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琪蜷缩在床角,没有开灯,没有任何音乐,她关了窗,拉下了窗帘。只这样坐着,八月十五的月光总是那么明亮,那么耀眼,似乎多厚的窗帘也关不住一屋的明晃晃。
她把头埋在棉被里,睁着眼一片漆黑,她从小都怕黑,怕孤独,怕寂摸。但现在大概没有人知道她怕黑了吧?大概没有人懂她了吧?她不喜欢辰瑶,莫名其妙地生厌。因为嫉妒,因为
失去妈妈心很痛,很痛,但她却没有了眼泪,常常忘记了哭泣。她不喜欢辰瑶的眼泪,我见犹怜般让人心疼。她总是那样傻傻笑着,不管心里多痛,多苦,她也只是傻傻笑着,乐着,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别人的安慰,别人的保护。因为得不到,因为失去,所以宁愿⾼傲地仰着头说不需要,不屑一顾。
外面的电视声音很大,外面的笑声很大,透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郁琪听不见,听不清,她刚才就是这样冷漠地绕过満屋笑语的客厅,似乎那些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但这里有她的爸爸,还有她爸爸眼里的妈妈,还有那个所谓的弟弟。她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曰子里回这样的家?
她记得第一次爸爸把那所谓的妈妈带到她面前,那年她⾼一吧,她只是坐在院落里看着一盆腾景,那腾景是妈妈以前种下的,妈妈说这盆景有很強的生命力,可以不用经常浇水也可以生存。
她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爸爸眼里的那个妈妈,还有妈妈后面跟着的只比她小一年的弟弟。那个眼睛里都充绕着雾气的男孩子,有一股阴阴的琊气。但爸爸很喜欢他,因为他口口声声地唤着“爸爸”因为他每天拿着优异的成绩,因为他陪着爸爸下爸爸最爱的围棋;因为他会给爸爸斟上爸爸最爱喝的白酒;爸爸満脸横⾁的脸上总是堆満了笑。
爸爸不喜欢她的冷漠,她的外婆更是恨她的无情,因为即使在救急室里握着妈妈冰冷的手,即使在一片哭声的灵堂上,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你的心是铁石心肠吗?你的妈妈死了!被你害死了!被你害死的!”外婆像疯了一样撕扯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她只是tuo了魂的躯壳站在那里。外婆的头发散了,手渐渐无力,郁琪颈部的血痕,撒破的服衣掉了一粒钮扣,很多人,很多人拉着外婆,又是谁抱住了同样冰冷的郁琪,那人是在哭着,眼泪掉在叶子luo露的肩上,怎么也是冰冷的?她只是tuo了魂的躯壳站在那里。披头散发,衣衫破褛,她只是站在那里。她没有眼泪。
爸爸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也许也是在那时开始对她失望的吧!因为她太无情了,不,是太绝情了,他觉得他的女儿是陌生的,是冷得可怕的。
郁琪也同样不喜欢爸爸,爸爸,一个曾经拉着妈ma的手,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在妈妈离开不到一年,他带着这个女人,眉开眼笑地带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能和她的妈妈比?她凭什么系着妈ma的围裙,忙碌在妈ma的厨房里;凭什么睡着妈ma的床,凭什么换下妈ma的照片?凭什么凭什么?这里的一砖一瓦,窗帘、桌椅、一切的一切都是妈妈亲自布置的,她凭什么?郁琪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她从来没有在家里笑过,爸爸不喜欢她的冷漠,也不理解她的怨恨,因为是她害死了她的⺟亲。
那一年十五,如果她没有和同学一起去看嘲水。如果她早点回家。那她的妈妈也不会因为女儿还没有回家,因为不放心,出来找她,如果不出来找她,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了。可是没有如果,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
她的妈妈走了,她成了罪人,因为她没有眼泪,她成了所有眼里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