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军事会议

　　“白长官到！”

　　随着传令兵一声通报，会议室里全体军官一齐起立，面向着会议室的入口。白长官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向大家摆了摆手：“各位久等了，都请坐吧。”

　　跟着何继舂一起来到会场的罗毅闻言就想坐下，何继舂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罗毅连忙站直⾝体，眼睛向周围一看，只见所有的军官仍然笔杆条直地站着，无一人坐下，这才明白，人家长官让你坐，只是客气，长官还没坐下，你敢坐下？

　　白长官走到中间的座位上坐下来，又向大家摆了摆手，众人这才齐刷刷地坐下去。白长官眼睛向底下扫了一圈，看到了何继舂，笑着打了个招呼：“何部长，你也到了，我还担心你赶不过来呢。”

　　何继舂在国防部的职务是某个‮报情‬部门的部长，白长官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所以这样称呼他。听到白长官专门向自己问候，何继舂连忙站起来：“白长官有令，卑职不敢耽误。”

　　白长官说：“嗯，这一次请何部长过来，主要是涉及到民众动员的事情，需要你费点心。我们对这个不太了解，你们长期搞‮报情‬工作，应当有点办法，不过，就要辛苦你了。”

　　何继舂答道：“为党国效力，不敢谈辛苦二字。”

　　“这位年轻人，是你的助手吗？”白长官指了指坐在何继舂⾝边的罗毅，随口问道。本来，何继舂来开会，带上一个助手也是正常的，白长官并不会特别注意。但罗毅一则过于年轻，二则眼神中有一种隐隐的锐气，远不是一般下级军官见到他时那种诚惶诚恐的神⾊，这让白长官有些好奇。

　　何继舂在桌下轻轻踢了罗毅一脚，罗毅会意地站起来，立正道：“卑职新四军江东突击营营长罗毅，请白长官训示。”

　　“新四军？”白长官有些纳闷，随即又一怔：“江东突击营，罗毅？就是率部在江边渡口与曰军川崎联队血战一天的罗毅？”

　　“是！”罗毅响亮地答道，这倒不是他刻意要显摆，回答上司的问话，必须大声。

　　会议室里的其他军官纷纷议论起来，江东突击营和罗毅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虽然这些军官都是⾼级将领，关注不到营连这个层面的事情，但报纸上的宣传，还有委员长的口头嘉奖，大家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有个别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便向邻座小声地打听，当听说罗毅曾率区区百人之众与曰军整整一个联队对峙一天时，都忍不住啧啧连声了。

　　何继舂这会必须解释了：“白长官，罗营长的‮队部‬战斗力非常強悍，最重要的是，他的‮队部‬中有相当一部分士兵就是在附近的浠舂县招募的，所以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我想，既然交给我的任务是动员民众，我请罗营长来协助我，可能会比较方便。所以就把他带过来了。刚才我已经向副官处报告过了，他们允许罗营长列席今天的会议。”

　　白长官点点头：“嗯，好吧，罗营长忠勇可嘉，这是委员长都表扬过的。有关会议內容的保密问题，我想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了。下面，请卓参谋长介绍一下这次鄂东会战的具体设想。”

　　参谋长卓立然拉开墙上的一个挂帘，露出一副占満了整个墙壁的地图，地图上标着红⻩二⾊的敌我标记。他拿起一根教鞭，开始指着地图侃侃而谈。

　　鄂东会战的设想其实十分简单，曰军第6师团仗着自己是曰本陆军战斗力最強的两个师团之一，十分骄横。这一次，第6师团孤军深入，一路血战，进占了⻩梅，但同时也已精疲力竭，兵员损失严重，补给也出现了一些困难。白长官决定利用这一时机，先在⻩梅将第6师团拖住，然后安排‮军国‬李品仙部夺回潜山、太湖，切断第6师团的后勤补给线，再集中‮军国‬28军、84军等‮队部‬合围第6师团，予以全歼。

　　白长官听卓立然介绍完，总结道：“目前，安庆、九江等地都已经被曰军占领，第6师团很容易得到增援。所以，这一仗如同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还是有些难度的。但如果我们能够行险成功，对于曰军的打击就会十分沉重。现在，请大家发表意见。”

　　各‮队部‬的将领都纷纷发表了意见，不过，大多数意见都是对这一作战计划表示支持，少数人对于一些具体的细节提出了补充建议，这些建议也都被白长官欣然采纳了。

　　罗毅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级别的会议，觉得十分新奇。不过，当他的眼睛从地图上掠过时，一丝疑虑涌上心来。他轻轻拉了拉何继舂的袖子，小声说：“何兄，我觉得这个计划有点问题啊。”

　　何继舂小声地说：“会下我们再说吧，你没看这都是军长、师长一级的军官吗，人家没有发言，我们不好说什么。”

　　他们的私语被白长官发现了，白长官笑着向何继舂努了努嘴，说：“何部长，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嘛，你们‮报情‬部门的看法，我们还是很关心的。”白长官心思缜密，外柔內刚，善于拢络人心，何继舂不是他的官下，只是国防部派来协助做民众工作的，但白长官对他还是非常客气。

　　何继舂看看罗毅，小声问：“罗毅，你确认你的想法有道理吗？如果有道理，就说吧。”

　　罗毅懵了，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在这样的会议上发言，看着白长官和蔼的样子，他一咬牙，站起来答道：“报告白长官，卑职对于这个作战计划有一点不同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言一出，満场哗然，卓立然几乎就要暴走了。你罗毅是个小英雄，这不假，但这不是你说话的场合。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营长而已，人家师长军长一堆，都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哪轮得到你呲牙？

　　白长官脸上有些轻微的不悦，他本来是问何继舂的，谁知何继舂却推了小小的罗毅出来。不过，既然他已经开口发问了，此时也合适再打断罗毅的发言。他点了点头，说：“集思广益嘛，但讲无妨…不过，请简短一些。”

　　罗毅说：“卑职认为，选择⻩梅会歼第6师团，位置不太合适。”

　　“为什么？”卓立然问道。

　　“据卑职了解，曰军目前已经占领了九江，从九江对岸的小池口到⻩梅，只有区区40公里路程。卑职曾不止一次地走过这条路，知道这条路上无险可守。如果曰军从江上运兵对⻩梅进行增援，或者第6师团向长江退却，我们都很难阻断。”

　　白长官不动声⾊地向地图瞟了一眼，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而且也一直担心过，只是没有更好的方案，所以才不得不走这步险棋。

　　“你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白长官平静地问，所有的人都不敢吭声了，不知道白长官是什么心态，到底是对罗毅的鲁莽感到恼火，还是被他的话说动了。

　　“有。”罗毅答道“卑职认为，莫如让曰军正面的84军死守广济，28军向浠舂方向退却，诱敌‮入进‬浠舂一带的大山，然后集中重兵进行合围。这样，即使曰军从小池口方面前来增援，我们也可以凭借山地阻援，确保围歼第6师团的计划成功。”

　　卓立然回头望着地图，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对罗毅说：“年轻人，你的想法很大胆，但是，我们要调集足够多的‮队部‬到浠舂一带，完成合围，需要至少2星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如果浠舂方向的守军抵挡不住第6师团的进攻，防线失守，第6师团就会长驱直入，武汉就危险了。”

　　罗毅挠挠头：“卓参谋长，浠舂这里的地形我比较熟悉，属于丘陵山地，如果挖断公路，再‮出派‬小股‮队部‬阻击，拖住敌军两个星期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卓立然冷笑一声：“两个星期？你去试试，给你一个师，你能拖住第6师团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我…”罗毅有待争辩，被何继舂按住了，再争下去肯定就是闹僵了，卓立然脸上挂不住，何继舂也为难。

　　“白长官，小罗是在一线作战的，缺乏全局感，他的意见，仅供白长官参考。您看，他所说的，是否有一点可取之处呢？”何继舂对白长官说。

　　白长官没有理会何继舂的解释，他看看罗毅问道：“罗营长，你说能够拖住敌军两个星期，需要多少兵力？”

　　罗毅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何继舂苦笑一声，说：“罗毅，白长官问你呢，当讲则讲，不过，不要乱讲，这是军事会议，不可儿戏。”

　　罗毅站起来回答道：“报告白长官，如果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愿意率我的突击营，拖住敌人两星期。”

　　“好！”白长官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罗营长既然有此决心，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即刻启程返回浠舂，我派两名传令兵跟你一起去，涉及到需要当地驻军和‮府政‬配合的地方，让我的传令兵负责协调，一切归你安排。”

　　“是！”罗毅答道。

　　一名卫兵来到罗毅⾝边，对他做了个手势，罗毅会意地跟着他出去了。何继舂看着罗毅的背影，摇了‮头摇‬。

　　“白长官，你真的把浠舂防线交给他了？”卓立然问道。

　　白长官笑着说：“让他试试也好嘛，听说这个年轻人打仗花样百出，说不定能够创造一个奇迹呢。”

　　“可是…”

　　“罗毅提出的这个方案，也是‮考我‬虑过的。我刚才细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这个方案比较稳妥，所以，我们放弃在⻩梅会战的计划，转为在浠舂歼敌。至于拖住第6师团的事情，你安排两个师，在浠舂布防。先让罗毅带他的‮队部‬试一试，不过，不要寄太大的希望，主要还是得靠我们的‮队部‬。”白长官说。

　　卓立然会意地一笑，看来白长官也不是头脑冲动的人，只是嫌罗毅不识时宜，先把他打发走而已。罗毅的一个营，试图阻拦第6师团简直就是笑话，让他吃点亏，也省得他不知天⾼地厚吧。

　　“好，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浠舂会战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