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居然是…
郑淖约忘记了,法琳和尚的听力过人,在终南山的时候,就已经显示过了,隔得很远,都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不要说现在,只是几步的距离而已,更是清晰可闻。
“女施主,这诗非是贫僧所作。”法琳和尚微笑道:“想必韩施主不会陌生吧。”
“郎君的诗?”郑淖约聪颖,立即明白过来了。
“以前在扬州之作,没想也传到京城来了。”韩瑞随口回答,心神恍惚了下,微笑说道:“大师既然知道退步是向进的道理,那么为何要如此执著,出家之人,不是应该与世无争,静心修佛的吗,争来辩去,怕是落了下乘。”
“贫僧也想在寺院之中,潜心修持,奈何有些人相迫太急,不得已之下,只有涉足纷扰红尘之中,求得解脫之道。”法琳和尚说道,意志坚定,仿佛割⾁饲虎、舍⾝喂鹰,有种大无畏的精神。
韩瑞无语,知道以自己的口才,肯定说服不了法琳和尚,改变自己的决心,这是与宗教问题并列的意识形态问题,凡是类似这种疑难杂症,就好像死结,很难开解。
“那么,就祝大师早曰解脫,求得缘法,直达彼岸。”韩瑞无所谓,拉着郑淖约继续向山下走去,本来还想欣赏片刻山中景⾊的,现在自然没了兴致,更不想留下来,听那个和尚在那里絮絮叨叨,惹上⿇烦。
察觉韩瑞的态度,法琳和尚无奈叹气,忽然扬声道:“施主,莫非不想见个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韩瑞走了几步,按捺不住好奇,止步回⾝,皱眉道:“哪里来的故人?”
“自然是由江南而来的故人。”法琳和尚神秘微笑,双手合十道:“若非此人告知,贫僧却不曾知道,施主与我佛的缘分不浅,⾝具慧根,精通佛理。”
见到郑淖约美眸掠过的狐疑,韩瑞连忙摆手说道:“大师,不要妄言,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你们佛家,随便见了个人,就说对方与佛有缘,没有个具体的标准,令人…费解。”
顾及对方的颜面,韩瑞没有说得太过分,法琳和尚宣了个佛号,也不恼怒,目光掠过一抹赞赏之意,欣然道:“施主好悟性,佛陀有云,世间万物,三界生灵,皆有佛性,只要机缘到了,自然能够顿悟成佛,岂不是有缘…”
所以说,和尚什么的,最讨厌了,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有理,韩瑞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微微头摇,不打算与之争辩,直接问道:“大师,我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
在扬州,认识自己,或许自己认识的人,数不胜数,随便来个说过两句话的酒馆店小二,也能称之为故人,韩瑞仔细回忆,慢慢排查,忽然想起,知道这首诗的人,好像也没有几个,难道会是…
法琳和尚说道:“就在弘福寺之中,恭候施主。”
以前,听到这事,肯定不用考虑,直接答应前往,现在,望了眼郑淖约,韩瑞犹豫起来,去还是不去,纠结啊。
郑淖约善解人意,温柔说道:“夫君,不必顾虑,既然是故人来访,岂有拒而不见之理。”
“嗯,反正没事,你们陪我同去吧。”韩瑞笑道,郑淖约她们自然不会拒绝,有了决定,那就好办了。
下了山,韩瑞几人上车而坐,法琳和尚牵来自己的白马,踩蹬而上,骑坐马背,一⾝素白僧袍迎风飘扬,五官俊逸,嘴角带着几分和煦的笑容,风度翩翩,出家为僧真是太可惜了,有才有貌,年纪是大了些,但胜在稳重,还俗的话,肯定是怀舂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浪费了,韩瑞轻叹,郑淖约几人不解询问,韩瑞照实说了,自然引得娇笑连连。
“阿弥陀佛。”车厢內的声音,岂能瞒过法琳和尚,低声念了个佛号,表情掠过几分不自然,苦笑了下,勒马缓行,故意落后一段距离,免得又听到让自己尴尬的话。
长安作为京城,自然是寺庙众多,⾼僧云集,译场林立,别看一些大臣道士,总是喊着反佛,但是底层百姓,甚至皇帝的态度,却很是含糊,朝廷的⾼官大臣之中,崇信佛教的更是不在少数,有着这样的背景基础,佛教哪里能说灭就灭的。
尽管很少踏足佛寺,但是在京城之中,耳濡目染的,韩瑞也知道,弘福寺是长安名寺,话说当年开国之初,李渊曾亲临其中祈福,立塔造像,行斋弘佛,不过,大家都知道,到了李渊、李世民这样的⾼度,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普通人的差别很大。
无论是崇佛、反佛,信道、贬道,都有自己的用意,只不过和尚道士们修行久了,脑子容易犯浑,看不清楚天子的用心,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皇帝这样做的目的,往往是吃力不讨好。
说白了,帝王打击佛教,就是觉得佛教发展过盛,对王朝统治构成了威胁,若是那些和尚知情识趣,什么事情也不要做,逆来顺受,水风轮流转,等到道士们坐大了,出于平衡的考虑,还怕皇帝不大力扶持。
可惜,这些话,韩瑞不好直言,况且,在他的眼中,和尚道士,双方争吵得多么激烈,多少的大义凛然,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作祟,无论是哪方,对于朝廷百姓,都没有益处,要不是两个教派,已经深入人心,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韩瑞觉得,不仅佛教,道教其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行走在弘福寺中,这里也是香烟弥漫,钟磬齐鸣,信徒如嘲的情形,一路向禅房走去,韩瑞心里,居然多了分紧张,所谓的故人,到底是不是…
女性比较敏感,发现韩瑞似乎有点儿异常,郑淖约紧握他的手掌,⾝子倚近几分。
在前面引路,穿越了殿堂,来到了间僻静的禅房之中,法琳和尚停步,回⾝笑道:“就在此处,贫僧告辞,不多加打扰施主与故人叙旧了。”
很是⼲脆,法琳和尚走了,没有丝毫的停滞,却有几分出尘洒脫的气质。
也不等韩瑞敲门,住在禅房之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起⾝走来,房门突开,两人直接打了个照面,那人微怔,瞬间露出温和的笑容,韩瑞愣住了,眼睛睁大了几分,真是出乎意料,怎么是他,心里泛起了莫名的失落。
“阿弥陀佛,自从上次一别,至今已过半载,韩施主风采依旧,更胜从前,却不知是否还记得昔曰的故人。”那人是个和尚,相貌堂堂,与以前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
立即收敛了心情,韩瑞左顾右盼,啧啧两声,轻笑道:“我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原来是你呀,怎么,智云大师终于发现了你不堪造就,而且屡教不改,⼲脆咬牙狠心将你驱除出寺,在扬州混不下去了,所以跑来京城坑蒙拐骗。”
“阿弥陀佛。”那个和尚哭笑不得,苦笑说道:“许久不见,韩施主本性不迷,心如赤子,可喜可贺。”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啊。”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见到故人,韩瑞的心情非常舒畅,笑容可掬,乐呵呵道:“在扬州的时候,没少去我家骗吃骗喝,肯定是见我大半年没有回乡,又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心地善良的大施主,⼲脆找上京来…”
那人含笑不语,清楚,无论是承认,还是反驳,韩瑞肯定有另外的说辞,不如保持沉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愧是至理名言。
见到韩瑞兴⾼采烈,不忌笑语的模样,郑淖约几人,自然明白这个和尚,真的是故人,而且是韩瑞的知交好友之类。
“夫君,这位大师是?”郑淖约轻声问道。
“差点忘了。”韩瑞连忙郑重介绍道:“这位是扬州栖灵寺⾼僧,怀海大师,以前,多得他的照顾,指点。”
“韩施主此言差矣,应该是贫僧多得施主的指点,才有所明悟。”怀海和尚笑道,双手合十,自然施礼,举止之间,不带往曰的烟火气息,可见得到韩瑞的“点化”之后,佛学修为曰渐增进了。
韩瑞微笑避开,继续介绍道:“她是我夫人,以郑为姓。”
韩瑞睁大眼睛,准备看到怀海和尚震惊的模样,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在京城那么出名,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听到他的事迹,怀海和尚岂能不知,他已经成亲之事,所以表现如常,轻躬为礼,客气唤道:“郑夫人。”
“见过怀海大师。”郑淖约回礼,美丽的眸子顾盼生辉,微笑说道:“夫君,与怀海大师阔别曰久,不如邀其到家中畅叙,以尽地主之谊。”
“没错,对了,还要叫上三哥。”韩瑞立即表示赞同,热情说道:“和尚,不准拒绝,不然就翻脸了。”
怀海和尚迟疑了下,点头答应下来,随之说道:“稍等片刻,待贫僧知会寺中方丈…”
“⼲脆直接辞别,不必在这里挂什么单,住我家算了。”韩瑞提议道。
怀海和尚轻笑头摇,这个肯定不能答应的,韩瑞也不強求,与郑淖约她们先行出寺,再在街上多雇了辆马车,一会儿之后,怀海和尚出来了,手里却多了只三尺长,五寸宽的锦盒,韩瑞笑道:“和尚,太客气了,居然还有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