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后侧靠近御花园处的侍卫早就得到了照会,所以费曰一亮出他的军团长金印时,他便心领神会地放行。费曰凭着自己的记忆,穿过御花园,从右边走廊直向皇宮大殿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约五十米的样子,就到了南书房。
正当费曰站在门口,想着是否该敲门的时候,苍天畔的声音就传出来了:“是费曰吗?进来吧!”
苍天畔正坐在紫檀书桌前,翻阅着厚厚的一叠奏章,见费曰推门而入,将手中的奏章往边上一放,笑着说:“费曰!回来了?”
苍天畔家常般的问话,一子下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君臣关系。费曰本来就对那套所谓的宮廷礼节很感冒,反正也没外人在,既然正主子摆出一副家常聊天的架式,所以就顺水推舟,将那套烦琐的礼节给免了。他一拱手,说:“微臣费曰见驾!”
苍天畔显得很⾼兴,大笑说:“费曰啊,费曰,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以五万人马歼真羿国精英骑兵团羿之羽箭,俘真羿名将凌秋鹤、常孰是、景天,收复万荆关,光这些战绩就够你面对五大军团而无所愧!可你还异想天开,奇袭千机堡,补全了我们玉瓯国八十年之痛,你让朕怎么奖赏你?”
“不敢!”虽然玉瓯国几乎所有的人对收复千机堡一事都表现出震惊和重视,但对没有什么传统心理的费曰来说,收复千机堡的价值还比不过一本好书。他淡淡地说:“托陛下的福,也是将士们全体努力的结果!如果陛下要赏,还是赏给靖乱军团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将士们吧!”
苍天畔定睛看了费曰半晌,点点头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费曰深得治平天下之精髓啊!”费曰大惊失⾊“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费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这是地球《道德经》的原话啊,⾝在乱世星球的苍天畔怎么能够知道?连苍天畔也开始发现不对,问道:“费曰,有什么问题吗?”
还好,费曰识海中的金⻩旋涡迅速转动,将他惊乱的情绪一清而空。费曰定定神说:“陛下的言论道振聋发聩,生而不有的警句几乎包括了一切治平天下之道,不由让臣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不知此理出自何书?”
苍天畔对费曰的嗜书习性也早有耳闻,笑着说:“朕不是给了你一枚紫金圆牌,特许你入进蔵经阁玄部蔵书吗?这几句话就来自玄部蔵书中一部叫《治之道》的书,有空你可以去读一下!”
费曰按下心中的震惊,说:“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什么指示!”
苍天畔笑着说:“在王国六个立独军团中,除了央中厚土军团战天常驻若望之外,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军团长,联想听听你对芙蓉之约的看法。”
“臣以为芙蓉之约可予以关注,却不可信!”
“为何?”
“臣以为,欲一统天下者,则必得天时、地利、人和。而这三者之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芙蓉之约只是天时中的天象,此外,风、雨、雪、雾等不同的天气也是构成天时的重要部分。但如果不能占有地利,则纵有天象、天气为助,也很难強取!地利包括地点、地形、地质等,像千机堡扼西北走廊,在地点上兼顾真羿玉瓯两国;同时,两旁⾼山相夹,无路可通,在地形上易守难攻;西北走廊北段地底全是难以挖掘凿穿的花岗岩结构,在地质上不利于采用地道、法术攻击。正是这些地利造就了千机堡无可比拟的军事价值,这八十年中,有利于我玉瓯国的天时不少,但终不如千机堡的地利为助!而天时、地利加在一起,不如人和。如果政令通达、国富民強、上下一体、万民归心,则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纵天不予时、地不利我,亦能横卷天下、囊括四海。此次千机堡之胜,正是人和之胜。”
“好!那么此次芙蓉之约,我们该如何应对?”
“伺机而动!先治平国內,形成強有力的后盾,然后,练兵強国,不击则已,一击必胜。在这中间,要积极与各国展开外交,远交近攻,诱以利、胁以兵,在保持我国整体力量的同时,通过各国之间的利害转换削弱各国。最后,才能谈统一天下。如果时机未成,则不如先固守一国。在这方面,星国的激流勇退才保存下迄今五百年的基业,而真幻帝国却呑多不烂,以至于烟消云散,都可以做为借鉴!”
“那么,如何才能治平国內呢?”
“一人之力有限,而众人之力无穷。要想治平国內,关键在于要发挥整个国民的积极性,集众人之智、众人之力,决定王国法令,不能将天下安危系于一人之⾝。而要发挥整个国民的力量,首先要开启民智,那就要以教育为基础。费曰的想法是对于一定年龄的幼童,实施无偿的教育,公平、公开、公正地提拨人才,委以要职,则其余事项,莫不水到渠成!”
“哦?讲究治平之道的《语书》中,开章明义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费曰现在的提议不是正反其道而行?”
“《语书》没错,但后人断句有误!那句话依臣之见,该断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说民众遵从王国的号令,自觉与央中保持一致,则任其所为;如果民众并没有与央中保持一致的自觉,则向其解释清楚、说明道理,以获得民众的理解。”
苍天畔陷入的沉思之中,足足一刻钟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难!难!要对一定年龄的幼童实施无偿教育,必须要有強大的家国财力在后支持。不过,光这一点上,玉瓯国倾数十年的积累,倒不难做到!难的是,一旦这种教育贯彻下去,王国的选才方式就要改⾰,实现唯才是举,才能发挥教育之长,而不至于使人才暗生怨恨,酿成事端。而唯才是举却有一个隐含的前提,那就是将相本无种。这必然会受到王国贵族世家的反对。甚至连在下的民众也由于根深蒂固的传统等级观念予以反对!事关重大,恐怕很难实施啊!”费曰反正已经把自己的事说完了,也就不接口,让苍天畔在那儿自言自语去!苍天畔见费曰没什么反应,话题一转,说:“费曰,那么你对与真羿国之战,又是如何看待?”
费曰微微一笑,将与龙近水他们讨论的结果搬了出来:“臣以为双方可以议和了?”
“议和?”苍天畔眼中精芒一闪,说:“我军正值士气旺盛之际,正可乘胜追击,为何要议和?”
费曰胸有成竹地说:“如果只是真羿国与我国交战,这正是乘胜追击的良机。但芙蓉之约一出,使整个局势有变。一方面,真羿国并非没有一抗之力,离千机堡最近的永嘉城就驻有三十万大军,再加上其东线、央中军团的三十万大军,共计六十万,一旦战事推延,其远征军团二十万大军也可经由⾼原走廊回到真羿,加入战事。即使我们对所有的这一切都有胜算,但要全面攻战真羿,起码会耗掉我玉瓯国一小半的力量。另一方面,真羿国与星国⾼层交好,如果真羿国危,星国可能就会出派军团相助,其规模会在三十至五十万之间,很可能会迫使我国以倾国之力与战。但现在芙蓉之约已出,一旦我国全面占领真羿国,很可能会被认为欲一统陆大,其余各国必然联手相抗,我国处各国央中,就会四处受敌,顾此失彼。”
苍天畔追问一步,说:“那是战之不利,那么和之利呢?”
费曰开始菗丝剥茧地分析下去说:“对真羿国来说,除了永嘉城三十万大军之外,东线二十万大军一时难以调动,又要防止铁血城突袭,而远征大军二十万尚在雪城古原,所以绝不希望就此与我国做决战。再加上芙蓉之约已现,别说我国,相信铁血城,甚至星国也会跃跃欲试,它当然不会傻到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野心之下。所以,它宁可牺牲部分利益,也决不愿意与我国进行决战!如果,臣所料不差地话,真羿国的议和使臣已然启程向我国而来。”
苍天畔哈哈大笑,说:“费曰真是料事如神,朕刚接到驿站传讯,真羿国议和使者将于明天抵达若望城。但我国部分大臣却在那里叫着芙蓉之约,天赐玉瓯之类的狂热话语,不想接受议和,让我伤透脑筋。不如这样吧,费曰,联封你为我国全权议和使臣。一方面可以挟横扫千机万荆之威,以求先声夺人;另一方面,也省得兵部那边说什么前线将士流血流汗,却被后方文臣的支言片语付之东流。”
费曰心想,你个老小子,恐怕早就设想好了的吧!问了一大通的治国之道,无非是看看我的想法合不合你意,然后让我出任使臣,最后还不是贯彻你的意思?难说,谁知道我到时候的想法又是如何?议和就议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里想着,口中却不停:“谢陛下恩宠,臣当竭近全力,以谋求我玉瓯国的最大利益。”
“好!好!”苍天畔一旦达成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再罗嗦下去,说:“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曰早朝,听联安排。”
“是!”费曰可以跟一小孩聊上半天不累,但面对自己的上司却从来没有多少聊天的兴致,简单地行了个礼,说:“微臣告退!”
就在费曰快跨出南书房时,苍天畔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了一句:“费曰,你觉得你所设想的关于发挥国全民的积极性方案有实施的可能吗?”
费曰的脚步停了停,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出了南书房。留下苍天畔又一次陷入沉思,半天后,才自言自语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说得好!我怎么没了那种冲劲?看来我是老了,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试试手脚吧!吴老师啊,你推荐的人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