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我已被猛力推开,一掌掴上了我的脸,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把长久以来辛苦隐蔵着的情感,完全地坦露在另一个人面前,换来的却是羞辱、却是践踏,任谁都会由爱成恨吧,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个踏伐他情感和自尊的人。
汉宣帝的确很想千刀万剐了我,那张清秀的、文弱的、开始苍老的面庞,已经扭曲得快要分辨不出原来的形貌。
“廉子服,你怎么敢这样对朕?你怎么敢?!”
他剧烈地,剧烈地,c花n息着,也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的眸子里,有一片火的海,有一座刀的山!
他恐怕就是打算用这片火海灰烬了我,用这座刀山凌迟了我。更有甚者,他大概还在心里罗列,世间的、阴曹的,所有他知道的酷刑。罗列出来,然后挨着个地让我体验一番。
当一个人痛苦得无以复加,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些他所遭受的痛苦加倍地还回去,还给让他如此痛苦的人。
这是人类的本能,一种情感上的报复的本能。我是这样,宣帝也是这样。差别在于,我下得了狠手,宣帝却最终未能狠下心肠。
所以,他只给了我一巴掌,便带着那灰烬、凌迟了他自己的火海刀山,离开了汀兰轩。
他的面⾊好像摧折殆尽荒漠里的枯枝,他的眼睛就是白天黑夜火冰两重天的煎熬,他的脚步虚浮而仓促,他的背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浩劫、満目疮痍的尘世。
我达到了我的目的,我伤他伤到了体无完肤的极限,我把他也拉进了那个永无光明可言的修罗地狱。
仰起脸,脸上有五个热la的指印,因仰脸的动作,空气里生出些微的风,感觉到缓解热la的清凉。
信铃还在我的头顶上方,继续露着那个甜mi的诡异的笑,挂在梁下,晃晃悠悠的。也有风,拂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
信铃,欠了你情债的,我帮你讨回来了。穷尽此生,他也不会忘了今天,忘了你死去的这个曰子。
情债既了,那么,接下来,该是索偿命债的时候了。
首先,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欠下了这笔血债。
在皇宮里,汉宣帝大大小小的夫人几只手也数不过来,她们每一个都有嫌疑。但真正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暗下杀手的,就寥寥无几了。
或者那个有前科的张婕妤,或者早跟我势不两立的霍成君,或者受宣帝宠爱不下于张婕妤的卫婕妤。我思来想去,这三个人,嫌疑最大。必须要先有了巩固的地位,才有资格去担心别人会危及她的地位。
张婕妤卫婕妤也好,霍成君也好,不管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她们要杀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自有底下人办得妥妥贴贴。而这个真正奉命行事的底下人,就是我得以揪出幕后元凶的关键。
我很清醒很冷静地分析,我的头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醒冷静过了。可阿満和小沅却执意说我被信铃的死刺ji得疯癫了,完全丧失了理智。
她们哭丧着脸,跪在汀兰轩里求我,便是信铃死,也不曾见她们如此哀嚎过。
她们哀嚎着求我别再闹下去了,我已然闹得宮里头人心慌慌,我已然犯了众怒,惹得那群以皇后为首的后宮夫人们个个不満到了极点,两个一组、三个一党地跑到宣帝那里告我的黑状。长此以往,便是宣帝有心保我,也未必能保得住我了。
而我则大声地斥责她们,骂她们大惊小怪、小题大作。我闹了吗?我怎么闹了?
我不过就是整夜整夜地待在汀兰轩里,把这间吊死信铃的厅堂,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又一遍,希望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不过就是叫来那些宮女內侍,当天在汀兰轩出现的每一个人,反反复复地盘问他们,希望从他们的口供里寻到一些破绽。
倘若这就是闹,那么我闹定了!不闹出个子丑寅卯,我绝不罢手!谁最怕我闹,谁就最有可能是我刨地三尺也要挖出来的主谋。
然而,按照现下我掌握的情况,最害怕我把事情闹大的,只有阿満和小沅。她们在恐慌,好似恐慌末曰将临,我的末曰。因为她们认为,我正在走向一条终究会自取灭亡的路。
于是,我把她们赶出了汀兰轩,如果要灭亡,有我给信铃殉葬就够了,这也是我欠她的。当然,临死前,我会记得抱着那个凶手一起玉石俱焚!
回头,转向那两个信铃的贴⾝侍婢,在我看来最容易被收买最容易下毒手的两个人。
给读者的话:
今天二更结束,明天八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