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0年,北宋徽宗宣和二年六月,皎洁的月光洒満了京师汴梁每一寸灰⾊的屋脊。银白如水的月光驱散了盛夏的暑气,将古老而繁华的汴梁城隐蔵在若隐若现的迷蒙中,平添了三分神秘。
疏星淡月的笼罩下,一阵清丽悠扬的歌声打破了恬静的夜⾊:“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1)悠扬动人的歌声将李成渐渐从昏迷中醒唤,可惜眼睛却始终无法睁开。
动了动灼痛的双臂,李成嗅到了空气中一缕淡淡的焦糊味:“我难道没死?”想起那从天而降的大巨轰鸣,似乎还能回味起双耳被巨雷震得嗡嗡作响的痛楚感觉。
这时,感觉耳边又是一阵轰鸣,他整个⾝体像是被什么人猛推了一把,向前栽倒了下去。
“不好了,有人跳井了!来人啊!”雷声中,一个焦急的喊声传入耳里。
“什么跳井…”念头还没转过来,只觉浑⾝猛地一寒,一口冰冷的井水灌进口中,呛得他一个激灵。
好在他还学过一点狗刨,及时冷静下来,让⾝体放松,总算没有再被井水呛死。扑腾了几下后,一根绳索及时地垂到了李成眼前。顾不上考虑别的,他此刻虽然手脚僵硬,却还是可以勉強攀住绳索。
上面的人看他抓紧了绳子,大喊道:“抓紧了,拉你上来!”
当李成咬牙爬上井沿,无力地趴在有些土腥气的地上,这才清醒了过来。这里似乎不是自己昏迷前的那个山洞,更不是那跋涉了三天的神农架。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胸腔中伴随着呼昅还有剧痛的感觉,举目望去,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浓浓的夜⾊中,不远处赫然是一幢精巧玲珑的小小绣楼,飞檐斗拱下轩窗掩映,悠扬的歌声正轻轻从那灯火辉煌的半开镂空窗棂中缓缓泻出,里面还隐隐地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笑语。
而李成所处的四周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三面低矮的围墙,⾝后是一个精巧的拱门,放眼望去,可以隐约看到拱门外似乎是一处更加精巧的庭院。看着眼前浓郁的古代风格的小楼,和眼前自己爬上来的一口古井,李成有些怀疑自己是如何从那深山中来到这里的。
不远处,一名⾝穿古装的中年人在两名同样古装打扮的大汉簇拥下,仔细打量着李成,疑惑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打扮如此怪异,又为何如此想不开,竟然要去跳井?”
“跳井?呃…”李成的大脑暂时短路了一下,只见赶来的三人都穿着青⾊的古代袍服,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挽在头上,戴着顶黑⾊帽子。当先一人大约四十岁上下,脸⾊微⻩,双颊消瘦,浓密微⻩的双眉下,一双细长的双眼中流露着惊讶和戒备的神情。另外两人大约只有二十四五,神⾊有些猥琐,看向李成的目光中充満了厌恶和不屑。
“莫非他们正在拍戏,被自己的忽然出现打断,这才…”心里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心底中却隐隐地觉得眼前的一幕似乎并不是拍戏那样简单。
想到这里,忙歉意地苦笑道:“我在这里迷路了,打扰你们拍戏,真是不好意思,附近有没有医院,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另外,你们谁有机手,我…”
他话未说完,那两名⾝穿古装的年轻人同时冷喝一声,同时向李成扑来。李成虽然已经役退,但是几年军旅生涯的锻炼已经使他的反应极为敏锐。虽然刚从井里爬上来,手脚有些无力,还是早已看出两人⾝法的破绽,只是想到眼下诡异的情况,也就没有反抗,任他们两人制住自己。
“我…并非坏人,只是不小心被打雷吓了一跳,失足落入井中。还请明察!”李成费力地解释着。他想起自己醒来的时候那震耳的巨雷,唉!的确是雷人啊!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地从荒山野岭中跑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看到周围几人⾝穿古装,加上夜⾊朦胧,真有些恐怖阴森的感觉了。
只是,见那中年人没有丝毫做作的神态,渐渐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忙小心地搭话道:“在下李成,初入贵地,不识路径,不小心迷了路,误走到这里,实在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冒犯之心,望阁下…明察!”
好在当年古装片看过不少,加上金庸大大的武侠熏陶,这几句话说得倒也通顺。
那中年人看着李成焦⻩的头发,一副落汤烧鸡的样子,皱了皱眉,正要继续询问,却有一名姿容明丽、大约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提着一盏宮灯,袅袅而来。她看到李成的怪异打扮,也忍不住惊异地道:“这是什么人?竟然打扮如此怪异?为何在我院中跳井?”
李成闻言,心中渐渐肯定了自己那个最坏的也是最不可思议的猜测,忍不住暗自叫苦:晕,莫非是穿越了?这可好,都怪穿越小说看得太多,竟然感动上天,让自己真正穿了!千万别在这帮古人面前穿帮才好!
心里这样想,口中自然不敢怠慢,不觉稽首道:“姑娘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丫头打量着李成还在往下滴水的迷彩军裤,和被烧焦了不少的头发,神⾊十分惊异。听到李成的问题,脸⾊苍白地皱眉道:“这里是行院李家,你莫非是西域的胡人?
借着月⾊,李成看她虽然穿着宽大的淡青⾊衣裙,却遮掩不住那渐显窈窕的⾝姿,一副俏丽模样竟有几分惹人遐思的风韵。
思忖之间,那丫头看到李成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觉脸⾊一沉,冷冷地怒哼一声,正要再次喝问。李成猛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自己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
想到这里,忙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在下的确…是从西域来寻亲的,只是并非胡人,乃是汉人。今曰初来贵地,一时迷路。又…惊扰了姑娘。”
在场的四人闻言,神⾊都同时放松了不少,显然根据他奇异的打扮,已经相信了李成编造的来历。只听那丫头叹气道:“反正也没出什么大⿇烦,今天的事情就算到此为止吧。你跟我去见妈妈,看她怎么处置你。”
李成这时已略略地习惯了这时代说话的语调,闻言忙躬⾝道:“我还想问问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哪座城市?现在的导领…天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自己的⾝份这时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因为这种穿越的事情,不要说古人,就是现代人都难以接受,如果被人当成奷细,那就惨了!只能尽量模仿古人的口气,说些半文不白的古语了。
此言一出,在场四人脸⾊同时一变,那中年人吃惊地道:“这里乃是京师汴梁,当今乃是宣和天子的天下,你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李成还是没有弄明白这宣和天子究竟是什么人,只是听他说这里是汴梁,回忆历史上的地名,只有北宋时的开封有这样的名称。
虽然还是満腹疑问,却不敢再问下去,如果这些人真的追究起自己⾝份来,那就比较⿇烦了。刚才听那小丫头提到什么行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脑中一转,忙笑问道:“在下初来中原,的确不大知道这里竟然是汴梁。还有,行院是什么东西呢?”
那小丫头听他问到这个,脸⾊登时一变,怒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还是先带你去见妈妈,看她怎么处置!跟我来吧!”
这时,不远处的小楼里忽然传来一阵动人的笑声,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只听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悠悠叹道:“楼下什么人这般吵闹?”
那青衣小丫头忙扬声道:“姑娘,刚刚打雷,您没事吧?是个西域来的汉人在城里迷了路,钻到院子里,被刚才的惊雷吓得失足落到了井里,惊扰了姑娘和各位客人,还请恕罪则个。”
“西域来的汉人?青儿,带他到楼上来,常说西域歌曲大不同于中原,师师正要听一听这胡曲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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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选自温庭筠词《菩萨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