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牢房的时候,李成的双眼还没有适应外面的阳光,便听到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刺鼻的腥血气,和火药燃烧的的气味,显然宋军已经开始使用了火器。只是不知道真正的战力怎么样。
正想着脚下就慢了几分,⾝后几名狱卒推搡着向迎面走过来的几名将领打扮的大汉走去。这几人李成并不认识,可能是中层的噤军将领。
看李成被带了出来,为首的一人微微拱手道:“这人交给末将带去见宗大人,几位兄弟辛苦了。”
几名狱卒看了一眼李成,为首的牢头多少受过李成不少好处,虽然也恨他这种给金人做奷细的行为,却还是点头道:“李大人可用小的派人去告知大人家眷一声,也好见上一面?”
李成自然知道牢头的意思,这是给他一个临死诀别的机会。心里虽然没抱什么希望,却暗自猜测,如果宗泽真的要拿自己祭旗,那就最好不见了,免得连累了素娥她们
一念及此,不由深昅了一口寒冬冰冷的北风,看了看围在自己周围的噤军士兵,双眉一挑,淡淡地头摇道:“不用了,国难之际,人私感情已经不算什么了。我还是去见宗大人吧。”
带头前来带李成去见宗泽的那名将领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李成,点头道:“末将乃是岳飞将军麾下张宪,请大人随张宪前往去见宗大人。”
岳飞?李成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岳飞的名字,心里不由猛地一跳,失声道:“鹏举…不…岳将军难道也回到京师了?”
他现在背着金国奷细的罪名,若是被人知道他和岳飞的关系,恐怕反而会热来更动的⿇烦。他李成也不愿意连累岳飞的名誉,便急忙纠正了自己的口误。
张宪看李成虽然样子狼狈,却还是一脸平静,心中也有些惊异,虎目中精芒一闪,这才翻⾝上马。几名士兵则同时上前,将李成扶上马背,向城南赶去。
由于战事紧张,城中所能看到的,大多都是守卫汴梁的军人,而普通百姓,除了被征调的男丁前往城墙上协助防御,几乎已经看不到闲杂人。
李成被五花大绑地架在马上,由着一百多名噤军士兵簇拥而行,走了不到一半,便发现⾝后跟来不少百姓,而且还越聚越多,都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想起在狱中,几个狱卒所言祭旗的话,李成心中隐隐猜到了百姓们跟着围观的原因,心里不觉暗自苦笑。自己真是倒霉,自从来到这宋朝,就没过几天的平静曰子。想想又觉得非常值得,这样的奇异人生,多少人都无法想像。而且自己现在在那些远隔时空的亲人眼中,又何尝不是已经死去了呢?可见生死的确是难以预料啊!
从大理寺狱前往城墙脚下,并不远,骑着快马,一个小时便可以远远地看到外城⾼大的城墙了。
看到⾝后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押送李成的士兵们的神⾊也越来越凝重。李成自己却显得十分平静,这些百姓恐怕现在都想看着自己被祭旗吧?想起从前看到的清末法场照片里那些神⾊木然的围观者的样子,李成就忍不住和眼前看到的一切重叠起来。
正自走神,只觉⾝下的战马猛地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外城墙的脚下,这里就是宗泽临时建起的前线指挥部了,他不愿在朝廷拨给的衙门里办公,为了激励士气,也为了便于指挥,宗泽到京师,在李纲的任命下直接便在城墙脚下用帐篷建起了临时官衙。
李成忘记了⾝上捆绑的难受,満怀敬仰地跟在张宪⾝后向衙中走去。毕竟是大名鼎鼎的一代抗金名将啊。就连岳飞这样的民族英雄也是宗泽一手培养出来的。
李成着实有些激动,只想着即将见到这自己一直崇拜仰慕,令人肃然起敬的一代名臣,李成几乎忘记了⾝上的绳索和自己悬于一线的命运。
看到李成脸上不加掩饰的仰慕,张宪有些惊讶,李成毕竟之前并没有见过宗泽,而且也没听说李成和宗泽有什么瓜葛。这样的神情,让他十分疑惑。
对于张宪,李成也是十分熟悉的,张宪后来成为岳飞的部将,追随岳飞抗击金兵,也是有名的将领,只是这时他最关心的,还是眼前即将见到的宗泽。
大步走进帐內,张宪恭敬地抱拳道:“大人,犯官李成带到。”
宗泽这时已经整整六十九岁,年逾古稀,却还⾝体硬朗。由于性格忠直,看不惯蔡京所为,被蔡京一党连番害迫,若非这时金兵南下,恐怕也难逃蔡京的毒手。
带着心里強烈的好奇,李成抬眼望去,却看到书案后,一名头发白雪,⾝形消瘦单薄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听到张宪的禀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张宪犹豫着瞥了李成一眼,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退了下去。
帐內除了几名士兵如钉子一般站在角落里,便只剩下李成和宗泽两人。外面不时响起的喊啥声让帐內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李成看着宗泽心情却难以平静。
也不知道李纲和宗泽究竟是怎么说的,宗泽究竟是想⼲什么呢?李成苦笑一声,正要开口。
只见宗泽放下卷宗,终于抬眼向李成望来。李成这才发觉他相貌普通,看起来除了犀利的目光,脸上几块淡淡的老人斑,让他更和普通的老人几乎没有区别。
冷冷地打量着李成,宗泽微微点头道:“你就是金国奷细李成?”
李成双眉一挑,也冷冷地道:“李成乃是汉人,从未做过金人的奷细,希望大人不要相信蔡京的污蔑。”
宗泽淡淡地笑了笑,头摇道:“听说你答应李纲大人,情愿以一己之力抗击金兵?”
李成看着宗泽,点头道:“如果大人不相信李成并非奷细,还请大人答应!”
宗泽笑笑,头摇道:“你知道城外多少金兵?就凭你一人,想要让金兵退去,真是痴人说梦!”
听宗泽这样说,李成也忍不住苦笑起来:“大人明鉴,不知究竟想要怎样处置李成。若是大人能答应李成前往迎战金兵,李成情愿赌上这颗人头!”
宗泽犀利的目光在李成⾝上来回打量,沉声道:“就凭你一人?有什么办法能退去金兵?”
李成苦笑道:“若是完全将金兵退去,李成自问还做不到,但是却自信可以让金兵这次的攻城落败而去。”
宗泽笑道:“你怎么战?让老夫放你一人出城?”
李成动扭了一下被捆绑的发⿇的⾝体,冷笑道:“我不会一人出城的,大人尽可放心李成只要将一件东西搬上城墙,就可以重挫金兵,让金兵攻破汴梁的企图话未泡影!”
宗泽双眉紧皱地盯着李成,沉默了下来。李成迎着他的目光,真挚地道:“宗大人,金兵攻城的次数越来越紧密。汴梁想要守住实在费力,李成情愿受死,还请大人让李成试一试!只是有个要求请大人答应,只有如此,才能击败金兵。”
宗泽皱眉沉昑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本官竭力办到便是。”
说到这里,看到李成被捆着的狼狈样子,向⾝后的两名亲兵吩咐道:“先给李成松绑,镣铐不必取下。”
两人闻言,答应一声,同时上前,解下了困在李成⾝上的绳索。李成被绑的久了,只觉双臂酸⿇半晌都没有知觉。
看到李成双脚和手腕被镣铐磨得皮⾁开裂,宗泽连连皱眉道:“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吧。”
李成叹了一口气,拱手道:“请大人命殿前亲军司的张明义将军将李成托他准备好的东西搬上城墙,李成便自信可以将金兵这次的攻城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