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小菩萨谢九月正琢磨着,如何入进老僧的房间,就见从墙头上跳下来一只大黑猫,浑⾝上下漆油黑,黑得冒亮光,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绿幽幽的挺招人喜欢。也许这是寺里养的,用来捉老鼠吧。
可也没听说过有僧人养猫的呀,自古就说尼姑不养狗,和尚不养猫,可眼前分明就是一只猫,还懒洋洋的进屋里去了。好!你能进我就能进。可我也不是猫哇?也不像凌剑虹那么会变化,我要是能变个小家雀多好。一念及此,就觉得⾝上一阵发软,瞬间就真的变成了小⿇雀。
他心里这个乐呀,一抖翅膀就飞上了房檐,梳理了一会儿羽⽑“叽叽喳喳”地又叫上一阵,觉得很是慡快。他抖动着翅膀到屋里飞了一圈,小屋里竟空空如野,别说是人,连大黑猫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把墙壁、地面都仔细的看了一遍,也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心里暗想:反正你们刚才还在屋里呢,不管蔵到哪,早晚得出来,小爷我就在这等,看你们能蔵到几时?想到这,就落在屋梁上,感觉还不错,暖烘烘的,觉得有几分困倦。也罢,就先睡上一觉。刚一闭上眼睛,就听得背后有一丝响动。
回头望去,可了不得啦!就见那只大黑猫,两眼闪着绿光,紧闭着嘴巴,胡须抖动着,轻抬脚慢落步,尾巴低庒,前爪往屋梁上按了按,做出欲扑之势。这要是让它给抓着,三口两口就成了它腹中食了。
谢九月见事不妙,⾝子往前一纵,急抖双翅便飞出了屋外。
就听得屋里传出来一阵“咯咯”地怪笑声,随后追出来一位罗锅僧人,他翻愣着三角眼,用手一指谢九月骂道:
“小孽畜!胆敢擅闯我佛门境地,还不快快下来受死,更待何时?”说完,凌空击出一掌。
一股強劲的罡风袭来,谢九月⾝形在空三翻两转,刚好躲开掌力,就看见罗锅僧,施展起八步腾空的轻⾝功夫,箭也似地急扑而至。
谢九月展翅飞起,朝东南角处的三间小房子飞去。
罗锅僧哪里肯饶,随后跟了过来。
谢九月盘旋一周,甩开了罗锅僧,又回到那三间小屋前。他回头看了看,见罗锅僧正对着一群家雀喊道:
“小孽畜!你快下来,只要你把怀里的画给我,本僧也就饶你一条小命!”
谢九月忍不住一阵窃笑,看来这老僧让家雀给弄懵啦,可他怎么会知道我怀里有一幅画呢?想必是他有些超人的真本事。
屋里传出来一股香噴噴的⾁味,谢九月馋得咽了口唾沫,头舌在嘴边转了一圈,便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只见在灶前烧火的,正是那位劈木材的僧人,秃头大脸的,长了一对扫帚眉,大眼珠子往外鼓突着,中间有个⻩豆粒大的黑瞳仁,通冠鼻梁,四方阔口,海下稀拉拉几根⻩胡须,两个扇风大耳。上⾝穿破烂烂的灰布僧衣,腰扎一条百结水火丝绦,油渍⿇花的灰布中衣,脚下是一双寸底云鞋。
刚才,他分明是进了西北的那两间小屋里,怎么会到了东南角的屋里来了呢?难道他的⾝法,就快得连我也看不清了吗?谢九月摇了头摇,真有点不敢相信。
看来这位邋遢僧人道行不浅,就是不守清规戒律,跑到这炖狗⾁来了,真是不可造就哇!
闻到了狗⾁香,罗锅僧可没心思去追家雀啦,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脚还没进屋就大笑道:
“哈哈哈!你别的出息没有,炖狗⾁可真是没得挑!”
邋遢僧白了他一眼,咧着大嘴没好气地说道:
“你也没啥出息的,长了个狗鼻子,闻着香味就来了。”
罗锅僧呲着⻩板牙道:
“嘿嘿!这叫有口福。”
邋遢僧道:
“我好不容易偷来条狗,要不给你吃吧,会说我小气。给你吃吧,哼哼!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罗锅僧笑道:
“跟我又见外了不是?话说的不那么中听,等以后到了京城,我天天请你吃大鱼大⾁,这总可以说得过去吧?”
邋遢僧撇了下嘴道:
“过你个头吧!那还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呢,你就忽悠我吧。”
罗锅僧拿起勺子来,在锅里一搅和,提搂出一块骨头来,张嘴“呼呼”地吹了几下“吭哧”一口咬下去,撕裂下一口⾁来“吧唧吧唧”地嚼着。
邋遢僧很不⾼兴,撅着大嘴,拿起笊篱把锅里的⾁捞了个⼲净,整一大木盆,端起来就走。
罗锅僧嘻皮笑脸地拦住道:
“唉!咋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啦?我这还有酒呢,你就不想喝啦?”说着,还真从怀里拿出两瓶“杜康”来,在邋遢僧眼前一晃。
邋遢僧看见了酒,那比看见了亲爹还亲呢,把木盆往锅台上一放,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哈喇子沿着嘴角往下直流,耸了耸肩头,搓着两只乌漆⿇黑的手,又在中衣上蹭了两下,开口说道:
“哎!老规矩,一人整一个。”
罗锅僧用手点着他脑门说道:
“你呀!再等一会就非得要馋疯了不可。”
邋遢僧“嘿嘿”笑着接过来酒瓶子,用手指一弹,便掀去了封头,刚要往嘴边送,就听有人喊道:
“齐云、单成二位大师听了,方丈有请!”
邋遢僧单成气得一拍腿大道:
“这他妈的别扭透啦!早不叫晚不叫,抱着媳妇上炕了你才叫。”
罗锅僧齐云劝道:
“走吧!别生那用不着的闲气啦。准是有了咱师父的信啦,快听听去,回来再吃呗。”俩人说着就出了屋门。
谢九月见了,心中大喜,趁此机会,正好大快朵颐。
他从屋梁上跳了下来,变回原⾝,挽了一下袖口,左手拎起来酒瓶子,右手抓起狗⾁,大小撇的就甩开了腮帮子,一阵风卷残云,只吃了个沟満壕平。
他“哏喽哏喽”地打着饱嗝,醉醺醺地又想变成⿇雀,那个大肚子,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低头想了想,这瓶子里没了酒,咋也不能空着呀,便用勺子灌満了狗⾁汤,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没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听单成的说话声传来:
“无量寿佛!你酒也喝,⾁也吃,也不怕把那口锅撑破了!”
齐云冷“哼”一声道:
“你嘴下这等无德,看我不在师父面前奏你一本才怪呢。”
单成笑道:
“你爱说啥就说啥呗,反正咱都不是讨师父喜欢的人,他眼下还不知道念哪部歪经哩。”俩人说着进了屋,也没掌灯,就摸着黑拿起了酒瓶子。
单成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味,就埋怨齐云道:
“我说师兄啊,咱说归说,笑归笑,你要是没酒呐,吃我一顿狗⾁,也算不上啥,咋也不能用狗⾁汤来糊弄我呀?”
齐云大感诧异,略一沉昑,便开口言道:
“师弟你放心,我就是再嘎咕,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定然是有人偷吃了酒⾁。咱哥俩分头找一找,此人必定走不太远。”俩人说着,在屋里找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齐云悄悄地一拉单成的衣袖,嘴贴到他耳边说道:
“我说兄弟!是不是咱师父惩罚咱们俩来啦?”
单成点点头道:
“那也有可能,要不绝对没人到这来。兴许是嫌我说他念哪部歪经咧,你说是不是啊?”
齐云说道:
“我看差不离,咱就赶紧求饶吧,看来咱师父的神通啊,是越来越大啦。”
单成跪倒在地,磕了个头,便祈祷起来:
“师父喂!我那至明至圣的仙师呀!您老人家大人大度,千万别跟我们这些贪嘴的孩儿一般见识,就让孩儿吃点⾁,喝点酒吧。其实呀,孩儿心里有佛祖,孩儿吃点⾁,就跟吃大萝卜一样,喝点酒哇,就跟喝凉水一样。孩儿心无杂念,静心进食,以养这副皮囊。”
单成在那里祷告,齐云也没闲着,耳朵动了动,听见屋梁上传来一声“哏喽”响,知道屋里有了外人,他把手探入镖囊之中,暗扣一支燕尾飞镖。为迷惑敌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扑哧”一笑。
单成听了,心里老大地不乐意,生气地说道:
“狗⾁没了,酒也没了,光剩下啃骨头的份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罗锅僧齐云辨明了方位,心中窃喜,手腕一抖,燕尾镖“嗖”地一声便打了出去,嘴里骂道:
“贪嘴的小贼!你就在这吧!”
谢九月知道有动静,却没想到这僧人会打出暗器来。这暗器力道奇大,正打在屋梁上,就听“噗”地一声,屋梁也随着颤动了一下。
吃了人家嘴短,拿了人家手短。谢九月也吃了,也喝了,逃之夭夭也就是了,可他却开口说了话:
“罗锅和尚太凶残,为了狗⾁要杀俺。⾁食为我解饥饿,和尚吃了为解馋。若是佛祖知道了,让你马上就涅槃。”
邋遢僧单成可气坏了,接上话头道:
“小畜牲你不长眼,太岁头上动锹铲。贫僧欲消心头恨,拿住尔时做⾁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