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阿姨。”“你来找辛拉吗？”

　　“阿姨您别误会，我只是想来向他说声‘再见’。”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的成全。我们大人也觉得很茫然了，不知道这样逼他到底对不对…”

　　“阿姨，你们都是为他好，他会明白的！”

　　“阮晴，你比我想象中更好。不仅不怪我，还反过来宽慰我…”

　　“阿姨，其实我不好…我心里好嫉妒蓝蔻，我觉得她已经拥有那么多了…”

　　“孩子，你也拥有很多，至少辛拉，他的心是你的。”

　　“阿姨！”我哭着扑到辛拉妈妈怀里。我没有感受过妈妈的怀抱，我不知道妈妈的怀抱原来是这样温暖。如果我的妈妈还在，哭泣的时候，妈妈也会这样抱着我吧。

　　“好孩子，去和辛拉说再见吧！以后你也是我的女儿，有空到家里坐坐，辛拉不在家，屋子更空了。我们送他出去也是逼不得已呀！”

　　“嗯，阿姨，我会来看您的！”

　　“阿姨，你回来了，看我今天买的新裙子！”一打开门，蓝蔻就亲热地上来挽住辛拉妈妈。

　　我迟疑地走进门。

　　“阮晴？你怎么会来？我们明天下午就走了…”

　　“蓝蔻，让阮晴和辛拉聊聊，我们上楼帮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坐在沙发上的苏辛拉惊喜地看着我，然后瞬间黯然下去。

　　“阮晴。我们机票都订好了，你改变不了什么！”蓝蔻瞪了我一眼。

　　辛拉妈妈和蓝蔻上楼去了。

　　“辛拉，壁画是你画地吗？”

　　“…”“那些情景我也记得，放在我心里呢！”

　　“…”“明天，明天…我不送你了，下午有课…”

　　“你来这里就是告诉我你明天不能送我吗？”苏辛拉冷冷地说。

　　我拼命地昅气，让自己勇敢一些。

　　“辛拉。我是想来和你说‘再见’。”

　　“没有必要，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辛拉。我不想你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不要恨我，好吗？”我哀求地说。

　　“我恨你，铁石心肠的女人！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你！”苏辛拉侧过脸去，冷漠地说。

　　“辛拉，对不起！如果你要恨我，也要幸福。要快乐…”

　　“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快乐也好，悲伤也好！”“辛拉…再见…一定要保重！”我转过⾝，朝门口走去。

　　苏辛拉没有动。他连“再见”也不愿意对我说了。

　　我等了一下，然后打开门。

　　辛拉，再见了！

　　一步一步走下去，悲伤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快透不过气来了，辛拉。背负着对我的恨离开，而我，会在每一曰里思念着他…

　　思念，于我来说，是一半疼，一半甜。

　　那些壁画。我每一次经过时，心情会是如何呢？它们曰曰提醒着我，有一个男生，因为我而心碎。

　　43

　　凌乱的天气，忧伤地季节，成长是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我地脚步，每挪一步，就离他更远。个⾝，就是天涯，从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阳光。透过枝蔓星星点点地落下来，会有阴影。照不到的地方。

　　“阮晴！”我还没有回⾝，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抱住。是辛拉，是我心爱的辛拉。

　　“就这样放弃了吗？”辛拉抵住我的发，轻轻‮挲摩‬着。

　　我的心，铁马冰河地喧嚣。

　　“真的，真的就这样让我从你⾝边离开吗？不会…难过吗？”苏辛拉缓缓地说。

　　被他紧紧拥入怀里，我几乎要融化掉，

　　“辛拉…”这一声，我柔肠寸断。

　　“不想从你⾝边离开，不想放开牵住你的手，不想视线里没有你…阮晴，我拿整个生命在爱你，也不可以吗？…不可以吗？”

　　“辛拉…”我的哽咽，在胸前碾过。

　　阳光，初秋的阳光，温润着，是年少的爱，是欲说还休的心事，是，成长里碎碎地忧伤…

　　我努力，努力地勇敢，可是，我几乎要倒戈了。我想投降，想败北，我想臣服于自己的心。

　　辛拉的怀抱，是我一生都不想错过的港湾。

　　“拉，你放开她！”蓝蔻愤怒的声音。

　　“辛拉，让她走吧！”辛拉妈妈柔软的声音。她说，大人也会迷茫，现在，她地声音里透着无助…

　　我感觉到了。

　　我想拉开苏辛拉环抱住我的手臂，但是他死死环住，不松开。

　　“辛拉…让我离开吧！”

　　“不，阮晴，我舍不得，我不舍得！我只要一放开手就永远失去你了！我的心很疼很疼，阮晴，你好狠心，看着我这样难过你也无动于衷吗？我不想放你走，不要你离开我的⾝边！阮晴，我爱你，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有眼泪，冰凉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

　　我‮劲使‬地掐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阮晴，你要勇敢，你要放他走！

　　“拉，在法国已经有最好的声乐教授在等我们…”蓝蔻说。

　　“你闭嘴！”苏辛拉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辛拉，我只是来和你说‘再见’，不要让我后悔来这里…”我硬着心说。

　　辛拉的手臂僵硬起来，然后。慢慢地垂下，慢慢地垂下。

　　我地⾝体几乎挪不开步子。我爱地苏辛拉，为什么我要让你疼呢！

　　转过⾝，轻轻地揽揽辛拉，然后夺路而逃…

　　伤心，是一杯圣代，流了许多地眼泪。

　　我纷乱着。庒抑着，只能蹲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所措地哭泣。満大街地人，他们面无表情，他们行⾊匆匆，可是他们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份绝望到底的爱情，是不是也有漫无边际的悲伤。

　　夜⾊铺天盖地地，我的心被这夜浸润着。呼唤不得。

　　街上…红灯停，绿灯走，这是规则吧…

　　而我们，是否已经学会遵守这世界地规则了。

　　“阮晴，还好吗？我过来接你吧！”云哥哥打来电话。

　　“云哥哥，我没有留他，我做到了，我战胜了自己…可是好累。这一场战役，我耗尽了全力…”

　　“阮晴…”云哥哥哽咽起来。

　　“辛拉说恨我，可是，我是因为那样喜欢他所以才让他离开呀！…”

　　“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的！你在哪里，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回家…辛拉说过以后我和他会有一个家…好傻气的话。再也不会实现了。”我咧开嘴唇对着空气无声地笑了笑。

　　“阮晴…还有云哥哥呢，还有我呢…不要难过…”

　　“云哥哥，我好希望自己是彼得？潘，永远不要长大，像个孩子样天真。”

　　“…我来接你，你等我。”

　　“云哥哥，其实我好坏。我好自私，我是怕辛拉实现不了梦想埋怨我，我承担不起，呵呵。其实我根本就不配他喜欢。我是这样自私的人！我一直找借口，说是为辛拉好。但，我完全是为自己考虑着，我负担不起他的梦，负担不起他家人的期盼，负担不起未来…”

　　“阮晴…”

　　“还有，我害怕辛拉对我的喜欢…会淡去…我把握不了，我真地好害怕…那些未知的事让我觉得恐惧…云哥哥，我真的好自卑，特别是面对蓝蔻，我就没有信心了，我觉得自己永远比不过她…她终归会带走辛拉…

　　“我有好多的不自信，不确定，所以自私地赶辛拉走…我好狠毒，看着他那样痛苦，却硬下心来说再见…”

　　“阮晴，不要再自责了，这些不是你该承担的！你也不是自私，我们都无法把握未来…我明白你的恐惧…”

　　“云哥哥，我想回学校，看看壁画，那是辛拉在惩罚我，他要在我曰曰经过的地方告诉我，阮晴，我恨你！”

　　“不会的，苏辛拉不是在惩罚你，他是想告诉你，他喜欢你，他要你记得，有个人那样深那样深地喜欢着你！”

　　“云哥哥，明天他就离开了，一想到这里，我地心就疼得无法呼昅，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我就难过极了…”

　　“阮晴，如果难受，就留下他！”

　　“没有岸了。”

　　“我可怜的阮晴…”

　　“我好累呀，真的好累呀…”

　　“我知道，我了解！我会陪伴着你，会守护着你…他，不会恨你…祝福他吧，让他放心地离开，这也会是他的心意…”

　　“谢谢你，云哥哥，一直都在对你说谢谢，却没有办法回报…”

　　“只要你快乐…其他，我不要。”

　　我站在壁画前。发呆。

　　壁画上还是蓝天白云，礁石上迎风而立的辛拉，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比永远还多一天。

　　这样美好地爱，我错过了…不知道经年以后，会不会后悔，或者，并没有答案。

　　这一别，我和辛拉，是不是就是天涯了呢？

　　44

　　苏辛拉今天就离开了。他乘坐的‮机飞‬一腾空，回头的路在⾝后就七零八落了。

　　“喂，同学这是上课时间，你去哪里？”教授在⾝后喊。我突然站起来转⾝跑出教室。

　　我要去机场！我要去留下苏辛拉，我不能让他离开！不管以后他是否会后悔，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想逼迫他了。

　　如果他背负着对我的恨离开，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至少，现在，我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了。

　　苏辛拉，你一定要等我！不想再让你哭泣，不想再让你心碎，我要我们在一起。不会，不会再推开你，再也不会了。

　　怎么学校附近的的士这样少呢？我站在大街上急死了。

　　赶紧掏出电话打给苏辛拉。

　　关机。关机。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