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来人,温怀明、杨定军和唐叶同时脸⾊大变,李崇谷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导领们是被陌生人擅自闯进来感到不満,忙呵斥道:“不是让你在门外等着吗,我们还在开会。”然后赶紧同温怀明解释道:“温秘书长,这是市里一家名叫鼎盛实业的公司的主管,知道咱依山受了灾,特意连夜送来了救灾物资。杨记书知道石山这里形势最险峻,就让我带着他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这都怪我,刚才只顾着紧张,忘记跟导领汇报这件事了…”
温怀明完全没听到李崇谷说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见到温谅,往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的止住了⾝体,声音都带了点颤抖,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可以无惧生死,可以坚守堤坝,只因为⾝在其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绝不代表他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同赴险境——哪怕这个儿子在许多方面可能已经超越了自己
李崇谷愣住了,眼光在温怀明和温谅⾝上打了个转,求助似的看向杨定军,杨定军微微摇头摇,并不说话。
温谅笑道:“温秘书长你好,我是鼎盛实业的员工,受我们董事长委托,带了点物资来支援依山的抗洪抢险工作。”
温怀明摸不透温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微沉昑一下,道:“你们先出去”
几人鱼贯而出,唐叶擦肩而过时看都不看温谅一眼,明显还在为上次的事介怀,杨定军友善的多,对温谅笑了笑,拉着一头雾水的李崇谷走了。
“杨一行在搞什么,竟然就这样放你过来了,等我回去再跟他算账还有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妈妈交待…”
温怀明庒低了嗓音,说话又快又急,可见是真的怒了。温谅低垂着头,静静的道:“正因为这里危险,所以我一定要过来。爸,要是你出了事呢?又怎么跟我和妈妈交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温怀明所有的责备无法出口,他心头一热,唯有父子之间,才知道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如何的珍贵。凝视了温谅片刻,温怀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此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儿子来也来了,多说无益,也无暇再跟他计较,转⾝往外面走去,道:“你赶紧离开这里,我还要组织人员撤退,别跟我添乱”
话音未落,温怀明就被外面的景象震惊了,十几辆东风大卡车一字排开停在大坝的入口,车上是各式各样的抗洪物资,钢材,铅丝,汽油机水泵,防冲撞隔离墩,便携式汽油据,块石,砂石,桩木,编织袋,土工布,钢丝网片,雨伞全安帽,一切应有尽有。
他猛然转⾝,温谅站在帐篷口,雨衣遮掩下的脸庞透着年少才有的青涩,却给这个茫茫的雨夜,平添了几分坚毅和雄壮。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物资的?”
这次暴雨来的如此突然和烈猛,整个江东省一片风雨飘摇,各地市的抗洪物资早已告罄,府政优先保障供给的也是一些特大重点水利枢纽工程,尚无暇顾及到龙头沟水库这样的级别。温怀明之所以决定弃守,一来因为无法得到专家的专业意见,二来是因为缺乏稳固水库堤坝所必须的物资。任何一个理智的决策者,都不可能在二者缺其一的情况下违背科学规律做出坚守的决定。
那不是勇气,而是愚蠢
而温谅的出现,给了温怀明第一个惊喜
杨定军等人围了过来,脸上的奋兴清晰可见,毕竟到了这一步,没人甘心轻易的放弃。杨定军搓了搓冻僵的手,凑过来低声道:“老温,不如咱们再拼一拼?”
李強等也是一脸望渴的神⾊,温怀明眼光一转,扫到了蒙珲,大声道:“蒙珲,你怎么说?”
蒙珲眼光犹疑,在温怀明的注视下几乎手足无措,最终鼓起勇气支吾着道:“我…我个人意见也是想再拼拼看,可一旦…一旦坝体渗流,这后果…” …,
他的话再说不下去,可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李強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电线杆上,杨定军却还是看着温怀明,是撤是守,还是要靠这个人来做最后的抉择
“要是工作全都做到位了,坝体怎么会渗流?你当这是几个老百姓拿着榔头两三天垒的水堰子呢?”
一个有点谢顶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大坝另一头一脚浅一脚深的走了过来,言辞冷冰冰的颇为不善。蒙珲别看在温怀明面前畏畏缩缩,可对着陌生人谈到技术上的问题,那可是一定要争口气的。
“你懂什么,这里的水情和工程结构有多复杂你知道吗?信口开河,出了问题你能负得起责任?”
温谅从温怀明⾝后闪了出来,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希望?”
中年人点点头,道:“我刚才沿着整个坝体看了一遍,虽然有部分坍塌,但水库的整体结构还算坚固,他们又成功堵住了大部分管涌口。如果技术上全都听我指挥,加上我们带来的物资,应付这种強度的洪峰应该有70的把握。”
温谅眼中闪过一道喜⾊,刚要说话,蒙珲却叫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这样的大事上胡扯?这次双河会流,势大浪⾼,流速太急,就算你有足够的物资来填埋这次冲击造成的裂隙和管涌,可库区底部的涵管严重漏水,大坝內坡已经有坍塌的危险,到了那时候从內到外一起崩溃,你还敢说有70的把握?”
中年人冷哼一声,竟连温怀明等人都不搭理,自去帐篷里洗手取暖去了。这人先不说有没有真材实料,可这份桀骜倒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温怀明看了眼温谅,温谅忙道:“这是我从关山请来的水利专家,这位…嗯,蒙专家说不定还听过他的名字,他叫陈非”
“陈非?”蒙珲顿时傻了眼,道:“江东水利水电学院的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