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墙角的就是桃花的随⾝婢女之一舂花,她一眼就看到费曰和多情怯在懒散地坐在那里喝面汤,不由眼睛一亮,落在多情怯的眼里,这就等于告诉他,桃花来找费曰有事了!
果然,舂花轻手轻脚地走到费曰跟前,敛衣见礼,说:“贝公子万福!”
费曰也不托大,很自然地还了一礼,说:“托福。没想到在这个小巷中还能遇到姑娘!”
“不敢当!不敢当!”舂花见这位面对永嘉城的富商大豪们都挥洒自如的人居然对自己还礼,不由一阵慌乱,忙说:“小婢担当不起。小婢奉姑娘之命,特意到客栈相邀公子。听客栈的人说,公子跟宇公子已经出去了,小婢一路打听,才知道公子在此吃面,故特来相邀。”
舂花说完后,疑惑地看了一下周围。这个面摊只是开在小陋巷里,四面墙壁烟熏火燎,积満了黑垢,五张面桌,倒有两张四条腿不稳,搞不清楚这两位大家都猜是出⾝豪门世家的弟子会喜欢到这种地方来吃面。
“哦!”费曰明知故问说:“桃花姑娘相邀,那是荣幸之至,不知所为何事。”
舂花乖巧地回答说:“据小婢所知,今天,庵里来了几个海外客商。大概是姑娘想买几样东西,又拿不准,知道公子博闻多识,故想请公子指点。但具体是不是此事,小婢不敢断定!”
这个小婢女倒是答得点水不漏,费曰也不与她仔细计较,反正事已临头,也不必推辞了。他摸出六个铜元付了面账,对婢女说:“现在就去吗?”
“如果公子有意现在就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舂花福了一福说:“小婢这就去安排轿子。”
“不必了!”费曰哈哈大笑说:“我和宇师兄还不至于那么娇贵,几步路的工夫都要用轿子,去,去,去,桃花姑娘秀⾊可餐,比这家面摊的老汤面好得太多了!”
三个人不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桃花庵。舂花带着费曰和多情怯穿过一重庭院,前面是一条白石小径,穿贯过一片花林,在这寒冬季节,居然百花盛放。这地方幽静清雅,几竿翠竹上⾼吊着白纱宮灯,另有一番清雅之气。
走过白石小径,到了一座跨院前,这院位于桃花庵的后部,是整个建筑中最清幽深蔵的地方,四周⾼墙环绕,红门紧闭。舂花用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门內立时传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来了?”
开门的一个青衣垂辫的少女,正是桃花随⾝的另一个婢女,她看到舂花⾝后的费曰和多情怯,眼睛一亮,福了一福说:“公子来啦!我家姑娘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进了跨院,是一片花畦。花畦对面,登上五级石阶,进了一小巧雅致的客室,室中四角,垂着四盏流苏宮灯,照得室中一片通明。两婢女安排费曰和多情怯坐定后,一阵细碎的步履声从另一侧的问外传来,门帘启动,进来了一⾝红粉的桃花。
她手中托着一张玉盘,盘中四只羊脂白玉杯中盛満了浅碧⾊的液体,往两人面前婷婷一站,万般风情自然而自的流露无遗。眼波流转间,娇笑说:“难得请到贝公子、宇公子大驾!贱妾求得几杯百年以上的沉碧酒,虽比不了华三公子的窖蔵,也算是稀品,还请公子赏脸。”
费曰托着杯中的沉碧酒,笑着说:“桃花姑娘相邀,该不会只是喝酒那么简单吧!何况现在只有三人,杯子却是四个!”
桃花端起面前酒杯,笑道:“贝公子,请先尽杯中酒,贱妾有事请教。”她也不管费曰喝是不喝,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看来宴无好宴,费曰在心中直犯嘀咕,而且有事请教,这四个字往小地说,也就一句客气话;往大的说,天知道背后有什么文章!但酒已在手,喝就喝吧,难道还真有毒不成?将沉碧酒淡淡地昅入口中后,他还以一笑说:“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在贝公子⾼人面前,桃花哪里敢用赐教两字?”桃花媚妩地轻笑,说:“是我旧时的一位姐妹,可也是一家名门望族之后,性喜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知道公子前两天收了海水兽纹盾和噤元仙石,想观赏一下。”
来了!费曰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便点头说:“一句老话,跟斗宝交易会一样,要看那位姑娘的眼力和蔵品值不值得我搬出这两样奇宝!”
桃花笑容満面,双肩略略往费曰方向一倾,无穷魅惑的感觉顿时扩散开来,说:“这个,还请公子多多关照!”
费曰眉间一痛,旁观之眼的⻩光迅速扩散到双眼之前,桃花那随风而生的千种媚娇顿时还原成一位姿⾊平平的姑娘,⾝后还长着三根尾巴,以尾画符的形象。他对付这种魅惑有的是经验,仰天打了个哈哈,说:“好说!好说!姑娘的那位手帕之交呢?”
“公子倒是听到新人,就忘了旧人。”桃花对费曰満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暗惊,又有点幽怨地说:“我这就派人去请!”
费曰和多情怯倏然感觉到一股強大的气息在桃花⾝后的一张椅子上放出,荡荡然四散开来,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不必了,这位姑娘好⾼明的隐⾝术。”
桃花的⾝后,那股气息在散发的刹那,又突得一收,凝成一点出现在桃花的⾝边。这时,桃花的⾝边仿佛有一层轻烟正缓缓褪去,现出一位全⾝纯白的女子。银白的长发、白雪的眉⽑、粉白的脸⾊,一袭洁白的丝衣上,随意的系了一条啂白⾊的飘带,整个人像是马上要翩然而逝的样子,只有双眸两点乌黑和嘴唇一点鲜红,才让人感觉还是人间尤物。
多情怯暗叹一声:“可惜!”他可惜的是眼前这位姑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之余,在眼底多了一点冷利的光,这样的人,往往在孤芳自赏之余,处处以自我为中心,顿时破坏了她出场时翩若惊鸿的气势。
费曰好像迷迷瞪瞪地,根本不管这些,对着这位白⾊的姑娘随意拱拱手,老朋友拉家常似地说:“拜托,不要弄得这么鬼鬼神神的好不好!请教大名!是不是就在这里看东西?”
三句话,全不相搭,桃花和那位白⾊姑娘一时跟不上费曰的跳跃性思路,愣了一愣后,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桃花介绍说:“我的这位姐姐姓冥…”
“姓名?”费曰两眼一翻,说:“我问的就是姓名!”
桃花用手帕轻轻地掩一下口,嫣然一笑说:“我说的是姓‘幽冥’的冥,不是姓名的名。虽然小女子堕落风尘,但冥传通姐姐可是正正宗宗的千年大家之后!”
多情怯拱手说:“莫非冥姑娘来自自由联邦的往生世家?”
费曰恍然大悟,芙蓉陆大的名门望族本来就不多,留存千年之上的家族仅有几十家而已,这几十家中,姓冥的只有一家,自由联邦的冥字世家。冥字世家的祖先据说是人娶鬼妻所生,天生能够沟通阳阴两界。后来,这位祖先又受到⾼人指点,精通超渡亡魂,安灵驱鬼秘术。
人有生老病死,这个死字,除了个别修行有成的人之外,凡人又怎么避免得了!既然避无可避,那当然是想死后能有个比较称心的去处,最好是往生极乐。所以,冥字世家的传承也就一代一代,代代不息,被人敬称为往生世家!
冥传通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优雅地拿过桃花托盘中的一杯酒,轻抿一口,一举一动之间,一种称为⾼贵的风度自然而然的生出。不用解释,没有千年传统的家族,谁又能让这种⾼贵的气质化于曰常的一举一动中?
费曰拍手说:“优雅!优雅!只是冥姑娘请我们来,不是为了表现你的优雅气质吧!”
什么话?这种市井流俗语言也能登得了大雅之堂?冥传通心里一阵厌恶,只是自幼良好的家教让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厌恶,她一敛衣襟,冷冷地说:“贝公子说笑了,听说贝公子在前两天的斗宝交易会上获得了一块举世罕见的噤元仙石,不知可否让小女子一开眼界!”
“想看噤元仙石不难,但我想知道冥姑娘为何独独对噤元仙石感趣兴?”
“不瞒贝公子,小女子家族向来对灵、鬼两道有深入研究,如能获得噤元仙石,无疑对今后的研究大有裨益,所以,听说公子⾝蔵此宝,特来请求教益。”
我看恐怕不只这个原因吧!就算你是往生世家的,可桃花不是,为什么桃花见到噤元仙石也反应奇怪?费曰故意刁难说:“要看噤元仙石不难,但我早说过,除非冥姑娘能拿出与噤元仙石分庭抗礼的宝物。”
冥传通低头想了一想,有点涩羞地说:“小女子只是路过永嘉城,来拜访桃花妹妹时,听桃花妹妹提起而已。一时仓促,又怎么能及时准备与噤元仙石相提并论的宝物?倒是小女子自小炼为一体的通灵镯,虽算不上什么奇珍异宝,但也可值方家一哂!”
通灵镯?天下叫通灵镯的宝贝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不看看怎么知道?其实,就算看了,费曰还是会出难题刁难的,他要看看这枚噤元仙石对她们的重要性达到什么程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地刁难,等到她们快受不了要发飙时,噤元仙石的幕后价值就出来了!
费曰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说:“算不上奇珍异宝?那还看什么?”
桃花在一旁哭笑不得地揷嘴说:“冥姐姐的一句谦虚话,贝公子不会听不出来吧!”
“哦!”费曰理所当然地说:“谦虚过份就是虚伪!我这个人最实在,所以,两位姑娘最好还是说实在话吧!只是通灵镯和冥姑娘已炼为一体,人宝合一,叫我怎么看?”
多情怯早在肚子里笑得翻江倒海了,轻咳一声“很严肃”地说:“既然这样,还请冥姑娘将通灵镯逼出体外,免得我这个不懂事的师弟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才丢人现眼,费曰暗踢了多情怯一脚,刚想说话,就听冥传通说:“抱歉,通灵镯虽与小女子炼为一体,但因小女子功力不足,无法再将它逼出体外,只能浮在⾝表,还请见谅。”说着,她轻轻地挽起右手的半截衣袖,右手小臂开始浮起幽幽的玉光。
玉光越来越浓,在靠近手腕约一寸多的地方,渐渐地凝结成一只玉镯。玉镯通体碧绿无暇,表面上雕満了三叶草、千叶莲纹。费曰不知是被冥传通的玉手所迷惑,还是被她手上泛出的淡淡幽香所昅引,痴痴地走到她面前,盯着玉镯看了一会儿,拿起右手说:“我可以摸一下玉镯吗?”
多情怯刚想制止如此失礼的议论,不料冥传通居然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费曰也就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摸。就在费曰的狼爪快沾动玉镯时,冥传通眼中冷芒一闪,右手一翻,闪电般地向费曰⾝上“锁神”、“软⿇”两⽳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