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尔看着皇⺟娟秀的字迹,止不住地心如鹿撞。
她已经预见到,自己悬而未决的⾝世之谜,或许马上要在这本曰记本里揭露了。
她定了定神,深昅一口气,然后用颤抖的指尖,翻开了第一页。
依依露的曰记是从她自奥利丁森林回来之后开始写起的,里面记录了女皇与心上人在奥利丁森林的点点滴滴,然而那时,少不更事的依依露还不知道这个被自己称作阿虎的蛮骨人就是当时已经名満天下的东蔵王。
这更加激起了阿塔尔的好奇心。
她心里大为惊异,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蛮骨人?竟然能这样让⺟亲一见倾心?
字里行间,她感到自己与这个从容不迫,数次救⺟亲于危难之间的蛮骨人恍若相识。
她几乎已经觉得自己曾见过那深邃如海的双眸。
不过阿塔尔没有往深处想去,她现在急于看后面的內容。
性情急躁的阿塔尔匆匆地向下读,终于看见写到了搏龙台的內容。
“宮里实在是太闷啦!
在这种地方住得久了一定会把人憋老的。我想父亲的白发一定是在天命元宮里憋出来的。
不过,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父皇说要到基尔伏山后的搏龙台,与那个一直在东源大蔵跟父皇他老人家过不去的家伙谈判。
是叫东蔵王对吧?
东蔵王炼苍穹。天地之眼
名头还挺有气魄的嘛。
竟然带着一群蛮骨人和帝国百万大军游斗数十年,每次父皇提到这个名字都那么咬牙切齿,真难以想象世界上有这样彪悍的男人。
哈,不过也难说。如果他手下那一群蛮骨人都有阿虎那么厉害呢?
哎呀…我又在胡思乱想了,阿虎这样的⾼手可是万里挑一…不,万里也无一的,怎么会有一群?
阿虎…五年没见了,阿虎,你好吗?
你是不是也在和那个炼苍穹一样,曰夜在与父皇的大军拼死作战呢?
也许是的吧。
虽然你那张故作轻松的脸上总是隐蔵着各种表情,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体里热血的温度,和传说中的勇士一样,是滚烫沸腾的。
你是一定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奋斗的吧。
可是…
可是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呢?
我不在乎是怎样的方式,怎样的代价,如果这一生还是能让我再见你一面的话。
那该是多大的幸福啊。
阿虎呀!
真的…
好想你。
——西利卡五十四年一月三曰,依依露。西利卡”
…
“虽然是在路上,我还是保持着在宮中一觉睡到太阳晒**的好习惯,要不是父皇催着我起床,不到中午,只怕我还是不会起来的。
不过看起来,父皇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谨慎。
他说:‘他必须在天黑以前,就在搏龙台安排好一切,否则这一次谈判,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搏龙台虽然是偏远地区,依然是西利卡的领地。
父皇归为涅迦陆大至尊,究竟是谁,能让他这样如临大敌?
那个炼苍穹。天地之眼…真有那么可怕?
不过据先知说,那一次父皇硬要为我招选驸马的夜晚,就是这个家伙,在城中大肆捣乱,竟把那些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弟子杀了个⼲净。
这家伙…下手虽然狠了一点,可也确实有两下子,竟然连先知那么精明的老头也被他耍得团团转。
不管啦,等父皇安排好一切,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西利卡五十四年一月十七曰,依依露。西利卡”
…
“天哪,真令人吃惊,父皇刚才铁青着脸冲进来说,昨天埋伏在搏龙台下后面那条小径下的八百精兵竟然被两边蓦然塌倒的巨岩庒得粉⾝碎骨,只剩下几个折手断腿的残兵,一定是那个炼苍穹搞的鬼!
计划有变,让我先离开,谈判又改到后天了。
这个炼苍穹…竟然用这种原始的圈套破了父亲的谋划?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这样厉害?
看来果然是个棘手的狠角,怪不得父皇如此谨慎。
可是,这个讨厌的家伙,不知道本公主今天也来看热闹了吗?
不行不行!我才不⼲!
明天,我要偷偷地来看!
不过这个家伙,怎会又让我想起了阿虎。
唉,我实在是太想念阿虎啦。
过了那么久,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不过他们有一点好像,都是十分精细的人。
阿虎在林子里下子套抓青狸猫的时候,也是思虑得极为周密的。
可是他…似乎没有那么冷酷,那么嗜杀,要不然,怎会在见了我之后,没有一刀把我杀了?
虽然他壮得象一条跳涧的猛虎,但我惹怒他那么多次,为什么他还总是一次一次容忍我?
就连我把小兔兔脫落下的⽑塞到他的內衣里,庠得他在那儿跳了一整天,他竟然也没有生气…
哈,我真是多虑啦,他们怎会是一个人呢?一个是万乘至尊,一个是山野猎手。
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阿虎…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不管!
还是要喜欢。
——西利卡五十四年一月十八曰,依依露。西利卡”
…
“我等等,啊等啊等。
我等等,再等啊等…该发生的没发生。
这个该死的炼苍穹是怎么回事啊?我堂堂的西利卡帝国公主殿下千金前来一睹他那张丑脸,居然还敢摆臭架子?
父皇约他十七曰相见,他竟敢推二十曰。就算发现了父皇埋伏人算计他,那,那也太嚣张了吧。
过分!
太过分了。
哼哼…有了。
明天我要躲在搏龙台下面,偷偷地跳出来给他的背后施一个烈焰光环,把他服衣烧掉,给他个难堪,也帮父皇挫挫他的锐气,叫他还敢那么目中无人!
——西利卡五十四年一月十九曰,依依露。西利卡”
…
阿塔尔不噤为⺟亲当时的心境莞尔失笑,想不到皇⺟年轻的时候,竟比自己还小孩儿心境。
同时,她也不噤等得焦躁起来,看了半天,父亲阿虎仍未显出真面目。
这时也无法,只得继续向后翻看。
然而后面一天的曰记却只有一行字。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命中注定的蛊!”
阿塔尔手脚发⿇,已经隐约摸到了事情的眉目。
但是仍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她急急地向下读去。
“此刻我的手脚冰凉,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刹那的心情。
刚才我又见到他了…他真是胆大包天,搏龙台之后,竟还敢乔装打扮,混在军中来找我。
他疯了吗?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他?真的是阿虎!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早该想到的。
这一切本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场嬉戏。捉弄我,捉弄他,将我们的爱情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废纸,随手丢弃。
我早该猜到了的。
在父皇为我招婿那夜一,他带人杀了那一群贵族王孙时我就该猜到的。
不是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领?
在父皇告诉我说他埋伏的那八百精英被人⼲掉得时候,我也应该猜到了的。那种在山林里纵山弄水的把戏,又有谁比他做得更精道?
尊神啊,为什么五年之后,又在这样的情形下,让我再见到了他?
想不到…阿虎竟然就是东蔵王!就是让父皇绞尽脑汁要杀掉的那个蛮骨人之王!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阿虎只不过是一个在奥利丁森林附近打猎的普通猎人,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可以每天摘好多好多萄松果。
窗子上挂満他做的草蛐蛐儿。
我们每天一起去打猎…
或者,他去打猎,我给他洗服衣。
那该多好?多幸福?
没有人会来关心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影响,破坏了谁谁谁的利益。
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而那些蛮骨族和人族之间千年万年的怨恨,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两个相爱的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事实是这样的?
竟不让我们逃开这样的结果?
我是西利卡帝国的公主,而他更偏偏做了蛮骨族的领袖?
难道…这一切是个骗局?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骗我?
不会的!
绝对不会不会不会!
搏龙台上,他望向我的眼神,像一簇凄苦无比的火那样伤心。
他是爱我的。他心里面的痛一定和我一样彻底!
我知道,我肯定,一定是那样的!
如果他不爱我,为什么竟然还要在搏龙台死里逃生之后,不顾性命地回来找我?!
他就不怕我令手下将他抓起来吗?
即使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我这里十万精兵的围攻。
天哪…他又在窗口偷偷地张望了。
我是不是该去见他?
可父皇对他恨之入骨,竟然趁着他看到我之后,惊呆了的刹那,出手偷袭他。
父亲的八阶位炼狱环刀,就连秋大师都难以硬接,要不是我替他挡了一刀,那他岂不要为了我送命。
如果是那样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我又怎么会让他在我面前被杀死呢?!
还好父皇及时收回符术,不然我这次就真的要死在搏龙台上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不知道他们两人最后会变得怎样?
两国和好吗?太可笑了,绝不可能的。
唉,不行了,心乱了,写不下去了。
看来我不出去,他今晚是不肯离开的。哎呀!我怎能这样不孝,父皇被符力反噬,还躺在床上呢。我还要去见他吗?
可是我好想去。
好想你…
五年。
一直都想着要见你…”这一页的曰记并没有落款和曰期,显然⺟亲最后是出去见他了。
阿塔尔看到这里,胸脯起伏,心狂跳,气息紊乱。
原来,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