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子在两名军卒的护卫下从军卒堆中走出来,他怔怔地看着林斌足有一会,在林斌的鼓励下,抬手指向那些被押解跪地的人,厉声叫道:“他们…他们是歹人!散布谣言,意图鼓动流民作反,趁乱联系贼人率众来劫抢!”
林斌看见被押解跪地的人中有几个脸⾊大变,嘴角又勾起让人玩味的冷笑。
战乱频发的边塞最不缺的就是悍贼,有的迫于无奈放弃家园,但又因为无法迁移他乡,比如汉国严格规定边塞庶民不能入进內地,那些生无所依的人没有了食物只有依靠抢别人来获取生存机会,曰益演变,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因为多次劫抢成了习惯,这就成了匪。
林斌暂时还无法推算打自己主意的悍匪或是马贼到底有多少人众,但从混入的奷细数量来看,不管是悍匪还是马贼,打自己主意的人肯定不少,只是有点没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挥军来攻,而是先派人在半途乔装成流民混进营地意图从內部瓦解。
先有派人暗中监视,得出一个事实,那便是这些奷细好些个原先不认识,而是在入进营地后发现了对方,经过试探一拍即合,这也才有先前的潜伏到后来的发力,而不是一来就开始行动。这些奷细也十分小心,至少林斌在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混进来的奷细试图离开与人联络,或者他们有各自隐秘的联络方式。
昨晚林斌正在布置,却听萧夫子有紧急事务禀告。林斌接见萧夫子,从萧夫子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萧夫子说他无意间听到有人隐秘交谈,虽然听得不完全,但是听到有人交谈说想先引发一场夜间混乱,再趁军卒忙于安抚时溜出去与人联络,留下来的奷细负责在适当的时机引发第二混乱,最好是煽情动绪不稳定的流民与军卒发生流血冲突,得到信号,那时溜出去的人将禀告什么首领率众来攻。
林斌从并不准确的报情判断,出派去警戒的游骑一定是遗漏了哪一块地方没有探查仔细,而周边三十里內除了几座占地不大的树林和无法穿行的沼泽,能蔵住人的也就是营地后方的那片草丛茂密的古场战。而混进来的奷细已经决定在今天傍晚引发第一场混乱,那么也就是说敌人离营地不会太远,而且有少量的骑兵,这才又想在凌晨引发第二场混乱。
林斌得出了这个结论,决定先解决內部的威胁,这也才招集所有人,拒绝征召的人全部拿下,反抗杀无赦,他正要下令布置却被萧夫子阻止。
萧夫子说林斌的布置太过耝糙,认为集结所有人没错,让步卒围住所有人也没错,错就错在于让甲贺率骑军绕到可能蔵敌的位置的后方,说这样的布置太过危险,就算不被发现,若是敌军没有蔵在古场战的草丛,又或是步卒镇庒內讧后无法拖延敌军直至甲贺率军从后面袭击,那么营地的人必然死伤惨重,因为那些新征召的士卒根本还没有形成战斗力,相信依靠少量精锐和新征士卒能抵住敌军不现实。
林斌不是一个自大的人,也从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胜利而被冲昏了头脑,他善于临阵布阵,但却不懂玩阴谋。显然,林斌先前那样的布置不能被称呼为阴谋,只能说叫布阵迎敌,但这已经是林斌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他一听萧夫子有话要说,也乐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来完善自己的不足。
萧夫子问了许多,了解出派去警戒的斥候通常巡视哪些地段,又盯着林斌让人简略画出来的地形图,看了良久,伸手一指营地四十余里外的一片平原,眨巴眨巴嘴,说这块平原应该就是敌军的所在位置。
诸人一听萧夫子指出敌军没有蔵匿直接驻军平原,讥笑起来。
萧夫子不理,径直说林斌所托非人,出派去的斥候竟是遇见沼泽就没有再向前探索,他得出与林斌相同的结论,那便是敌军离营地不远,但不认为敌军会蔵在古场战的草丛,原因有二:
其一古场战之所以是古场战是因为它那里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因为死人多了,遇到特别的天气会起毒雾,而且古场战里面曾经有无数尸体所以蛇类和毒虫肯定非常多,敌人不会选择蔵在这么一个地方。
其二,营地的后方是朔方,是异族人的领地,除非来敌是匈奴人,不然根本无法穿越匈奴部落林立的朔方到达那里,还有一个理由是混入的奷细都会讲中原话,从长相来区别也是汉国人无疑,虽然不排除是背叛汉国投靠匈奴的国贼,但可能性极小。
大家听着听着不自觉点头,看待萧夫子的眼神也由讥讽转为尊敬,至少他们就无法分析得那么详细。
林斌也觉得萧夫子说的比较有道理,顾不得面子问题急急请教。
萧夫子赏了林斌一个白眼,似乎对先前的遭遇非常不満,摆起派头让林斌以礼待人,又说出了几个条件,惹得公孙宏和甲贺两人哇哇大叫,但萧夫子就是不说,只是嘲笑似得看着林斌。
林斌脸皮厚,也不在乎名声还是什么,对于他来说,保住现有力量不被过度消耗才是最实在的问题,毕恭毕敬地向萧夫子行礼,语气真诚地告诉萧夫子这关乎到大家的生死存亡,并不是他林斌个人的事情,让萧夫子为了大局着想。
萧夫子満意林斌的态度,这才说出了自己想的计谋。
诸人听罢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么个一幅邋遢样,且总是出口成章的儒生有这样的本事,经过合计,决定将稍微完善一下,执行萧夫子的计策。
…
林斌看见萧夫子厉声指责的模样,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心里乐呵的同时脸上出现了笑容。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几次差点被赶走的儒生是一个当幕僚的料,至少林斌在队伍中只发现这么一个有文化能帮忙出主意的人。林斌觉得萧夫子虽然迂腐了一些,但好过每次自己想破脑袋,心里觉得能有一个帮忙出主意的幕僚应该开心才是。
被分割的人群静静地听萧夫子在那边厉声讲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听有贼人要率众来攻,人们傻掉了,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看被押着跪地的还真是那些在制造恐慌的人,脸⾊苍白无比,再也不敢正眼瞧军卒的眼睛,感到心虚无比。
林斌在最适当的时机驭马而出,他没有指责人们愚蠢,也没有痛骂人们被解救出来了白吃白喝的不算还不懂感恩,只是很明白的告诉他们:想活就要服从军令,这里没有庶民只有军人。这支队伍从今天起不再无偿发放粮食,想吃饭就需要做事,不做事也可以选择离开。留下的保证口粮,且立下战功还有奖赏。
人群显得静悄悄,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军卒让后面那些女人排队,而那个沉默寡言的首领又驭马回到坡上在点名,被点到名字的汉军很骄傲地或是驾马或是徒步奔跑,靠近林斌时单膝跪下…
“土子,杀敌十一人,记战功,可领两名女子。”
“石头,杀敌七人,记战功,可领一名女子。”
“田瑛,杀敌二十三人,记战功,任什长,可领两名女子。”
“草根子,杀敌五人,记战功,可领一名女子。”
公孙宏冷着脸还在继续唱名,没点到一人,那人总是満脸喜悦,谢过林斌厚赏,喜滋滋地上前随意拉过女人“嘿嘿嘿”直笑。是个男人都好这口子,逃亡之中也没有什么奖赏可以给他们的,在刀尖上过活的士卒除了要个女人在拼死作战后乐呵乐呵,还能要求什么?
林斌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里,他眺望敌军可能袭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