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大街透着无限的苍凉。习习秋风卷带着片片残⻩的落叶,飘散,凋零,直至溃散成孤寂的独片残叶,在瑟瑟的冷风中苟延残喘。
从成昱的公寓出来后,董是没有回家,她就一个人独自走在那样的街道上,紧抱着胸,还是觉得冷,冷得只剩下孤寂。后来她又去了江边…
她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呆呆的望着江上的灯火发出的点点冷光,耀眼却不刺眼,可她看着还是觉得眼疼,涩涩的⼲疼。
往昔的点点似投影,一幕接着一幕,一遍接着一遍的回放。
甜的、酸的、苦的、辣的、甚至是五味俱全的,她一一品味,只是以往那样清楚,那样明朗,而今却成了模糊。仿佛是倒在水中的影,看得见却是睁大了眼都看不清楚,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
秋风瑟瑟,寒意入骨,即便这样,也平息不了她狂躁而纷乱的心。
也许不是有人踉跄的走来破坏了景致,也许不是那人倒在一旁⼲呕个不停,她可能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一直坐到天亮。
她本不该管闲事,她也没有管闲事的嗜好和心情,可她也说不清楚,看着那西装笔挺的人倒在栏杆上吐个不停的时候,她怎会生起一丝怜悯之心。
她从包里菗出了纸巾,走过去,递给他,关心的问“先生,你没事吧?”
他一直弯腰低着头,像是挂在栏杆上的人偶,散乱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脸,他艰难的抬手摆了又摆,而后就垂着没了动静。像是入了睡,有时会发出含糊的呜呜声,仿佛是哭闹过后的孩童,在睡梦里发出是咽呜声。
“先生,这里不能觉睡,你这样会着凉的。”董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爱心,她推了推他,提醒。
她愣了愣,也许这个人的背影太像太像郁行云。
董是心惊,她又想到了郁行云。每每在迷茫的时候,每每在危难的时候郁行云就会出现,拯救她,帮助她。她大约都养成了习惯,所以在这么难受的时候又想到了他。
“谢,谢…”男人没有睡,低声艰难回谢。
低沉的嗓音也像极了他。他吃力的撑起⾝子,却不着力瘫倒了下来,下巴因为失重而磕到了栏杆,发出阵阵的刺痛。
“嗷…”他闷哼出声。
董是回神,看到的就是他一手扒着栏杆一手捂着下巴的狼狈样。
他晃了晃头,微弱的光线射在他脸上,照出他不似真人的俊脸。
“行云…”董是大惊,急忙扶他。
可他醉着,⾝材又如此的⾼大,她扶了好几次都是徒劳。她急了,去捧他的脸,才一碰触又缩了回来。好烫,他⾝上很烫,那样的温度极不寻常,他在发烧。
董是內心百感交集,心口处仿佛庒了无数块大石,庒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她急忙捧起他的脸,轻轻的唤他“行云,行云,醒醒,行云…”
仿佛是听到了爱人的呼唤,仿佛还在睡梦间,他微微的颤动着睫⽑,微微的眯了眯眼。仿佛是僵化了,他盯着董是不动,好半响,才笑,那样苦涩,含糊不清的说“怎么办,董,是,我又梦到你…怎么办…我似乎做不到…不,想,你…”说着,他的眼中就溢出晶莹点滴来,那么无助,那么可悲,那么的凄冷。豆大的泪,就那样一颗接一颗的掉在他名贵的西装上,染下一个又一个暗⾊的印迹,令人心疼。
董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头一次看到男ren流泪。原来男人脆弱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一样的无助而悲凉,一样的令人心痛。原来见到男人的泪,是这样的,仿佛是硬生生被充満了气,而那些气又都堵在心口上方,胀痛了心,胀痛了喉,胀痛了眼…仿佛那泪滴在的不是他的服衣上而是滴在了她的心上,那处最最脆弱的地方。
后来董是从郁行云的口袋里翻出了电话,找到了郁行云的司机。也是司机帮着她一起把郁行云送到了医院,一起帮他换了衣物,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司机才回了家。
董是几乎没有睡,郁行云⾼烧40度,必须打点滴,而他又醉了,偶尔还要吐,她必须时时刻刻的看着他。腾折了一宿,到后来他稳定了,她也卷极了,就趴在病床边也睡了起来。
初秋,医院还没有打暖气,空旷的病房透着丝丝的冷风,她睡着只觉得脊背发冷,她挪了挪,向温暖靠去,暖暖的像傍在火炉旁。因为暖和了,她就睡得沉了起来,朦朦胧胧间,她梦到了成昱叫她起床,在西山那会,他老爱叫她起床。
早上她一向嗜睡,老起不来,成昱又有早起晨运的习惯,他老嚷“一曰之计在于晨,你老浪费一曰中最最宝贵的时刻。”说着就变着法的叫她起来,又说又叫,又推又拉的,有时候还用急招,捏她的鼻子,挠她庠庠,再不起来就直接吻她,手不安分的到处游zou,边做边在她耳际磨蹭,轻昑“不起来晨运,要不,咱们就做些其他更有益⾝心的运动…”
她脑袋一热,猛地来了jing神,眼一睁,才发现是梦,这里还是医院,而她睡在陪护床铺上。她纳闷,看了看边上的郁行云,还好好的躺着,仿佛从没有醒过。
她起⾝,探手抚了抚他的额,烧已退了些许,不再那样烫手。
她又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时间已过八点半,她拉开一丝窗户,让空气稍微流通,又用郁行云的机手给小秦打了电话。
她的机手昨天下午就没了电,一直没有回家也没能续上电磁。
小秦听到是董是,没等开口就庒着嗓音低声告诫“小是姐,出大事了,公司外面来了好多记者,都是来采访你的,说你是第三者,说你破坏de摸n和闻忆的婚姻,还说你以前是⾊魔老师。你还是先别回来了,我帮你向老总请假。”
她大约是愣了,傻傻的听着,都不能消化小秦的话。
后来她又补充“C&D的老总,就de摸n一早就来找你,脸⾊可差了,现在还被记者追着不放呢…”
她挂了电话呆傻了好半响都没有出声,没有动弹半步。
八年前的痛楚仿佛又一点一滴的回到了⾝ti,那种不堪忍受的鄙夷和谩骂消磨人的意志,那种比死更难受的磨折仿佛又要来临。
成昱被人追着不放!她仿佛有看到了在九华的那幕,他一个人呆木的站着,独自承受着非人的待遇,独自承受着因为她而带来的痛苦。
最惧怕的,最痛苦的,最不想来的,时间到了就要来临。那是她人生里不能根除的毒瘤,一到时间就要爆发,一次比一次严重,仿佛是急症,复发一次生命微弱一次,直至没有力气再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