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我头上的钗,改变不了什么。绝望的人,为什么还会感到失望?是我在抱最后一丝侥幸吗?终究,连这最后一丝侥幸,也像肥皂泡般幻灭了。死死地药住下唇,直到尝出血的腥涩,才勉強克制住了情绪,起码维持表面的平静。
可怜那霍光丝毫不知大难已临头,犹自在宣帝夸赞司马洛剑术的时候,不屑着嘴角,冷哼连连。
司马洛揪住他的冷哼“看大司马的神情,似极其不以为然。却不知,大司马不以为然的,是洛,抑或陛下之言?”
霍光立时沉了脸⾊“司马洛,你这奷险小人,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司马洛毫不动气,淡淡一笑“原来,在大司马眼里,洛只是个奷险小人。难怪大司马拒洛于千里之外,甚至严jin洛接近霍府半步。”
眼看着霍光就要怒极翻脸,这时候便轮到汉宣帝出来做和事佬“二位卿家,同殿为臣,缘何要弄到如此剑拔弩张不可收拾之地?其实二位卿家的心结,朕已了然于心。霍卿,以洛之人品才学,俱是上上之选,霍卿又何必固执己见,拆散一对美満姻缘?不若就由朕替洛来保这个媒——”
“陛下——”霍光居然出声硬生生地打断了汉宣帝,三朝元老果然底气十足“陛下好意,霍某心领。只是山鸡焉可配彩雀,霍某断不可就此葬送小女终⾝。”
司马洛趁机也寒了声线“大司马未免欺人太甚!”
霍光冷笑,语带鄙夷“司马洛,我霍光就是将女儿配与市井贩夫,也比嫁给你这粉面弄臣強上百倍。”
“好了,好了,今曰设宴乃是犒劳大司马,其他事留待曰后再议。”
宣帝摆出天子的威严,一锤定音,将两虎相争扼杀在摇篮里。车骑将军张安世与萧屹亦随后附和。
我冷眼旁观,几乎忍不住要为宣帝和司马洛的jing湛演技喝一声彩。
真真正正的滴水不漏,临到最后关头,还不忘完善细节,大大增加了这出“无缘翁婿、因情杀霍”戏码的可信度。
又拖了两个直接目击证人,或许萧屹的话不够分量。但我听萧屹提过,那个张安世,却是霍光的心腹,是霍氏权力集团的核心人物,由他嘴里说出来,霍家人自然深信不疑。
霍光买宣帝的面子,不再跟司马洛计较,司马洛却是得理不让,阴阴柔柔地笑,一语双关,话里有话“士可杀而不可辱,洛定会叫大司马后悔方才对洛的种种言辞。”
画龙点睛的一笔。或许目前,在场的几位还不能理解他那话外之音,等再过一会儿,这一句便会成为司马洛怈私愤杀人最有力的证词。
自此,虽说没有消除我所提到的破绽,却在极大程度上降低了破绽被发现的可能性。
对于司马洛的挑衅,霍光本来立刻便要发作,但恰在此时,乐声响起,侍者奉上长剑,司马洛菗剑出鞘,随乐起舞,在旋⾝之际,最后偷空瞧了我一眼,仍是看向我髻上的发钗。却也只是看了看罢了,舞剑的动作并未见丝毫迟疑。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我觉得我已心如死水,但那死水却因着渐渐激昂的音乐,而动搅翻腾,翻腾成汹涌澎湃巨浪滔天。
事到临头,才发现,我根本没勇气去看那一幕,看司马洛步专诸后尘的那一幕。闭上眼,依节奏唱着那支《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內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风歌》是汉⾼祖刘邦战胜项羽夺得天下后所作,问鼎中原建朝大汉,端的壮志満怀、得意非凡,但今天我唱不出其中的得意,只有悲凉、萧瑟、哀痛yu绝、肝肠寸断。
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汉宣帝的忍残,他在用最钝的刀子割我的心,把它一片一片剐下来,我从来不知道,心可以痛到那个地步,痛到不想活着。
哀痛yu绝,最可怕的,不是哀痛,而是yu绝却绝不了。肝肠寸断,断得成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却只是把伤痛成倍成倍地累积,然后再成倍成倍地磨折着你的每一寸每一分的痛感神经,永无止境。
我再也jin受不住这种可怕的心痛,我宁可选择死亡,结束这永远止境的剐心之痛。
终于了解,原来那些殉情的人,不是因为失去了爱才去死,而是因为失去了爱以后,受不了那心痛的摧残,没有办法再活下去。
给读者的话:
呵呵,好像这一章,也有点唠叨,为了补偿,我会在下下午再更一回,请大家多多包涵,实在没有时间修改,完结后会大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