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集,夏完淳和杜登舂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了,三匹已经准备好,由于大明丢失了北方,马匹来源稀少,一般的驽马由以前十几两银子一匹涨到二三十两,好马更是难求,稍好一点的就要五六十两银子,夏完淳准备的三匹好马更是花了近三百两,加上鞍具等物,夏蕴贞给他的一袋金子已经去了三分之二。
这当真应了那句话,花钱如流水,杜登舂不由有些愧羞,他以前还以为家里每年能收五六百石租子也算殷实,没想到只值四五匹马的价钱,若不是夏完淳,以他的饷银就是存上一年还买不起一匹马。
“书中自有⻩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正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无数士子才十年如一曰的寒窗苦读,自己六岁启蒙,如今也过去了十几年,又加入羽林卫,每天辛苦训练,本以为算是出人头地,没想到一年的俸禄买不到一匹马,这给杜登舂很大的剌激。
其实杜登舂却没有反过来想想,大明又有多少人的收入一年能买得起一匹好马,许多百姓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连一匹驽马都买不起,南方许多普通百姓数家合用一头牛的情景正常得很,甚至有些实在穷的地方还采用人拉犁的方式耕地。
夏完淳不知自己的好友脑中转着如此念头,夏家家境比杜家要強,不过,也強不到哪里去,只是每年能多收二三百石租子,松江虽然纺织发达,以夏允彝这样的脾气是绝不会拿银子投入到兴办织厂或开办商铺中去谋利,只能靠租子过活。
不过,夏完淳却从没有觉得自己钱不足,在夏完淳看来,银子够用就成,花掉的数十两金子是意外之财,一点也不用心疼,倒是二姐说好二天就来却还没有看见⾝影,让夏完淳担心不已。
天⾊已经黑了下来,客栈上房內,一灯如豆,夏完淳坐在桌子旁,用手支着脑袋,依然不停的打顿,隔壁房间,杜登舂已经睡去,呼昅声清晰可闻,只是夏完淳却強撑着不睡,天亮之后就是第三天,如果二姐还没有来,夏完淳已决定再返回淮安,决不能让二姐一个人留在城中冒险。
夜⾊推移,差不多到了凌晨三四点,夏完淳终于挡不住浓浓的睡意,伏在桌子上睡下了,只是房间的油灯依然没有熄灭,发出微弱的光阴。
“毕剥,毕剥。”数声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夏完淳马上从睡梦中惊醒,望着房门低喝道:“谁?”
又是数声“毕剥,毕剥。”的声音,夏完淳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神⾊,急忙拉下房门,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此人全⾝黑衣紧裹,线条优美,脸上依然是一幅病容,不是夏蕴贞是谁?
夏完淳大喜:“二姐,你没事吧。”
“算你这个小子有良心。诺。这是你要地东西?”夏蕴贞笑容一展。向夏完淳丢出了一个小册子。
看到夏蕴贞地笑容。夏完淳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其实姐姐这幅面貌若是仔细看并不丑。只是在病容地掩盖下谁也不会仔细看而已。如此才能起到易容作用。当然。这个念头一闪就抛开。拿起这个小册子。失望地道:“姐姐。你是不是拿错了?”
盐使司一年进出地帐目何等庞大。绝不是这个小册子可以容纳。哪怕只是一个月地帐目也会比这个小册子上多十倍。
“小子。你别不知好歹。翻开来看看。”
这小册子难道有什么重要秘密。见二姐胸有成竹地样子。夏侯淳疑惑地想到。将小册子翻开第一页。马上就被上面地记录昅引。
甲申年六月十二。秉笔太监卢。白银十万两。
甲申年八月初一,东平伯刘,白银三万两。
甲申年九月初六…
…
乙酉年一月二十二,秉笔太监卢公公⻩金五千两。
乙酉年四月二十五,淮安伯白银五万两。
乙酉年四月二十五,淮安府许白银二万两,此人冥顽不灵,全部用来修筑城墙,哼,岂有此理?
乙酉年五月二十五,淮安伯白银一万两。
…
丙戌年七月十二,淮安伯白银一万两。
丙戌年七月十三,朝廷钦使,⻩金六百两。注,两人,各三百两。
这个本子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夏完淳心中砰砰直跳,这个本子记录的內容牵涉到京城秉笔太监,朝廷数位勋贵,诸多员官,甚至还有死去了快两年的刘泽清,死去的刘泽清就不去管他,单是淮安伯和卢公公两人就让人触目惊心,这两人,一个是抗拒鞑子的有功之臣,一个是有拥立之功,甚至是直接促成皇上登基的从龙功
。
“二姐,这个本子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那个盐使司同知家中搜出来的。”
夏完淳其实早已知道答案,只是要姐姐确认一下而已,丙戌年七月十三,就是四天前,那两人果然收了田鲁生的银子,短短两年时间,经田鲁生之手送出去的银子竟然不下七八十万两,而朝廷一年在盐税上的收入也不过四五十万两,蛀虫,真是大蛀虫。
拿着这个册子,夏完淳只觉得热血上涌,这些蛀人个个该死,他一定要将这个册子呈送给皇上,把这些蛀虫早曰清除。
“二弟,我困了,要休息一下,你慢慢看吧,天亮后咱们马上出发。”夏蕴贞说完,跳到床上盘膝坐下,就这么闭目养神,她从盐使司衙门拿到这个册子后,又连夜出城赶了三十里的路,确实是累了。
夏完淳完全无睡意,拿着这本册子,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激动不已,天刚刚蒙蒙亮,他马上叫醒了夏蕴贞和杜登舂两人,趁着夏完淳出去时,夏蕴贞连忙将黑⾊的紧⾝衣换下,换上了平常服衣,见到夏蕴贞突然出现,杜登舂来不及惊讶,夏完淳马上结帐,买了一点⼲粮,一人跨上一匹好马,向南京方向急驰而去。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的一个时辰,整个淮安城如同被人捅了马蜂窝似的,一队队军队突然将城门封锁,数队骑兵飞奔出城,到处搜查,不过,等骑兵搜到曹家集时,他们已经走了半天的时间,这半天时间,足可以让淮安城骑兵的搜查毫无用途。
数天之后,夏完淳一行三人已经赶到了南京,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些出派去的人陆续回来了,大多数人却没有什么收获,有的人更是灰头土脑,当夏完淳两人将获得的资料呈给阎应元时,阎应元顿时看得呆了,连忙进宮,将证据呈给了皇帝。
翻看着夏完淳带回来的各种证据,王福勃然大怒,他大怒的不是有人贪污受贿,大明盐税如此调零,没有人贪污受贿才怪,怒的竟然是连刘肇基也卷入其中,继续镇守淮安,没想到却是害了他。
刘肇基原本不过三千人左右,后来补充到五千人,淮安一役伤亡过半,只是在皇帝的支持下,战后数个月就补充完整,这在其他各处都在裁减军队的情况下,实属罕见,刘肇基部的待遇虽然远远不如羽林卫,可是完全按照标准给付实饷,每年钱粮额定十万两,这在崇祯年间是不可思议之事,那时能拿到一半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果然是人心不象蛇呑象,竟然还嫌不足。
不过,看看这本册子上刘肇基收受的数额就知道为什么会抵御不住诱惑,朝廷一年给他和部下额定的军饷是十万两,可是一年多的时间就他从田鲁生手中收取了二十一万两,比朝廷给的军饷还要⾼。
弘光二年的七月底,五千名羽林卫突然奔赴淮安,将淮安伯刘肇基的兵权解除,家产抄没,本人押解到京城,淮安盐使司同知连同下属数十人,全部收押归案,刘肇基或许早就想到了此幕,并没有反抗,倒是盐使司同知组织了一批护院打手想护着自己逃走,只是羽林卫放过一排火枪后,田鲁生组织起来的那批护院打手就象是丢了魂,乖乖当了俘虏。
从田鲁生家中,单单金银就查出来二百多万两,其余书画、古董、珍奇珠宝价值更是无法估算,保守也在百万两白银之上,一个才两年的盐吏司同知竟然攒下了如此家当,所有听到的人都愕然。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红极一时的秉笔太监卢九德突然被皇帝解除职务,秉笔太监之职由韩赞周顶替,田鲁生被押解到了京城之后,面对种种证据,坦然的承认了各种贿赂的事实,或许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他还招出了自己谋划铲除治下三大盐商的案子,他能在二年之內积下如此多的金银,除了将各项税款贪污,并将盐加价买给盐商外,获得了三家盐商百年的家底也是一个原因。
田鲁生的招供又牵出了更多的人事,两淮都转运使也没有逃过,从两淮都转运使家中查抄的银两也丝毫不比田鲁生逊⾊,随着两淮都运使落网,更多人被供了出来,两淮盐政员官被一网打尽,竟然无一人漏网。
…
第二卷完,下面是第三卷大明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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