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这位最近性情乖张的小公主这时候又在想什么。但是如果丹尼尔这时候看见阿塔尔的脸⾊,一定会有一种迎面呑了一支寒冰箭,霜息刺骨的凛冽感觉。
此刻,这位风驰电擎的阿塔尔殿下,心情可真是惶惶如惊兔急鸟,脑袋里一片迷茫。
刚才在宮中休息时,她右手腕上仙银手链,突然发出了一声催人心碎的脆响。
阿塔尔如遭雷殛,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瞪大了那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手链下面悬着的那颗水晶坠子“啪——”地碎成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碎屑。
阿塔尔的心也仿似随之粉裂成了千千万片。
她窈窕修长的躯娇急遽震动,那张艳若桃李般的雪腮猛地映出一阵如血般的殷红来。
“妈妈!——”
阿塔尔额上汗如雨下,一种翻天覆地的黑暗即刻笼罩在心头。
“妈妈…你出了什么事了?!”
阿塔尔知道,这颗水晶坠子是与依依露女皇的生命波动紧密链接在一起的。只有一种可能会使这颗水晶坠子无端碎裂!
那就是,——女皇陛下,依依露。西利卡,驾崩了!
阿塔尔拼命地咬着冰艳的唇,只觉得四肢如覆雪霜冻,⿇软无力,甚至感觉不到似的,好像一转眼间,那都不是自己的⾝体了。
只有那种剧烈无比的菗搐,从指尖一直扩散到唇角,甚至头上的每根发丝,都在竭力颤抖!
“妈妈!…你…真的?!…”她想闭上眼睛,可是竟然连翻动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眼前一片昏花。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着,竭力举起手腕来再看个究竟,只见那银光闪闪的手链下,只剩了一点星光般的碎屑在可怜地摇晃。
她心窝里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力量轰然动搅起来,恐惧和悲伤同时交织在几乎要凝固了的血液里,阿塔尔觉得实在是承受不住了,终于天旋地转,趴倒在了床边⼲呕起来。
水晶粉碎成如此模样…
一定,铁定是出事了!
而且不是小事。
阿塔尔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抹去这不可否认的事实。水晶毁坏得如此彻底,唯一的可能就是,皇⺟…
——已遭不测!
好半天,阿塔尔才渐渐地从无比悲恸的知觉里渐渐苏醒。
这一刻,眼前的每一种颜⾊都能刺痛她的眸,令她痛苦不适,甚至恶心反胃。
她艰难地用⿇木的手臂撑起上⾝,想要重新坐起⾝来。
无论如何,第一步是要确认皇⺟现在的情况。
前天早上,群星港曾经来过符法书信,说依依露女皇,和侍神尧,碧火寒一起急往怨息之巢去了,同时也已经通知东蔵王一同前往。阿塔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估摸着肯定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如临大敌般地倾巢而出。
试想一下,九阶位法师依依露,亚神阶圣洗司侍神尧,再加上九阶位天才刺客碧火寒,是什么样的组合?
何况还有同样入进了亚神阶的东蔵王炼苍穹也已赶过去了?
两位亚神级⾼手护驾,即便真的大敌临至,皇⺟又怎会有事呢?公主努力安慰自己。
虽然她并不知道怨息之巢那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阿塔尔却无缘无故地便觉得,如果东蔵王接到消息,及时赶过去,皇⺟或许就会逃过这一劫!
那个有着俾睨天下的气势的蛮骨族人,从骨子里都能透出一种叫人不得不敬服的神采来。
虽然阿塔尔为了从小受过的屈辱而对炼苍穹心存别扭,但毕竟,这是自己的生⾝父亲!
也是皇⺟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而且,她也心知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看着⺟亲在眼前横遭不测的!
然而这时,旷古壁垒兵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西利卡宮中来,阿塔尔根本不知道,东蔵王对怨息之巢的事情一点也不比她知道得多,甚至比她更少。
当然阿塔尔更不知道,此刻的壁垒更是已经完全落入了克克鲁斯的手中。
小公主花了约莫一个小时的功夫来稳定心神,好不容易,才向外面传旨道:“立即符法传书群星港和旷古壁垒,询问东蔵王和皇⺟陛下的情况,火速回报!”
发布口谕的时候,小殿下的声音明显还有些虚脫。
传令官口中答应了,却想了想,向她禀道:“殿下,群星港的符法传书没有问题,可是旷古壁垒那边…”
阿塔尔心里好像被皮鞭狠狠地菗了一道血痕,颤声问道:“旷古壁垒怎么了?”
传令官如实道:“刚才得到消息,旷古壁垒数天前就已经在狼族酋长柯古伦的带领下发生了兵变,东蔵王阁下早已不在壁垒了,现在应该是刚刚移居到格隆半岛平原,与半马族在一起。”
“那就是说…现在联系不到他?”阿塔尔颤抖着问道。
“呃…应该可以吧,不过需要花点时间,因为那里根本没有符力传书的装置,只能靠飞鸿传信。”传令官有些疑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这样惊惶。在他的记忆里,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公主,几乎从来就没有这样失去镇定的时候过。
“那就是说…”阿塔尔眼神再次空洞起来,口中喃喃地道“皇⺟告知东蔵王前往怨息之巢的时候,根本没有通知到东蔵王…”
传令官还来不及回答,阿塔尔⾝子一歪,咕咚一下倒在了床上,再次昏了过去。
传令官顿时寒⽑倒竖,吓了个魂不附体,赶紧急招太医来为殿下医治,宮里顿时一片混乱,忙得真是人仰马翻,鸡鸣狗跳。
几名太医手忙脚乱地腾折了半天,才将小公主救回过了气来。
“殿下万金尊躯,千万保重啊…”一群人战战兢兢地在阿塔尔床前单腿跪地,连声道。
阿塔尔的脸⾊好像一团没有涂匀的浆糊般惨不忍睹。
“你们…都出去!”她气若游丝地道。
众人大多都没听清楚,不解其意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去!——”
阿塔尔猛地一声娇叱,吓得一群內侍亲卫赶紧把脑袋垂到了裤腰上,你挤我我挤你地退了出去。
寝宮內顷刻间又只剩下了阿塔尔一个人。
那一刻的冷清,让阿塔尔想起了那一晚生不如死的惨痛经历。
她感到有些轻松,至少,不用为了欺骗⺟亲而刀搅般心痛了。可是…同样的,以后竟再也无法见到妈妈的音容笑貌,切切关怀了。
想到这里,阿塔尔再也抑制不住,扑倒在枕头上,纵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悲伤中渐渐恢复了神智,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瓣花一般纤弱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动,阿塔尔的思绪开始有些固执地沸腾。
“都是那些蛮骨族人!”她银牙格格直咬,喃喃自语道“炼苍穹这个欺世盗名之徒,皇⺟危在旦夕,他却不闻不问!枉我妈妈对她一往情深!”
眼前不知怎地陡然浮起戟烈那壮实的⾝影…
她忽地站了起来,火红的头发被激起的一阵风荡开,轻轻舞动,两只蓝汪汪的眸子里猝然绽开一片狂乱的寒芒。
“该死的蛮骨人!——”
天命元宮的上空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娇声怒叱,一条洁白如玉的⾝影拉开百丈长虹,飞了出去。
这时正是傍晚,哈尔希德本来正准备享用晚宴,忽地元帅府上空符力波动激荡不止,他心跳一阵速加,赶紧疾步跨出房门去看。
阿塔尔双目如剑,炽发飘忽如漫天火舞,一袭白袍更绽着无穷无尽的冰寒杀气,看得哈尔希德不由一怔,赶紧施礼道:“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我要去杀了戟烈,命你随驾前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阿塔尔怒不可遏地道。
哈尔希德心神大乱,暗想这戟烈的力量已经被我私自解噤,若是被公主发现,以我这全无后台撑腰的家世,这必是个掉脑袋的大罪。
但他毕竟是久经风雨,这时強自镇定,赶紧顺口胡诌道:“殿下,我刚接到消息,那戟烈毕竟是已经入进了亚神阶的強者,那一十二道噤魔符阵居然不能完全制住他,封魔狱被他弄得一团混乱。公主殿下您金枝玉叶,此时过去实在是大为不妥。我正要命人过去收拾战局,您大可等候我的消息…”
哈尔希德的原意,无非是想拖延阿塔尔的时间,让那典狱官有时间安排出戟烈越狱出逃的假象,到时候把所有的失职之罪往那倒霉鬼头上一推,自己大不了挨个警告,自己引咎降职,退回元帅军衔,也无甚大碍。
可这时的阿塔尔公主哪里听得进去那么许多废话,黛眉一轩,眼中寒芒如电般暴炽,大声道:“什么?!竟有此事?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立刻带上兵马,随我前去剿杀了那个该死的蛮骨暴徒?”
哈尔希德还来不及再说什么,阿塔尔公主水袖轻拂,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趁此机会,那些个叛党欲孽,全都给我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这事若有差池,哈尔希德…我拿你试问!”
说完,一个转⾝,竟自先御风向封魔狱飞去了。
这位新任大元帅完全摸不透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让公主突然动了这样大的杀性,言语中的意思,竟是要将萨雷摩和孔雀一并铲除。
他这时心中忐忑,已是面如土⾊,急喝左右召集兵马,心中暗忖:公主难道疯了?她若轻易杀了萨雷摩和孔雀,莫说那些贵族中的老头们,就连女皇那里,可也是交代不过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