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钢林満腔的真诚。他知道,常青儿这个从贫穷农村里出来的姑娘,在红光集团招待所里作服务员,月薪只有八百块钱。这八百块钱,她还得分作好几份,分别给她的两个弟弟寄去,再给她的父⺟寄去,剩下的钱,只有一百多块。幸好她在招待所工作,每个月的吃饭问题不用掏钱,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要交八十元的房租。而她本人,作为一个靓丽的俊俏大姑娘,正是人生之中最美丽的年龄阶段,她却舍不得买一件五十块钱以上的服衣。她的⾝上,始终是那一两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和休闲装。即使在刚刚过去的炎热的盛夏,她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廉价的裙子。
段钢林本想拿出十万元来交给常青儿,但他知道,常青儿属于一个经济贫穷但心灵坚強的女孩,她有自己的尊严,她有自己的梦,她不想作为一根绕着大树向上攀升的腾条,她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去营造自己的美好的未来。所以,思来想去,他拿出了五万元给了常青儿。
“青儿,我段钢林的心意,你还不懂么?”段钢林看着常青儿,依然用一副真诚的目光看着她那恬静而无暇的脸庞,道:“我虽然并不是有多富有,但我必须帮助我最爱的人,总有一天,我会帮你两个弟弟在红光集团工作,也会把我的父⺟接到红光居住,我会让你过上幸福的曰子。”
“你…”常青儿看着段钢林,此时已是泪流満面,她的泪水,晶莹如光,沿着那刀削般的脸庞,静静地向下流,流进了她那洁白无暇的脖颈里。
段钢林伸出手来,轻轻地擦拭着常青儿脸上的泪水,微微笑着:“你瞧瞧,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谁知,段钢林越是这么说,常青儿的泪水便愈加向下流淌,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珍珠。
段钢林看着泪光中的常青儿,突发奇想,咦,这青儿哭的时候居然也是这样的动人。哎,美人就是美人,美人即使最伤心的时候也是美的。嗯,如果职工医院妇科的那两名胖护士们哭起来,那将会是什么样子呢?嘿嘿,她们那就不叫哭了,那叫撒泼,那叫发飙,天啊,那可不值得俺老段欣赏。
然而,段钢林心中的这丝审美感只是瞬间闪过,更多的是,他能够从常青儿的泪光中感受着这位美丽的姑娘心中的酸楚。她的庒力真的很大,她用自己的柔弱的肩膀,供自己的两个弟弟上学,为家里的父⺟治病,她那一个月仅有的八百元工资,也许对于刘天兵和李慡之流来讲,连一顿饭钱也不够。
“青儿,我们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段钢林轻轻地拥住了常青儿。
渐渐地,常青儿止住了哭泣,轻抬泪眼,与段钢林四目相对,良久,方道:“林哥,我,我真的担心你…”“呵呵,你担心我什么?”段钢林笑问。
“你的性子太直了。”常青儿道。
“哦,难道直一点有什么不好么?”段钢林笑问。
“这几年我在红光,也接触了好多的人,你和他们不一样。”常青儿悠悠地道:“我怕你工作以后,他们打击你…”“青儿,如果你能平平安安地,我的大后方就会稳定了。”段钢林点燃一支烟,隔着烟雾,看着常青儿,道:“我父⺟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亲戚,到了红光后,韩总应该是我的亲人,可韩总也已经不在,现在,你是我唯一的牵挂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我段钢林就能在红光放手闯荡。”
说这话时,段钢林的机手响了,看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庞积兵打来的。
随即,段钢林起⾝,穿上那件淡蓝⾊的运动服,又湿了一把脸,这才下楼,只见庞积兵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楼口。
上车之后,段钢林指示庞积兵到烧结厂。
“段兄弟,咱们以后可就是一个厂的职工了。”庞吉彬一听段钢林分到了烧结厂,不无奋兴地道。
段钢林笑道:“庞大哥,说来说去,咱哥俩还是有缘啊!”“段兄弟,你分到了烧结厂,可跟我们这些工人们不一样,你是大生学,是名牌大生学,你一定能分到一个好的岗位上。”庞积兵笑道。
段钢林摇头摇,应和着道:“庞哥,那可不一定,没准哪天兄弟得罪了哪位导领,导领一不⾼兴,还不照样死悄悄。”
“嘿嘿,段兄弟,导领们现在对你好着呢,你说这些,纯属多虑。”庞积兵道。
“呃——”段钢林故作惊讶地问:“导领对我好着呢?哪个导领对哥们这么好啊,我咋没有感觉到呢?”
“嘿嘿,段兄弟,你这可就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庞积兵嘿嘿笑着:“昨天晚上,你把红光楼的一个厨师给揪了出来,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把刘勇卫那八王蛋的眼睛害瞎,嗯,要我说了,那哥们可给咱们红光除了一害,我看刘勇卫那个臭八王还能得瑟多久。”
顿了顿,庞积兵又道:“段兄弟,你能把红光楼那哥们给揪了出来,以后可就是导领面前的红人了,以后可就是上层人士了。”
“呃——”段钢林听着庞积兵的话,心里泛起一份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庞积兵似乎对张定害瞎刘勇卫眼睛这件事很是遗憾,也感觉庞积兵的话里隐隐有一丝挖苦,抑或是讽刺。
段钢林脑子转得很快,他很快便想明白了庞积兵的话中之意。他知道,红光集团的普通职工们,对刘勇卫恨之入骨,刘勇卫眼睛瞎了之后,职工们纷纷摆酒庆贺,可以想像得到,职工们对于害瞎刘勇卫眼睛的那位红光楼的厨师是多么的敬重。
然而,再往深里想,段钢林把张定揪出来,显然是与刘勇卫、刘天兵、刘达明等人站到了同一个阵列里,显然是与红光集团的职工们走向了对立面!
长吁一口气,段钢林无奈地笑了:“庞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对刘勇卫恨得咬牙切齿,我也知道你对兄弟我很有意见。”
“没,没有,绝对没有!”庞积兵一边打着方向盘,同时嘿嘿地笑了一声,道:“我没有意见,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可惜,我没这个本事。”
听着庞积兵的话,段钢林的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他想起了职工医院院长刘献针说过的两个字:人脉!从现在起,就要处处积累自己的人脉!同时他也想起了曾经对许二双和刘海涛、胡周三人说过的话:你必须有群众基础,没有群众基础,你便完蛋了。
再想想庞积兵的话,段钢林便隐隐有一种担忧,好不容易与庞积兵、強林、朝兵这些普通的职工群众建立了良好的关系,难道会因为揪出张定这件事而失去这些朋友么?
“哎——”段钢林长叹一声,道:“庞哥,你对兄弟有意见,兄弟可以理解。有些事情,兄弟现在还不能对你说,也许,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兄弟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兄弟不怕刘天兵,兄弟不怕李慡,兄弟也不怕刘达明,不怕刘勇卫,兄弟谁都不怕!”
“呃——”庞积兵听着段钢林稍显无奈的话语,看着段钢林的稍显忧伤的脸,不由得陷入沉思,难道段兄弟把张定揪出来是有原因的?要我说也是,段兄弟属于性情中人,他不是势力眼,他能把刘天兵和李慡那两个家伙打得哭爹喊娘,他肯定和刘天兵和李慡这帮狗-娘养的不是一种人。
再想想段钢林帮了他很多忙,最重要的是帮他重新回到单位里上班,使他的生活有了足够的保障,庞积兵的心里便浮现着一股浓浓的温情,还有一股冲破浓雾后的崭新认知:段钢林,不是一般人,绝对不是,他很有远见,很有头脑…
三点钟的时候,段钢林入进了烧结厂的劳资科。
“哎呀,段兄弟来啦。”大庇股一见段钢林,赶紧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动扭着大庇股出来迎接:“尚科长到公司劳动处开会去了,你呢,就在姐这儿先等一下吧。”
“嗯,一朵美丽的花朵,经过雨露的滋润,别有一番风情啊!”段钢林看着大庇股,嘿嘿笑着。
“啊——”大庇股一听,笑了起来:“兄弟不愧是名牌大学的大才子啊,还会做诗呢…”
话没说完,大庇股便闭上了嘴,听出了段钢林的话中之意,赶紧把办公室的门闭上了,笑着说:“兄弟,你得请姐吃饭啊。”
“呃——”段钢林笑道:“嗯,可以啊,没问题的啦,请姐姐吃饭,兄弟求之不得啊,不过,总得找个理由罢?”
“哼!”大庇股冷哼了一声,道:“请姐吃饭,难道还要找个理由?你知道么,烧结厂一千多号人,有多少人想请我吃饭,老姐都不给他们面子。”
“嘿嘿,我说老姐啊,兄弟请姐吃饭,当然不需要理由啦,只不过呢,这年头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由头,这样才显得合情合理啊!”“姐变着法儿让你大赚了一笔,难道你不应该感谢姐姐?”大庇股不无得意地笑着:“以这件事作为由头,总可以的罢?”
段钢林的脑子,迅速转动了无数圈后明白了,心里暗暗地骂起了大庇股:好你个水性杨花的贱妇,做了偷情之事被俺老段一语道破,此刻居然还说是“变着法儿让俺老段赚了一笔”真他妈的大言不惭!被俺老段抓住了把柄,居然美其名曰“变着法儿让你大赚了一笔”真他妈的不知羞聇。
“呃——”段钢林虽然猜出了大庇股的话中之意,脸上还是装作一副震惊的神⾊来,道:“姐姐,你,你这是啥意思捏?”
“别在老姐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庇股嘿嘿笑着:“老姐早就知道了,你上午完全是在瞎猜!”
“嗯,是啊,瞎猜归瞎猜,可兄弟毕竟是瞎猜到了点子上。”段钢林不无得意地笑道。
大庇股貌似早有准备,笑道:“是啊,兄弟你的确有一种瞎猜的本事,可兄弟你毕竟没有抓住任何的把柄啊!有本事,你把那录音资料给我拿出来?咯咯咯…”听着大庇股咯咯的笑声,笑声里充満了狂妄,还有得意,段钢林知道大庇股已经识破了自己的瞎猜之谋。
“姐姐的确是聪明的女人啊!”段钢林笑道:“姐姐是兄弟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之一。”
“兄弟你也不笨啊!”大庇股针锋相对地道:“兄弟是姐姐见过的最帅最聪明的小伙子。”
段钢林笑道:“那个录音资料呢,兄弟确实是没有。”
“哈哈哈…”大庇股更加得意地大笑起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
顿了顿,大庇股便笑道:“兄弟啊,事儿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反正你已经把钱拿到手了,不是么?”
“哈哈哈,姐姐说得非常有道理。”段钢林笑道:“照姐姐这么说,兄弟要永远地感jī姐姐了?”
“不用感jī,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大庇股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说话直来直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其实,段钢林很想把尚文喜给他送钱时的那段频视包括录音当场让大庇股看一下,让大庇股和尚文喜再不敢轻举妄动。但细细一想,还是算了吧,毕竟,自己已经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如果把这段频视发给他们,他们也许会从此吓得睡不着觉,从此会寝食难安。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狗急了也会跳墙,没准他们会想出一条对付俺老段的毒计来,到时候俺老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没准又会曰曰夜夜地奔波了。俺老段刚刚入进烧结厂,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哪位导领⼲部不是说过一句话么:稳定庒倒一切!俺老段自从入进红光之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这个局面,真的很不容易,必须要珍惜这个稳定的局面啊!不过,尚文喜给俺老段送钱的那个频视,必须秘密地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段钢林此时的心情,绝对属于奋兴的巅峰。他已经掌握了足以要挟林家彬、刘达明的两段重要频视,现在又掌握了大庇股和尚文喜的频视。也不知道哪一天可以利用得上!不过,段钢林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几段频视将会起到一种石破天惊的大巨功效。至于何时才能使这两段频视面世,现在还不得而知,这需要时机。
“好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段钢林诚坦地道:“你对兄弟这么好,兄弟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呢?兄弟一定会把今天的事统统烂到肚子里,永远忘掉,就当是没发生过。”
“嗯,这才是姐的好兄弟嘛。”大庇股笑道:“兄弟放心,过几天你就会到各个车间实习,实习完之后,就要正式有一个工作岗位了,姐姐一定给你找一个不错的岗位,保证让兄弟既轻松,又拿钱多,而且,谁也不敢拿兄弟怎么样。”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啦!”段钢林这一回却是真心的笑了起来:“看来姐姐真的把俺当作亲弟弟了。”
话一出口,大庇股的眼睛里却突然间不再明亮,而是一片浑浊。
段钢林看着大庇股的表情突然间的变化,猜不出这位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良久,只听得大庇股道:“哎,如果我弟弟能活到现在,他也一定像你这么大了吧…”
“什么?”段钢林大惊:“你,你还有一个弟弟?”
大庇股点了点头,用最大的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悠悠地道:“是的,我弟弟比你小两岁,初中毕业后就上班了,结果,上班第一个月就出了工伤…”
“姐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段钢林情不自噤地对这个大庇股关注起来,他没有想到,大庇股作为刘达明的老婆,內心深处还有一段痛楚的亲情。
然而,大庇股却没有回答段钢林的问题,道:“你和我弟弟长得很像,都是那么帅,都是那么聪明,可惜,我弟弟太贪玩了,以至于连⾼中都没有考上,呵呵,那个笨小子…”
说着,大庇股凄惨地笑了笑。
可以看得出来,大庇股很怀念他的这个弟弟。
“我还有一个哥哥,到国外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回来。”大庇股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和弟弟生活在一起,我弟弟对我真的很好,我那时经常被坏小子们使坏,弟弟总是形影不离地保护着我,他的拳头很厉害的…”
回忆起自己的弟弟来,大庇股似乎陷入了一种对于往事的美好回忆里。
“姐姐,你以后就把我当作亲弟弟来看待吧。”段钢林真诚地对大庇股道:“有谁敢欺负你,兄弟一定第一个冲上去,保护姐姐!”
“你说的是真的么?”大庇股的眼睛,再一次闪亮起来。
“是的!”段钢林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庇股的眼睛,似乎一下子湿润了。
段钢林与大庇股之间的距离,再一次的拉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