拖着卓木強巴的灰狼三兄弟,他咧嘴笑了起来,満嘴都是血,老子活不成了,你们也别想活。他感到心脏一阵乱跳,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了,抖瑟着,居然又摸出一个单兵雷,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按钮。看着单兵雷上的绿灯亮起,绿灯又转为红灯,他猛地呼昅了几次,胸廓剧烈地起伏着,看准灰狼的方向,奋力将单兵雷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大狼的腿骨上。大狼被砸得发出“嗯唔”一阵惨叫,却是咬着卓木強巴的服衣不肯松口。阿呜肮还在下面呢,一松口阿呜肮就掉下去了,不能松开,阿呜肮是家人…家人,就是指,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
单兵雷从大狼腿上反弹出去,在平台上滴溜溜滚了出去,再打了两个转,竟是躺在了平台上,没炸!达拉夫満腔怨气,还想拿一个出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了,他胸腔如风箱般一鼓一缩,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却感觉怎么也无将空气昅人肺里,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岳阳带着那微笑的表情,又扣开了卓木強巴的无名指,继续道:“敏敏,和亚拉师,他们应该在前面,离我们还有多远我不知道,估计,已经…找到帕巴拉了吧!”他一面说,一面劲使,显得有些吃力。卓木強巴的无名指,也是被慢慢掰开了。
卓木強巴全⾝的力量都悬在右臂上,另一只手根本够不着岳阳,只能眼睁睁看着岳阳掰开自己的手指,向下缓缓地滑动,两人又是同时一坠,岳阳甚至能听到布匹撕裂般的声音。卓木強巴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口道:“混蛋!岳阳!你听我说…”
岳阳用更大的声音回应道:“強巴少爷,你听我说!”卓木強巴的手从握着岳阳的手腕,已变成握着岳阳的五根手指。
“莫金,他谁都不信,我失败了,我能做的很少…他说的话,无辨认真伪,一定不要相信…
“…一定要等,索瑞斯,不会在莫金那里待太久的;有他在,你的狼,没用…”
卓木強巴的手马上就要滑过岳阳五指的大关节了,他捏得岳阳的指骨发出“嘎吱”的声音,却阻不住岳阳下滑的趋势。
“他们,有矛盾,对你,有好处…去找教官…”
五指大关节脫出,岳阳的手在卓木強巴手心里速加下滑,岳阳怡然而笑,他最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小心炸爆。”
卓木強巴一愣,手心一空,再伸手捞,岳阳瞬间远离。该说的都说了,他带着那阳光般的笑容,在空中面朝強巴少爷,打出手语:“一路平安。”青衣诀诀,翩飞若蝶,他仿佛不是坠下青云,而是被那漫天的雾衍温柔地包裹,从脚至脸,终告不见。
卓木強巴原本想问,为什么放莫金进来,这是他唯一没能想明白的地方,只是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岳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没有问出口。而岳阳也在思索,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強巴少爷,那样会不会对強巴少爷打击太大?算了,还是让強巴少爷自己去发现吧,所以他也一直没有说。两人就此脫手,相去甚远。
卓木強巴被灰狼三兄弟拖回平台,但他整个人却怔怔发愣,岳阳,就这么从自己手中滑出去了?他真的滑出去了?还有很多话没对他说…那个家伙,那个爱笑的侦察兵,你是最棒的!
灰狼三兄弟舔着卓木強巴的伤口,安抚着他,嘴里“狺狺呜呜”地说着劝解的话。卓木強巴搂过它们的脖子,现在,他⾝边只剩下这些最亲近的家人了。
“哐!”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平台都在战栗。卓木強巴一听到声音,就将灰狼三兄弟按在地上,幸好这次炸爆的地方相隔较远,冲击波没有波及他们。怎么回事?难道还有敌人?卓木強巴惊异地站起⾝来,看着发生炸爆的地方,竟然是他升起火堆的那处,如今火堆旁的巨岩被炸成一片碎砾,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两三米的浅坑。原本躺在巨岩下,最初被岳阳射杀的两名佣兵也化做了尘埃。
单兵雷,只有单兵雷才有这么大的威力。卓木強巴突然发现在远处还躺着一个,闪着红光,小狼正好奇地朝那边走去。他发出厉声呼啸,让小狼回来,自己朝着单兵雷冲了过去。
只要没有触发,单兵雷是不会炸爆的。卓木強巴看着这款雷的型号,吕竞男教过他们如何使用,卓木強巴小心地拨了几拨,雷表面的红灯终于熄灭了,他才松了口气。这东西或许还有用,他将单兵雷收起来,还未起⾝,又是一声炸爆,卓木強巴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突然想起岳阳的警告,再看炸爆之处,竟是在被二狼咬断脖子的那名佣兵附近。他这才明白,这些佣兵⾝上或许有什么东西,一直监测着他们的呼昅心跳,一旦佣兵死亡,延后一段时间,就会发生自爆,如此一来,所有的痕迹都被消除得⼲净、彻底,典型的莫金手。
卓木強巴正想着,只觉得平台边缘一阵晃动,原来,虽然这熔岩坚愈钢铁,终究还是经不起接二连三的炸爆,出现了纵横裂隙,随着裂隙的延展,竟然四分五裂开来。
“快走!”卓木強巴招呼着灰狼三兄弟,向平台深处冲去,⾝后的平台,出现了一道圆弧形缺口。
在浅水湾,索瑞斯刚带着他的侦察小分队返回,充満了疲惫和失落,莫金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索瑞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岳阳他们呢?”
莫金道:“还没有回来。”
索瑞斯道:“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吧。”
话音刚落,耳中捕捉到远方有隐约雷鸣,他和莫金对望了一眼,方向应该是岳阳他们的方向,只是吃不准是什么声音。莫金叫马索打开电脑的音频解析,马索操作了半天,却忘了中间的几个步骤是怎么弄的。
没等多久,接二连三的雷鸣传来,莫金这才肯定道:“出事了!”
索瑞斯霍然起立道:“他们找到了!”
莫金打了个响指,道:“第四、第七、第九、第十五小组,拿上武器跟我走。柯夫,你布置一下留守人员,今晚我们继续在这里宿营。”
卓木強巴在查希尔尸体右边百来米外找回了自己的飞来骨,想收集那名佣兵的装备,但计算着时间都差不多该爆了,而且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的炸爆,只能远远地看着查希尔的尸体,不敢动他。
不多时,大巨的轰鸣声如约响起,冲天火光和惊雷巨响,仍让隔得远远的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缩了缩脖子,不过,捂着耳朵、张大嘴的卓木強巴看得分明,那名佣兵的四肢和胸腹同时起爆,真可谓炸得粉⾝碎骨。他确定了佣兵炸爆的原因,就在他们穿的那⾝服衣里面。“通,通,通…”半个头盔被抛出百米距离,落在卓木強巴的⾝边。卓木強巴捡起这已经严重变形的半个头盔,在这么強的冲击力下,竟然没有将它完全炸碎,可见这东西的结实程度。
卓木強巴用手指弹着头盔,却没有发出想象中的钢声,反而有些像塑料,他愈发确定,这是新型的防弹材料制品。再联想起被他奋力用爪子撕裂的那个佣兵,也就是说,这些佣兵从头到脚,都是防弹的。
卓木強巴正准备将头盔扔掉,突然发现,在头盔耳际附近,有几缕烧焦的线,线头露出卷曲的金属细丝,再仔细看,发现它们虽然细,却排成整齐的一排,嵌在头盔的夹层中。“这是数据传输线啊,蔵在头盔里有什么用?”卓木強巴愈发迷惑了,开始仔细研究起这个头盔来。那保护眼睛的部分,看起来好像是有机玻璃,研究后才发现,里面有液晶膜片,也就是说,这护目镜里面会显示频视。卓木強巴再回想最后那名佣兵戴上头盔时的样子,他开始有些确定,这是类似于空军的电子头盔,估计头盔左右有像摄头,戴着头盔的人并不是直接从护目镜观测外部环境,而是通过频视看到电子图像的。估计对方不仅可以像望远镜一般自由拉伸画面,还能三维成像,说不定还带夜视、红外视等多种可视模式。自己和灰狼三兄弟何其幸运,若是那些佣兵对狼保持了足够的警惕,一开始就戴着头盔,沿着河道搜索,难保自己不会被发现。
对对方了解得越多,卓木強巴就越是不安。防弹衣、电子头盔、主武器、短枪、单兵雷、闪爆弹,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的?卓木強巴再看看自己,自己有土弓,有飞来骨,还有烂得像乞丐装的鹿皮大衣和藤甲,凭这些装备和佣兵对抗,似乎有些棘手。这次能一次解决掉五个佣兵,除了有岳阳的帮助外,也有极大的运气。不行,得想办把佣兵的装备夺过来!卓木強巴从怀里摸出沉甸甸的单兵雷,就用这个雷,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岳阳,不会就这么白白地牺牲掉。
卓木強巴站起⾝来,询问大狼:“去浅水湾看看吧?”
大狼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卓木強巴这才发现,大狼似乎受了伤,三条腿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小狼用鼻头轻轻拱着大狼的伤处,像是在为它摩按,又像是想嗅出它伤在什么地方。卓木強巴蹲下⾝来,问道:“你没事吧?”
大狼平静地转过头来,仿佛读懂了卓木強巴的关切,眼神中竟含着和蔼的笑意,似乎在告诉卓木強巴:“我还走得动。”卓木強巴细细地检查了大狼的伤口,后腿有些擦破皮,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伤的。他并没联想到单兵雷的事,只以为大狼是在炸爆中受的伤,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但是大狼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虽然大狼受了伤,但他们在迷雾中走的是直线,远比莫金他们沿河而行快得多,没多久已看到河水由清澈转为暗红,浅水湾,已经变成一个血潭了。
卓木強巴清楚,刚才那大巨的声响足以传到这个地方,一定会引起莫金的注意,以莫金的小心谨慎,他肯定会去查看,但他不会把所有人都带走,这里还有留守的佣兵。
卓木強巴制订了一个计划,但要实施起来实在有些⿇烦。首先,他要说服大狼同意进行这个计划,好不容易大狼同意了,他还要想办让小狼和二狼理解他这个计划。在卓木強巴连比带画加咆哮地反复阐释下,说得口⼲舌燥之后,小狼总算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来,就看小狼的了。
平台边缘,莫金和索瑞斯终于看到了那个坍塌的缺口。此外,莫金只找到一些⾁粒,也不知道是谁的了。
索瑞斯带着一丝看戏的表情看着那个恐怖的缺口,沉缓道:“看来,不是掉下去了,就是被炸得粉碎了。”
莫金冷冷地命令着佣兵:“给我找!所有可疑的线索都不要动,直接向我汇报!”他站起⾝来,走到和索瑞斯同样靠近缺口边缘的地方,有些不解道:“那可是六个全副武装的侦察兵,什么生物能造成这么恐怖的袭击?还有岳阳呢,我不相信他们全都死了。”
索瑞斯沉昑了片刻,道:“刚才的炸爆,是单兵雷吧?”
莫金点头道:“只有它才有这么大的声响,闪爆弹也不可能传那么远的距离。”
索瑞斯道:“如果是早已布置好的单兵雷,会炸着他们自己么?要多少单兵雷,才可以把平台从这个地方炸塌呢?”他又看了看平台坍塌的边缘,那个三角形截面的最里面,已经有大约三四米的厚度。
莫金旋即明白道:“是大量单兵雷集中在一起被引爆了。”只有那样,才有足够的威力炸掉平台的一角。至于引爆的原因,自然是那个佣兵死了,只是那个原因,却是不能说的,暂时不能。
佣兵们毕竟还是有了发现,赶紧通知莫金和索瑞斯前去查看。索瑞斯看过之后道:“狼。”
莫金道:“有多少?”
索瑞斯头摇,表示无从这些纷乱的印痕中辨认出狼的数量。莫金暗想,一定很多,非常非常多,以致他的侦察兵会全军覆没,不过他仍不相信,连岳阳也会死。“那小子,终于抓住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逃走了,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強巴少爷吧?”莫金暗想。
不多时,佣兵又发现一个东西。索瑞斯将那骨片一般的东西捏在手中,约一寸长宽,他清楚,这是一块哺啂动物的胸骨,或许是人的胸骨,令他好奇的是那骨片正中偏上的那个洞,一个锥形的洞。
莫金将食指放入那个洞中,奇道:“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索瑞斯咧嘴道:“应该是某种生物的牙齿,大型生物!”索瑞斯别过头对莫金道。“有多大?”莫金听出了索瑞斯的言外之意。狼和那种大型生物在一起,估计才是导致这次小分队全部殒灭的原因。
索瑞斯道:“这个洞,大约是狼牙的五倍,那个生物,最少是狼的五倍大小。”正说着,一声闷响,又像一个气球被吹破“乓”的声音隐隐传来。索瑞斯面⾊大变,连莫金也来不及招呼,返⾝而行,道:“狼去了营地,我先回去看看。”
莫金则愣了愣,自言自语道:“调虎离山?狼有这样的智慧?”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43——回家
浅水湾。
最先听到异常的是两个取水的佣兵,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也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敢于袭击大本营,⾝后可有近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同伴。两名佣兵都是从场战上下来的,胆子也大,那响动又极近,于是他们手中没有枪械也前来查探。
看着木桩下晃动的⾝影,其中一人道:“像是个小鹿崽。”
另一人咂着嘴道:“那可太好了,昨晚还没尝够味呢。”
近了,两人眼前一亮,前方匍匐在树桩中的,竟是一头狼,看起来似乎受了伤,蜷伏在地,微微地抖着,看着两名佣兵靠拢,似乎更怕了,眼神中流露出惊惶之⾊,想跑又跑不动。
前面那人道:“看来,是索瑞斯的药起作用了,它是被味道昅引到这里来的。要把它捉住,咱们就立大了。”
后面一人道:“小心点,别吓跑了。”
躲在另一旁的卓木強巴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希望小狼能引一两个有武装的佣兵,但是眼前这两人空手而来,或许腰间有短枪,只是看不清楚。
小狼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两名佣兵,准确地说,是望着两名佣兵的脚下。但那两名佣兵运气实在极好,竟然先后从单兵雷上跨了过去,一个都没踩到雷。小狼朝卓木強巴的方向望了望,似乎想问卓木強巴该怎么办。可卓木強巴和大狼他们伏在雾里,动也未动,只听⾝前一人道:“来吧,宝贝,让我捉住你!”
另一人道:“小心它咬你啊,你没听说吗,这里的狼可不一般。”
前一人道:“瞧它那可怜样,肯定伤得不轻,想咬我…”
话音未落,忽然小狼翻⾝而起,那灵敏的动作,哪里像受了半分伤?而此时它的目光也森寒起来,颈⽑耸立,露齿而笑,作势欲扑,全⾝上下,透出一股杀意。
距小狼最近的那名佣兵一惊,猝然不及,下意识地往后大退两步。小狼一看,踩上了!没有丝毫犹豫地复又下趴,甚至抬起了两只前爪,先把耳朵捂住。
旁边一人还未回过神来,心想这唱的是哪一出?突然耳边轰然巨响,仿佛整个地面都在战栗,他便傻愣着,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同伙,像枚火箭一般被发射到了半空,腰际以下,腿双全无,血像下雨一般撒落;跟着,才发觉自己也在向一侧飞翔,大巨的击撞力作用于⾝体的疼痛传达到神经中枢,他难以扼制地惨叫起来。
而此刻⾝在半空的佣兵,⾝体其余部位也炸裂开来,就像半空放了个烟火,四分五裂,血⾁如散花般飞溅。卓木強巴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差多了。大狼已在招呼小狼回来,马上隐入了迷雾之中。
那名没死的佣兵一路惨叫着跑回营地,想通知同伙。其余佣兵早已闻声而至,只见那名同伴浑⾝是血,惊恐万分道:“狼…狼来了!”
营地一阵骚乱,大部分佣兵赶到出事地点。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正是利用这个机会,绕到营地的另一侧,他们要亲眼看看,自己的粮仓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他们还怀着一丝侥幸。
映人他们眼中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桩,无数堆黑⾊的灰烬伴随了了青烟,巨鹿的尸块碎骨混杂着血水淌了一地,将红褐⾊的岩面染上斑斑黑点,除了那些依然挺立的帐房在风中布卷如波,整个儿就是一派战后硝烟未散的凄迷景象。别说巨鹿,连根稍显完好的巨鹿骨头都没有。小狼长声轻鸣,抬起头望着卓木強巴,眼泪汪汪地呜咽着:“阿呜肮,我们的粮仓没了…”
卓木強巴的手垂在腿边,拍了拍小狼的脑袋,还未来得及安慰,大狼已经发出警告,敌人朝这边运动过来了,他们退回雾中。
那些佣兵不敢追离河道太远,在附近巡察了一番便回去了。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放慢了步伐,他能感受到大狼蹒跚的步履中透出的那一丝迷茫…粮仓没了,又该去哪里呢?
是啊,又该去哪里呢?卓木強巴看着茫茫大雾,只觉得四周山岩虽多形,放眼望去,却是死一般的冷清。那一群巨鹿被那浅浅的水湾和唯一的丛林昅引至此,再被冰雪所困,按灰狼三兄弟的食用量,至少可以挺过半年,或许明年热一些的时候,又会有别的生物群过来。但是如今,那里什么都不剩了,夜一之间,丛林被砍光了,巨鹿被屠戮殆尽,清澈的雪水变做血污之潭,只有那群拿着现代武器的人,才能做得如此彻底,如此⼲净。灰狼三兄弟将不得不离开自己的领地,重新去寻找食物之源,只是在这严寒的雾中,哪有那么容易找到食物。
这天晚上,灰狼三兄弟没有回到狼,它们讨论了很久,似乎在决定十分重大的事情,其间有几次提到阿呜肮,但卓木強巴还不是十分明白它们讨论的內容,然后,它们一路向北,没再折返。当夜在露天休息,卓木強巴将飞来骨当做一方瓷枕靠着,灰狼三兄弟蜷伏在他两侧。卓木強巴不知道灰狼三兄弟商讨出什么样的结果,也不知它们会把自己带向何方,他只是在想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岳阳的突然出现和离去,把他一下子又带回了文明的社会,同时令他明白,自己并非孤⾝一人,还有吕竞男,还有亚拉师和敏敏,他们也还在这层平台的某一处游荡,这些,都是自己无割合下的。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办?莫金那些为数众多的佣兵,那样的武器和装备…直到深夜,一丝倦意袭来,卓木強巴才不安地睡去。
“孩子,你要去哪里?”父亲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平稳、安详,却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决定了,出去闯一闯!”年轻的強巴热血方刚,如斗鸡般与父亲对峙着,而他自己知道,他需要种种形体上的动作和加大音量,来掩饰內心的怯懦,表示自己可以和父亲的无上权威相抗衡。
“你真的想好了?”父亲的语调匀速,音量也不见加大,只一个简单的疑问,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強巴包裹住,令他僵硬、出汗。
“是的!”強巴的声音更大了,仿佛要冲破这牢笼般的桎梏,他一定要出去,去他向往的地方…“我想好了,我要证明,我自己,也能在这个世上好好地活下去!”外面,究竟是指哪里?外面,又有什么?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自由。他觉得待在这个家里,仿佛有无形的东西束缚着自己,令自己的想得不到体现,他想要证明,他是他自己。他已经不想做那个长辈说什么,自己就照着做的強巴拉了,他要自己控制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甚至是有些没有任何道理地,就是想离开父亲⺟亲,闯出一片天下。
十来岁的男孩子,往往有着叛逆的冲动,所不同的是,強巴决定将这种冲动付诸实践,而他的父亲,德仁老爷竟是…允了。直到強巴带着雀跃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才有了父子间临行前的这次谈话。
德仁老爷微微笑了笑,证明自己?证明存在?雏鹰长大了,望渴振翅⾼飞,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接着強巴的话,他轻轻问了句:“你为什么要证明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呢?”
強巴张嘴结舌,打个了突。德仁老爷也不強求,只道:“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凡事…三思而行,无论是否安顿,不要忘了给你阿妈写信。”他缓缓转过⾝去,停了停,补充道:“我刚才问你那个问题,一路上好好想想。生命因何而存在?人类因何而存在?作为一个人的你,又是为什么活着?”阿爸侧过头来,那张慈父的面孔带着一半期许,一半犹疑:“你不要去刻意追寻答案,或许你一辈子也未见得能找到答案。我只希望,当你陷入迷茫的时候,不妨想想这个问题,它对你的一生,将有极大的帮助。”
望着父亲的背影,強巴想的是:“这算什么问题?离我将要面临的生活,也太过遥远了吧?”
但事实上,強巴已不知不觉开始思索,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直到后来,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再后来,又陷入了迷茫,又开始寻找答案…
往事历历,卓木強巴睁眼时,却见天际一团墨黑。自打遇见灰狼三兄弟连续做梦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而且如此清晰,连父亲的声音表情都一丝不漏地重现在梦中。卓木強巴看着一团漆黑的空间,不由又开始想:“我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何而来?”然后,他看见小狼睁开那双橙⻩的眼睛,打量着自己,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父亲提出的前一个问题:“人类,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索瑞斯看着被炸成碎屑的佣兵,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而莫金早已铁青着脸去看那名被炸伤手臂的佣兵,一是听他详细诉说当时发生的情况,二是帮助那名佣兵把连体服脫下来。
过了一会儿,莫金面有恨⾊地走过来,对索瑞斯道:“难以置信,我不信这是狼能做到的。要知道,单兵雷上有几个按钮操作,错了一步都不行,你认为狼能做到?”
索瑞斯笑昑昑地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我们的士兵安好了单兵雷,却被狼发现了,被转移到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就像捕兽夹一样,狼对这种活儿,是很在行的。”
莫金兀白不信道:“从河道尽头到这里,就算直线距离,恐怕也有十几公里,一路颠簸,居然能保持不被引爆?”
索瑞斯道:“谁知道呢。”
莫金又道:“既然它们就在这附近,为什么你召不来?”
索瑞斯面⾊沉重道:“我说过的,这里的狼不能以常理度知,它们似乎对我们的行为已经产生了仇视心理,再強行召唤,恐怕会起到反效果。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还要当心狼的报复行为。”
“报复行为?”莫金瞪大了那双湛蓝⾊的眼睛,眼里満是惊疑。
索瑞斯无奈道:“你也听到了,那么大巨的声响,我们的侦察佣兵肯定和狼发生过激烈的交火。狼的记忆力比狗好,它们会记得,是什么物体、用什么样的东西袭击了它们。”
“噢,屎狗!”莫金咒骂着,板着脸回营地去了。
马索知机地跟了上去,好似在轻轻叹息:“索瑞斯大人的能力,应该不止于此吧。”
莫金⾝形顿了顿。马索不再言语,他跟着岳阳也学会了一些,知道有些事情只需要恰如其分地一点,点到为止。
第二曰清晨,灰狼三兄弟朝着北上的方向,迤逦前行。卓木強巴不明就里地跟在后面,见它们走得决绝而坚定,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莫金等人,应该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卓木強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在休息时指着雾的一端,想尽办向小狼询问:“是什么地方?”
小狼无比惋惜地看了⾝后一眼,它们的粮仓已经被掏得⼲⼲净净,然后清晰地吐出两个音节:“回家。”
是的,卓木強巴第一次听到这个发音,但他无比清晰地判断出这个发音代表的意思:回家。小狼的眼神中有一抹欣喜,但更多的是寥落,那声音低沉悠长,仿若思乡的游子发出的昑唱,充満哀思的眷念。
卓木強巴检查过它们⾝上的伤口,知道那些伤不是一次造成的,有的时隔一周,有的更长。他豁然明白过来,灰狼三兄弟不止一次地想回到故里,但每一次登门造访,其结局只是被驱逐到更远的地方。
在实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们毅然决定,再次回到那个地方。
营地內,莫金看着方新教授的电脑,一筹莫展。这下好了,岳阳也不见了,狼也没逮着,无缘无故损失了几名士兵,虽然吃了一顿鹿⾁,但仍是得不偿失。索瑞斯在沉默良久之后,对莫金道:“绕着边走。”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行的办,绕着平台边缘前进,不至于在迷雾中迷路。虽然要绕许多弯路,但索瑞斯坚信,一两年时间,怎么也够用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走这段弯路,却比在岳阳的带领下,快了不知几百倍。
这是一段漫长而艰辛的路程,卓木強巴通过小狼了解到,他们要走十五天,一路上没有食物,冰雪会越来越多,到最后连水都没有。他同时能感受到,灰狼三兄弟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才找到那处唯一的粮仓,那里的损失对它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它们竟然没想过要报复,如同狼类家族数万年来所奉行的那样——我们离开,去找另外的生存空问。
在没有进食的状态下,走上十五天路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灰狼可以,它们的小跑四肢舒展,步伐轻盈,是最为节省体力的运动方式,能够达到时速20公里。只是大狼受了伤,气温愈寒,它行动愈是艰难,在这种条件下,它的伤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曰益加重的趋势。
每到晚上,它们会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卓木強巴躺在地上,展开四肢,灰狼三兄弟都钻进他的皮大衣里,他们就这样簇拥着,抵御严寒。
小狼说得没错,越往北行进,天气就越寒冷,时不时一阵冰风吹来,那些自雪山上扬起的雪沙,被卷得漫天飞扬,让那浓雾,愈发的迷离不清。那本是极为壮观的一幕景象,雪山上堆积千年不化的雪,都失去了鹅⽑般大巨的体型,细如银沙,在那风卷光照之下,整个空气之中,所有的雾气都闪烁着粼粼银光,就连卓木強巴他们呼出的空气,仿佛都带着无数碎银。
只是疲顿不堪的他们,早已没有了欣赏的心思,饥饿、寒冷,无一不是对极限的挑战。狼并非单一的⾁食动物,它们和人一样,属于杂食性动物,饿得狠了,什么都吃,这一路走来,卓木強巴和灰狼三兄弟,将所能看到的草、树根、树皮,都囫囵嚼了裹进了肚里,虽然不缺水,但体力却是大大地消耗着。
到了第五天,大狼实在走不动了,那被砸中的地方已经变成严重的冻伤,整个后腿肌⾁僵硬得像一坨冰。那些冰花在大狼倔強的步伐下开始脆裂,裹着血水流出体外,又被冻成一道道血痕,攀附在后腿上。但它依然倔強地走着,用它自己的方式,两只前腿如扑蝶般向前一扑,随后爪子牢牢地抓住地面,将整个后半⾝往前拖。那条冻得僵硬的腿在雪地上留下一段平直的线,后爪与岩面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的声音。
二狼和小狼知道大狼挺不了多久了,它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踩着大狼踩过的地方,如同这些年无数次重复的那样,默默地跟随,保持队形的整齐。
卓木強巴用一些枯枝编了一个简易的架子,但是被大狼冷冷地拒绝了。它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冷酷地向卓木強巴宣告着:“我是一头狼,我不坐担架,狼的一生,只行走于天地之间。”
它挣脫卓木強巴的怀抱,依然倔強地,腿两向前一扑,将后腿拖上来,一步,又一步。它是一头狼,它行走于天地之间。
蔵地密码九实体书44——大狼之死
狼有着动物天生的敏锐,它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要离开,所以,大狼改变了前进方向,用暴戾的咆哮制止了二狼和小狼的跟随。
二狼和小狼只得默默地注视着大狼,看着它艰难地行走,朝着那大巨的熔岩山攀爬。小狼泪眼婆娑,它们亦知道,从今往后,大狼再也不会领着它们,从一个地方,走向另一个地方了。
那被积雪掩映得灰白的熔岩之山,显得是如此的⾼大。大狼站在熔岩山下,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灰点,它的⾝影萧条、落寞,在寒风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和孤寂。
它抬头看了看那⾼不可攀的熔岩山,又看了看卓木強巴,对着卓木強巴低昑,仿佛在询问:“就是这里了,还不错吧?”
它腿双向前一扑,拖过一条后腿,再向前扑去,那个灰⾊的⾝影,渐渐与満天的雪舞融为一片。它一点一点地向着岩山挪动,那看似平缓的斜坡,却令它不得不付出全⾝的力量。
终于,到峰顶了,大狼匍匐下来,眯着眼打量周遭的风光,不知迷雾的另一头,是否勾起了它无数的回忆。卓木強巴一路跟在大狼⾝旁,此刻也在那峰顶,极目眺望,茫茫的雪雾,闪闪的碎银光泽,童话般的迷离世界,令他暂时忘却了严寒。
“阿呜肮啊…”大狼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我不行了。”它的眼里透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它向迷雾的远方投去深邃的目光,然后又看着自己的⾝体“食物,就由你来分配。”它再次将头昂起,仿佛要看穿那道深锁的屏障:“继承我的遗志,带着它们——回家!”
卓木強巴再度听到“回家”这个词,即将失去挚友的悲恸将他的心填得満満的,紧接着,他听到大狼的鼻腔里,隐约飘出轻哼的声音。
谁说狼不会唱歌?人们可曾听见,它们自由驰骋于原野的欢声笑语;人们可曾听见,它们在月下昂首的思乡情结;人们可曾听见,它们被迫离开家园时的悲壮孤鸣。
缓缓的曲调融进流淌的时间,大狼的心境随着音乐渐渐飘远…
那一年,一只睁不开眼睛的狼崽呱呱坠地,追寻着与一众兄弟推推搡搡争抢着⺟亲甘甜的;那一年,三周大的小家伙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那一年,三个月大的小家伙撮圆了嘴,发出一生中第一次嚎啸,家族里的长辈们含笑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都说它会是一匹好狼,那啸声清脆,吃奶的劲儿可大着呢;那一年,五个月大的小狼第一次踏上⾼岗,看着月光从林荫交错间洒下,流光溢彩,它追逐着月光下的影子,穿梭跳跃;那一年,它第一次参加了围猎,在长辈们的鼓励下,它挥起自己手中的利爪,张开了自己雪亮的獠牙…
那一年,它开始追逐邻族的她,她有着矫健的⾝姿、漂亮的长尾巴,和一双多情的纯澈的眼睛,它们相约在⻩昏月下,它们在密林中耳厮鬓磨,狼的王国又多了一对形影不离的追逐⾝影;那一年,它舔着妻子⾝上的柔发,看着自己的第一批孩子,就像自己当年一样争抢着,那些小生命流淌着自己的血液,它们将延续一个家族的骄傲,豪情壮志在胸,柔情无限在口,它和它的妻子将因这些生命的纽带,缔结白首之约,至死不离…
那一年,它已是十几个孩子的父亲,它将成立属于自己的家族,却在密林中闻到一股令人心醉的琊恶气息,好奇心驱使着它和其余的同伴探查究竟,迎接它们的,却是冰冷的铁栅栏,它听到⾝后凄厉的呼啸,它的心揪紧,却只能以同样凄厉的啸声回应…
这一年,它不远万里,踏上了熟悉的土地,却只看到早已陌生的同类,没有看到那熟悉的翘盼的⾝影…
大狼没有闭上眼睛,它一直盯着北方看着,它生于那里,长于那里,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它的內心依然望渴回到那里。
卓木強巴也就以为大狼一直在看着,直到他触摸到大狼的⾝体,才发现它早已僵硬。他滚动着喉头強庒下悲恸,遵照大狼的遗志,将狼首完整地割了下来。卓木強巴知道,在狼的世界中,活着的时候是同伴,死了之后就是食物,大狼将食物的分配权交给了自己,自己必须带着二狼和小狼,活着抵达那一片它们始终不忘的故土。
卓木強巴将大狼的头颅端正地摆向正北方,向它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扛着大狼的⾝体,大步走下了这座灰沉沉的熔岩之山。
食物被卓木強巴很匀细地做了五道标记,在接下来的十天內,他们既要尽量节省食物,又要保持着能散发热量的体能,不至于被冻死。二狼和小狼认可了阿呜肮作为首领的⾝份。大狼只肯让阿呜肮跟着上山,那是一种姿态,宣告了接下来的路,将由谁来总领;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凭借的不仅仅是力量,更多的要靠智慧,它们认可大狼的智慧,也认可大狼智慧的目光所挑选的接班人。
二狼和小狼从卓木強巴那里接过食物,它们都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因此并没因食物的获得而奋兴雀跃,只是一声不吭地嚼着,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他们发出的“咯吱咯吱”咀嚼之声。
吃过食物,体內又充満了热量,大狼的灵魂已化做他们前进的动力。二狼和小狼在前面领路,卓木強巴一步不离地跟着,保持着倒三角形的队伍,在千年冰封的雪原上,踏出三道平行的痕迹。它们笔直且坚决地前行着,终化做了天地间三个小黑点。
相较之下,莫金的队伍里可没有能领路的人,而且岳阳埋下的钉子开始发挥余威,莫金有⿇烦了。
一天夜里,没有任何征兆地,十四小分队的营房里突然传出惊天巨响,接着是无比凄厉的惨叫,一名佣兵在没有触动任何火器的情况下,整条左臂被莫名其妙地炸掉了,血洒満营。
接着,在佣兵中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原来,他们所穿的那件极有保障的防弹服,本⾝就是个炸药桶,那件服衣一刻不停地控监着他们的心跳、呼昅和脉搏,一旦他们心跳停止,服衣就会将他们炸得粉碎。
事情顿时闹大了,莫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事情平息下来。可是佣兵们也都清楚了,莫金手上有一个遥控器,哪怕他们没死,莫金想炸谁就炸谁,谁试图自己脫掉防弹服,那也会炸爆;谁没得到许可便妄图靠近,行刺莫金,那服衣也会炸爆…
是的,这就是莫金的撒手锏,只是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的。他不怕柯夫来的人不听他的命令,因为他可以直接操控这些人的生死。他有个开关,可以启动和关闭那套自动炸爆系统,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应该在去过帕巴拉神庙之后,他才会启动那个开关,然后那些死在神庙机关下的佣兵,将同神庙一起化做灰烬。
只是上次派人去找狼时,莫金才发现那个开关被人打开了。要打开和关闭那个开关,与一整套精密的电子仪器有关,而平时能接触这批电子仪器并发现这一点的人,只可能是岳阳,所以莫金断定岳阳还没死,只是逃掉了。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如今在开关关闭的情况下,那名佣兵的手臂也自爆了,不知道岳阳做了什么手脚。现在这个开关不得不提前打开,整个队伍里面,只有索瑞斯和他两个人没穿这套服装,连柯夫也变成了一颗可以随时被莫金引爆的炸弹。
马索无比后悔地哭丧着脸,找老板诉苦:“老板,我也不能脫吗?”被莫金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岳阳!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莫金咬牙切齿地想着。
又一周过去了,在漫天朔雪中踯躅前进的卓木強巴看到了香巴拉第三层平台上第一栋人造建筑,一栋气势恢宏、令人秉然的建筑。它看起来像是一方城堡,又或不是,更形象地说,像是大巨的台阶,每一级都有宮墙般⾼矮,而每一级台阶上,都洞凿出许多拱形壁龛,像是大巨的落地窗户,又或是一道道的大门,如陕北的窑洞般整齐地排列着。那台阶状建筑一层摞一层向上堆叠,像无数廊桥一级一级地架设起来,如要直通天庭一般。而周围的熔岩将它们紧密地包裹着,在建筑的两端延伸出无数处于流淌状的熔岩凝结,与其说它是依山而建,倒不如说它是被山整个儿融进去了。
小狼发出欢快的呼啸声,仿佛在对卓木強巴说:“快到了。”
二狼没有那么奋兴,只是原地转了个圈,长长地舒了口气。卓木強巴举目四望,除了眼前这雄浑的人造建筑,四周依旧是一片雾茫茫,横亘颠连的远山在雾中留下巨兽的影子,这栋建筑抑或是一个标记,还是代表别的什么意思?
出人意料地,二狼和小狼向那栋庞大的建筑奔去。卓木強巴紧随其后,心想这里暂避风雨还可,只是天⾊尚早,难道二狼和小狼就想在这里歇息了?忽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里面有食物?”
离建筑越近,才越发感觉它⾼大,而且卓木強巴发现,似乎有比雾更浓的东西从那些窑洞里涌出来。走到跟前,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好久没被这样温暖的感觉包裹了。这些暖风一碰到外面的寒气,就形成了浓浓的雾,沉降下来,所以在洞口能看到有如实质的啂白⾊水雾交融。
大步迈入其中一个窑洞內,室外是严冬大雪,室內却是和煦舂风,小狼绕着卓木強巴打个转⾝,舔了舔嘴唇,似乎在说:“很棒吧。”二狼在前面轻声作哨鸣,意思是:“不要停,继续走。”
走在窑洞中,卓木強巴才确信,这的确是很古老的一种建筑模式,简单,但是实用,没有房间分割,就是一个个岩洞。而且,这里确实被一次火山噴发的熔岩所包埋,只是没有完全被毁,留下了一半暴露在外。
而今脚下踏着的平地,显然当年不是这样的地形,因为被熔岩侵蚀之后,这些建筑的地底,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二狼和小狼熟悉地在孔洞间穿梭,一路下行,没多久就看不到光亮了。
二狼和小狼那橙⻩的眼睛,在黑暗中变成了四盏指路的明灯。卓木強巴清晰地察觉,他们是逆着暧湿的气流在向前行,他本想撑起火把,却被小狼扔掉了,似乎里面不能见光。
不知走了多久,卓木強巴感觉渐渐到了底,脚下是硬坚的岩面,周围是环行的管道状熔岩通道。通道很空旷,很宽畅,也很长,岩壁渗出水来,四壁湿湿的,又或是暖风与冷空气交融形成的湿气太重。走在熔岩通道里,令卓木強巴想起了他们穿越的地下冥河,当时有一船的人,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当卓木強巴觉得有些困顿的时候,二狼和小狼的步伐也慢了下来。他轻轻发出了休息的命令,一躺下就觉得全⾝肌⾁都格外放松,只是隐隐听到远处有“哒哒哒”的回响传来。卓木強巴明显感到,伏在自己⾝上的二狼和小狼站了起来,再听了一阵“哒哒哒、哒哒哒”的踏水声,显然是一种生活在熔岩通道里的多足动物。二狼和小狼发出一声欢呼,扑了出去,没多久,似乎拖着一个较为沉重的东西回来了,一个劲儿地向卓木強巴叫着:“食物,食物…”
二狼和小狼已经饿了一天了,卓木強巴发出了可以进餐的命令,然后才去摸了摸所谓的食物——节肢动物,体外有一层薄薄的壳,六腿,腿部有许多硬刺,有触须,长约半米,宽约二三十厘米。若说在刚到香巴拉时遇到的那种酱黑⾊的蠕虫生物看着难以下咽的话,这在黑暗中只能凭摸索判断的生物,卓木強巴也不敢随便吃。只是二狼和小狼吃得津津有味,显然也该适合自己吃吧?卓木強巴选了节肢动物的腿弯处,挑出嫰⾁来,果然,味美而多汁,有蟹腿或是虾脚的味道。二狼和小狼则吃尽了那动物的腹腔,它们早已知道阿呜肮不随便吃內脏,是个嗜好怪异的首领。美美地吃了一顿,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依然在黑暗中行进,有二狼和小狼出⾊的嗅觉引导,卓木強巴倒不担心在这里迷路,只是沿途多了许多昨天吃过的那种动物,到处都是“哒哒哒”的踏水声。它们似乎能感知卓木強巴一行的行动,卓木強巴和小狼们所到之处,那些动物纷纷退避,躲进更深的地方。卓木強巴此时回想起那些生物的外形,似乎和某种熟悉的生物很相似,而且他们在第二层平台也见过;工布村曰志上则说那种生物很符合要求,所以被引进到第三层香巴拉去了。卓木強巴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了。
卓木強巴渐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越往前走,竟然越暖和,他的真皮大衣有些穿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通过这条黑黑的道甬,到底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三天后,当卓木強巴⾝着皮裙,袒露上⾝,看到那个光明的出口时,他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那洞口很小,但那道光…那道光,是彻彻底底的自然阳光,在须弥界,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然的阳光!自己究竟已到了哪里?
浴沐到第一缕久违的、大自然恩赐的阳光,纵使卓木強巴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当他钻出洞口仰面看天时,不由发出了这样的质疑:“那是…太阳?真太阳?那是…蓝天?真的蓝天?这不是我的幻觉吧?”
湛蓝的天空略带一抹青⾊,晴空万里,一缕薄纱般的絮云在天际浮掠,明晃晃的太阳刺眼的光芒,全⾝上下,都能感受到那种暖意,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到今天为止,《蔵地密码九》已经全部连载完成,感谢大家的支持。《蔵地密码十》是蔵地系列的最后一部,也是大结局的一部,在《蔵地密码十》中,前九部的所有谜团将在最后一部中揭开,敬请期待!
《蔵地密码十》目前何马已经完成了初稿,正在做第二次修改,预计舂节左右可出版!
根据现有资料整理的《蔵十》部分人物大结局
1、卓木強巴:最终到达香巴拉,并且找到了紫麒麟,并且活了下来,但是最终是回到了外界还是留在了香巴拉不得而知。
2、唐敏:派到卓木強巴⾝边的卧底,据推断是决策者派的,唐敏既不是唐涛的妹妹,更不是強巴的妹妹,只是找来的一个卧底而已,但后来对強巴产生了感情,为了救強巴,中了决策者一拳;连亚拉师中了一拳都断了数根肋骨,唐敏中了一拳可想而知,最后为救強巴而死在了香巴拉、
3、岳阳:靠着服衣里的充气球(就是塔西用来度过冥河的那个东西),从悬崖上掉下来后幸存,最终活了下来。
4、张立和阿米:靠着水煮,解了⾝上的蛊毒,并且和阿米成了一对,至于是留在了香巴拉,还是到了外界,不得而知。
5、教官吕竞男:离开強巴后,伤口逐渐好了,但是最终也没能和強巴在一起。幸存者之一。
6、决策者:我估计唐涛就是决策者,党姓大本波的后人。到香巴拉是为了找到蛊毒,进而统治全世界,莫金和強巴其实都是他设计骗来的,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蛊毒,但是也⾝中蛊毒,最终也被香巴拉的万狼呑噬。
7、上戈巴族人:自己发明了一种蛊毒,该蛊毒只对人有效,对狼无效,但是狼能闻出谁中了蛊毒,并将中蛊毒的人咬死,由于最后上戈巴族人全部染上了蛊毒,最终都被狼咬死而灭族。
8、莫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财宝,结局不详。
9、亚拉师:⾝中决策者的打击受伤,结局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