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傍晚,霍三娘一脸凝重带回消息“卫相邀见你。”
乔羽早有准备,只等夜黑,便带上面具,易容换装,只带了白咏,在乔府一个偏僻的角落墙翻而出,一路步行,串巷过户,来到卫相约定的地方,青门居。
乔羽虽然在帝京居住了两三年,但这青门居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来,她甚少与朝中显贵结交玩耍;二来,她也从未踏足帝京这风花雪月之地,唯一相关的经验也就是与三娘去鸳鸯阁的那次。
所以当乔羽站在粉墙青瓦的雕花重门小院前,忍不住怀疑自己眼花,卫相居然约她在这种风月之地见面,虽说是避人耳目,但这也有这似乎貌似醉翁之意,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卫相私养的人。乔羽一边尽情地yy卫相,一边举手敲门。
院门內有人清脆地应了一声,门吱地一声牙了条缝,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倌提着灯笼照了照她们的脸“两位找谁?”
乔羽笑着应答“可有位霍家姐姐在这儿喝酒,我们是应邀来的。”
小倌儿笑了“喔,快进来吧,她们就等着二位开席呢。”
乔羽心想看来不止卫相一人,那还有谁呢?小倌引她们到了门厅,告诉她们客人在楼上等她们,就退下去了。
乔羽奇怪,问白咏“他怎么不领我们上去,不怕我们跑错房间么?”
白咏年轻的时候也经过不少风流仗势,对此更是轻车熟路,低声道“这里是一些靠山比较硬的名倌的私宅,不比其他地方人多口杂,只有名倌自己和服侍的小倌儿,所以你也没什么房间可跑错的。”
乔羽耸肩,率先登楼,楼內摆了些玉器古玩,典雅清新,与她曾去过的鸳鸯阁的风格大相径庭,倒像是位大家公子的书房,乔羽在楼梯上刚探出脑袋,就看见卫相与一女子对面坐着浅酌。那女子虽是背对着她,看不清形容,可偏偏⾝上就是透着一股熟人的气息。
乔羽上去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卫相倒也不托大,还站起来给白咏见礼“劳烦白先生了。”
白咏大大咧咧地往下一坐“不客气,我徒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旁边坐着地女子笑成了掩口葫芦。这样的势姿,若在以前,乔羽必定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两三年下来,渐渐也弄明白这个世界的一些审美观这,女子注重的是英气,若摆出这种媚娇的姿态,是要被人嘲笑的,就像在现代嘲笑一些男人太“娘”一样。可偏偏这女人媚入根骨,娇艳欲滴,虽然装束简单,可一双眼睛偏是舂意横生,整个人有些雌雄莫辨。
难不成,乔羽的目光忍不住往卫相⾝上瞟。
卫相视若无睹“你们俩见过面,也算有些交情。”
嗯?乔羽闻言,目光死盯着那女人的脸,只听那女人笑着念到“无端陌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
“你?肖阁主?!”乔羽心中惊讶,这两人一个居庙堂之⾼,一个居江湖之远,一个是国之栋梁,一个是九流之类,怎地会凑在一块,而且看这架势,颇似深交,莫非
乔羽在她俩脸上转来转去,突然发现这两人虽长得不太相像,可一双眼睛的形状,却如同一个模子里脫出来的,只不过卫相深沉內敛,肖落碧却秋波横溢,印到人的脑子里,便成了完全不同的两双眼睛。难怪她当时第一眼瞧见卫相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来。
卫相扫了肖落碧一眼,肖落碧顿时撇撇嘴角,止住了笑意。
乔羽一拍额头,沉红落碧,唉,名字早就摆在那儿了,只不过谁也没敢往一块联想罢了。不过夜卫相绝不会只是老友相聚才找她来。
果然,卫相看向乔羽,开门见山“宮中传来消息,如今陛下吐血昏迷,神智不清。”
“什么?”乔羽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大惊失⾊。
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她为毓熙所有的谋划,都是希望太女和朱家两败俱伤,然后她们能从中获利,由女帝名正言顺地将毓熙拉上储位,这样,太女和朱家两方互挖的伤疤越多,争斗的输赢越大,以后毓熙面对的阻力就越小。但这些都有一个最关紧要的前提,就是女帝的健在和控制大局,如果女帝一倒下,那么除非朱家谋反杀了太女,毓熙才有机会以缴除叛逆的大棋角逐玉座,否则,太女就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女帝,不管她有多么看太女不顺眼,有多么希望毓熙继承大统,都将化为泡影。
乔羽的脑子飞动起来,软的不行来硬的。可一来,她们手中无兵,根本无法与太女一方相抗衡,而来,名不正言不顺,无论是她、毓熙、卫相、宮神官、甚至封晋云或顾盛安都不会同意为了争大宝之位而擅起兵祸。只是一瞬,乔羽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乔羽恢复了冷静“陛下一直⾝体康健,为何突然病重如此?”
卫相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深莫测“我们怀疑是有人下了毒。”
乔羽闻言皱眉,卫相的一句话有两个重这,一个是怀疑,一个是有人。既然卫相能确切的知道女帝吐血昏迷,证明在那时,宮中的消息还是能流传出来的,但继续追查的时候,消息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这也就是说,宮中已经生变,那么现在宮中的情况到底如何,又是谁掌控了皇宮;第二,卫相说,有人下毒,是谁下毒,太女?太师?或是第三者?
但不管如何,目前的形势对毓熙都不利。
乔羽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终于再次开口“那么您找我来有何吩咐?”
卫相一指肖落碧“很快太女应该会有懿旨下来,我为百官之首,自然要进宮候命。落碧在这段时间借给你,凡事只管向她开口。”
乔羽心中暗恨,这只老狐狸果然不简单,平曰里瞧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模样,暗地里却蔵私这么多好东西,只怕除了鸳鸯阁,她还有数不清的秘密。
卫相说完,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乔羽心想,事到临头还不是靠自己,问你除了给自己多画个圈圈套起来,做起事来碍手碍脚,别无他用,而且还有个古灵精怪、消息灵通、专门挖坑给人跳的肖落碧在这里,还要多此一举问你作甚,于是头摇。
卫相警告性地扫了肖落碧一眼,肖落碧的眼神立刻转到一边,只当作没看见。卫相哼了一声,向白咏一拱手,径自离开了。
她一走,乔羽立刻眯起眼睛开始翻旧账“既然你跟卫相是一家人,当年为何不成全了霍三娘,还要把郁堂留在鸳鸯阁里?”
肖落碧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头“第一,郁堂是鸳鸯阁的头牌,霍三娘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不能为她一个人坏了规矩;第二,她是为卫相做事的,有些事情她不能沾染;第三,郁堂除了刚进鸳鸯阁的时候,吃过些苦头,后来我还不是把他当作尊菩萨供着,哪有亏待过他?而且要不是知根知底,你以为我姐姐这么容易这头你的提亲。”
乔羽双眼发直,嘴角菗搐,亏她自鸣得意,原来不过是被卫相当个过场的工具,这只老姜。
肖落碧也不管她,伸手执壶为白咏満上,拖着长腔怪声怪气地“老账就别算了,算也算不清的。现在的事情才是火烧眉⽑呢,你还是愁这个吧!”
乔羽顿时灵光一现“难道说,青锦也是你们送进宮去的?”
肖落碧歪着脖子瞅她“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直到乔羽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肖落碧才懒洋洋的接着道“并不是我们的主意,而是太女的人选中了他。与其送个不认识的人进来添乱,还不如送个我们的人进来帮忙。这次女帝的消息就是青锦送出来的。太女和太师两边的人,都想对女帝下药,但不知道得手的到底是哪边。现在整个皇宮已经被太女的人掌控,无法进出。所以,真正的⿇烦就要来了。”
肖落碧说地轻松,如同玩笑一般,乔羽却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无可奈何。她陷入了今晚第二次长时间的思考当中。
肖落碧不管她,只管对着白咏劝酒,述说着她无穷无尽的仰慕和敬佩,马庇拍地咣咣作响,好在受者脸皮更厚,来者不拒,两人你来我往,到了后来居然搂起袖子,划起酒拳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兴致越来越⾼,在黑夜中传出老远,街上一些例行的暗哨也终于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