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丽从未如此担心,虽然她闭合双眼,掩饰眼中流露出的惊慌神⾊,但不经意间的抿嘴、皱眉已经透出她的心声。自⾝散发的柔和金光与⾝周的金⾊光华融合,萧丽慢慢察觉到他所担心的人的存在。那是一股诡异的力量,发现它时,萧丽有过片刻的错愕,她很难相信这是熟悉的齐小新的真正实力。
但探查的情况即是如此,萧丽开始有些怀疑对齐小新的认识程度。她睁大眼睛,放眼望去,本来铺天盖地的耀目金⾊光华已经暗淡了许多。而在前方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出两个人的轮廓像影子般立在那里。确切的说,是看似男性轮廓的⾝形立在前方,双手做出格档的势姿,抵御头顶上方若隐若现的金⾊巨剑。而他后方,那个有着像茶一般清新的名字的女人,躲在他的⾝后,前方的危险因为⾝前的人,变得全然与她无关,像只躲在温暖房屋中躲避严寒的小黑猫。
她想,冷香茗一定体会到了幸福的味道。
既然她幸福,既然他満zu,而她本人便成了多余的人。在离开前,唯一要做的事情是力保他们二人的全安。然而,事情远远超出萧丽的预料范围。
便在这时,暗淡的金⾊光中,若隐若现的金⾊巨剑突然消失。齐小新防御的动作因为对象的消失而立时变换。只见他双掌朝天一拍,周⾝散发的缕缕黑⾊妖气顿时直往空中激射而去。
清远真人有些疲惫,但袭来的妖气不得不防。他当下法诀一引,⾝周的青光像溪水般汇集而来,只在片刻间形成半只青⾊罩子,将他上半⾝子护在当中。但下一刻,清远真人怔住了。只见下方如同水幕般噴涌上来的妖气,突然汇集成柱,但眨眼间又变幻成一人的模样。面貌清晰,是个中年男子,只是连同肤皮衣物,通体灰⾊,只有一双眼睛有雪花般的白⾊,呈露灵魂类种族生物的特点。那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法袍加⾝,长发飘舞,双脚踏空虽已踏空,却似踏云而上,⾝法飘逸,只是几步过后已经飞上数十丈的⾼空,清远真人⾝前一尺左右。
这一时间,清远真人仍未从智暂的惊愕中缓过神来。
“师父,小心。”远处,脸戴银⾊面具的男子惊呼。清远真人一惊,一只黑⾊妖气缠绕的灰⾊手掌,却在同时悄无声息地刺向了他。
萧丽瞪大双眼。只见空中的清远真人被一“人”用手刺入胸膛,⾝子一抖,一口鲜血即将吐出却被他強行堵在口中,只有嘴角处挂下一条血丝,将口腔內的空当填満的血液这才找到出口般一滴一滴迅速往外溢出。但他満脸的惊愕神情,似乎是并不在意伤情,只是盯住⾝前的男子,难以置信地打量了几眼。他⾝前的男子淡漠地菗回右手,清远真人⾝子随即一抖,像风中摇曳的秋叶坠落下来。
那位被尊为“人尊”的道长,位居三圣之一,如今突然败下阵来,萧丽略一错愕,方才醒来,准备飞⾝接住向地面坠落的清远真人。但⾝后一道银⾊微风掠过,空中的清远真人已然被一人接住,安稳下落。
萧丽打量他,但这人戴了银⾊面具,只露口鼻,以及一双満是担忧神⾊的眼睛,无法认出是谁。但他既然出手援助清远真人,立场即是清远真人一边,即是正派,应该不是敌人,放下心来,萧丽略一迟疑,把目光投向了齐小新。
这时,往生之门附近已经恢复阴沉沉的样子,但骄阳憎恨乌云抢镜太久,撕开乌云丑陋的嘴脸,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它的灿烂笑脸,随即投下柔和阳光,颇有风云过后才见彩虹的感觉。
但阳光铺在齐小新的⾝上,却驱散不去像丝带般在他⾝ti外围缭绕的妖气,也因如此,照清了像影子般停留在齐小新⾝后的灵魂,只是灵魂的下半⾝逐渐变细,没入齐小新的后背,远远看处,齐小新竟似一具承载灵魂的躯体。
萧丽大为震惊。而在齐小新⾝边的冷香茗,可能是对齐小新有足够的把握,不必担心齐小新背后的灵魂出手伤她,又是大难不死,秀丽的脸上立时绽出笑容。“没事了!”她拥住齐小新,兴喜地说道。
齐小新却像木头般被她拥住,没有任何回应。
冷香茗用略微诧异的目光打量齐小新,但见妖气缭绕,阻碍视线,索性轻轻吹气,结果竟然迫使妖气环绕的轨道发生了改变。神情有些恍惚的齐小新也就映入两个女人的眼中。
“掌门!”
“掌门师兄!”
这时,有三个人的焦急声音打破了安静而显诡异的气氛。
孙道明赵远修寻到风语,此刻赶来,却是撞见掌门倒地流血的一幕,惊怒交加,只是一个纵跃,已经来到清远真人⾝边,见到清远真人尚且清醒,⾝边跪着的银面人已经为他止住了血。赵远修以眼神表达感谢,扶过清远真人,从怀中掏出一只青⾊小瓶,倒出一粒黑⾊药丸将它送入了清远真ren口中。
“掌门师兄,是谁伤的你?”孙道明环顾四周,见到场中除了萧丽只剩齐小新与冷香茗。注意到齐小新背后的灵魂,孙道明错愕,心道“那小子怎么会是那副样子?”
不等清远真人开口,银面人率先起⾝,对齐小新道:“何方妖孽,报上名来,我从不杀无名小辈。”
齐小新看了银面人一眼,笨拙地开口道:“我…”冷香茗紧张地打量他。
银面人眼中杀意突现,正yu迈步,清远真人的声音阻止了他的意图。“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可去。”
银面人回头看了清远真人一眼,肃然道:“既便不是对手,他伤了恩师,我自然要找他算这笔帐。”
孙道明赵远修对视一眼。
“恩师?”孙道明问道“你是?”
银面人目光锁定齐小新,慢慢道:“齐天。”
孙道明、赵远修大为吃惊。清远真人脸上却流露出温和的神情,虽只片刻,但在风语看来,这竟似垂死的人回光返照后的安详。一念及此,风语jin不住将手握成了拳,青筋突现,血管內的液体也在此刻被一种名为仇恨的念头点燃。
“剑圣齐天?”孙道明向清远真人求证。
清远真人点了点头。
风语怒目而视。“齐小新,我掌门师伯真是你所伤?”他吼道。
齐天把目光转向⾝边的青年男子,见他模样俊秀,但一双星目,很是奇怪,看似毫无焦距又似內蔵浩瀚星空,只此几眼,齐天竟然看得惊住。
面对风语的质问,齐小新极力回想了一番,最后似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不语。
“那就代表是你了。”风语怒吼道。
冷香茗气不打一处来。“是又怎么样。”她同样吼道“是你掌门师伯先要杀他的,他只不过是还击了一下,难道这也不应该吗?”
风语微惊,回头看向清远真人,期待答案。
清远真人似是不愿回答。“她说得没错。”他叹了口气,回答道。
风语底气怈了三分。
孙道明瞪向齐小新,道:“妖气冲天,就凭这一条已经够诛杀你十次了。”
冷香茗愤懑不平道:“強也有错吗?就因为他是妖,不是你们元清教的弟子?”
孙道明一药牙,道:“歪理。”看了一眼风语“风语,你伤未好,照顾好你掌门师伯,剑圣,五师弟,我们一起上,替天下苍生诛杀这个魔头。”
说罢,伸手一招,袖口內飞出玄武印法宝,停于手心,旋转不停。剑圣与赵远修也是祭出法宝,一副准备拼杀的势姿。
却在这时,虚空降下一道金光,一袭白袍如飘落的雪,缓缓降于地面。
众人惊住。即是神情有些恍惚的齐小新,也在此刻似是清醒了许多,微微皱眉,凝视落在他与公孙皓两拨人之间的人间之神。
先知的半张脸依旧照在阴影中,他花白的胡须随着扬起的嘴角而动了动。“来得还不算晚啊。”他用近义调侃的语气说道。
孙道明、赵远修几人显然是猜不透先知此刻出场的目的。
冷香茗清楚先知向来是正义公正的化⾝,此刻出现,应该是以正道人士的⾝份出场。她担心先知以同样的借口伤害无辜的齐小新,转睛一想,诚挚地微笑道:“多谢先知。”
先知果然被她昅引。“谢我什么?”他似乎不清所因,感趣兴道。
冷香茗道:“多谢先知的指引,不然今生我不可能遇见替我除去面纱,和我厮守一生的人。”
先知微笑点头。
孙道明皱眉,大感不妙。不料先知不再与冷香茗多言,转头看向这边,他微微惊了一下,发现先知的目光却是投在掌门师兄的⾝上。
“人尊。”先知和言道“当年我是给了你一些提示,但现在看来,你似乎选错了对象。”
“错了?”清远真人大惊,想要起⾝,正视先知,却是伤势严重,只一动⾝,立时犹如刀枪钻心,难忍疼痛,重新跌回地面。
赵远修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清远真人。
先知望向往生之门:“你们离开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孙道明不解,但因⾝份,不好当面质疑人间之神的决定,只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同是三圣之一的掌门师兄。但清远真人却是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快走吧,别忘了当年我对你所讲的话。”先知催促道。
清远真人闻言,如梦初醒般望向先知,又是看了看⾝边的四人几眼,这才忍住剧痛,道:“我们离开这里。”
孙道明赵远修不好违背掌门的命令,一左一右,搀扶伤重的清远真人,一点地面,飞⾝跃入往生之门的金光內。风语回头看了齐小新一眼,神⾊复杂,尾随孙道明三人去了。而齐天有些犹豫,毕竟清远真人等一行人,他们是特殊时期入进亡灵深渊,较比于他,早已失去自由之⾝,只能老死在此。但是担心恩师的伤势,齐天试着迈出步子,见先知没有出言阻止,立时飞入往生之门。
冷香茗呵呵笑着:“都走了,那先知爷爷,我们也走了,再会啊!”先知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走,但他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齐小新微微眯起双眼。
冷香茗装糊涂:“为什么啊?”
“因为他必须和我走一趟。”先知温和答道。
冷香茗顿时变了脸⾊。“那你还不是要他的命,原来堂堂的人间之神也和那群伪君子是一路货⾊。”
先知道:“我以先知的⾝份答应你,绝不伤他一根⽑发。”
冷香茗正yu开口,先知反⾝扬手一招,道:“你,跟我走一趟吧。”
顿时,齐小新被一片金光裹住,升入半空,随同先知消失了。
事情发生不过片刻的时间,冷香茗惊醒过来,瞪眼仰望天空,而在这时,突然传来中年男子温情的呼唤。
“香儿。”
香儿是她的ru名。
转过⾝去,冷香茗瞧见一人落在前方不过数尺的位置。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ru名?”冷香茗略显惊奇地打量⾝前的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戴了金⾊的面具,即是与齐天一直蔵在暗处的金面人。面具无法遮掩的嘴唇动了动,露出笑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ru名呢。”
说话间,金面人扬手揭去了脸上的面具,一张面带温和笑容的脸呈露在冷香茗的眼前。
冷香茗注视他,只过片刻,她确定这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金面人倒是一副与冷香茗很是熟络的样子。他笑着说道:“怎么,有了胡子认不出了?”
冷香茗仔细观察眼前人,脑中想像他除去胡须的形象,一个举止儒雅,眼神温柔的青年男子形象随即生成。
金面人好奇道:“难道你婶婶没有将画像给你?不可能啊?那…难道你是从未看过画像一眼?”
冷香茗的眼眶却已红润,豆大的泪珠被眼皮轻轻一推便滑落下来,在霜雪般的肤皮上排成两条蜿蜒的小溪。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