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回家?”⻩泉打开了房门,将叶青菊迎进了屋---她的长发如黑瀑般静静地垂下。⻩泉总觉得这样说不妥当---这不是间接承认他与叶青菊成了一家人吗?因此,他的脸上不噤泛起了尴尬的晕红。
“我…刚才出去…散散心---如果,我可以…回忆出…一些事情,就…不用给你…添⿇烦了,”她的声音宛如风中的银铃。
⻩泉只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他鼓起勇气,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叶青菊的肩膀,温柔地说:“现在还说这种傻话⼲什么呀?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吧。你哪里给我添⿇烦呀?可能是昨天我的火气太大了,说了一些很重的话,你别在意。这个时候,我们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度过难关---明天是星期曰,你跟我去商场,我给你买一些女生穿的服衣。”
叶青菊连忙烟头:“不…不可以的…不能让你…”“除非你肯穿男士的服衣。”⻩泉边笑边说。
叶青菊低下了头,不敢再接触⻩泉的目光。她轻声问:“那…商场的人…多吗?”
“那是自然了---否则商场早就倒闭了。”
“我…害怕人多。”
“不会吧!”这下⻩泉的脸⾊不好看了“难不成你让我一个大男生独自去逛女士服装店?”
这时候,叶青菊不经意间抬起了头,她的视线立刻穿过了⻩泉,直指⻩泉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那间屋子。
“那里,有人。”叶青菊的声音又开始颤抖了“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床上…翻看着…一个小本子。”说着,她无意识地向⻩泉旁边靠了考。⻩泉已然可以感觉到她那战栗的⾝体了。
每一根汗⽑都如同刚刚接到指令的士兵,瞬间倒竖起来,一阵彻骨的寒冷霎时间穿贯了⻩泉的⾝体。
“那里没人啊。”⻩泉安慰道,其实在他心里,已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尽管他平时不信琊,但在这样一间只有两个孤单落寞的人房间里,听到一番令人⽑骨悚然的话,就算是再虔诚的唯物主义者,他的信念也会动摇的。
“不,他…还在。”叶青菊鼓起勇气,又望了那屋子一眼。
现在⻩泉可以对灯---无论是对白炽灯还是节能灯---发誓,屋子里的确没有一个人影。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洗漱一下,去觉睡吧。”
躺在床上,⻩泉又不自觉地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一些还没有打烊的店铺的各⾊霓虹灯的光透过窗子**出来,使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朦朦胧胧之中,⻩泉看到冰冷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个古怪的影子在游动,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片刻之后,⻩泉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道旁梧桐树的枯瘦的枝⼲---⻩泉倒觉得这与朱自清的《荷塘月⾊》中的一段情景颇有几分的相似。
恍惚中,⻩泉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天成,他临死前的一个晚上,不就是整夜地坐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宋词三百首》吗?难道叶青菊看到的是过去发生的景象?
于是,⻩泉不噤想起了那个叶青菊在楼道里看到小女孩,那个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神秘却可爱的小女孩---只可惜她永远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人间。
他想念她,因为她与他同样不幸。
星期曰。
⻩泉竟真的独自踏上了去商场的路。他的心在不住地狂跳,就好像临刑前的犯人似的。
自从父亲⻩天成死后,那个当官警的远方表哥⻩小飞给了他一大笔生活费用。他不喜欢⻩小飞,他甚至十分憎恨⻩小飞,可他明白,钱是无辜的,他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于是他做出这样一个选择:对于⻩小飞,他该用什么态度还用什么态度;对于⻩小飞给他的钱,他就理直气壮地花。
星期曰的裕华路从来没有宁静的时候,虽然算不上是people摸utainpeoplesea,但这里的人也足以让一个不爱凑热闹的人产生窒息的感觉。街道两旁的音箱里不时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最后三天,清仓处理!19元,一律19元!”事实上,半年前人们就可以将这套词倒背如流了。
⻩泉一时觉得有些眩晕,便走进了全市比较有名头的商场---B市百货大楼。光亮的地转倒映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如同満天星斗般映入了⻩泉的眼帘,这使⻩泉立刻产生了厌烦的感觉---小时候,和父亲逛商场是他最喜欢做的事,可随着年纪的增大,他才意识到,这种事更适合女人来做。
然而现在,他正站在女士服装区前,迟迟不敢走进去。
最初,⻩泉如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久而久之,他便如同白纸上的墨迹,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路过的女客时不时向他投来复杂多样的目光,或嘲讽,或鄙夷,或疑惑,更有甚者,看到他站在那里竟灰溜溜地逃开了。
这时候,年轻漂亮的女售货员显然看不过去了,她请同事帮她招呼手底下的买主,自己则径直向⻩泉走来。
“请问,你有事情吗?”女售货员的语气虽然温柔,但就算傻子也能听出来,她的话里暗蔵杀机。
“我…买一些服衣。”⻩泉不知怎么得,仿佛他也受到了叶青菊的传染,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他此时的脸已然红得发烫了。
“什…什么?”女售货员擦了擦眼睛---没错,她可以确定,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个男生。
“不不不,我是给…”⻩泉思忖了片刻,说道“给我的妹妹买一些服衣。”“那她本人怎么没来啊?”女售货员见来了生意,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你有她的寸尺吗?”
“她…行动不太方便,我只给她买些合穿的服衣就行了。”
随后女售货员才欣然向他推荐了一些时下流行的服衣。⻩泉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他只得如同木偶一般,唯女售货员是从。在价钱足够合理的情况下,他买了一些足够叶青菊换洗的服衣---包括內衣。
⻩泉几乎是一路狂奔着离开B市百货大楼的。当冬曰的冷风再次吹到⻩泉的脸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的汗水。以后他永远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泉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并不想太早回家。于是,他来到了一所网吧---这所网吧坐落于西街。
网吧中烟雾缭绕,这使⻩泉再次产生了亦真亦幻的感觉---有些人沉溺于网吧中,多半也是出于这种原因。
打开QQ之后,许多烦人的广告随之而来,最后弹出了一条交友的请求。
一位网名为“二方文人”的QQ用户请求将⻩泉加为好友。
⻩泉看了一下这个用户的详细资料,发现他的资料几乎是空白的---他甚至连QQ空间都还未开通。这个人的等级为一颗星,由此判断,这个帐号大概是在前不久申请的。现在⻩泉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用户的奇怪的名字上---为什么要叫做“二文人”而不叫做“四方文人”或是“八方文人”呢?尽管后者听起来也比较别扭,但至少比“二方文人”听起来好得多。
⻩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那个请求。此时,那个人的头像是灰⾊的,这说明他也许不在线,抑或是正处于“隐⾝”状态,于是⻩泉尝试着输入了一句话:
断空绝灭2007-12-2310:05:32
阁下姓甚名谁?
“断空绝灭”是⻩泉的网名,这是根据一款国产精典游戏中一个人物的绝技的名字取的网名。⻩泉很喜欢这个网名---断,空,绝,灭,无一字不体现着对自己乃至整个世界的绝望。
刚才那句话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音,于是⻩泉觉得那个人不在线的可能会极大。⻩泉在想,这个“二方文人”究竟是谁?他认识自己吗?---毕竟⻩泉的交际面很窄,常在QQ上和他聊天的就更少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嘀嘀”声如警报般划破了宁静---屏幕右下方的任务栏上,另一个头像在不停闪烁,⻩泉毫不犹豫地用鼠标点击了那个头像。
似水无痕2007-12-2310:11:26
红嫁衣不见了,张天放也失踪了,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看错屏幕上的字---红嫁衣应该被交到张天放手中的,但由于张天放周六没来上课,所以暂时由学校来保管。它又是怎么不见的呢?至于张天放,也许他星期六就已经失踪了---⻩泉感到不解,难道真的是所谓的“鬼新娘”将张天放和水莲带走的吗?
⻩泉立刻回复道:
断空绝灭2007-12-2310:12:41
李素伟,随你怎么说都行---只要你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办到你所说的一切,我不想再和你说些什么了。再见!Seeyou!886!
⻩泉迅速关闭了QQ,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现在的时间是属于⻩泉的,他不想想起任何令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网吧就应该是一个使人买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