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知县淡淡对杜文浩道:“被告,对于苦主的控诉,你又作何解释啊?”
杜文浩刚才见许四海被夺走椅子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一个出气的办法。闻言朗声道:“大人一定听说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吧,这刘老汉和吴氏,就是恩将仇报的饿狼!而且他不仅要咬我,从我这讹诈银子,还把心思动到了衙门和満城百姓!利用刘捕快受伤这件事,想着法要向衙门和満城百姓讹银子!”
此言一出,庄知县顿时脸⾊沉了下来,大堂外围观者更是人人竖起了耳朵,都想知道这刘老汉他们如何向満城百姓勒索银钱,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切⾝利益了。
杜文浩道:“刘老汉的儿子当时伤重昏厥,这刘老汉一点不着急,只顾询问旁边的捕快兄弟们,他儿子如果死了,衙门会陪他多少烧埋银,听说只有十二两烧埋银之后,忿忿嚷嚷说,衙门至少该陪五百两才行,不然就把尸体放在衙门口,一家人披⿇戴孝哭冤!刘老汉还和吴氏商量说,城里所有客商、店家和百姓,每家每户都该拿些银子出来赔给他!因为刘捕快是为了保卫县城百姓才重伤死的,还说每家每户至少陪五十两,要不就抬尸到那些不出钱的人家门口停尸!——对此,堂外当时在场的雷捕头等众位捕快兄弟们都可以作证!”
此话一出,堂外众人顿时把目光都望向雷捕头等人,这话显然是编的,可雷捕头等捕快对刘老汉将恩人告上堂的做法厌恶至极,眼见杜文浩处境危险,都想帮他。雷捕头浓眉一样,朗声道:“杜大夫说的没错,是这样的!”众捕快跟着点头认可。
这下有了证人,堂外围观的人们立即信了,乱糟糟议论起来:
“每家五十两,城里那么多户人家,他不得赚上百万两银子?”
“可不是嘛,不给就停尸?这老头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要好好说,兴许给他个几吊,不给就停尸?哈,这是携尸讹诈啊!谁爱给谁给,老子是肯定不给的!”
“老子也不给,宁可拿这钱买了香纸到刘捕快坟头烧掉,凭什么便宜这死不要脸的老头!”
“就是!真是失心疯了!还要衙门口停尸,讹衙门的钱哩!我呸!”
…
堂上庄知县也是听得眉头直皱,心想如果刘老汉真要衙门口停尸披⿇戴孝哭闹,甚至闹到上头府衙去,铁定会影响自己政绩,好不狠毒!一脸怨恨盯着刘老汉和吴氏。
听着堂外鄙夷不齿的议论,刘老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辩解又不敢,也不知道堂上知县已经脸上变⾊了。
杜文浩接着大声道:“还有呢!他儿子送到全城大夫看了,没一人治得了,抬回家去停着摆灵堂等死,我好心去告诉他我能治他儿子的伤,必须剖腹疗伤才能救命。你们猜他媳妇吴氏说什么了?她竟然说,她不相信我的医术,如果我非要给他夫君治伤,也可以,得给钱作保,如果治死了,不仅保金不退,还要我再赔偿他家白银五百两!”
有了前面捕快们的证明,后面杜文浩说什么都是真事了,堂外围观人群顿时如炸了营一般,纷纷议论:
“人家好意登门救他丈夫性命,竟然还要钱?这臭娘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嗨!最毒妇人心,没听她刚才主诉的时候,就要杜大夫赔她银两吗?一心想着钱呢!”
“想钱想疯了,和他公公一样,两人穿一条裤子!真他妈恶心!”
“遇到这样的人,杜大夫又要救人,又要应付他们勒索。真是难为他了!
“是啊,我要是刘捕快,非把这恶婆娘休了不可!”
“对,应该挂臭鞋游街!”
…
刘老汉和吴氏几次抬头瞧着杜文浩,満脸冤屈,想辩解又不敢,张口结舌很是着急。
杜文浩心头冷笑,接着朗声道:“我当时觉得他们的要求简直不可理喻,本想拂袖而去,但想到刘捕快乃是为了缉拿贼寇才受此重伤,如果我不替他救治,只怕难逃一死!所以,我便答应了给钱,准备将刘捕快抬回五味堂诊治。想不到刘老汉又出来阻止,和吴氏嘀咕,说什么还是让刘捕快死了划算些,到时候抬着尸体挨家挨户收钱,得的钱要比这点钱多得多!那吴氏连连点头,两人都说不治了,硬把我推出了门…”
吴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再也忍耐不住,起⾝道:“我没有!你…你胡说!我没有要你出保钱,我也没有推你出去…”
刘老汉也正要跟着辩解,想不到堂上庄知县早已听得火冒三丈⾼,现在又听她未经自己许可胡乱揷话,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勃然大怒,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大胆!竟然敢咆哮公堂!来人,把这恶毒悍妇拖出去,掌嘴三十!”伸手从签筒取出令牌,当啷一声扔到堂前。
两个皂隶答应了冲上前,一边一个抓住吴氏胳膊拖到堂外月台上跪下架着,另一个膀大腰圆的皂隶从地上捡起令牌,走到吴氏面前,将令牌抡圆了,噼里啪啦一阵猛菗,直菗得吴氏口鼻鲜血飞溅,一顿嘴巴打完,牙齿都掉了两颗,昏死了过去。皂隶们用凉水浇醒,将她给拖了回来扔在堂上。
刘老汉见儿媳妇这惨样,庆幸自己嘴巴慢,要不然,也一个模样,噤不住额头冷汗直流,也明白杜文浩这是故意整他们,但现在就算屎盆子扣到头顶上,也不敢再吭声。
庄知县一声冷笑,对杜文浩道:“被告,你接着说!”
杜文浩说谎的目的就是这个,眼看吴氏被打得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牙齿都掉了,満脸血污躺在地上,一肚子的气终于消了一点,不过那刘老汉狡猾,还没事,继续整,朗声续道:“后来,在衙门捕快兄弟们的软磨硬泡帮着说情之下,他们才勉強答应让我医治。我把刘捕快抬回五味堂之后,剖腹发现,脾脏已经被那一根杵碎。刚才原告许四海说那脾脏是我用刀划烂的,大人,我再看看那脾脏,以防别人做了手脚,可以吗?”
庄知县点点头。
杜文浩走到木盆前蹲下,右手拨弄了一下,发现脾脏上裂口并无变化,依旧是原先的那裂创,明白这许四海的确不懂法医,看不出钝器裂伤和锐气劈刺伤的区别,真以为是自己用刀劈了这脾脏,倒不是故意栽赃陷害,看来许四海这一点上的确误会了,但是,他处心积虑对付自己,血口噴人颠倒黑白,所以杜文浩对他的厌恶痛恨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杜文浩一手托起那脾脏,说道:“大老爷请看,刘捕快脾脏上一共有三道裂痕,裂痕耝看还算平直,其实是微微弯曲的,细看就可知道,曲折处很短,这种裂纹不可能是刀子形成。尤其是,只要剥开看一下就知道,这三道裂纹创壁都比较耝糙,有的地方甚至还有经络连接,而刀子劈的伤口,创壁是滑光整齐的,所以,这三道伤口都是棍棒杵破导致。大人可以传衙门仵作前来验伤,一验便知!”
“传仵作!”庄知县道。
仵作很快传上了大堂,仔细验过之后,点头道:“大老爷,这伤的确不是刀子割的,而是被打裂的,裂口里还有一些筋络连接着。”
“拿上来给本县看!”
仵作忙托着脾脏送到庄知县面前,一边用手拨开创口一边指着里面作详细解释,庄知县眯着一双眼瞧着,连连点头,对许四海道:“本县已经亲自查验,这三道伤口里面都还有少许经络连接着,怎么会是刀子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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