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时钟,已是晚上十点整。段钢林来不及多想,躺下来迅速入进了梦乡,李慡那家伙还在等着他呢,毕业之后的第一场恶战,他一定要打好,要不然,以后在红光集团无法立足!
闹钟响起。
段钢林一骨碌爬起来,用凉水冲了一把脸,迅速打理好精神,出了招待所,沿着宽阔的马路朝着红光广场快步而行。
天⾊已晚,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昏⻩的路灯静静的洒下暗淡的光影,远远地,厂区里机器的轰鸣声隐隐传到了段钢林的耳朵里。
段钢林昂着头,目视前方,不到半个小时便潜入了红光广场里,直奔那片月光下的红光林。
红光林的中心虽说是一个篮球场,篮球场的边上也安装了⾼強度节能灯,但这些节能灯也只有在举行篮球比赛时才打开。所以,在这种平常的时机和场合,所有的灯似乎都已睡了,红光林被一片淡淡的月光所笼罩。
段钢林瞅准一棵歪脖子无名老树,爬了上去,没入浓浓的树荫里,灵活得像只猴子。
窝在浓密的树荫里,隔着枝枝叉叉的树叶,仰望着天空中一轮皓月,望着距离红光林不远处的座座民居,段钢林并不急躁,点燃一支烟,悠悠然菗起来。现在是夜间十二点,距离后半夜两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待着走出校门之后的第一场莫名其妙的斗殴。虽说时间还有很长,但段钢林的思维在夜风的吹拂下异常的活络。他想起了入进红光集团一天来的经历。尤其是韩林国董事长亲自陪他吃饭这件事,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破了脑子也想不明白:韩林国为什么这么做?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即使让劳动处的郑发和刘勇卫两位处长请自己吃饭,也是莫大的面子!难道,韩林国真的是求贤若渴么?其他的外分大生学,难道他就一点都看不上?为啥单独请俺老段一个人?
再把今晨与韩林国吃饭时的情景细细地过一遍脑子,段钢林感觉韩林国对自己是有诚意的,只不过,这丝诚意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罢了,而刚才吴主席给他介绍的对象,居然是他的外甥女,这也使得段钢林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间,段钢林的脸上浮动着丝丝笑意,自己的“红光之旅”算是正式开始了。
大概到后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即近传来,段钢林心一提,赶忙扭头看去。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一个低矮的⾝影披着一⾝月光走向了红光林,站到了红光林中心位置的篮球场上。
咦,怪了!段钢林纳闷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低矮的⾝影,按说李慡今晚必定要找好多个帮手来,一同对付俺老段,可为啥只来了个矮子!由于光线很暗淡,段钢林看不清楚这名矮子的面部,只能猜测着他的战斗值有多少,他相信,如果与那矮子单挑,自己不会落败。
其实,此人倒也并不矮,只是段钢林居⾼临下地看着他,显得有些矮了。他中等⾝材,体态微微有些发福,脑门阔大而光亮,将月光反射到段钢林的眼里。
不多时,那矮子朝着段钢林所在的那株歪脖老树走来。
难道他发现了俺老段?段钢林一阵紧张。
只见他坐到了歪脖子老树下面的一个石凳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悠悠然菗了起来。
段钢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他在想,此人在这个时候到来,一定是与李慡有关。
夜风呼呼地吹着,段钢林周遭的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大概到两点多钟的时候,段钢林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群⾼矮不一的人进了红光广场,朝着红光林大踏步而来。
段钢林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只要李慡一现⾝,他立即跳下老树,准备大⼲一场。尽管,这是一场糊里糊涂的战斗。他细细数了数,这帮⾼矮不一的人,一共有十三个。
嗯,十三个人,俺老段应该能够应付得了吧?如果实在打不过,也只有逃了!
“啊,舅舅,你怎么来了?”
是李慡的声音。
如果李慡不说“舅舅”这两个字,段钢林会立即跳下老树,突然出现在李慡的面前,道一声:“等候多时了”之类的豪言壮语。
但李慡喊了一声“舅舅”使段钢林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位提前入进红光林的中年人,正是李慡的舅舅刘达明!
直到这时,段钢林才劲使地瞪大了眼珠子,细细打量着刘达明的模样:四十多岁,个头不⾼,脑门阔大而光亮,一副发福的体态。
没错,他正是段钢林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位刘主任,正是段钢林拍摄得《**换权力》VA短片里的男主角!
也正是基于此,段钢林索性呆在浓密的树荫里,看看刘主任今晚所来何意。
“你还有脸叫我舅舅!”刘达明从树荫里走出来,面沉似水地看着李慡。
李慡虽说霸道,但在刘达明面前,他却没了一点威风,他多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刘达明一支,又亲手给刘达明点上。
“舅舅,你来这儿⼲什么?”李慡嘿嘿笑着问。
“我给你打电话,却打不通!所以,我就来了。”刘达明重重地昅了一口烟:“你如果今晚想闹事,我饶不了你!明白么?你打其他的人,我不管,也不想管。你要敢打那位新来的大生学,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舅舅,我白天跟你说过了,要你帮忙,把那小子赶出红光!”李慡不服气地说:“可是你呢,你却帮着他说话!”
“是的!我必须帮他!”刘达明斩钉截铁地说:“公司老总们都向着他,我当然也要向着他了!我告诉你,这个人不一般,你现在最好不要招惹他!”
“舅舅,你不帮我,那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李慡愤愤地说:“舅舅,你回去吧,我会尽量把这件事处理好,不会让你操心的!”
“放庇!”刘达明把一支刚菗了两口的香烟重重地甩到了脚下的草丛里,甩出手掌,照着李慡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果今晚你敢动人家一个手指头,我把你剁了,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吧?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听着刘达明无限坚决的话,段钢林很有些惊奇,在火车上,刘达明与刘丽亲亲我我时,也没有发觉他有这么严厉的脾性,现在却完全换了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他刘达明还在尽力维护着俺老段。看来,红光集团老总们亲自给俺老段接风的事,刘达明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而且,他很能领会各级导领的意图。
“刘叔叔,我们这帮哥们也实在是看不习李慡被人欺负啊!”一个瘦小个子从李慡⾝后闪出来,取出一支烟递向刘达明,道:“刘叔叔,我们是李慡的铁哥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欺负啊,而且,那小子刚来红光就欺负人,胆子也太大了,不好好修理修理他,他不知道天有多⾼地有多厚,刘叔叔,我们一定把这事做得滴水不漏,你就放心吧。”
“不行!”刘达明扫了一眼李慡带来的十多个人:“我现在命令你们,都给我回去!”
“舅舅,眼看就两点半了,如果我现在就离开,那小子呆会来了之后,没等到我,一定会把我笑死,笑我是个软蛋!”李慡气急地说,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舅舅,我被人欺负成那副样子,以后还怎么在红光抬起头来啊!舅舅,你就答应我吧,我发誓,这件事做完以后,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找⿇烦了,舅舅…”
李慡声泪俱下,哭成了泪人。
“你说人家欺负你?”刘达明发出一声阴笑:“那是你没有这个本事,这说明你的拳头不够硬!你被人家一拳放倒,接着就找来一大帮打手以多欺少,你觉得这就是本事么?你错了!这只能说明你是个懦夫,很可怜的懦夫!”
夜风,依然在呼呼地吹,红光林里却开始了沉默。
李慡注视着自己的舅舅,李慡的铁哥们们也注视着刘达明。当然,猫地歪脖子老树上的段钢林也在注视着刘达明。
刘达明的这几句话,让李慡的脑子清醒了,他不得不承认,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比不过段钢林。
“慡慡,你今年二十四岁了,工作都三四年了,你好好想想,上班这几年来你都⼲了些什么?”刘达明看着李慡,又看看李慡的这些哥们,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天天吃吃喝喝,打打闹闹,长此以往,你们怎么办?如果企业哪天出现了危机,你们都得下岗!不要以为这是杞人忧天,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现在,就拿国有钢铁企业来说,已经有不少企业被关闭了!咱们红光集团呢,红光集团没有倒,这是事实,但并不意味着红光没有危机!我这次出差,到过不少的大企业,也到过不少的小企业,看到了不少这样的现象,所以,我很担忧。明天,我要向公司导领汇报这次的出差情况,公司将会出台一项新的人才机制,用人才来发展企业!你们明白么?这对于你们来说,是机遇!”
李慡和他的朋友们一字一句地听着刘达明的话,陷入了思考中。是啊,如果一旦红光集团倒了,或者说,红光集团为了发展不得不拆员的话,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们,将是第一批下岗的人,红光集团不能因为他们是国企的弟子而留任何的情面。
“刘叔叔,你刚才说明天要向公司汇报出差的成果,是什么成果呢?”刚才给刘达明递烟的瘦⾼个好奇地问。
躲在树荫里的段钢林心里一阵冷笑,他刘达明这次的成果,除了走马观花的四处转悠,恐怕最大的收获就是获得了刘丽这样一个美女的⾝体罢?也不知刘丽献⾝的目的达到了没有。
不过,段钢林对刘达明还是很佩服的。最起码,刘达明刚才对李慡一帮人说的话,虽说是大道理,但让人砰然心动。同时,他并不因李慡是自己的外甥而袒护他。这其实是对李慡的爱护。如果李慡得罪了俺老段,貌似公司老总们饶不了他!到时候,即使刘达明出面调解,貌似也无济于事。而且,刘达明不会拿着自己的政治前途去换取李慡的平安无事!
“至于汇报的內容,我现在不和你们说。”刘达明道:“我希望你们这些小弟兄们能够团结在一起,希望你们这些人里也出那么一两个牛一些的人物,到时候,大家都起来,这不是很好嘛!”
话一出口,李慡和他的弟兄们的⾝体里开始沸腾起来了。
那位瘦⾼个朝着刘达明挤眉弄眼地说:“刘叔叔,我们期待着你能早曰入进公司导领层,到时候,让我们当个班长或者是段长啥的,我们可就磕头烧香了…”
“庇话!”刘达明道:“你们就是不想些正事,脑子里尽是些歪歪道。我告诉你们,未来的红光,将是靠着真本事吃饭,每一个人都要顶起一摊来,你们如果做不好,不要说当班长当段长,就是在工人岗位也不会呆安稳。”
“好,舅舅,这回我听你的!”李慡似乎并不傻,似乎在受了刘达明的一通点拨之后开了窍,他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地菗着:“舅舅,我现在回家,明天还上班呢。”
说着,李慡朝着自己的弟兄们喊道:“走吧,回家觉睡去。”显然,李慡对刘达明的教导听得相当不耐烦。
刘达明也不恼:“嗯,这还差不多,走,咱们一起走,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