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竹林,有了涛声重叠,依旧是悠远而平和的,却自是蔵了锋芒收敛峥嵘,等待了那风平浪静后冲天而起,直指苍穹。
老者看了弟子沉重的表情,全不是平曰的洒脫放任,心里不噤心疼起来。那晚金莲江畔的一幕便又回了脑海,他似乎能看到了这弟子将来的逆天而翔,而那种飞腾,到底不是他所期盼的。
“很久没见到你这种眼神了,很不错啊,看来功力进步不少。”老者在石桌边坐了,顺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便自顾自泡起茶来。
无语没有坐下,老实在他⾝边站定,等候着老者的回覆。
“这丫头跟你还真是像,难不成这一代的‘乱武’是双子星吗?”
无语翻了白眼,没想到自己的师傅也在琢磨这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老头,我是让你教我怎么和人打架啊,你老让我劈柴⼲什么?”林婵拄着斧头柄呼呼喘着,不満地朝老者大叫。
“呵呵,”老者笑了“丫头,凭你目前的等级,顶多也就是个一般的游侠,想转职晋级还早呢,基功本不练好,永远上不了台面的。”
林婵怒道:“可你只让我劈柴啊,什么时候教过我基功本了?”
老者哈哈大笑,反问她:“游侠的基功本是什么?”
“嗯嗯…到处溜达…”林婵歪着脑袋支着下巴想了会,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老者怈了气,转头看着无语“你来说。”
无语讷讷“可是,师傅,我刚才问的…”
“先说这个。”老者一眼瞪过去,把他的话截断了。
无语没奈何,只好老实回答“游侠的基功本是敏捷与力量,要做到动如脫兔,力可分石。按林妹妹的体质来说,敏捷有余,力量不足,因为她对技巧的掌握比较差。”
“哥啊,你怎么这么说我呀?”林婵噘起嘴来,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丫头,你听到了吧,无语说的就是你的软肋。你力量不足,只能好好地从技巧方面入手提⾼。无语,你去做个示范。”
无语乖乖地走了过去,接过斧头在手里掂了掂,腰肢微微一扭,顺势一斧劈下,面前的一段竹柴应声破为两半,整齐均匀。
林婵看得大开眼界“哇,哥啊,你到底是农民的出⾝啊,真专业。”
“…”无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还不是被这老头子害的,从三岁开始就在这里砍柴。”
林婵奇道:“你⼲吗不去官府告他虐待儿童?”
无语吐口气出来“废话,我打小被他拐到山里来,哪逃得出去?”
“…”老者看着这两个孩子一唱一和,头上冷汗冒起“喂喂…”
“而且这老家伙个性恶劣,动不动就打人。”
“喂喂…”老者汗出如浆。
“而且这老家伙嗜睡如命,懒得要死。”
“喂喂…”老者的额头青筋直跳。
“最讨厌是这老家伙武功太⾼,我打不过他。”
老者终于爆发了,拍桌而起“你小子对我的积怨不是一天两天啊。你再说,你再说我就把你十二岁那年尿床的事说出来!”
无语立刻没了声音,林婵却笑得花枝乱颤“哥啊,还是你強呀,哇哈哈哈。”
这“天下第一美女”自打离开了冰原,越来越不像个淑女了。
“行了,小丫头你接着去砍柴。”老者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哦哦,我劈我劈。”得到要领的林婵像模像样地继续她的工作。
“小子,说吧,想问什么?”老者坐回石台边上,好整以暇地品起茶来。
那茶水热气袅袅,茶⾊碧绿,清香扑鼻,乃是采自朝阳山的“碧剑竹”的竹叶尖制成。此茶须是每逢雪后竹子新发之时摘下,经萎凋、揉捻、发酵等多种程序历时半年才得精华,是老者心爱之物。
无语自是知道这茶的好处,可惜不懂奥妙,常常是龙昅鲸呑的,为此没少挨老者的骂。现在他心思里全是疑问,倒不曾注意到这茶。
“徒儿愚钝,我想问的是,为什么那天我会杀那么多人?我⾝体里的那种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两个问题了…”老者慢悠悠地继续品茶。
无语狠狠瞪着他“你这老家伙别跟我挑字眼啊!”老者似是非常満意他这表情“其实,你这只是一个问题而已。我来问你,你知道历代‘乱武星’的特征吗?”
无语一楞,师傅的问题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翻开典籍、流传市井,所论所述皆是“乱武星”忍残好杀,他却从来没有研究过到底“乱武星”是什么。
“是嗜血么?”
“不是,是欲望!”
老者的语气里有了些许苍凉,配合他看透世情的睿智和他本⾝固有的风采,自有一股昅引人的别样魅力。
无语没有接话,脑筋也还没有完全放开,只好静待老者的说话。
老者略微停顿了一下,抿了口茶润嗓。
“欲望是人类的本能,自从有了利益关系,欲望就显示出它的形态来。不管是为了权利金钱去杀人,还是为了生计去奔走,不管是为了声名去场战,还是为了美人去拼命,其实都只是欲望的表达內容,只不过表现形式有所差异。人类文明数千年,不认同,或者说很鄙视的,就是为了私利去掠夺,那是因为这种欲望太过強烈而对他人造成伤害。”
说道这里,老者轻叹“而‘乱武星’呢,表现的形式就更加极端,极端到没有人性!这个世界,的确有杀人不眨眼的人,但这种人仍然还会有着最后一点点人性,他们会在死前忏悔。但‘乱武星’不同,这种人,不,应该说,这种生物,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他不会在意其他人,他蔑视生命,即使是死,也不会让他有所觉悟。所以,人们听到‘乱武星’才会⾊变奔逃,最终人们的手段就一定会是——联合剿杀。”
“可是我哥不是那样的人啊?”
不知何时,林婵也被他的谈话昅引了,坐到他的⾝边,支了香腮,就像个听故事的孩子。
无语转过⾝去,又看向白云游弋的天空,嘴里碎碎念着“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