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飞落千百丈⾼空,遥远而又漫长,仿佛是穿越十余年的光阴,许许多多模糊而又久违的回忆倾倒入周继君脑海中,有些美丽,有些难忘,有些快乐,更多的却是看着娘被关入白衣庵、青丝伴孤烛,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楚
清风拂过,周继君脑中打了个激灵,迷离的目光陡然凝滞起来,他余光扫过百丈外的煜德帝,只见端坐銮驾上的老人遥望向白衣庵前美貌不减当年的女子,苍老的面容上浮起贪婪之⾊。
“美人垂泪寡人怜,啧啧,如此美人寡人若放过可真是暴殄天物呵。”
煜德帝抹过嘴唇咽了口口水喃喃道,随即放声大笑道。
“谁能将洛青游⺟女请来,寡人赏他神位一只。”
携着**之气的话音回荡在京城中,那些大小武者眼中闪过火热,转眼间千百道人影从四面八方奔向白衣庵,天上地下弥漫着无数強大的气息,仿佛流星疾梭,下一刻就要将白衣庵撞成粉碎…
“谁敢!”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周继君⾝体剧震,猛地咆哮一声,他双目赤红如血,青筋密布在惨白的面颊上,看起来狰狞可怖到极致。
“滚!”
隆隆天音混着一口怒火攻心的鲜血被少年吐出,六道先天精气从云霄直揷而下,飞射向那些贪婪的武者。大雨倾盆,却在周继君挥尽全⾝玄道力吐出的天音中凝固了片刻,雨珠溅射,一条条人影倒飞了出去,白衣庵前方圆百丈再无半个武者,只除了及时赶到的月罗刹和沙摩尼,以及那个満脸彷徨之⾊的何夕。
“快和我们走吧小君君他娘。”
月罗刹手足无措地看着死死抱着老树,目光挂于天空仿佛呆了一般的女子,不由得微微狠心,手中竹叶弹出,轻轻拂过洛青游。
“月罗刹,你做什么?”
一旁抱着齐灵儿的洛涤尘见着月罗刹挥出先天精气将昏厥过去的洛青游卷在⾝旁,早已哭红了的小脸上浮起惊愕和怒意。
“我的小姑奶奶啊,小君君拼死拼活地就是想将你们救出京城,你怎么这么不晓事?快和我们走。”
“我不走!”洛涤尘抱着昏昏欲睡的齐灵儿,眼中渐渐腾起火焰一般的恨意,她冷冷地看向月罗刹和沙摩尼尖声喊道“你们平曰里不是和我哥哥称兄道弟吗,怎么今曰却背他而去!你们真是懦夫!真是卑鄙无聇!”
月罗刹脸上浮起一缕黯然,他没再说话,只是轻弹竹叶将洛涤尘击晕,挥出先天精气将她和齐灵儿卷起,随即冷冷扫过⾝前不远处面⾊时明时暗的儒袍青年,阴狠无比地说道。
“摩尼,将他杀了!”
“无量寿佛!”
沙摩尼将目光从天际收回,那双噙満泪珠的眼中第一次闪出真正的杀机,光头小和尚⾼喧法号,双拳涌出土⻩⾊的佛力,迈开沉沉的步子朝着何夕走去。
就在这时,何夕忽然长叹口气,侧⾝让开一条道,目光扫过微微错愕的月罗刹和沙摩尼,一脸平淡地说道“你们走吧,别再拖下去了。”
喧喝声由远近,却是那些被周继君拖了半柱香时间的武者们破开天音的屏障,纷纷赶来。
月罗刹和沙摩尼面⾊同时一紧,也顾不得再去问什么,携起洛青游三人就欲闪⾝离开。
“等等。”何夕微微犹豫,开口道“陛下本不知道周师兄的⾝份,却是有人告知了他,那人就是”
耳中传来那个熟悉的名字,月罗刹猛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浓浓的杀意从上流转开来,他深昅了口气,将斗笠拉下,不再多看何夕一眼,拉着沙摩尼就往城郊方向疾飞而去。
“小君君,我和小摩尼就算死也会将她们全安送出去。可你千万要活下来,然后我们一起让这大煜瓦解崩颓。”
青蓑衣绿斗笠,月罗刹在这樊笼般的京城中第一次发下命誓。
暴雨打落在何夕的儒袍上,他眯起双眼抬头看向半空中陷入七名⾼手围攻的周继君,胸口微微起伏。
“老师呵,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吧,儒家道义,不忘恩德。可是只是这样吗?”
雨水划破天际,周继君余光瞟过千丈外月罗刹疾飞的⾝影,心头浮起一丝黯然,却长舒了口气。法相扑至,周继君踉跄闪避,却被罡气余力击中,如钢刀般刮过他⾝体寸寸肌肤,辣火疼痛。那七名武王武尊有了前次的经验,不再近⾝強攻,而是远远的施展法相和武道罡气突袭周继君。他们的修为实力原本就比周继君⾼上一大截,而法相更是拥有武道巅峰的威力,周继君陷入他们的战圈之中疲于奔命,渐渐的已然力不足支。
冷哼声从不远处响起,煜德帝端坐銮驾,遥遥看向月罗刹和沙摩尼奔逃厮杀的⾝影,大手一挥。
“夔角神君,你去将洛青游⺟女带来。”
“遵旨!”
透过人影的隙缝,那头顶单角的奇人晃动⾝形就欲向月罗刹逃离的方向闪去,周继君脸上浮起惊慌之⾊,下一刻,他咬着牙,猛地向夔角神君冲去。眼前白影闪烁,却是骑着坐骑的玄道蛇人和武道蛇人赶至,而诡道蛇人亦翻上跨上青羽,三道蛇人护于周继君左右直扑向百丈外的夔角神君。
那七名武王武尊眼见周继君不再躲闪,眼中飘过喜⾊,施展法相罡气从四周齐齐轰击向周继君。将近千余万斤的巨力重重地砸在周继君和三道蛇人⾝上,血花暴绽开来,三道蛇人被巨力碾碎成粉末,化作白气流散于空中,却被三只小狻猊含于口中,躲进周继君怀里。而周继君则七窍流血,手臂折断再使不上半点力气,⾝上皮开⾁绽,胸口的肋骨齐齐断裂,虽然強行突出重围,可他已是体无完肤,全⾝上下被鲜血染尽,已然奄奄一息。
“来送死了吗?”煜德帝冷笑着看向只凭一口气,踉踉跄跄飞至他銮驾前欲要阻挡住夔角神君的少年,嘴角溢出忍残之⾊“夔目神君,你就送他一程吧。”
夔目神君抱拳应道,脚踩流风来到站立不稳全⾝痛苦颤抖着的周继君面前,冷笑着,伸手抓向他的脖颈。
少年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煜德帝,流着鲜血的眸子里暴绽出浓烈的恨意,可刹那后,他已被夔目神君抓住脖子⾼⾼举起。
“杀了!”
煜德帝双眼眯起,淡淡地说道。
夔目神君眉头一挑,指间正要用力,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股磅礴无比的浩然正气从煜德帝⾝上浮起,瞬间将銮驾方圆之地笼罩,煜德帝和三名神君神情陡然僵硬,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白光扫过天野,古朴的儒生印章飞腾而出,系着一丝心神的印章传出醇厚而又熟悉的声音。
“君儿快走!”
爹
周继君⾝躯微震,周⾝洞孔中血水汩汩流淌,他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満脸惊惶无法动弹的煜德帝。
“君儿快走啊,这只能定住他们片刻!”
倾天暴雨劈在周继君血迹斑驳的脸上,他不住轻咳着,脸上渐渐浮起狰狞而又痛快的笑意。
张口,手臂已经无法举起的周继君猛地吐出一口血箭,携着滔天的愤怒和杀机射向煜德帝。
“呵啊!”三名神君齐齐用力,额头中的神位绽放出五⾊祥光将系着儒生印章的那一丝心神绞碎,白光散去,束缚着他们的浩然正气荡然无存。
“啊!”煜德帝怪叫一声,伸手重重捂住右眼。在破开儒生印章束缚的那一刻,他急忙侧⾝可却为时已晚。原本射向他额心的血箭直捣右眼,将他眼珠捅穿。
“杀,杀!”指缝中鲜血淋漓,煜德帝痛苦地菗搐着,伸手指向昏厥坠落的周继君怒吼咆哮“还不将他碎尸万段!”
来福客栈,聚贤楼。
千宁臣呆呆地看着天际被三名神君抓住四肢的少年,手中的玉杯跌落“啪!”地碎裂一地。
“这个时候知道心疼了?”
丰腴柔软的⾝躯从后将千宁臣拥入怀中,芳香四溢的柔夷轻轻挲摩着他不住颤抖的脸颊。
“滚!”
千宁臣一把将彧儿推开,英俊的脸庞因愤怒扭曲变形。
“你在怪我吗?”风韵美艳的女子冷笑地看向千宁臣,幽幽地说道“你为了换取扬州总掌柜的位子,亲自命人将周继君的消息上报于我。他到如今这地步,唯一要怪的只有你千宁臣。”
“可是你”千宁臣伸手指向彧儿,紧咬下唇。
“我怎么了?大煜出价⾼,我自然要将这消息卖给他们。宁臣啊,你是在逃避呢,还是故意和我发怈?你明知道这注定会发生的一切,却还是将消息给了我。你呀,天生就是个无情冷血的人。”
闻言,千宁臣只觉得心口剧痛,他蜷缩着⾝体向后退去,低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
“哦,对了,我将那个消息卖给大煜皇室时候特意留名了,署名,千宁臣。”
女子抑不住得意的笑声传到千宁臣耳中,俊美倾国的少年浑⾝剧震,脸上已然是死一般的绝望。他颤抖着⾝体回转过头,遥遥看向半空中即将被分尸的周继君,半晌,却只是张了张嘴。
——
(今夕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