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
夏走出学校大门才开始奔跑,腿双像受了蛊,⿇木而狂乱地被迫前行。
西郊的公路頠寂地让人窒息,偶尔传来的几声窸窣声却诡异地连血液都能凝固,蓊郁的草木中仿佛有魍魉出没。
北晨曦没有追上来。
她无法想象,他竟然没有追上来!
夏的步伐开始凌乱。她从来没有这样独自在郊外的道路上,以这种无法接受的速度奔跑过。
她的腿无比酸疼,有好几次差点摔到路边的灌木丛中。她的脑海里空空的,就这样毫无目的,没有方向地奔跑。
直到那辆似曾相识的黑⾊宾利拦住了她。那不是她跟北晨曦来时坐的那辆。
它的车牌开头是IF,的缩写。整个格特王国最至⾼无上的标志。
夏突然停住,车门就在她的面前打开。那个褐⾊头发的少年从车上下来。
“商姐小,二殿下有请。”他低着头举止恭敬,声音却不卑不亢。
夏愕然地望着艾克伦。冷清的月亮挂在⾼空,她伶俜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好长…
还是那座宏伟气派的建筑,还是那条象牙⾊长廊。商音夏走在里头,光可鉴人的地面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眸里荡漾着些许忐忑。
金⻩se的灯海覆盖了皎洁的月光,她衣领上的那枚白钻石徽章闪着刺眼地晶光流澄。仿佛是苍茫宇宙所有的光全聚在一起所发出地极致。
艾克伦带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拐过转角,停在一扇紧闭的金碧大门前。
镀金的门扉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天使之吻’,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好像穿越过时空俯视众生的神眸。
“商姐小,殿下在里面。”
“艾克伦,殿下为什么找我?”她叫住他,顿了顿“北晨曦已经回到我⾝边了,不是吗?”
“你进去,自然会知道。”艾克伦不愿多说。
“我…”
门就在她的⾝后被打开了,夏谨慎地闭口。
一位⾝段纤细的少女迎面走出,她的脸被绛红⾊的绸丝披巾遮住了一半,但华丽的裙裾和那双荡漾着一波绿光的似水瞳仁,却轻易地让人认出了⾝份。她就是格特王国最富传奇⾊彩的奇女子。
“Silvia王妃。”夏和艾克伦一同毕恭毕敬地行礼。
格特王国所有的子民都知道,他们聪明出⾊的二殿下诺斯,对这位美艳的Silvia王妃爱到至深。
他为她准备的婚宴是格特有史以来最绮丽,最豪华,最浪漫的。甚至以他最敬爱的⺟妃Spencer王妃的名义发誓,这辈子只娶Silvia一位妻子,他会爱她,保护她,并且永生无悔。
这样的誓言在当时的格特王朝,被称为最至⾼无上地宠爱,无人能及。
但是夏从来没看见Silvia王妃笑过,就连婚宴上也没有。
她的眼睛好像永远是空洞的,抓不到灵魂。犹如一只提线木偶,在这奢华绮丽的宮帷里为唯一的一名男子奄奄存活。
这次也一样,Silvia王妃并未抬眸,她神⾊漠然地经过他们,消失在拐角。整个过程全无存在感,却不容忽视。
夏似乎在她⾝上闻到了一股让人窒息地悲伤。她知道Silvia王妃并不幸福,她只是一个⾝不由己的孤独女子。
她并不爱诺斯殿下,Silvia深爱的人是那个拉着紫⾊小提琴,全⾝华光难掩的俊美少年。
他有一双如泉的黑眸,他的眼神温柔。他英挺的鼻梁下,厚度适中的唇总是优雅的微笑。他是外人眼中气质⾼贵,才华横溢的北家继承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十岁那年患过心灵封闭症。他因此丢失了十岁以前的全部记忆。
而商音夏的人生也是从那时开始发生变化的。
她十岁那年国王突然赐婚,十三岁那年爸爸和黎姨被囚jin,十六岁那年看似顺理成章的订婚和楚徵炫突然远赴罗威王国一整年。
这些都是一环扣一环的阴谋。
夏知道,诺斯殿下就是主谋,他在利用她掌控北晨曦的记忆和婚姻。
但她无能为力,因为诺斯同时也用她最在乎的人控制着她的举动和感情。
他的手上握着那些人的生命。夏不敢反抗,她怕稍有差错,就会付出一条性命被扼断的代价。
所以,她只有重复着去欺骗和伤害一些在乎的人,才能保护生命中另一些在乎的人。
如此看来,她其实比Silvia王妃更像木偶,一只被诺斯殿下操控的木偶。
她应该恨的,但夏的心中更多的是同情。她同情诺斯,也同情她自己。
因为,他们都是为了所爱之人甘愿万劫不复的那类人。
明知是苦,却还是如此义无反顾地爱上。甘愿陪上了青舂,陪上了尊严,陪上了心,陪上了婚姻,甚至性命。
可最终得到的却只是一座空城…
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