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我给自己浑⾝上下都淋上了汽油,然后站到了自家的阳台上,想要点火**。可是,我的手却不听我的使唤。它们立独于我的⾝体而存在,不受我的大脑指挥。
无论我费了多大的力气,集中了多少精神想要使用它们,它们都一动不动,直到曾晓慧到来,它们自己从书桌里拿出了那本写着诅咒的旧书,递给了她以后,才好像复活了一样,忽然能动了。
但我觉得它们已经不是我的手了。它们只是暂时能被我利用,仅此而已。
曾晓慧接过那本书,放进了她的手袋后,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她告诉我,我将被学校开除。曾晓慧看起来很难过,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因此出现太大的波澜。名利和工作,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只不过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曾晓慧看了我几眼,忽然抓起了她的包,掩面跑出了我家。
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时机到了。于是,我再一次走到了阳台上,正好看见曾晓慧哭着从我家的单元楼道里跑了出来。我无限惆怅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凄凉。
曾晓慧是我从教二十几年来,最赏识的生学。她不但敏而好学,尊师重道,而且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十分的快。无论面对什么难题,她都异常冷静,并且总能找到行而有效的方法来分析并解决问题。这样的才能使得她总能完成一些困难的课题。
不可否认,曾晓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希望在她毕业后能招她当研究生,并将我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她。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正在我沉思之际,曾晓慧回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扔了包,发了疯一样地重新奔进了楼道。她离开后,一个⾼瘦的男人从楼道旁的草丛里窜了出来,拿了曾晓慧的包并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了一阵开门的声音。是曾晓慧回来了。难道她发现我的意图了吗?我寻思着,赶紧转⾝将阳台的门反锁了起来。
就在我扭下门锁的一刹那,曾晓慧奔到了阳台边。她哭着叫着,拼命地拍打阳台的门,可是我却铁了心,掏出了裤包里的一次性火机,点燃了⾝上的汽油。
一缕星星之火在我⾝前亮起,并很快燃了起来。狂肆窜起的火苗像一块⽑毯瞬间包围了我的⾝体,随之而来的是灼热和针扎一般的刺痛。我完全没有了意识,挣扎了一会儿,便像一个大火球一样,一头从阳台上栽了下去…
烧成这样,我以为我永远不会醒了。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三天后,我竟然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并且第一眼就见到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一双晶亮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着睿智的光芒。他告诉我他是附一院烧伤科的木医生,负责我的治疗。
治疗?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死,根本不需要治疗!所以,我并没有领木医生的情,我拒绝了他的治疗。一连几天,我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拒绝服药,拒绝打针,甚至也拒绝吃喝。我用这样一种极端而决绝的方式来继续着我未完成的杀自。
可是木医生似乎比我还坚决。我不打针吃药,他就给我打带有安眠成分的针水,让我觉睡,然后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喂我吃药,帮我打针;我不吃饭,他就強行给我注射营养液,借此来维持我的生命;更甚者,他还利用我的昏睡,悄悄地帮我进行了植皮手术。
我当然不愿意配合。所以每一次醒来的时候我都要发飙发狂,耝鲁地扯下针头,并对木医生破口大骂。但是,木医生从来没有跟我争辩过,依然我行我素地实施着他的计划。
不得不说,木医生医术精湛,就算称他为再世华佗也不是一种过誉。而其我发现他⾝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耐心和韧劲,就像一头不发一语,俯首耕耘的孺子牛,这种超人的品质,注定了在这场医生和病人之间的战争,他将笑到最后。
就这样挨过了一个多月,虽然我的脸彻底被毁容了,但我的命还是被捡了回来,而且我想要寻死的念头,也在木医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渐渐开始动摇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想要轻生的念头彻底像怈了气的皮球一样变得⼲瘪无力了。
到了第三个月,我的⾝体机能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虽然还不能下床走路,但我的手已经能动了。而且,我确定,它们是我自己的手,它们不再拥有可怕的自我意识,而开始服从我大脑的指挥了。
等到第四个月,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而这时我也对木医生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一方面,我感激他,敬佩他。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愿意活下来,但他却挽救了我垂危的生命,并让我放弃了寻死的念头。他救了我,不仅仅是我的生命,还有我的心。所以,不管从哪一个层面来说,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另一方面,我也对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我不知道医院是怎么安排的,但在我接受治疗的这四个月中,除了木医生,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的医护人员。木医生一个人照看了我的全部,他又当医生,又做护士,有时还兼职护工。
在我病情最严重的那几个晚上,他在我的病床旁边支了个椅子,整夜的陪着我,也不讲话,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但是,当我在疼痛中惊醒,被并发症磨折得呼天抢地的时候,他这尊雕塑又会马上回复成扁鹊,动作利索地救我于生死。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支撑这个男人让他为我如此尽心尽力?伟大的医德?不,不至于。我总感觉,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有更重要的理由,这个理由足够分量,让他不辞辛劳,废寝忘食地来照顾一个素未蒙面的病患。
但是,我没有开口问他,也没有将我的疑惑表现出来。我在等,等他亲口跟我说这个理由。而且我有一种感觉,他也在等,等待一个契机,亲口跟我说他的理由。
我们的等待,又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大概在我入院六个月以后,那个契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