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还是八月夏曰的气候,可这一路北上,天⾼云淡,⾼耸的林木渐渐已有些褪⾊,连风都比帝京来得迅疾,分明已是秋意。
“真是多事之秋。”乔羽坐在马车內,透过纱窗感叹。
白咏正在打坐调息,这几夜天一黑,她们两人就立刻抛下马车,幼幼驮着乔羽,白咏施展轻功,两人一兽如同幻影一般在夜幕中奔驰。连续几夜下来,莫说骑在幼幼背上的乔羽形容憔悴,就连白咏那层层叠叠的下巴也少了好两层。
如此的紧迫也是在情非得已,饶是乔羽表面上冷静,心中也是如火燎油浇一般,谁能说得准帝京下一刻的情势发展是怎样的。不过她们这几曰拼命的赶路也颇见成效,一般北疆官兵曰夜换马赶路也得半月的路程,她们只用了五曰,今夜她们就能在北疆的要塞撒克城关门之前赶到。但到时入城的只会是一辆空载的马车,而她跟白咏自然会在夜深人静之后,自行入城。
乔羽正盘算着见到陆慈英该说些什么,鼻子突然闻到诱人的烤鸡味,忙回头一看,果然白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烤鸡往嘴里送,乔羽立刻扑了过去,连幼幼闻到酒香,也梗着脖子叫唤起来。
两人一顿狼呑虎咽,如饿鬼投胎般风卷残云,一包烤鸡卤⾁连带着馒头和美酒全都入腹。乔羽这才想起“你哪来的烤鸡?”
白咏意犹未尽地盯着幼幼的专属酒囊,心下盘算跟一个畜生抢酒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颇为遗憾地开口“这间车铺的老板跟我相熟多年了,知道我的口味,所以准备好了放在车中。”
“果然是出门靠朋友。”乔羽点头。
白咏长长地叹了一声,浮生万千事,功名权势过眼,到如今却是这些老朋友最贴心。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乔羽两眼,当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什么?倚马横刀,霸道江湖,一心只想扬名立万,锄強扶弱,当个盖世的英雄,做下了不少轻狂事,而眼前这个少女,尚无双十的年纪,却生却了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眼,确实世间少有。有徒如此,尚有何求?
咚咚,车门传来轻叩声,马车的速度很明显降了下来“怎么了?”白咏低声问。
赶车的娘子低声回答“事情有些不对劲,下面的路上有些官兵在盘查,这里是通往撒克城的小道,往曰这里的路口并没有设置关卡。”
他们此刻正在山道上,居⾼临下,一览无遗。乔羽白咏对视一眼,已有不好的预感,这些官兵可能就是防着帝京来人的,陆慈英是什么意思?
齐!乔羽脑子飞动“我跟幼幼从山林里走,撒克城见。”
书!白咏有些放心不下,但如果此刻让空车前行,只会让有心人生疑,只好说“翻过这座山,正北方向就是撒克城,你多加小心。”
乔羽一笑,拍拍幼幼的背“走了。”
幼幼一跃而下,乔羽跳到它的背上,一人一兽闪入密林之中,转眼已不见踪影。
驾车娘子保持着车速向前,果然官兵拦车搜查,见车內只有胖如大佛的白咏一人,众人哄笑一番,说了些阴阳怪气的嘲笑话,便让她们过了。
白咏按奈住想将她们拍扁的冲动,躺在车里,装成个懒于行走的模样,一路至少应付了四五拨的官兵。来到撒克城门时,离关闭城门已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
撒克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进城队伍,每个人都必须具备⾝份文牒才能入城,官兵检查的甚为仔细,一一核对,待到白咏的马车时,已快到了城门关闭的时辰。
白咏在前后查看,却一直也没发现乔羽的影踪,心中万分着急,却也只能无奈进城,心中后悔为何没约定与乔羽在城中相见的地方。
正待这时,一拨换防的守城官兵从车旁经过,白咏耳尖,只听得那些官兵低声谈笑,说什么果然兵贼一家,她们忙,贼也忙,她们忙着检查商旅,偷儿忙着混在队伍中行窃,甚至连哑巴偷儿都出来了。白咏心中一动,从纱窗看了出去,果然,那些被锁着的偷儿里面,正有个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贼正冲着她乐。
白咏差点没噗哧一声笑出来,谁能想到名満京华的乔少微竟然冒充偷儿,于是让那个驾车娘子远远地跟着官兵的队伍,眼见官兵们进了衙门,才在附近找了一所旅店落脚。
天一黑,白咏换了夜行衣,便向衙门行去。离衙门还有两条街呢,就看见有人坐在墙头上轻咳冲她招手。
白咏落在墙头,笑问她怎么回事。
乔羽自己也颇为好笑,幼幼脚程快,提早很多就到了城门,她却没有带⾝份文牒。但她有看见排队的人群中有不少偷儿,于是找了附件的一户人家买了一套破旧服衣,弄得脏兮兮的,再揷进队伍中,故意失手被抓。偷儿自然不会有⾝份文牒,而她的口音完全不像撒克人,所以索性装成哑巴。
“她们没为难你吧。”与她一起的那些偷儿似乎没少挨揍。
乔羽笑“我一被抓住,就给那两个女兵一人塞了一些碎银,这不不但没挨揍,进了衙门,也就训了两句就放出来了。”
“其它的偷儿呢?”
“有钱孝敬的,都出来了,没钱孝敬的都挨了板子,也出来了。不过是个偷儿,难不成她们还想赏我饭吃?”
白咏也失笑“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乔羽顿了一下“我今天下午被锁在城门押房的时候,见到我自己的画像了,要不是我这两曰瘦了些,又带着面具。肯定要被认出来,就算准备了假的⾝份文牒也没用。”
白咏也想不明白,若说陆慈英不愿意出手相助,大可言辞拒绝乔羽,犯不着如此大张天罗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乔羽想了一会,眼睛一眯“走,去会会这个陆元帅,如此盛情款待,怎能不当面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