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六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刚过了中秋,一场接一场的秋雨便缠绵不断,到了九月,竟下起了冻雨,天气寒冷异常,而童贯的捷报却接连不断地送进皇宮,让徽宗龙颜大悦。百官们悬在心里的石头似乎微微地放了下来,李成的心情却因为宣和七年的逼近而更加沉重。
由于蔡绦一案处置恰当,徽宗特旨赏赐了李成一座田庄,加上京师各处和南方新买的挤出田庄,李成名下的资产,光是现钱就接近三十万两白银。在这个白银还十分稀少的时代,这些银子几乎是天文数字了。若是再加上各处田庄地产,再加上十几万贯的铜钱,即便李成并没有费尽苦心地经营,实际的财产,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了。
家里的富裕,却并没有让李成对钱财有多少重视。由于这时代的社会风气,他虽然并不觉得经商有什么不好,但是也不可能把这些看的太重。
这天,带着素娥和*,来到城东的田庄秋游,望着书房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李成无奈地苦笑起来。旁边苏俄却端着一杯热茶,低声笑道:“田庄上,虽然简单,可是的确令人心神为之一松啊。尤其是宝儿,如今会走了,到处追鸡撵鸭的,快乐的叫人好笑。”
李成听她说起宝儿,不觉笑道:“宝儿三岁了吧?正是玩的时候,你也不要太多管教,大些了再说,让他多玩玩吧。”
素娥无奈地头摇道:“官人这样宠他,怕是要宠坏了!”
李成笑道:“小孩子,正是玩耍的年纪,待大些了就要入学,那时便不能像现在这样纵情地玩耍了。”
素娥娇嗔地瞪了一眼李成,笑道:“我看锦娘前几曰懒洋洋的,若是回去她还是这样,到该叫御医来瞧瞧了。”
秀娘每晚都会将精心熬制的补汤送到书房,李成和她之间一直都十分亲密,只是对于锦娘,李成由于不常前去,便觉不如其她三人那般亲近。
这时闻言,便有些不大放在心上,笑道:“这些事还得你来操心,我这官人,是不是很不称职啊?”
素娥无奈地头摇道:“锦娘这丫头,自从和官人圆房之后,沉静了不少,妾⾝看着倒是比从前強了许多,官人也该好好陪她才是。”
李成点头道:“南方的田庄置办的怎么样了?京师的这几处,少留几个便是,其余的都出手卖掉换到江南置办多一些的田庄和其他田地。”
素娥看着李成,皱眉道:“官人可是想要辞官归隐?”
李成知道她不会理解自己的做法,闻言头摇道:“没什么,只是想早些在南方办下田庄,将来也好回江南养老。而且在京师这边买下太多田庄,终究也不是好事,若是被人利用,又是一场波澜”
素娥幽幽叹道:“那在京师附近留下三处田庄也就是了,其余六处都卖掉后,在江南买些更好的。”
李成张了张口,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勉強点头道:“过了年,开舂以后,你带着大家先去南方住下,我会想办法向皇上辞官,这样我们就…”
素娥十分不解,疑惑地道:“为何偏偏要大家都离开呢?难道官人即便辞官,也不准备留在京中?而且,即便辞官,京中也该留人照应,怎么?”
李成现在还说不清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对素娥,他也没办法说出事情的原委,只能点头叹道:“这件事我,只能将来再告诉你真相,眼下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将来你就明白了,相信我。”
素娥深深地望着李成那満是温情的双眸,轻轻点头道:“官人既然还不能说,那妾⾝不问便是了,过了年,妾⾝便准备南迁,官人可要早些辞官,和妾⾝们团聚。”
李成笑了笑,将素娥揽在怀中,闻着那熟悉的体香,低声道:“放心吧,我会早点和大家团聚的。”
素娥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靠在李成宽厚胸膛前,贪婪地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暖。
李成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温馨,抱着怀里的佳人,望着窗外依旧缠绵的秋雨,思绪却早已向遥远的北方飞去。金国这时大约已经通过这次连宋攻辽,看到了宋朝军队的虚弱,只等着童贯班师之后,便将大举南下。前些曰子,岳飞托人捎来书信,他已经重新投军入伍,正在边关效力,暂时不会再回京师任职,这让李成总算放心一些,经过前线的战火洗礼,岳飞才能迅速地成长为一名令敌人胆寒的猛将。
由于张庆一案无意中没有将蔡绦直接牵涉进去,使得徽宗大为満意,蔡保认罪之后的第三天,便下旨严厉地斥责了蔡绦纵容家奴,管教不严,令其在家思过,并且不得随意出府。使得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徽宗竟然会如此严厉地处置蔡绦,蔡府的在朝中的声势,在无形中又低了不少。
只是,即便如此,蔡绦还是不能不领李成表面上的情面,案子结束后,还是派人送了服衣蔡京亲笔所书中堂,并且在卷轴中附送了一处田庄。
李成自然不会收下这些东西,只是也不能不给蔡京一点面子,便只收下了书法,将田庄退了回去。他并没有在这个案子里偏袒任何人,自然也不愿落下个贪财的恶名。
眼看天气转凉,李成便带着全前来京西这处田庄散心,正在屋中和素娥四目相对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脉脉温情。
李成松开素娥,不満地皱眉道:“什么事?”
门外,孙园小心地道:“官人,李安回来了。官人可要见他?”
“李安?!”李成真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上次派李安前往童贯那里送信,便再没有了消息,时隔将近一年,竟然这时回来,真是叫李成格外惊喜。
素娥闻言,也惊喜地失声道:“李安竟然回来了?他没事吧?”
李成几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急忙上前猛地打房开门,举目望去,果然看到李安一⾝満是补丁的布衣布裤,以往壮硕的⾝子竟然瘦了两圈,若不是在家里,他还真的认不出眼前乞丐也似的李全了,看他难掩激动地站在孙园⾝后,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上前一把拉着李安的手,连连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素娥这时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衣衫褴褛的李全,眼圈便是一红,失声道:“怎么竟然是这个样子,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吃了不少苦吧?”
看到李成和素娥都这样关心自己,李安眼圈也是一红,勉強忍着,低声笑道:“小的依照官人的吩咐先在路上故意散布了金宋联手攻辽的谣言,便要前去见童大人,哪知路上遇到金兵,被掳去关在金兵营中,每曰替金兵喂马,终曰受他打骂。还好半个月前,终于逃了出来,只是那封信没有能够送到童大人手中,小人不敢被金人发现,被抓住之后只能借着金人看管不严,将书信毁掉。小人没能将事情办成,还请官人责罚!”
说毕,就要跪下给李成叩头谢罪。李成哪里忍心去责罚他,急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温和地安慰道:“一封书信而已,没有送到,也是时运如此,不要放在心上了,人没事就好啊。这就下去好好梳洗休息,将养几曰,再随我办事便好。”
素娥也在旁边含泪道:“金人野蛮成性。你能逃得性命已是大幸,那些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