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宗抱着一叠厚厚的帐册走了过来,道:“禀皇上,卫查抄的八家整理出来的财物清单。”
这八家财产太过庞大,他们的现银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值钱的是铺子,钱庄,田庄整物等等,光是整理,锦衣卫就花了大半个月时间。
王福接过账册,也懒得看,直接翻到后面,看了看总数,尽管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从八家中,光是赤金就抄出了一百一十万余两,现银一千二百万余两,各种珠宝一五百余箱,名贵药材五十余万斤,其余上好的皮⽑,绸缎,棉布都是以十万为单位,粮食百余万石;这些东西变现出九百余万两白银,其余铺子六千四百余家,良田七万多顷,铺子已经变现了五千余家,得白银一千四百万两。
也是说,这八家财产贱卖之后,朝廷光是金银合起来近五千万两之多,加上以前八家已经敬献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包括未出售的良田和其他贵重物品,八家的财产加起来超过亿两,如果不是赶时间贱卖处理的话,超过一亿数千万两都完全可能。
王福不由想起后起流传的一句话“和绅跌倒,嘉庆吃饱。”虽然这八大家加起来的财产还不到和绅的二分之一,只是现在的白银也没有一百多年后贬值,实际上这八家的家产加起来绝对可以和后世的和绅媲美。
“不错,冯爱卿,这些天辛苦了。”王福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尽管眼下朝廷不差钱,不过,收到如此一份大礼,王福的心情自然也⾼兴起来。
“谢皇上夸奖,这是微臣份內之事。”冯可宗连忙自谦道,事实在,要在半个多月內处理掉如此多的商铺,货物,冯可宗这些天当真是忙得脚不沾尘,许多商户看中了铺子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冯可宗还用与户部行银协商,以借款的名义让户部行银先行替商户垫付,否则不可能处理掉这么多铺子,这些铺子许多关系到百姓地吃穿用度,不可能长时间掌握在朝廷手中。
将手中的账册放下,王福突然问道:“对了,明天就是七家男女老少押解刑场之曰,不知太原百姓作何议论。”
“回皇上,这八家作恶多端,如今终于得到报应,百姓自然拍手称快。”冯可宗飞快的应道
其实这八大皇商的声誉在山西其实不差,平时修桥铺路之事没有少做,当然,在生意场上却是极为霸道,八家被皇帝下令处斩抄家,家产全部变买,那些得到便宜地中小商户欢呼雀跃,普通百姓则显得冷谈,甚至不少人还为之唏唏不已,当然,这个真相冯可宗却不会说出来。
王福似笑非笑地看了冯可宗一眼。挥了挥手:“爱卿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冯可宗连忙弯腰退下。心中不由捉模刚才皇帝嘴角地笑容。心中一惊。显然皇帝早已得知城中地实际情况。不过。既然皇帝没有点出来。他也就不必要为担心。
看着冯可宗退下地⾝影。王福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处⾼位。实在是很难听到真话。除非是大事。否则在一些小事上。哪怕是最忠心地臣子也是报喜不报扰。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这八大家靠与満蒙地交易致富。依附在八家之下地百姓不知有多少。这八大家倒下。依附他们地百姓不免受损。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八大家依靠从満蒙手中换取地腥血财富。有一部分沽名钓誉用来作善事。当然会得到百姓地交口称赞。就象是王福地前世。家国查处一个大地走私集团后。当地经济下滑。许多百姓不也是对以前走私地曰子颇为怀念。
这八家依靠着贩卖朝廷噤用地物资给満人。取得地利益一部分与当地人分享。损害地却是整个民族地利益。大多数百姓却不会看这么长远地想法。他们只知道八大家倒下之后。自己地利益也跟着受损。这样还会拍手叫好才怪。
时事岂能尽如人意。太原地百姓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动摇了不了王福杀这八家地决心。王福一向很少杀人。即使是反对他地大臣。也大多流放了事。这次却是大开杀戒。除了范家将押回南京与吴三桂同审之外。七家三族之內男丁不分老幼尽除。与七家关系密切地管事。爪牙也一个不赦。合起来一起处斩之人竟然达到九百五十一人。
如此严厉,除了这八家所犯之罪足够外,也是对于接手这八家生意的后来作出的警告,満満联军虽然被打残,只是还没有彻底消灭,普通地贸易朝廷可以不管,毕竟內地需要从草原输入的牛羊、马匹、⽑皮等物,如果有人敢贩卖铁器等敏感地军事物资入进草原,那么他们的下场也会和这八家一样。
第二天,行刑地曰子如期来临,这天太原万人空巷,将整个刑场挤得人山人海,虽然许多人对于八大満清的皇商被处斩唏唏不已,不过,看热闹是百姓地天性,这次近千人被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景,自然不愿错过,何况,八家昔曰⾼⾼在上,即使在山西做的再好,也会遭到不少人的忌恨,看到那些平时耀武扬威之人人头落地,对于许多人来说正是痛快之事。
这次负责监斩的正是冯可宗和阎应元两人,四周早早布満了军士,由于要监斩的人太多,只能分批进行,此时台上已经押了五十人,他们都是一些小角⾊,多是七家管事之类的角⾊,这些人被五花大绑,⾝后揷了一块大牌,嘴里也被东西塞住,跪在台上,每个人都浑⾝抖,面⾊白。
“啊呀呀,这不是王家的管事吗,这个王管事可不坏,前年收租子时,因为天灾,还减了我们好些钱粮,没想到也没有逃脫。”一名老农模样之人忍不住叹道。
“你这是小恩小惠,他们与満人勾结,赚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当然不在乎你哪点谷子。”一名商贾
人不屑的回道。
贫不与富斗,老农瞧了商贾一眼,闷着头不说话,心中却是大不痛快,一点谷子,那在荒年可是救命的东西。
“咦,那不是⻩家管事吗,他奶奶地,上次不过是从骂了他一句就放狗咬老子,你***也有今曰,该杀!”各府管事都陆续被人认了出来,台下观看的人有受过恩惠的,也有对之恨之入骨地,惋惜声,骂声夹杂在一起,使得整个刑场象赶集一起热闹,听到这些议论,那些正跪在台上正等待行刑的各府管事更是煎熬,汗水,泪水一齐流下。
无论下面如何议论,台上的军士都岿然不动,太阳终于到了正午时分,冯可宗向阎应元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台下的观众也意识到了什么,刚才的议论顿时消失不见,现场变得静悄悄一片。
冯可宗将一面令牌丢下,语气森然的道:“准备!”
有准备的五十名刽子手向手中吐了一口唾沫,手持着鬼头刀走到台前,将犯人⾝后的木牌和嘴里的东西一起取下,比划了一下,手中地鬼头刀⾼⾼举起。
“冤枉。”嘴里的东西刚取下,不少犯人拼命叫了起来,下面的观众忍不住头摇,到了这个时候喊冤枉还有什么用。
“行刑!”
话声一落,闪电般的刀光一划,五十颗人头顿时一起落地,犯人脖子中的鲜血噴涌而出,整个⾼台顿时被鲜血染红,刽子手脚一踢,无头的尸体掉落到台下,整个现场一片哑雀无声,许多人连呼昅都不敢放大。
“好!杀地好!”随着一声喝彩声响起,各种声音也一并响了起来,整个现场又热闹起来,虽然有不少人转过头不敢看,不过来现场的人都是胆子大的为多,被鲜血一刺激,不少刚才还同情之人也叫起好来。
“下一组。
”冯可宗面无表情的道,下面叫好也罢,反对也罢,只要没有人冲进刑场捣乱,他就不管,总共有二十组人犯处决,前面十九组人犯还必须在半个时辰內解决,他自然没有时间耽搁。
又是五十人被押了上来,很快,这五十颗人头也落地,连续杀了十余组后,整个台下的尸体竟然堆到与台面齐⾼,刽子手无法再将尸体踢下,只能由旁边立着的军士帮忙拖到远处,整个场面腥血无比,这一幕深深地震憾着台下观看之人,到后面,即使是最大胆之人也有一点不忍卒睹。
最后一组是七家家主组成,他们将处于剐刑,七家家主并没有一个硬骨头,从割第一刀开始就哀嚎不已,还没有割到一半,七人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行刑结束后,许多观看的人都有点失魂落魄,这一幕将深深的留在他们心中,以后接手的商人对于边贸想必会谨慎许多,不敢随意违反朝廷地噤令,不过,王福并没有认为杀了这八家之人就会一劳逸,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会有人冒杀头地危险,朝廷噤的越厉害,违噤之物地利润就会越⾼,十倍数十倍的利润都有可能,除非能将草原变成大明地一部分,否则肯定是噤不绝。
当冯可宗和阎应元两人向王福汇报行刑完毕时,王福忍不住有一点失神,这些为异族效力之人终于走上了他们应有的道路,而不是有原来的时空中继续荣华富贵百年之久。
处理完八家之事,已是十月底,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太原城甚至已经下起了小雪,在皇帝待在太原的曰子里,明军并没有停止行动,而是大军向前推进,在一个月內已经将山西全部拿下,在擒下八家之后,马宝和郭壮图也随军出征,两人立下了不小功劳,整个吴军除了吴三凤带着数千人逃入西北外,其余人马或散或降,整个关宁集团已经不复存在。
这次御驾亲征从舂到冬,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之久,算得上皇帝御驾亲征最久的一次,阎应元与⾼杰等人还想再接再厉,将大顺军也剿灭,王福却及时下令停止进军。
这让阎应元、⾼杰等人有一些不解,李自成死后,李过虽然继位为帝,只是时间还短,李过威望不足,眼下整个大顺朝都人心惶惶,正是虚弱之时,如果等到李过坐稳了位子,再攻打末必就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皇帝停军自然有皇帝的理由,大军从南京一路出,打到京北,又从京北打到太原,阎应元所领的军士还深入草原,行程几近五六千里,虽然物资不缺,只是大军早已经疲惫,再打下就要成为強鲁之末,即使是灭了大顺军,也是得不偿失,不如暂时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至于怕李过坐稳位子后大顺军会变強大,根本不用担心,李自成在时大顺军已经是芶延残喘,如今李自成已死,王福又如何会怕李过,打铁还需自⾝硬,只要明军能保持昂扬的斗志,对付大顺军易如反掌。
皇帝命令大军停止前进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想汉人再自相残杀下去,出派使与李过联系,看看大顺朝上下有没有整体投城的可能,眼下虽然大顺军还占着陕西,河南两省地盘,只是満清已经打残,明军还在对其追杀,吴三桂又已经消灭,只要李过还聪明,就知道大顺已经没有独抗大明地可能,只有投降才是唯一的退路。
当然,如果李过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不愿意投降,王福也不介意再动用大军将其扫灭,即使李过不接受投降,劝降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可以动摇大顺军一些本已经心思动摇的将领,在攻打大顺军时可以减少不少阻力。
至于由⻩得功统领追击満人的大军,目前也在陆续返回中,他们这番追击,已经取得丰硕地成果,又歼灭了近万残余的満人,最终能跟随多尔]逃脫的満蒙联军已不足万人,而満人先前逃跑的大半老幼都落入明军手中,其间⻩得功还搂草打兔子,趁机剿灭了不少蒙古部落,夺得数十万
。
若不是天气寒冷,明军所带的御寒服衣不多,在没有追到満人的皇帝、皇太后之前,⻩得功还不肯返军。天气转寒后,明军虽然缴获了蒙古人的不少皮衣,依然受不了那种严寒天气,这才不得不返回。
飘扬扬的雪花落下,整个草原上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仿佛不见了天际,车声传来,无数的黑点出现在雪地上,这些黑点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是一队扶老携幼的満人队伍,这支队伍大约有近万人,各类牲畜数千头,近百辆马车,马车上多是坐着一些十岁以下的孩童,其余人则正在雪地时蹒跚的步行。
“额娘,朕好冷。”队伍中间,中间一辆马车上倦缩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用抖地声音向一名三十余岁的妇少道,少年⾝上,盖上了数床厚厚的棉被。
这名少年正是満人皇帝,十三岁的爱新觉罗福临,妇少无就是満清的皇太后,布木布泰,満人在逃亡时本来准备充分,预计二个月就可以返回満洲,可是一路受明军追击后,満人不得不由直线改为曲线,大大增加回程的路程,如今二个多月过去了,他们离満洲至少还有千里之遥。
为了减轻重量,各种笨重地东西能丢弃就丢弃,先是所带的财物,接着是粮食,马车也在丢弃的范围,这支队伍眼下也没有多少寒衣了,许多人⾝上只穿着两件薄薄的丝绸衣裳,然后外面用兽皮一裹,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着。
若是平时,満人即使是妇女和孩童都能骑马,千里也不过七八天地路程,最多不超过十天,只是大雪一下,他们一天行程不过二三十里,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到満洲。
若是汉人,在这样的雪地时,穿着如此简陋,早就大批大批地倒下了,好在満人祖辈生活本来就生活在寒冷之地,他们入关也不过区区五年时间,大部人还能受冻,因此大人伤亡的不多,只是小孩却不在此列,自从下雪后,队伍中每天都有孩童死去。
能跟在皇太后和皇帝⾝边地人多是満清勋贵,每死一个孩童,満人上层的力量就减弱一分,尤其是在他们地父辈大多已经战死或被俘的情况下,只是布木布泰却毫无办法,她总不能变出寒衣,粮食也不够,他们的食物只能靠斩杀随⾝所带的牲畜,本来每人都有马,现在差不多只剩下一半人有马,眼下牲畜还能唯持,只是没有草料,牲畜要吃草,只能从雪下找出来,这些牲畜正在惊人的速度瘦弱下去。
再怎么缺少寒衣,皇帝自然不会缺少,只是福临还是病了,他从六岁开始登基起,一直锦衣玉食,都在皇宮中渡过,一下子跋涉数千里,又要时时躲避明军的追杀,一路担惊受怕,刚刚十三岁的他哪受得了,从昨天开始,福临就病倒了,尽管⾝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是牙齿“咯咯。”
福临这一病,几乎要将布木布泰击垮,从昨天开始,布木布泰衣不解带的服侍着福临,脸上明显憔悴下来,此时听到福临又说冷,连忙道:“皇上,不用怕,额娘这就来陪你。”
说完,布木布泰就在马车上开解
服衣,将棉被掀起,刚一碰到儿子的⾝体,布木布泰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儿子的⾝体就象是一块冰,她连忙紧紧的抱住,生怕儿子就此离去,她不能想像,若是儿子死了,她还能不能有勇气活下去。
得到布木布泰的体温,福临哆嗦的⾝体总算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沉沉睡去,布木布泰这才放心下来。
“哎呀,我的孩子。”不远处一名年青的満人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不久,一名护卫匆匆来报:“禀皇太后,那是简郡王济度的福晋。刚才济度的儿子死了。”
布木布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等下会去看看她。”
济度是济尔哈朗世子,济尔哈朗留在京城死守,掩护満人全族撤退,如今他嫡孙死了,于情于理她这个太后都应当慰抚,只是看着儿子,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得继续在马车上抱着儿子。
子突然传来一下振动,接着停了下来,任凭前面驾车的人如何鞭打马匹,车子一直不能前进,一名皇宮侍卫満脸惶恐的跑了过来:“太后,奴才该死,车子被陷住了。”
布木布泰叹了一口气:“这不关你事,叫人一起抬吧。”
“多谢太后。”那名侍卫松了一口气,很快,十余名膀大腰圆的侍卫被叫了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马车车轮抬着离开了陷坑,马车重新滚动起来。
前进了十余里,风雪愈来愈大,前面的道路已经无法看清,布木布泰只得吩咐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停了下来,当侍卫将帐蓬支起来,并生好火堆后,布木布泰才放心的在马车上穿好服衣,将福临转到了帐蓬中。
看着儿子熟睡的面容,布木布泰放心的退出大帐,让一名侍卫带着来到济度福晋的帐蓬中,济度的福晋呆呆的坐在数块兽皮垫着的地方,眼中完全没有焦距,怀里还抱着一名一二岁的孩童,那孩童脸⾊惨白一片,分明是已经死去良久。
布木布泰看得心中寒气直冒,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向旁边两名耝手大脚的妇女喝道:“为什么不让福晋将孩子放下?”
“回皇后,福晋不让,我们一动,福晋就象要疯一样。”一名妇女壮着胆子道。
布木布泰看了依然木然的济度福晋一眼,想命令她放下孩子,只是看着济度福晋的样子,最终还是不忍,只得劝道:“把孩子放下吧,让他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不,不要,不要抢我的孩子。”济度福晋疯了似的大喊起来。(,如欲知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