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本章起这个名的原因!我实在不知道起什么名好了!…如果各位朋友能帮忙起个更合适的名字,易楚感激不尽了!)
掖庭狱是宮人的噩梦之地,既是梦便总有醒的时候,比暴室还是好一些的,至少还有出狱的希望。
在最初的绝望之后,发觉天子并未下诏诛死的钩弋夫人再次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她是皇子生⺟,还是可能继嗣帝位的皇子的生⺟,押送的羽林的也不敢逼迫过甚,反而尽量以礼相待。
发现了这点,钩弋夫人便更加安心了,在云阳狱中安静地等待。
她以为自己要去未央宮,但是,当夜⾊降临时,仍然没有丝毫动静,这让她疑惑,也再次开始恐惧。
“陛下不是将我下掖庭狱吗?”她大声质问负责押送的校尉,却只换来淡漠的一瞥,其它羽林甚至没有看她一下。
“你们要欺君抗命吗?”钩弋夫人不得不搬出天子,然而,还是没有人理会她。
“夫人此言大谬,羽林乃国之羽翼,岂会违抗君令?”昏暗牢狱中,一点火光由远及近,熟悉的声音让钩弋夫人打个寒颤——霍光。
霍光手持一盏金羊行灯,慢慢行至钩弋夫人所在的囚室前,隔着木栅,一脸平静地对钩弋夫人道:“夫人不正是知道陛下并未下诏,才敢如此质问吗?”
天子只说下掖庭狱,却没有更明确的说辞,若是一般的宠姬嫔御,如此也无妨,但是,钩弋夫人是什么人?位号婕妤的皇子生⺟,在皇后已逝的现在,她便是后宮最尊贵的女子,更别说她的儿子很可能会是储君。
——这样一道含糊地诏令。谁敢执行?
钩弋夫人盯着霍光那张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地脸。忽然冷笑:“我地儿子将是大汉天子。谁敢动我?”
——她地弗陵…是她地希望。是她地未来…是她地一切!
霍光看着钩弋夫人素来清丽秀美地容颜因为狰狞地神⾊而变得异常丑陋。不噤皱眉。随即摆手让守卫地羽林退到狱室外。目光却始终放在钩弋夫人⾝上。很郑重地提醒:“夫人。主上至今未立皇太子!”
——谁说你地儿子一定是储君?
霍光在心中冷冷地质问。面上却依旧平静:“夫人请慎言!”
钩弋夫人闻言一怔,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严冬寒冰瞬间包裹,除了冰冷,再无任何感觉。
“…霍子孟,除了我的儿子,陛下还能立谁?”钩弋夫人挺直了腰,冷嘲地望着霍光“你不过是光禄大夫,受赐了一幅图,便真的以为能够左右大局了?”
——她的儿子一定会是天子!
霍光却是一点都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侧头,轻笑:“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想来是有人对夫人解释过此图的含义了吧。”他又不是不知道天子宠妃的学识如何。
钩弋夫人冷哼,不屑地转头,看都不想看霍光的笑容。
霍光仍然不在意,俯⾝将手中的行礼搁到地下,以更加轻松的语气道:“受赐此图的是我,夫人以为谁是周公,谁是成王?”
“或者…”霍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煞气“我该问夫人凭什么认定成王是指钩弋子呢?”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钩弋夫人心头一颤,转脸便对上霍光似笑非笑的神⾊,她的脸⾊立时煞白。
这一变化仿佛取悦了霍光,让他的笑意更盛,以更加不在乎的语气又追问了一句:“或者,夫人以为,受赐此图的我,对夫人之子可能像周公对成王一般…忠贞不二、无微不至?”
——天子总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看着面⾊如雪的钩弋夫人,霍光摇了头摇,似乎是觉得再打击也不会产生更多的效果了,于是,他以十分遗憾的语气道:“皇子无辜,金侍中言‘皇子生⺟下狱案治,皇子当如何自处?’主上深以为然…”
看着钩弋夫人又惊又惧的神⾊,霍光抿唇,敛去所有神⾊,平静地说完下面的话:“诏:系狱云阳,无诏不得与见!”
——这是秘狱了,比之前下掖庭狱更加可怕!
——尤其是传此诏的是霍光!
钩弋夫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此狱由仆掌治,夫人可觉満意?”霍光再次微笑着询问。
“你要做什么?”钩弋夫人颤栗着反问。
她知道奉诏治狱之人拥有一般官吏所没有的权力,更何况有天子的那道诏书,谁又敢多事?
想到这里,她不噤満心愤恨——事到如今,又有谁会为她多事呢?
——她出⾝寒微,入宮后,虽然不乏父亲的旧交照应,但是,那些阉宦又岂是无所图的?锦上添花自是容易,却不要指望他们会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
一瞬间,她几乎想破口大骂——难道卫家人⾼贵、⾼尚,凭什么永远有人愿意为他们挺⾝而出?不过就是奴婢之流!做的事情也不比她清⾼到哪里去!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那么多人心?
——“你跟皇后比?泥沼污秽与苍穹白云比?赵婕妤觉得这个笑话如何?”那个被剪去头发的年轻女子一脸鄙夷地嘲讽她的虚伪仁慈,哪怕已经体无完肤,却还是坚持“负皇曾孙至郡邸狱出首”是自作主张!
“…夫人在想什么?”霍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却见霍光的脸近在咫尺,不由又是一骇。
霍光跽坐在木栅前,笑得云淡风轻:“我方才说的话,夫人一定没有听到,我便再说一次吧!”
钩弋夫人不噤往后缩了缩⾝子。
“夫人还记得暴室的模样吗?堂堂的婕妤贵人却踏足那样的污秽卑贱之地,夫人真是受委屈了!”霍光头摇轻叹,一副为她抱屈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长御,年纪比夫人还小,那般酷刑,夫人怎么能看得下去呢?”霍光不解地问道,态度十分真诚。
钩弋夫人忽然抬头,看着霍光拿着行灯站起转⾝:“仆却是不忍心见夫人受刑的…”
“霍光,你不能这样对我!”见两名狱吏走近自己的囚室,钩弋夫人陡然明白了霍光的意思,扑到木栅上大声疾呼。“夫人,我能!”在门口停步,霍光淡淡地回应“我确定,相信夫人也会确定的。”
——他从不仁慈,霍家人从不仁慈。
——霍去病认父却未惠及霍氏。
——霍家人只在乎自己重视的人!
——敢伤害他重视的人,自然就必须承受他们的怒火与报复!
——就是报复!
——没有什么⾼尚的目的与深远的考虑,纯粹的报复。
他的兄长将他从平阳带走时,问他:“还想回来吗?”
他头摇——他无数次在深夜祈求能够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如今能够离开,怎么可能还会回去。
他的兄长点头,恣意的笑容仿佛能够照亮一切灰暗的角落:“那些儒生的话最是罗嗦,不过有些道理还是能听听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
——为了报复而报复是没有意义的,时过境迁,某些怨恨其实根本不会再让你有感觉,但是,如果只有报复才平息愤怒与怨恨,就顺应本心吧!
——甘泉苑中,他的兄长能对部下射出必杀的长箭,今天,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动手?
霍光冷笑着,准备离开——又不是拷问口供,他何必看着她受刑?
“霍光,别以为你白清!害死太子的不是我,是你!”钩弋夫人的声音凄厉,狂疯地大笑“为了替卫太子报仇?霍光,你以为你没有份?”
霍光脸⾊倏变,转⾝制止狱吏,却没有再靠近囚室,而是继续站在门口的阴影中,冷冷地质问:“夫人何意?”
钩弋夫人恶毒地望着黑暗中的人影,笑得极悦愉:“太子的行踪可不是我怈露的!是从你的家中怈露的!霍光,你说你要怎么办啊?”
盯着钩弋夫人看了好一会儿,霍光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冷冽:“多谢夫人指教,我会报答你的!”
——他会少用一样刑的!
言罢,霍光拂袖离开,无论钩弋夫人再嘶喊什么,都没能让他停步。
步出云阳狱的囚监,霍光一下子跪倒在地,想吐出什么却因为一天未进食而只能⼲呕,十指死死地抠着地面,耝糙的石块磨破了指尖,他却感不到一丝痛意。
“…侍中…霍侍中…”终于有人扶起他,关切不解的声音渐渐唤回他的理智。
“…幼公…”霍光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是杜延年。
杜延年不解地看着他,见他回神便放开手,退开一步:“正是仆,侍中传书急召延年,不知何事?”
霍光拭去嘴角的污渍,淡然询问:“用刑!”
杜延年一惊,却听霍光冷冷地言道:“慢慢地用刑,一样样来,我不想她死得太早!”
——那样才能让他不致再迁怒…她的儿子…
杜延年不是很赞同这种纯粹磨折人的做法,刚想开口,却见一只玉瓶递到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杜延年有种惶恐的感觉。
霍光轻笑:“陀罗粉…”一种很奇妙的花草,产于⾝毒国,据说是一种能让人在美妙的幻觉中仿若死去一般沉睡多曰——若是服用的剂量过大,便会永远长眠——的存在…
杜延年没有听说过,但是,霍光也无意解释,只是吩咐:“过了今年便给她服下。”
稍顿了一下,凑在杜延年的耳边轻语:“除了你,狱中见过她的人…”
杜延年霎时瞪大了眼睛,却在霍光冷厉的注视下沉默了,伸手接过玉瓶。
霍光拍了拍杜延年的肩,持灯离开,没有叮嘱药粉的用量。
——为了报答她最后的“善言”是死后被埋入地下,还是在深埋地下的棺椁中醒来,再在黑暗中绝望地死去…看她的命吧!
后世的野史传说中,钩弋夫人死后收葬云阳,尸⾝有香,十余里外尚闻,一个月后,她的儿子刘弗陵继位,追尊其为皇太后,在为她改葬建陵时,人们发现棺中只有彩履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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