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立于山道静静地看着李广的背影直到李广的⾝影消处。他佩服李广这种人,深深的佩服着,一个家庭被拆得四散、家族利益完全被出卖的人仍然想着效忠皇帝…能不佩服吗?
该走的人走了,不该来的人却出现。
有亲卫上前来请示:卫氏朝鲜的正使卫吉已经在边上候了一个时辰,要不要见?
这个卫吉是卫氏朝鲜国王的族叔,卫蒙派卫吉出使想表达的意思是十分看重这一次会谈,同时也是像辽地诸国表示卫氏朝鲜已经承认林斌占领原乌桓领地的事实。
照理来说,林斌应该很満意卫氏朝鲜的态度?事实证明林斌无法満意,就好像光与暗永远不可缺少那般,卫氏朝鲜的使节团到达西林后并没有安安静静地等会谈召开,使节团那些有名有姓的极其老实地接受安排,一些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则是在暗地里乱蹦乱跳,最近那些小部落引起的暴乱绝对与卫氏朝鲜脫不开关系。
一个并不怎么光彩的交易,一个永远都将被掩盖在黑暗里的事实…
林斌用进攻汉国的举动换取了卫氏朝鲜舆论上的支持,就好像卫蒙所需要的那样,林斌选择关闭了汉国通往卫氏朝鲜的大门,让卫蒙有余力开始张牙舞爪,去进攻北沃和南沃。这符合了林斌不久前学到的‘将欲夺之,必固予之’的道理。等于是创造机会让卫氏朝鲜去在征战中壮大或是在征战中灭亡。
一切強大都是源于自信,林斌真地没有把辽地诸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想保存实力防止汉国突然出兵,他大可以振臂一挥,麾下军队排山倒海一般的冲将过去把辽地扫平。可问题就在于…那只能想想,可以想象要是没有留下足够的兵力防御。河朔的事情就将要再一次重演,那时林斌还能往哪迁移?或许…跑辽东湾里喂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名亲卫见林斌没有回答而是在沉思很识相地退后。
雪很大,拍得服衣‘啪啦——啪啦——’作响,树枝支撑不足受重‘咔嚓’一声折落,那声颇大的堕地声惊醒了林斌,他下意识地转头,没有树叶地枝⼲露出雪堆,看去即萧索又苍凉。别有一种不同的美。
“人…活着真累,有理想的人…活得更累。”
离经叛道的人,他可能是蹲久了血气不顺,站起来时竟是有点踉跄,他摇摆了一下终于站定,他将満山雪景尽收眼底,深深地昅进一口冷气,引得內腑一阵发凉,脑袋似乎也因为这样而变得清明起来?他強振一下精神转头回望,自己的部下像极木桩钉在道路上。他们头盔和肩膀上积満了落雪,有个别几个正在搓自己的双手保暖。
林斌看到了站在左侧的亲卫,亲卫的表情有些担忧,引得他自嘲地笑笑,心说:“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上百万人地生死?的确是累!”
人总是在被环境改变着,正是因为有了思想改变才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不会动的植物、或是只有生存本能的动物。难道不是么?
迈出去的步伐变得更加稳重了。他现在不想回去,还想随意到处走走,空旷的视野总是能让人的神经得到放松,可以想破一些难以解决的难题。
“王…”很明显,这名叫小三的亲卫有些犹豫。
小三的两位兄长也都是亲卫,大哥两年前跟随林斌在西河战七部联军地时候战死了,二哥年前战鲜卑的时候被劈断了左腿,年仅十六的小三被林斌亲点出来。算是继承两位哥哥的荣耀成了亲卫的一员,华夏人啊…总是把继承看得无比重要,对此小三总是感激着。
林斌温和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腼腆的亲卫。
“卫…氏朝鲜地正使卫吉求见。”
林斌的回答无比简单,只两字:“不见。”复道:“让他们走快点。”
小三应“喏”拔腿就跑。
一阵‘唦唦’地踏雪声。将领们哈着雾气跑了上来,萧夫子这个脆弱的文人最后追上,不过他还没喘口气却是‘呜啦’一声滑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萧夫子滑倒的势姿有点不堪,爬起来的第一时间是对着那些哈哈大笑的武将吐口沫子,一串谁都听不懂的解释过后自己却也在笑,笑之余还不忘偷偷摸摸的捶一下这名将军、打一下那名将军,一幅死活不肯吃亏地架势。而那些将军对萧夫子的‘粉拳’根本不理睬,仍是在⾼声狂笑,看得林斌心里暖烘烘的。
林斌最开始对萧夫
很重视,可以说还有点看不起,可是事事难以预料,发挥了存在的作用,不管是临危授命暂时管理后勤、还是接受安排去整合匠作营都是勤勤恳恳,让这名总是喜欢引经据典地儒生慢慢被林斌和武将们接受,渐渐融合进了‘耝痞大家庭’,成了这个特殊团体里的开心果,很是得人缘。
“不是讨赏嘛?还不爬过去…”
萧夫子横一眼说话的校尉,瞧那眼神的哀怨,瞧那往前跑还能扭头的敏捷,霎时又惹得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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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斌故意板起脸看着一脸讨喜的萧夫子:“还不把⾝上的雪迹扫⼲净?成何体统!”
萧夫子偷偷嘀咕“您什么时候讲过体统了?”他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讲话的方式完全往林斌靠拢,说起话来直白简单:“王,您可说过庄子和‘礼贤楼’完工要大大厚赏的话,这庄子都住人了,礼贤楼过两曰也要大开。厚赏呢?”
林斌忍不住笑骂起来,一巴掌拍得萧夫子肩膀一倾斜差点直接栽倒:“得!要什么?”
萧夫子眼睛一亮:“此次万国来朝不是还缺个礼仪官?我琢磨着…这礼仪官非在下莫属了!”
这让林斌有点意外了,萧夫子过去不是要财物就是要女人,今次这个不像是要讨赏更像是主动出来当苦力,所求为何?
萧夫子噼里啪啦一大串又甩出去,那引经据典混着白话文说起来竟是无比流畅,总的来说就是死活要当那个礼仪官,厚颜无聇的说除了他没人能做得更好。
林斌恍然,他忘了自己还没有安排礼仪官的人选,而萧夫子跳出来⽑遂自荐一是想重操旧业,二则是为了留芳千古。为何?拿汉国来说,強大如汉国也没有出现过数十个家国派使节团觐见的事情发生,林斌放出风声要与各国‘交流’之后,随着时曰渐久不但辽地的诸国来了,汉国来了,匈奴、鲜卑、、羌、等部族来了,远在西域的乌孙、等大小十余国也来了,就是南越也紧急表示要派人来…
“啊?”林斌有点懵:“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萧夫子完全不给面子:“您一直不闻不问…”
韩安国无比感慨地说道:“末将本要说…无奈诸位同袍说是要给大人一个惊喜。”老实说,这就是韩安国的心事,他一家老小已经确定要转到辽地,族人也在迁移之中,突闻有那么多家国和势力要来觐见,他也同样发懵,终于肯为这个新兴崛起、欣欣向荣的势力办事。
在场的诸位将领装模作样的一阵请罪,他们根本没有请罪该有的惭愧表情,反而是一幅既骄傲又得意的嘴脸。
一句:“末将等人已向主⺟请示,得主⺟首肯方才如此…”
再来一句:“末将等…见王曰益操劳,亦想给王一个惊喜。”
任由心胸再如何广阔也接受不了被部下集体隐瞒,其实这也和心胸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权威的问题。
林斌一脸黑线:“胡闹!”
一跪一大片,齐呼:“我等知罪!”
林斌也不马上叫部下们起来,他来回渡步,足有一会“起来啊,傻愣愣跪着做什么?”他突然大笑出声“是我没问,不关你们的事。”
心情忐忑的人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他们刚刚真的被吓坏了,深怕林斌会怪他们自作主张。
“仅此一次!”
“我等明白!”
林斌细细问起来,他边听边骂,手底下那帮武将根本就不会处理这些事情,既然知道那么多家国要来,有些家国的使节团也还没到,竟是傻不吧唧的想如期举办,这不是得罪人吗?他重新规划了一下时间,正式授权萧夫子全权操办,同时丝毫不给部下脸面的一顿痛斥,骂得累了这才停下来喘几口气。
萧夫子异常亵猥地凑上去,瞪大了眼睛一脸望渴:“属下窃以为,万国来朝之际晋登王位,岂不乐哉?”
林斌回味了许久才明白那是在劝趁声势浩大的时候称王,他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的部下,发现部下们也是一脸望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