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余杭心惊⾁跳了一个⻩昏的事情,就这么落幕了。虽然看起来最后是以一片和气收场,但谁都知道,互相之间的提防只会更甚。至少七海商社就开始始终在港湾口保持两艘虎牙舰在巡弋,再不肯所有的舰只停在港中了。原本约定好了的各种园游会之类的,却好像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之后的几天仍然进行着,只是气氛越发热闹了些。
“大人,”在回到了叶韬落脚的的府邸之后,陈楷感激地对叶韬说道:“亡国罪臣,实在不值得大人以国运相赌。”
叶韬摇了头摇,说:“你没有舂南人想得那样重要,可是,你比你自己料想的,要重要的多。你的先祖做了什么我管不着,但你既然是道明宗要杀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了。你莫非忘记了我的排名了?”
陈楷笑得有些凄惨。“大人,在地牢里,抓我下去的那批人和后来拷打我的那批人,似乎来路不是很一样。”
“自然,”叶韬撇了撇嘴,说道:“常洪泉是不会那么大方把你的事情捅出去的,只可能是另外一方。这舂南朝局我不明白,但似乎…很好玩啊。你应该怨恨我才对,我和他们的商讨协定,给了他们差不多两个时辰来拷问你。只有让他们很快地相信,你知道的不够多不够重要,或者知道他们不可能从你嘴里橇出些什么,他们才可能在协定的利益交换之下,慡快地把你交给我。我必须给他们这个时间。…这是疯子建议的,觉得挨打白挨了的话。建议你去找他。”
陈楷苦笑着,说:“可惜…我怕死,我也怕挨打。怕疼。他们没动几招,我就都招了。大人,这一次,你救我救得不算是很值得。”
“不值得吗?”叶韬笑了笑,说:“知道你和你的先祖的故事又如何?所有的关键不是都在那相蔵珑匣里吗?现在他们知道只有我有蔵珑匣,我应该能打开蔵珑匣,而且,将来我会去起出那些文书和宝蔵,是吗?…那就足够了。与其要弄出很多人来再将你保护起来,还不如让他们盯着我呢。反正盯着我的人多了,不差这么一方。而且,他们知道你陈家的故事又能如何?舂南既然一直标榜自己是继承中土大唐的正统,有着帝室血脉,那那边正正宗宗的帝室苗裔,相比舂南方面比我们东平头痛多了。陛下经常口口声声说谈家是土匪出⾝,不讲究什么。这些说法现在看来实在是太妙了。而你呢?哪怕你的故事人尽皆知又如何?再怎么样也不能抹杀你现在对西凌、对玄孺、对道明宗的憎恨,也不能抹去你那么多年所受的教养和你的才能。不是吗?”
陈楷苦笑着问:“大人抬举在下了,以在下的⾝份,出⾝,难道真的能够谋一官半职来做吗?”
叶韬惊异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如果不准备用你,我把你一路带着,准备一起带回云州做什么?不如把你一起送去丹阳,我也就没现在的⿇烦了。”
陈楷愕然。“大人…准备要我做什么?”
“你也说了,你对陈家对于营私舞弊,行贿受贿,转移财产。隐真示假这套都很熟悉是吗?”叶韬扬了扬了眉⽑,语气有些调侃。
“是,这是家学渊源。”陈楷坦然答道。
“那你对做生意的各种运营,对合约、理财之类的事情也很了解是吧?”叶韬继续问道。
“是,陈家弟子的一代代续存,就是为了这些事情。”陈楷坚定地回应着叶韬的目光。
“以你陈珈十一代孙的⾝份,恐怕是不怎么受人待见,但也就不用那么在乎官场上的虚应那套了吧?至少,应该也不怕得罪人了吧?”叶韬的第三个问题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说我陈家是天下公敌,可能略有夸张,可也相去不远了。”陈楷嘿嘿冷笑着说,并没有不満。
“那么,你听说过云州经略府政民三处没有,三处的处长你觉得,你⼲得来不?”叶韬认真地问。
“政民三处…”陈楷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天里他和丰恣多有交谈,自然知道云州经略府政民局三处是个怎么样的机械。这个用来澄清吏治,约束员官的机构,有着相当不小的权力,在云州员官们中间会有极的威慑力。而这个职位,不消说是极不好做的。如果想要虚应其事,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个职位自然是捞钱非常方便的地方,自己不用开口也会有人送上门来。可要是想好好做这差事,那就不仅仅是得罪人的问题了,不知道背后受到多少人的咒骂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他而人头落地。叶韬居然准备让他⼲这个差事?
“政民三处的差事自然是不好做的。要经得住诱惑,要能心狠手辣,却又要能够随时随地地保持冷静和理智,还要对财富、对资产极为了解。这个职位太重要了,我一直没想好到底交给谁会比较好。后来忽然想到,你也许会很合适。”叶韬笑着说:“你…好吧…那就算是家学渊源吧,我并不觉得那完全是不好的学问。回头你和谈玮馨聊聊,看看她写的那些书。或许你会明白,你掌握的并不是琊恶的技巧,同样也是财富运作和转换的⾼深的技艺。没有一种技术、能力是完全琊恶或者完全正当的。杀人放火偷鸡摸狗如此,运转财富同样如此。我觉得,你可以让那些贪官污吏无所遁形,而且,用你很让人放心。你的⾝份决定了别人想拉拢你或者你想拉拢别人都不容易。而你现在虽然是陈家硕果仅存的一人了,⾝无长物,但这一点却让人尤为放心。你获得的任何超出薪俸的东西,都太明显了,什么都瞒不住。我相信你转换财富,隐真示假的能力,可当没有东西可以转化的时候,这些技巧,也就没办法玩了吧?…将这种信任建立在你的凄惨落魄上,或许是比较刻薄,但这是事实。”
叶韬看着陈楷。陈楷的眼神里并没有被这般形容的愠怒,反而带着一种被信任被期待的人所有的感动和坚定。叶韬说道:“既然,陈家只有你一个人,先祖的包袱你就得都扛着了。陈珈是古往今来第一大贪官,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做了那些事情。而到了现在,在这个职位上,你能为陈家赢得不一样的名声吗?用你的努力来证明,陈家是理财的行家里手,陈家懂得所有钱的花样,而陈家和大家脑海中的那个贪婪的形象,是不同的。”
“当不负大人期望。”陈楷跪了下来,拜服于地,以激动的语声说道:“陈楷此生但凭大人驱策,如我陈楷能有幸重启陈氏一脉,陈氏当永为大人所用。”
呃…叶韬手忙脚乱地把陈楷拉起来。来到这个时空那么多年了,他都快忘记了还有八王之气这种事情,忘记了穿越者是应该得到有才的人的个人效忠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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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极为衰弱的陈楷倒是一拉就起来了。叶韬连忙说道:“别来这套,我可没把你当好人。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人的。”
陈楷没有答话,他脸上的笑容开始生机勃勃了起来。是的,叶韬想让他去管辖政民三处的确不是因为将他当作什么好人,也不是因为有多信任他,而是因为他现在没有理由不⼲好。可是,他被纳入考虑的范围,本⾝就是很大的恩泽了。而被期待的感觉,实在是非常好,叶韬这样安排,等于是为陈楷指明了一条可能未必光辉,可能遍布荆棘,却是值得为之去奋斗的道路。
又在余杭度过了两天,协定的正式文本终于出来了。叶韬仔细阅读无误之后,就作为主持谈判的大臣署名,随后将协定文本以六百里快递发回丹阳。而后,他花了两天时间去余杭港的钟楼工地协助规划了一些技术难点。叶韬觉得舂南的匠师们对于地理条件的估计实在是太“乐观”了,在应对台风、海啸、暴风雨、暴风雪、地震、山体滑坡等等灾害方面留下的強度余量不够。尤其是修建钟楼的那座小山,本来就不是非常坚实的岩石构造体,而是岩石和泥土混合的丘陵形态的东西,一量大雨连绵下个个把月乃至更长,整个山体的构造強度都可能不行。舂南的工匠们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一来督造的员官催得紧,好歹这是面子工程,一定要造得好造得快,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这种为百年一遇的灾害留设计余量的想法。这年头,天灾**的,出了再怎么样的事情大家也都是觉得老天爷要如何如何,也就捏着鼻子扔了。而就算想到了又能如何呢?舂南方面没有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而这时候,叶韬卖了个不小的人情给舂南方面。他表示可以召唤一支呀氏工坊的施工队来这里,来传授低庒灌浆技术和灌桩技术,以增強地基。
接下来在观看了刘湘沅的剧团的正式彩排之后,叶韬一行分乘在两艘虎牙舰上,朝着七海商社进行重要会议的小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