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斜阳撒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将清凌澄碧的水披上了彤⾊的霞衣。
岸上,青草的幽香染香了一片天地。淹润辽阔的天底下,一个男子在草地上坐静。
远处的捣衣声早已淹没在水波之中,那个面戴轻纱的女子,早已携衣而去。
司宸风俊朗的脸上拂过一丝怅然,他幽深的眸中有黯沉的⾊泽流动。低头,他看到自己手中的那根树枝,细长,青绿,柔韧,断折处流着鲜绿的汁液。
这是救了他命的树枝。他紧紧握着,眼前又浮现那个面戴轻纱的女子。他没有看着她的脸,却清楚地记住那轻纱后面的一双如翦明眸,忧郁,却依然清灵如水。
“六皇子,你怎么坐到地上去了?”⾝后,不知何时走来一个⾝着白衣的男子。
“意远,快些扶我起来!”司宸风转头向他“你今天似乎来得比寻常早。
“是啊,六皇子,臣不放心您,便及早赶来了!”何意远蹲下,将他背到了轮椅上“六皇子,您的服衣,怎么脏了?”
“我,下午的时候,落水了!”
何意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臣要陪着您,您非不同意,这回幸好没事,要是出事了,臣该怎么办?”何意远略带责怪地说着,同时⿇利地将司宸风褶皱的服衣抚平了。
司宸风没有回答他,只是温雅地笑了笑:“意远,我今曰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女子,是她救了我!”
“奇怪的女子,还救了六皇子您?”何意远的嘴张成了瓢形“什么样的女子?臣该替六皇子谢谢她!”
“她在河边浣衣,脸上戴着一层面纱,我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但我想,她一定很美!”司宸风回忆到,他的嘴角挂着淡若梨花的笑“尤其是她的眼睛,轻灵如水,甚是迷人!”
“听六皇子这么一说,意远倒也起了兴致,不知那女子明天还来否?”
“我们明天还来这里游赏,这一带的风景真的不错!”司宸风笑,一双幽深如漩涡的眸,看向远方的碧水,水上的霞衣已褪去,只余有三两只白的水鸟在水上嬉戏。
那是荼蘼浣衣的地方。
“六皇子,该回去了!”何意远见他看着远方沉思良久,忍不住提醒到。
“嗯!”司宸风回过神来“带上这根树枝,我要好好珍蔵着它!”
何意远闻言,将那根树枝拿过,然后推着司宸风向他们的住处去了。
暮⾊四合,晚风来急,叶荼蘼在风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更让她感到寒冷的是那即将到来的不可想象的惩罚。
远处的红楼里,灯火辉煌,却是她最不想去的地方:皇后的俪华殿。
“该死的丫头,多久了,你才来?”刚踏入朱门,尚未来得及抬头的荼蘼,便听见后皇后那冷血的刺心的话。
“皇后娘娘,云姑姑病了,奴婢在照顾她,所以来晚了!”荼蘼药着唇,甚是委屈。
“呵,死丫头的理由倒是挺多,本宮就不信,少了你,云裳那jian人就会死了?”段鸿秋冷笑,拿过一件肮脏的服衣就朝荼蘼⾝上扔去“看你洗的什么服衣?”
荼蘼没有抬头,服衣落在了她的⾝上,她看着,心里恨恨:这服衣,明明是她们刚换掉的,却说是她没洗⼲净,看来,今曰段鸿秋是故意要磨折她了。
她没有说话,自从她的⺟亲死后,她被当做丫鬟使唤的时候,她便只有这样默默地忍辱受气。
“死丫头,没听见本宮的话吗?”段鸿秋尖叫道“来人,给本宮好好伺候九公主。”
一群老侍女蜂拥而出,狂疯地扑向荼蘼,有人药,有人掐,有人扒她的服衣,有人扯她的头发,面纱。
荼蘼低声啜泣着,很快,便瘫倒在地,如一头受困的小兽般蜷缩起来。
那群老侍女狂笑着磨折着她,荼蘼绝望地发现,这些老侍女都是那些在冷宮中疯掉的罪人。
她们其实并没有罪,只是因为一些极小的事情惹怒了主子而被磨折致疯的,她们现在失了心智,却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的痛。
所以,当段鸿秋提前告诉她们,荼蘼就是她们的仇人时,那些疯掉的老侍女们,便不要命地磨折起荼蘼来。
可怜的荼蘼,在极度的痛苦下,渐渐地昏了过去,在最后的一点意识里,她听到段鸿秋幸灾乐祸的大笑。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荼蘼恨恨道,嘴角,有猩红的血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