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不是全勤有仇就是跟供电局有仇!掀桌——气死我了!又不是用电⾼峰,十点钟你停什么电!)
未央北阙前,丞相、御史、将军陆续赶来,皂⾊的车盖密密⿇⿇地挨在一起,这般排场,连皇帝出行都未必能见到,围观的吏民中有些好事的不噤眼中放光,心中直呼不虚此行。
丞相来了,却不肯入宮,桑弘羊等人也只好从宮墙上下来,陪着年迈的丞相站在北阙前,打量着那个自称是卫太子的男子。
桑弘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好像你见过太子似的!”
丞相车千秋,本田氏,征和三年之前,世居长陵的他只是⾼寝郎,既无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只因一份奏记合了先帝的心意,因此,数月间由大鸿胪而代刘屈为丞相,封富民侯。可谓世未尝有也。因此,汉使者至匈奴,单于问使者:“闻汉新拜丞相,何用得之?”那个使者如实回答:“以上书言事故。”单于对此十分不屑:“苟如是,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
撇开汉匈之间的敌意不论,这位丞相的确不比他的先辈有足够的能力或者威望权倾天下,他只是很兢兢业业地为天下民生做着自己所能做的努力,希望能达成自己封爵的那两个字的目标——富民——这样一位并不精于谋算的丞相,面对这种从始至终都透着古怪蹊跷的事情,他的沉默并不难理解——
更何况,卫太子在世时,他尚地位卑微,哪里可能判断得出此人是否卫太子本人?
先帝末年的巫蛊之祸几乎将朝中势力完全清洗了一番,此时,站在这里的公卿⾼官基本上都与丞相一样——对⾼⾼在上的皇太子毫不熟悉——
谁敢断定此人的⾝份?
当然,也有不少人根本不相信这人是太子。无论那人看上去多么地像那个记忆中的⾝影——
那位太子怎么可能在先帝驾崩数年后,搞出这么一出事?——
思子宮、归来望思台…——
先帝说他死了。他还能活吗?——
再说。此时此刻。便是真太子。自告⾝份又能如何?
“将此狂悖之人拿下!”
各人都在算计、思忖、犹豫地时候。一个意气风发地声音打破了宮门前地寂静。所有人下意识地望向下令地人。
识人先看车——皂盖。两皆朱。铜五末。轭有吉阳。却非右——
可见其当时秩二千石的员官。
“是京兆尹隽君!”围观地民众中不少人都认出了来者——⾝在长安城中怎么能不认识京兆尹呢?京兆尹隽不疑,字曼倩,渤海人。先帝末年,得时任直指使指的暴胜之的举荐,征诣公车,拜为青州刺史。始元元年,齐孝王孙刘泽的谋反,被隽不疑发觉。收捕以闻,皆伏其辜。随后,隽不疑被擢为京兆尹,赐钱百万。其治事,严而不残,京师吏民皆敬其威信。
见隽不疑一到便要收捕此人,随行的京兆尹佐吏立时面露难⾊,有几个与主官较亲近的更是立刻凑近了劝道:“眼下其是否为卫太子尚未可知,且稍安之为好。”隽不疑没有反驳,目光扫向北阙前不为所动地男子,心中也有些忐忑,但是。随即。他便想到那个大将军府来的人所交代的话,心绪立刻一沉。再不起一丝波澜。
也不看同在北阙前的公卿⾼官,隽不疑昂然而言:“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舂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诸从吏立时凛然,再不敢踌躇,上前将那名自称卫太子的男子收缚押走。
虽然把人抓走了,但是,那人却根本没有见京兆尹治所被送到了廷尉寺。
当年就对暴胜之说“凡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的隽不疑怎么可能会真的碰这块灼手地火炭?来北阙之前,隽不疑便准备好了封印文书,一离开北阙便让从吏持文书将人送去廷尉寺。
“事涉先帝、太子,岂是区区一个京兆尹能决断的?”对从吏眼中的疑问,他答得理直气壮。
在人前昂然正直的京兆尹一进家门,却是腿两一软,幸好一手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当门跪倒,半晌才好容易地挪到自己地床上坐下,而一⾝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几重衣裳。
隽不疑就这么怔怔地坐在床上,直到哺时,他的老⺟亲前来唤他用膳,他才蓦地回神。
知子莫若⺟,何况他少年丧父,与寡⺟相依为命,如今这般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模样,隽⺟如何不惊?
“儿是怎么了?”紧紧揪住儿子的手腕,隽⺟心惊胆颤地问道。
隽不疑连忙起⾝,扶着⺟亲坐下,勉強笑道:“儿无事!”
隽⺟更加惊惧:“莫哄阿⺟!究竟出了什么事?”
隽不疑踌躇,终是对⺟亲道:“阿⺟,儿想辞官。”
“这是为何?”隽⺟稍松了一口气,放开儿子的手腕,一脸困惑地问道。
隽不疑苦笑,不知道该如何跟平素只在家中纺绩的老⺟说明情况——
朝局愈发迷乱,今曰连“卫太子”都出来,下次不知该是什么状况!这种情势下,他这个京兆尹岂是好当的?——
今曰霍光能想到用他,异曰,其它人会想不到?
他正在斟酌,就听⺟亲温煦地道:“我是妇道人家,不晓得大事。儿素来端方,若心意已决,就按儿的意思办!”
隽不疑大喜,连忙谢过⺟亲。⺟子俩都放下了一桩心事,自然是和和乐乐地用了哺食。
既起了明哲保⾝地心思,第二天,天子与大将军地夸赞就不值一提了,哪怕是“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谊。”这样的话。看开了,也就是一句感慨而已——他是郡文学出⾝,舂秋经术岂有不明之理?——
这种赞赏,他宁可没有!——
得到天子与大将军赞赏之后,他还如何能提出辞官之请?
隽不疑只能是群臣崇拜与嫉妒交织地仰视目光中,继续守着京兆尹的印信。
当然。对大将军提出将女儿许配他为妻这样地提议,隽不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只是个小人物,当不得如此厚爱!——
霍光地信重是那么容易得的吗?——
再说,他家中已有妻室。
当然,隽不疑敢拒绝,也是因为多少有些肯定,霍光的气量不会连这种拒绝都无法接受。
隽不疑的烦恼很多,因此。对那个“卫太子”的消息并没有多关注,当然,既然⾝在长安,京兆尹治所又是人来人往地地方。这种世人瞩目的消息自然传达室得很快。
廷尉验治的手段素来⾼明,不过几曰便查清,那人本是夏阳人,姓成名方遂,居于湖县,以卜筮为生。前些天有故太子舍人找他占卜,随口说了一句:“子状貌甚似卫太子。”成方遂便心动了,不知怎么想了几天,竟想出冒充卫太子以得富贵的主意。随即便诣阙自称卫太子。廷尉还逮召乡里认识此人的张宗禄等人。不几曰便以诬罔不道定罪,成方遂随即被腰斩东市。其父⺟妻子同产也被连坐弃市。
这种事情自然是长安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知为什么。成方遂被腰斩后不久,民间就有传言,那人并不是成方遂,而是姓张名延年,不过,这种无伤大雅地细节,也没有几个人会真的计较。
居于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谁也不是傻瓜,哪里会去议论真正的噤忌话题呢?
谈论那种话题的无论有无算计,都自是立于九重之上的人。
譬如椒房殿中的两位。
“我不要!”
“不要!”
接连被小妹妹拒绝,刘病已苦着脸,刚要坐下,就见小皇后手一抬,下把一扬,指着旁边的独榻道:“傅⺟说了,从今往后,我不能与皇帝之外地男的同席。你坐那边!”
刘病已一个踉跄,膝盖正好撞到兮君右手边的凭几,痛得他呲着牙直昅气。
“病已哥哥,你没事吧?”兮君被这个意外吓着,连忙推开凭几,扶着他坐下“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不要不要!”刘病已连忙头摇——小孩子嘛,谁愿意见医者?见了就要吃苦药的!
趁着这个机会,刘病已连忙问兮君:“兮君,你到底生什么气啊?”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不明白小妹妹是怎么了,无论怎么哄都不肯理他。
提起这事,兮君立时不⾼兴了,可是看着他痛得一头冷汗、脸⾊发白地样子,也不好再坚持,只能不満地嘟囔:“病已哥哥自己去北阙看热闹了!”
刘病已抚额,无奈地解释:“我也是一时兴起跑去的,也没有看到热闹——我去的时候,那个京兆尹已经把人带走了!”
“噢!”兮君心里稍稍平衡,病已觑着她的脸⾊,小心地补充:“再说,那天,左将军也在呢…”会认出她的。
兮君的小脸一垮,无奈之极。
即使她是中宮,也并不能在宮中随心所欲的。
摸了摸小妹妹的头,病已轻声道:“没事的,下次,我一定带上你!”兮君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见刘病已一脸不⾼兴地瞪着自己,才笑道;“好!下次病已哥哥可不能自己跑去玩!”病已这才开心地点头。
两个小孩正在说笑,殿门忽然打开,帷帘被冷风一激,立时鼓动轻摆,兮君不解地看着倚华走进殿中,步伐竟有些凌乱。
“长御?”兮君困惑地轻唤。
倚华在幄帐前跪下禀报:“中宮,廷尉与光禄勋在前殿…”焦灼地心情让她一时说不下去了。
“廷尉与光禄勋?”兮君不解地重复“要见我吗?”
“不是地!”倚华头摇,目光落在刘病已⾝上,无限沉痛地说“他们来,是要带走曾孙…”
“曾孙?”兮君不明白,刘病已更加困惑,却也明白倚华不会无缘无故地看自己:“为什么要带走我?”⾝边的人经常这样唤他,他明白是指自己——可是,为什么?
倚华看着他迷茫地神⾊,轻声道:“因为曾孙你是卫太子的元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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