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做什么呢?快点跟上。”队伍里面,一个有着英武的(看不见)汉子对着落在队伍后面的家伙喊了一嗓子。
名叫雷煌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本子和炭精条做的笔揣进怀里,三步并用两步的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行人正是在雷霆崖受训了几个月的“学员”而这个雷煌,更是学员中的佼佼者。这些学员原先不是很明白到底把他们从各种各样不同的产业里菗调出来是为了什么。这些人中间有的在谈家的产业里效力已经好几代人了,有些家庭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谈家成为东平国主还只是一方军阀的时代。这些人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
谈家是个很好的主人家,待人亲厚,王室庄园里哪怕是地位最低的佃户,家里的孩子一样可以接受基本的教育。其中有才能的会接到谈家特设的学院里进一步培养,在谈家逐步拓展的各种事业,或者在那些由王室直属的部门里效力。只要品行良好,哪怕再不成器也能在谈家的各种产业里谋一份劳力差事,养活自己和家人。
而这些被选子套来的人,自然不是那种简简单单养活自己的家伙。他们都至少在一个或者几个方面有比较突出的表现,才能被谈家在各地的执事看中。在这批人集中起来的时候,没有人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之后才被告知,他们将由附马爷叶韬进行“培训”然后将从他们中间选择一部分人去西凌…那些从內务侍卫里挑选出来的人不必说,虽然知道这次任务和以前的那些收集证据、盯梢、潜伏、刺杀、搜捕类工作不一样,但他们本来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完成任务的死忠分子。而从没有这种心理准备的从各产业里调来的人,心情可就复杂了,有奋兴异常的,有无所谓的,有担心害怕的,有怀疑忧虑的…但这些人却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对东平王室谈家的命令无条件的服从。哪怕是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不问为什么,更何况只是听从附马爷的吩咐,接受培训和考核而已。
而当实习课程分批开始进行的时候,大家才开始真正头痛了起来。而通过实习,那些口才不怎么样的人,如果没有其它方面的特长,基本上就被排除在了下一期的培训之外。他们中间有的人说服了路桥司某员官掏空了⾝上最后一个子儿买了一块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石头,有的人人某放牧了几十年的老牧民相信公牛可以产奶可以生小牛…诸如此类的怪事让他们每每回到营地之后都要忍不住要找个地方抱着肚子笑个够。
而雷煌则做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居然说服了接受同样培训的学员们,让不少人相信他们的任务是要组成一个敢死队,去刺杀西凌镇北军司主将江旭京。他甚至将这部分对此坚信不疑的家伙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很好的兄弟会类型的组织,每天在大家睡着之后偷偷溜出营地进行各种训练…
当最后宣布雷煌成绩优秀,这个刺杀行动只不过是他运气不好菗到的任务而已,他组织的那几个兄弟会几乎想要把他活埋了。如果不是一直在谈家的产业效劳,恐怕雷煌会是这个时候很成功的骗子。而雷煌在完成了自己的实习科目之外。对于其他人的科目也非常有趣兴,而在空闲的时候,他居然非常主动的收集起了各种民谣。在得知了他这一举动之后,叶韬私下里找他聊了聊,然后给他配备了第一代铅笔和记录册。
经过两期培训之后,在第一批人员被派往西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知原来他们的任务居然是创立一个宗教,削弱道明宗在西凌的公信力和影响力,为东平将来的服征战争做准备,甚至到时候会有让他们组织道明宗现在已经组织起来的护教军,掀起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的机会…他们中间的确有人存在敬畏鬼神的心思,但那点不成熟的心思,很快就消融在叶韬強大的无神论和科学解释中间,消融在年轻人对于未来发展的野心和对于有趣的事情的向往中了。当然他们静下来之后也不免回想当时的情况,结合自己所受的培训,到底附马爷说的是真的还是狠狠忽悠了他们一把,他们也实在没把握,但对于成为神的代言人,却再也没了心理障碍。
雷煌虽然因为欺骗同伴而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但这种忽悠了同样受训去忽悠人的同伴,这种天赋太难能可贵了。而雷煌这个名字对于这帮被培训出来的神棍来说,更像是某种“神启”雷煌的口才,煽动力和他现在已经开始表现出来的组织秘密行动的天分,让他很有可能在将来成为雷音魔宗的大祭司…一个最顶级的神棍。
没想到的是,虽然经过严密的教义培训,对于整套体系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掌握,但至少背出来是没问题的首批人员,居然在悄悄发展教徒过程中遇到了很多⿇烦。而根据附马爷的说法,第一批出派去的那些人,由于都是对于(看不见)运动完全不感冒,大概算是这个时代比较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他们没有宗教感觉。而且,出⾝商家学徒和农场簿记工作为主的这些人缺少那种“我所说的就是真理”的绝对自信。
对于叶韬带队“实习”其实大家都是反对的。哪怕雷音魔宗的推进不那么顺利,只要大方向是正确的,具体的策略自然可以通过不断实践和改进来逐步向着好的方面调整。服征西凌,统一陆大是一个辽远的目标,并不急在一时。但叶韬对此则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叶韬认识到,自己虽然设立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整合营销传播项目,却漏了很重要的一点:受众分析。
叶韬永远不会忘记以前设计产品的时候总是能拿到的厚厚的受众分析报告:产品是要卖给哪些人的,这些人的年龄区间如何…收入水平如何,文化程度如何,工作性质如何,家庭和社会关系又是如何…通过一些数据和陈述,一个人群如何生活,就伴随着阅读报告的人本⾝的社会经验一起,建立起了一个概略的印象。而如何打动这个概略印象中的模模糊糊的人影,如何让他们变成一个个切实的消费者,为客户贡献销售额,才是设计师们关心的。
叶韬觉得,自己在写那个整合营销传播来推广“雷音魔宗”的计划书的时候,一个个跳荡在脑海时的视觉识别形象和虚似出来的教义体系太明显和強烈了。以至于他居然忘记了做受众分析。或者说,他想当然的将西凌的普通百姓当作了和东平百姓一样。或许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叶韬毫不怀疑,这必然是原因之一。而叶韬,觉得自己犯下的错误,还是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西凌之行自然是有危险的。而规避危险的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不要让别人注意自己。他们精心安排了不同的⾝份,扮演成不同人,通过不同渠道入进西凌,然后在西凌东北方的重要城市顺义城会合。第一批出发的是周瑞指挥的叶韬从江湖人物中简子套来的那些佳卫中间年龄比较大的那些。他们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非常善于安排好包括全安、落脚点、联络等等事宜,而周瑞对于各种各样奇异状况的神奇的感知力让他们可以躲过有心人的注意。扮作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香料商队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顺义城落脚了。
第二批出发的就是叶韬自己,由于人数众多,他们只得选择一条不同的路。他们首先向西南,到云州、东平和西凌三地交会的地方,从那里折向西北,从西凌面向东平和云州的森山关入进西凌。森山关的地形比起环山关更加险要,却不是什么军事重地。主要是因为森山关背后就是莽莽大山,森山关背后一直通向西凌腹地的道路,历史比西凌本⾝都要长久。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一点点的开凿,现在也仅能容纳两辆车紧凑的并排通行。还亏得这几年叶氏工坊的四轮马车的各种仿制品的涌现,才让这个路有了可观的通行能力,森山关才略微能够加強了一些,值得东平在五十里外摆开了三个购成等边三角形的石堡,驻扎了两哨边军。就在几年前,森山关的守军连自己的补给都成问题。
森山关守军为什么会放叶韬他们通过?名义上是这个“商队”和东平断断是没有关系的。可实际上,森山关守备是內务侍卫的人。就在以前森山关补给困难的时候,当时內务侍卫就突发奇想,让东呑食军偷偷接济了他们几回,虽然顶头上的军官们装出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可底下的士兵们说不定早就一起喝过酒吃过⾁了。在当年童炳文指挥的大军进袭东平未果之后,童炳文所属的这一派系被大加攻伐,被砍掉了很多军中实权位置。而乘着那股风,內务侍卫们布置在西凌的几条线一起发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森山关守备的职位拿了下来,安排了自己人进去。对于西凌来说,森山关补给困难,维护不易,但对东平就没这个问题了。假假的拜访一下森山关守备,叶韬只要掏出附马都尉的那块很小巧的玉牌一看,双方自然就会很有默契的把戏演完…
而第三批就是这些“学员”他们是通过当初卓显晨部悄悄入进西凌的那条道路入进西凌的。他们将通过这条小路,将一批补给品给李氏城堡送去,顺便去了解一下他们悄悄在周围传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样子,到底遇到了哪些困难。随后,他们也将向南,逐渐入进西凌人口稠密的(看不清)中平原,向顺义城而去。虽然一路上渺无人烟,但在这人际罕至的地方,居然还留有一些以前躲避战乱的百姓挖掘的蔵⾝洞和极为简陋的神龛、无比小的庙宇等等…虽然说戴家以前在维护这条道路的时候这些东西早就存在了,可戴家出于维护道路的原生态,不让人察觉这条路的蹊跷而将所有这些东西都保留着。对于民俗研究者,或者对于现在的雷煌,这些东西都是极有参考价值的。尤其是那些蔵⾝洞口和里面的简陋的木炭和泥版制成的各种风格鲜明的装饰品,那要抹去厚厚的积尘才能看到的对联之类的东西,都让雷煌本能的觉得,都是有用的东西。在雷霆崖周围和那些“同学们”一起忽悠人之前,叶韬虽然没有亲自示范,却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们:对于目标的语言,尤其是出生的方言和所从事的工作的行话的了解,很有助于迅速拉近关系的。
而雷煌林林总总归纳起来的各种俗语、方言习惯、行话切口以及注解,已经写了足足六大本了。而这些,将让他很好的扮演一个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