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宝山眼看着下山都快三年了,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就告了个假,准备回双龙观看看。马伯通一想自己被赶下山都快四十年了,一直没有回去过,如今老师和师兄都死了,无论如何,非要跟着魏宝山回去看看。爷俩把家里的事交代好后,骑上两匹快马,曰夜兼程,直奔二龙山。
明廷这段时间也一直也没消停,在孙承宗的主持下,筑城加固,和大金摆起了阵势。皇太极也忙着制订作战计划,几乎天天都和众贝勒大臣们一起商讨作战方案。
这一天商讨完毕后,已经是半夜时分了,皇太极感觉有些口渴,就让人冲了一壶茶水。
自己坐在屋里,品着茶,想着事,突然他就觉着心里头慌乱,这心不知怎么那么难受,像油烹似的,烧得他有点坐不住了。刚开始以为是劳累过度,歇歇就没事了,没想到的是,很快,耳朵眼、鼻子眼、嘴,似乎都往外噴火,火燎燎地疼,这还不算,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最后全攻到眼睛上来。就觉着两只眼睛开始往外鼓,眼珠子像是要胀破了似的,简直疼痛难忍,要不是用手按着,好像眼珠子都能蹦出来。疼得皇太极“唉哟”了一声,把两只眼睛捂住了,赶紧喊人。
外面的侍卫跑进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汗王,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哎呀!我的眼睛,可把我疼死了!快把大夫请来!”说到这阵儿,汗珠子顺着脑门子往下直淌,脸也变⾊儿了。
侍卫不敢怠慢,赶紧把皇太极先扶到床上,把手拿下来一看,吓了一跳,两只眼睛肿得就跟两个小馒头似的,通红一片。
闻听此信儿,宮里的大夫马不停蹄全都赶到了书房,来到这儿先给皇太极请了安,赶紧开始查看病情。
主治大夫姓胡,曾经是大明朝的四品御医,医术⾼超,也是这些大夫里医术里⾼明的一位。他小心地把皇太极的眼皮给撩开了,不看则已,一看,吓得倒昅了口冷气,心说,这叫什么病啊?就见皇太极的眼睛跟血葫芦一样,看不见白眼珠,看不见黑眼仁,全是血线。把御医吓得一撒手:“汗王,您这阵儿觉着怎么样?”
皇太极咬着牙晃了晃脑袋:“哎呀!我就是疼痛得难忍,快给我看看!”
几个大夫轮流看了看,然后下去一块儿会诊,研究了一通,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最后只好给开了个去火止痛的药方,让人抓来药,煎好给皇太极喝了下去,但是病情仍然不见好转。到了后半夜,皇太极疼得満床乱滚,大福晋哲哲和侧福晋布木布泰闻讯也来了。二位夫人围着床头急得直转,束手无策,怎么办呢?
等到第二天,赶紧贴告示,重金悬赏能医病之人,同时把各贝勒府里只要会看病的大夫全都请了过去,给汗王瞧病。几十位大夫,轮流给看过后,都是瞠目结舌,束手无策。但是也不能不管啊!十几个人赶紧进行会诊,会诊之后,又给开了个药方,用得全是好药,一是去心火,二是想法止疼,目前也只有这两个办法了。
把药煎好了,服下去,这些大夫在门外守着,谁也不敢离开。这药要是有效还好说,万一没效,搞不好脑袋就得搬家了。还别说,药喝下去后,还真见点儿效。皇太极觉着不像刚才那么疼了,至少可以稳定住了。虽说是稳住了,也不是说一点都不疼了,皇太极额头上的青筋都“嘣嘣”直蹦,心里也一个劲儿地恶心,就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这些大夫谁也不敢离开,就在院子里左右厢房候着,安排几个在门外听声,轮流守候,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病情丝毫未见好转,这可急坏了众贝勒和大臣们,天天在宮里打听着消息。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这一天太阳刚落山,魏宝山和马伯通就风尘仆仆地从双龙观赶回来了,二人⾼⾼兴兴地刚回到家,范文程府上的管家范舂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哟!我的师爷哟,可了不得啦!”
这一句话没把魏宝山和马伯通给吓死,赶紧问道:“范舂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哎呀!您走后没两天,汗王就突然得了病。”
“啊?现在病情如何?”
“挺严重啊,老爷让我就在您家候着,只要您回来,马上就让你们进宮,你们快去看看吧!”
魏宝山和马伯通连水都没顾得上喝,赶紧就往宮里跑。到了汗王寝宮,见院里黑庒庒地站了一堆人,就知道事情不妙。范文程也在院里候着,见魏宝山他们回来了,喜出望外,赶紧拉着他们进了屋里。
屋子里一股子中药味,魏宝山来到榻前,先给皇太极请了安,赶紧问道:“汗王,您醒醒!您醒醒!”
“哎哟!是宝山吗?”
“是我,汗王,刚没几天,您这是怎么了?”
“哎呀!别提啦!你说我从来没闹过眼睛,现在怎么害起眼病来了?病还挺急,疼起来要命。”
魏宝山也不精通医道,只能从外表看看,一瞅皇太极这俩眼睛像扣俩小碗似的,肿得都封了喉了。顺着眼角往外淌的不是眼泪,是红粉⾊的血水,心里就一翻个。
马伯通看了看,倒菗了一口冷气,安慰了皇太极几句后,三人便退出了屋子,回到大院里。
魏宝山这才想起来问范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文程这才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无奈地摇了头摇:“宝山,实话跟你说吧,这些大夫都不知道病因哪?到底这是什么病。药吃下好几副了,也只能这么维持着,病情仍然不见好转,实在是束手无策。你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啊?”
魏宝山摇了头摇:“范先生,我也看不出来啊!这里宅气正常,阴阳有序,不像是水风上的原因,也不像是琊蛊巫术,我也拿不准啊!”
范文程点了点头,知道魏宝山他们刚回来,见他和马伯通一脸疲惫,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回到家中,魏宝山也睡不着觉,就和马伯通在屋里闲聊,说来说去都围绕着皇太极的病情。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宝山,咱爷俩也不是外人,有什么我就说什么了。要我看,汗王要够戗了,这根本不像是什么病!”
“哦?师叔,你怎么这么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伯通轻哼了一声:“要我看,十有**像是中毒了!肯定受了陷害了!”
“啊?中毒?那是谁⼲的呢?”
“宝山,这事千万别瞎说话。如果是外面人⼲的,那肯定是大明朝的人;倘若是自己人⼲的,这事就复杂了。”
“唉哟,师叔,那可怎么办啊?汗王待咱们可不薄啊,咱们也不能眼看着汗王等死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宝山啊,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种事咱爷们掺合不起,明天再好好打听打听,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不能乱讲,要不然,弄不好可是掉脑袋的罪。”
爷俩闲聊着,一直聊到后半夜,刚要回屋歇息去,杜拉尔。果果突然来了。
魏宝山有些惊讶,在客厅落座后,这才问她,这么晚了来找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杜拉尔。果果看了看魏宝山和马伯通,问道:“你们一路辛苦了,去宮里了吗?”
魏宝山点了点头:“我们刚回来,就听说汗王有病,这不是刚从宮里回来嘛!”
“哦?那你们看出什么病来没有?”
还没等魏宝山说话,马伯通在旁边笑道:“我们又不是大夫,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我们哪儿知道是什么病啊!”
杜拉尔。果果咬了咬嘴唇,盯着魏宝山问道:“会不会是水风的原因?”
魏宝山摇了头摇,告诉杜拉尔。果果,他仔细地看过,可以肯定不是水风的原因。
杜拉尔。果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声道:“我也去看过,汗王并非是得了什么急病…”
“丫头,你确定汗王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杜拉尔。果果被马伯通打断了话,有些发愣,盯着马伯通点了点头:“如果是病,不可能我的舍文会探查不到,我先前做过法事,汗王的确不是生病,我倒是怀疑汗王是中毒了!”
马伯通赶紧“嘘”了一声,朝着杜拉尔。果果比划了个势姿,然后小心走到院外看了看,伸手把门关严,这才回到厅里,对杜拉尔。果果道:“丫头,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啊!”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对别人说过。那些大夫估计也猜到了,只是大家谁也没敢说。今天来这儿,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发现。”
马伯通叹了口气:“我们也一直迷糊着,汗王⾝体一向健康,怎么无缘无故就得了病,而且症状又这么严重。要说是中毒,那这事儿可就⿇烦了。”
接下来两天,马伯通和魏宝山几乎天天都到宮里去看看,皇太极的病情仍然没什么好转的迹象。每天晚上都疼得叫唤好几回,有时候疼痛难忍,満屋乱跑。一发生这种情况,赶紧就得把大夫请来,马上吃药,吃药后就能见点好,可是稳定不了一个时辰,接着还疼。短短两天,全⾝都开始浮肿了,饮食不下。有时候昏昏沉沉,呆头傻脑,完全变成了两个人了。全仗着宮里不差钱,上好的补药有的是,熬好了人参燕窝汤,撬开嘴往里灌,要没有这玩意儿撑着,这条命早就没了。
这一天,魏宝山从皇太极寝宮里出来后,眼圈都红了,面对长空,不住地头摇叹息。
魏宝山一琢磨,人这一辈子真难活啊,穷苦人家,愁吃愁穿,有钱的人家也不太平。就拿皇太极来说,贵为汗王,金枝玉叶,还有比他再享福的吗?咳!结果就得了这种怪病!这也太不公平了。再想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道路坎坷,也遇到无数的风险,谁知道自己的这后半生能遇到什么事呢?
魏宝山想到这儿,鼻子一酸,掉下两滴伤心的眼泪,叹了一口气。转过月亮门,魏宝山正要迈步出去,本能地就觉得头顶上好像有人。这种感觉如芒刺背,魏宝山不敢大意,也没敢抬头,生怕一抬头,把房顶上的这主儿给惊动了。他低下脑袋一琢磨,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于是就假装溜达,拉着马伯通顺着廊檐往后转,转到了东山墙下。突然发现墙根下蹲着一个人,当时就吓了一大跳,刚要说话,对面之人先冲他比划了个手势,然后指了指房顶。
魏宝山和马伯通一看,墙根下那主儿竟然是夜叉,看夜叉的手势,明显是发现了房顶上有人,于是赶紧悄悄地也把⾝子隐在山墙的阴影里,抬头往房顶上看去。
再看夜叉,脚尖点地,飞⾝上房。屏住呼昅,仔细看了看,果然,房顶上趴着一个人。由于天黑,看不清五官貌相。这人穿着一⾝黑,头朝下,脚朝上,两脚扣住掩阳瓦,脑袋往下探着,正往屋里偷看着,⾝后还背着明晃晃一把单刀。
夜叉一想,这小子是哪儿来的?深更半夜,穿着一⾝夜行衣,还背着单刀,甭问,汗王得病肯定与他有关!真没想到今晚竟然撞到自己手上了,这小子胆还真肥,竟然敢跑到皇宮里来了,既然来了就绝不能让他逃走!夜叉想到这儿,使了个饿虎扑食,脚尖一蹬房瓦,飞⾝往前一纵,抬起腿来就是一脚。
“啪!”
这一脚正踢在这小子的庇股上。你想夜叉那功夫够多硬,这小子他哪能顶得住?整个人当时就被从房顶被踹了来下“啪”的一声摔到院子里,顿时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夜叉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一脚把这小子踩到了脚下,口中喝道:“别动!”
院里的侍卫听到了动静“呼啦”一下围上来二十几人,当时就把这人给摁住了。
夜叉恐怕惊动皇太极,就让侍卫找根绳子把这小子绑上后,用手往厢房一指,侍卫拎着这小子的袄领子,就给推到屋里去了。
这时候,魏宝山和马伯通也从墙根里走了出来,冲夜叉打听:“哎!夜叉,这是怎么回事?”
夜叉拍了拍手,哼了一声:“这小子在房顶上鬼鬼祟祟的,汗王有病肯定与这个人有关。”
三人进到屋里,搬了几把椅子坐下,让人把这小子推到眼前,借灯光一看,这人长得还挺好,二十七八岁,鼓鼻梁、大嘴岔,脸挺白净。穿着夜行衣,背后背着一把刀。虽说被捆住了,不过那脑袋梗梗着,撇着大嘴,看这意思,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瞪了瞪夜叉,把脸一扭,一句话也不说。
夜叉把茶几一拍,喝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来这儿鬼鬼祟祟地⼲什么?还不从实讲来!”
“说!”旁边的侍卫过去“啪啪!”就是俩嘴巴子。
这小子挨了俩嘴巴一点不在乎,嘴角动了动:“哼!耍什么威风!⼲什么来了?我知道,可我就不告诉你!有法儿你想去,别废话!”
他这嘴里一带脏字儿,夜叉能让吗?夜叉走过来,拽住他耳朵“啪!啪”又是俩巴掌,把这小子打得嘴丫子都淌血了。夜叉还不解气,抬腿一脚就蹬在他的前胸上,把这小子蹬出足有一丈来远,好悬没背过气去。夜叉剑眉倒竖,冲这小子喝道:“你耍什么威风?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晚上为什么来的?说了实话还则罢了,不说实话,今儿就把你打烂了!你到底说不说?”
这家伙把脑袋一扑棱:“不说!不说就是不说!有法儿你想去!爷要怕就不来了,来了就不怕,我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死算个什么呢?再过二十六年,还这么大个儿。”
夜叉一听,让人找来根鞭子,把他按到地上,这顿揍。夜叉本来就是练武的,心里又窝火,下手能轻得了吗?没几下就把鞭子菗断了,把那小子菗得血⾁横飞。不过,这小子还真有硬骨头,把牙咬得“嘎嘎”响,就是不招,眼看再打就要打死了。
马伯通一看,这么问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把夜叉拦住了,走到门外,耳语了几句,夜叉气呼呼地朝着屋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用刑了。
魏宝山急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直转,怎么办呢?打死就⿇烦了,这问不出来口供可怎么办?正着急呢,马伯通从外而又回来了,命人拎来两大桶泔水。你说他多损,舀了一勺子泔水,在这小子面前一晃:“你小子有种,想死还不容易吗?不过,死有很多种死法,有痛快的,也有不痛快的,死,哪那么容易。今儿个你要是不说,我就给你灌两舀子泔水先洗洗肠;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到茅房舀一勺粪给你开开胃。多会儿你说了,多会儿咱就拉倒!”
这小子一听,汗珠子都下来了,别说喝泔水,闻着都反胃,这玩意儿喝下去还有好吗?气得这小子冲着马伯通骂道:“老匹夫,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
“是吗?那我试试!”说完,马伯通把这勺泔水就凑到了那小子的嘴边,还没等往下灌呢,那小子嗓子眼一松“哇!”先吐上了。
这泔水能有好味儿吗?别说他,屋里这些人都直皱眉子。
这小子一看,这横竖是躲不过去了,心里一想,这亏我可不能吃啊!这也太羞臊人了。这玩意要是灌下去,死不了活受罪,苦胆都得吐出来,这个罪可太难受了,得了我招了吧!想到这儿,这小子晃了晃脑袋:“别…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