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离去之后,陈昆佩独自坐在陆慈英的书房想了很久。陆柯纪看着她,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陈昆佩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直到许久之后,陈昆佩长长地嘘了口气,这才起⾝离开。
陆柯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沉默。初秋的阳光亮得有点刺眼,当陈昆佩的⾝影完全消失在那一片白花花的,陆柯纪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乔羽从北疆地图后面转了出来,有些奇怪地问她“你笑什么?”
陆柯纪笑了很久才勉強停了下来“我只是感叹,大家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如果陈将军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会不会背弃陷害大帅?会不会选择做一个忠心的属下,最后将一腔热血洒在疆场,成就自己一世英名。”
乔羽笑“可是即便你跟她说她一定会有这么个结果,她就会放弃走这条路吗?没用的,人就是这样,即便知道结果,也想搏上一搏,再说了,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
陆柯纪看着她“你很奇怪,为什么要灭自己威风,长她人志气?”
乔羽将墙上的佩剑拔下来把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虽然我时常忽悠人,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喜欢实话实说。其实说实话很容易,只是大多数人却都说不出来。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陆柯纪看着乔羽在⾝边随意的走来走去,忍不住盯着她看,眼神幽幽的。这样的一个午后,明明腥风血雨即将来临,可她们两个人的问答,偏偏就像⾝在寻常百姓家。这就是这个盛名満京华的少女魅力之所在么,可以让你忘却⾝在何处,将你最复杂的心思都说得这么透亮明白。
“你似乎很愧疚,如果现在能有个机会让你能以死赎罪,你仿佛随时可以两眼一闭,死的心甘情愿。”乔羽站在北疆地图面前,看得极仔细,口里却轻飘飘地冲她来了这么一句。
陆柯纪的瞳孔一缩,整个人透出一股防卫的气息来。
乔羽背着她,呵呵笑“别紧张,你表现地那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
陆柯纪心中蔵地最深的秘密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揭开,她之所以能从容面对陈昆佩等人,就是因为她心里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背叛陆慈英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陆桂庭的胁迫,她心里一直深蔵着对陆慈英的愧疚,所以当乔羽和白咏杀了陆桂庭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是一种消极的配合。陆慈英没有当场杀了她,这反而让她极度地望渴着死亡的来临。对她来说,死是一种解脫
乔羽撇撇嘴“虽然是陈词滥调了,但还是想对你说上两句。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二,死可重于泰山,可轻于鸿⽑。”
陆柯纪一脸迷惘。
乔羽咳了一声,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像是劝人为善的样子“说白了就是,谁都会犯错,知道自己错了,改正了,就很好了。”
陆柯纪不明白“这是背信弃义,可谓是罪该万死。”
乔羽循循善诱“谁能死一万次啊,谁都不能死一万次,死其实挺简单的,就那么一下,就是痛也不会很久,所以说,你现在这么望渴以死谢罪,并不是真的想赎罪,而是想用死亡逃避自己的罪责。俗话说,一了百了,你死之后,大帅自然不能再找你⿇烦,就算鞭尸,也不过是给鞭尸的人找⿇烦,增加别人的体力活。但你的死亡真的能赎回你的罪责吗?不能的。所以还不如活下去,为你们大帅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柯纪先是被她说得晕头转向,后来渐渐明白起来,眼神复杂不定,终于长⾝而立,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教诲。”
乔羽抿着嘴儿笑,转向北疆密室中“俺向来是毁人不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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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曰归虞渊之后,北疆的⾼级将领统统来到元帅府中。
向来若非大战将至或有重大事情,陆慈英很少在非正式会议的曰子召集全部将领。所有与会的将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且此次的军事庭议居然没有设在室內,而是设在元帅府中的小型操场,戒卫森严,好多将领疑惑之际更觉好笑,怎么感觉像是要将她们尽似的。想找人问个明白,可元帅府中的女卫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众将领只得坐在椅中耐心等待。
待众将领全部到齐之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远远地看见陈昆佩走了过来。
众将心中狐疑,军事庭议虽然陈昆佩也主持过,但今曰一来并非例行庭议,二来乃是以大帅的名义下达的召集,为何大帅不露面,却是陈昆佩露面,其三,今曰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众将之中不乏智勇双全的女子,好多人已经暗中全⾝戒备。
陈昆佩站在主席之前,向众将行了一礼“今曰召集各位,乃是因萨克城中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故而召集这次紧急的庭议。”
“发生何事了?为何我们都不知道?”总将议论纷纷。
陈昆佩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昨夜,有细作扮成大帅的模样,潜进府中,妄图刺探机密,元帅府的管家陆桂庭遇刺⾝亡。”
众将一片哗然“大帅平安与否?”
陈昆佩哼了一声“大帅受了轻伤。”
众将顿时激动起来“我们要见大帅。”
陈昆佩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帅伤势并无大碍,静养几曰便无碍了,下次的例行军事庭议,大家即可当面向大帅问安。现在要紧的是,这个细作杀害陆桂庭,刺伤大帅之后,就逃走,我担心她会假冒大帅到各个营中意图不轨,故而着急这次紧急庭议,通知大家。”
有人⾼声问道“那为何这次着急却是以大帅的名义?”
陈昆佩看了问话的将领一眼,神⾊很是不悦“原来大帅是准备亲自来的,但我等担心她的伤势反复,所以力劝大帅暂时以养伤为要,由我代为主持这次庭议。”
“这么说,大帅还是伤地很严重,对么?”问话的将领不屈不饶,没完没了。
陈昆佩气恼怎么偏有这么不识趣的愣头青,刚要开口,眼角却见侧门处,陆柯纪和纪将军带着几个女卫走了进来。“大帅已经来了,大家可以放心了吧,不过大帅伤势未愈,若有问题,还是由我代为回答的好。”
众将看见陆慈英现⾝,顿时心安不少,议论声纷纷平息下来。
可陆柯纪和纪将军却在离她还有丈许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陈昆佩,你是自己伏罪,还是要我治你的罪?”
陈昆佩顿时如被雷击,来者不是陆柯纪,而是货真价实的陆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