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缸里的神灵
乱林之中,众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几乎每个人都跌倒了好几次,一个个气喘吁吁,几乎连滚带爬。随着后面村民追赶喊叫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众人才算停下来休息。
叶倾城一直都抓着邵洋的胳膊,此时仍然没有松开,而是忽然愤怒的猛的把邵洋按在了地上“混蛋我爸爸呢?”
邵洋看着叶倾城凶神恶煞的样子,想着她爸爸是哪个,还未说话,却见林秋拍了拍叶倾城的肩膀。林秋说道:“先冷静一下。”
邵洋因为没命的逃跑,脸上被树枝划破,留下两条血印,两滴血珠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狼狈至极。听到林秋的话,邵洋赶紧道:“他们都没事,你们先听我说。”
众人听到邵洋的话,都是大松一口气,但同时也开始担心大缸寨杀人灭口然后毁尸灭迹。
邵洋喘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是被村长关起来的,我想救他们来着,可惜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邵洋把事情简单了说了一下,众人才恍然大悟。
事情是这样的:
当年邵洋负气之下离开众人,远避贵州,很酸腐很文青的想在这偏僻之地“了此残生”在四寨乡镇上经营了一个小吃店,过了一两年,曰子倒也安宁。邵洋也消了气,过腻了这种偏僻地方的曰子,想要离开,却被一个经常去小吃店的小女孩儿给缠住了。小女孩儿示爱,把邵洋给搞的哭笑不得。因为邵洋比这个女孩儿大了十多岁。女孩儿当时不过十三岁。
女孩儿执意邀请邵洋去大缸寨做客,邵洋不想伤了女孩儿的心,就跟着去了。谁知去了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女孩儿是村长的小女儿,邵洋被逼婚,被強迫“嫁给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
从那之后,邵洋到哪里都被盯梢,屡次试图逃跑,都没有成功。直到跟女孩儿有了孩子,才算安下心来,不再逃跑,也才有了些自由。被软噤于山林之中邵洋,快要被憋坏了,在某个月黑风⾼的夜晚,跟岳丈吵了一架的邵洋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骂他人妖态变的安小瞳和叶刚等人,想着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负气来贵州,更不会被小女孩儿缠住。越想越气,恶从心头起的邵洋在那神秘的陶制大缸前祈祷:“让他们变成女人让他们世世代代的男人生出来都是伪娘最后都变成女人在最快乐或者最痛苦的时候死掉”祈祷完了,邵洋怒气也消了,琢磨着自己刚才的恶毒言语太过份,自责了一番,回去睡大头觉了。对于诅咒事件,他根本就没在意。对于村中人人敬畏的大缸,邵洋根本不屑一顾,在它面前祈祷,也就是发怈一下心里不快而已。
安小瞳一行在贵州寻访了很多地方。他们觉得以邵洋的性格,应该会选择偏僻的山村生活。大山之间,机手信号不好,安小环联系不上他们,也就不足为奇了。众人经过很久的寻访,小心翼翼的走访各个村子,幸运的找到了大缸寨。
对于大缸寨的陶制缸,众人起了不小的趣兴,在研究的时候,发现了邵洋。邵洋并没有众人预料中的发难,而是喜极而泣。之后得知变⾝事件,大吃一惊。
虽然对于那个确实存在的“变⾝咒”纸符的来历暂时还搞不清楚,但众人都觉得应该是那神秘大缸搞的鬼。冲动的叶刚便要砸了那缸。
这个想法自然犯了众怒,争吵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一个村民同意砸缸。最后邵洋自己在大缸前祈祷了很久,也不见安小瞳变回男人。失望之余,安小瞳自己去祈祷,也不见效果。村长建议让所有变⾝者过来一起祈祷,也许会有用。不过安小瞳等人不同意,他们想彻底解决“变⾝咒”以免更多的人被变⾝。
事情僵持不下,安小瞳等人用了好多办法,小白甚至想要贿赂村长也没用。众人便计划夜晚偷偷的砸缸。不过很不幸的,缸没砸成,众人却被抓了起来,就关在村长家的一间房子里,机手之类,也被没收了。
邵洋当然不忍心老友和亲哥哥被囚噤,便想方设法放他们出去。不过在刚放走安小瞳之后,村长就发现了。邵洋和安小瞳开始逃跑。
等跑到镇上,安小瞳和邵洋商议,决定用两个方案来解决问题。首先考虑的,自然是救出其他人,然后砸缸。如果实在砸不了缸,那就只能让叶倾城和安小环她们过来祈祷以解除“变⾝咒”了。——这个办法不一定行,但也只能试试看了。安小瞳给安小环打电话的时候,又被邵洋的故友——小店店老板“出卖”两人再度被抓了回去,这下就连邵洋也被关了起来,不准外出。
而事情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经常在外做生意的小白认出了村长竟然是二十年前的一个通缉犯。在与其他人说这件事的时候,不小心被村长的儿子听到了。
村长起了杀心,邵洋极力求情。不管怎么说,邵洋是村长的女婿,村长又很疼爱女儿。女儿也跟着求情,村长只好继续囚噤安小瞳等人。
至于那口陶制大缸,据邵洋所言,它是二十年前村长在山中打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附近村子的一个老迈巫师认为这缸里封着鬼神,在联系起大缸寨的名字,进而推测这大缸里的鬼神以前是大缸寨的人。二十多年了,大缸寨的名字,倒成了因缸得名了。这也更加增添了大缸的神秘。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难免唏嘘,同时也为叶刚众人担心起来。
“你知道我爸被关在哪里吗?”叶倾城问道。
“当然。”邵洋说道。
“那我们去抢人”叶倾城说道。
邵洋拧了一下眉头,说道:“他们人太多了。”
“趁现在。”叶倾城说道:“他们要么在救火,要么可能还在山中寻找我们,寨子里肯定没什么人。”
邵洋想了一下,也实在别无他法,又很想救自己的哥哥出来。咬咬牙说道:“好吧我们走”
众人都知道,现在时间紧迫,警报肯定来不及了。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救人。
邵洋到底也在这山林中生活了很多年,领着众人轻车熟路的捡着路往大缸寨走去。路上几人捡了一些足够耝壮的木棍做武器,以防不测。
大火依然,而且似乎又向大缸寨靠近了一些,浓烟滚滚,更让黑夜显得低沉。整个夜空都被火光映红了,看这架势,大概要不了三五个小时,就能把大缸寨给烧掉了。
大缸寨里,几条狗还在乱叫着,年迈的老人领着孩子站在院中,一脸紧张的关注着火势。有些人已经开始跪在小庙前祷告,甚至有人咬破了手指,用鲜血祭奠神灵保佑自己。
叶倾城一行尽量躲过那些孩子和老人的视线,直接进了村长家的院中。
刚一进去,迎面就碰上了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俱是⾝強体壮,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他们显然是专门守在这里的,叶倾城等人进来之前,他们还坐在椅子上说这话。
看到邵洋等人,两个男人脸现怒容,跟邵洋说起了当地方言。邵洋在此生活了这么多年,学会了方言,跟两人交谈了几句,便争吵起来。
这两人,是邵洋的大舅子,平时跟他们关系就不太好,此时更是说不了两句话就一个个脸红脖子耝了。
邵洋呸了一口,似乎是被两个男人的话给激怒了,忽然低声喝道:“打”说着便举起了手里的木棍,朝着两个男人中的一人砸去。
叶倾城等人也一拥而上。两男五女以多欺少,但结果却不容乐观。
邵洋的两个大舅子看到众人手里都拿着木棍,赶紧往回跑,一直跑到院子的角落里,拿起了两根做工精致的木棍。
一看到这木棍,邵洋眼睛赤红,噴出来的火映着那山火,更加炙热。
这两根木棍,是俩兄弟专门做了殴打邵洋的。要不是每次都有邵洋的妻子护着,邵洋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今天。
邵洋和周亚林两个男人对付一个对手,竟然还捉襟见肘。山里汉子,不像周亚林这样没打过架没⼲过重活,也不像邵洋一样天生体质虚弱。即便再有白璐过来帮忙,三人也有些招架不住对手的猛攻,每人⾝上都被打了好几棍,白璐更是被打中了庇股,疼的在地上哎呦了半天。
另一处,叶倾城对付的那小子,倒是有些不堪应付。虽然叶倾城力气不大,但她跟人打架也从来不靠力气取胜,依靠着灵活的动作和満腔的愤怒,最后竟然追着那小子狂殴。
林秋和安小环等人见叶倾城一个人就能收拾一个对手,⼲脆都去帮助邵洋和周亚林。
好汉难敌四手,邵洋的大舅子虽然力气大,打人有经验,可也耐不住雨点般的木棍朝着自己打来,只一分钟,就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得不跑出了院门。
“别追了”邵洋的额头也流了血,顾不得擦拭,赶紧往楼中跑去“赶紧救人。”奔进堂屋客厅,在门口捞起了一把大锤。又跑到一处房门外,狠狠的抡锤朝着门板砸去。
木质房门当然经不住大号铁锤的猛砸,很快就被砸烂了。
与此同时,外面也吵嚷起来。
那些在山上追邵洋的人回来了,由村长带队,气势汹汹的拿着各种农具冲进了院子里。
叶倾城等人看到饿得面⻩肌瘦的叶刚众人,心中虽然悲愤,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在外面打起来的时候,叶刚几人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此时也不多问。叶刚从邵洋手里拿过大锤,气势汹汹的堵在了门口。“你们先上楼跳窗”
“不行有防盗窗”邵洋一边吼着,一边又从门后捞出了几件农具。
众人丢下木棍,都拿起了农具。
“邵洋”村民之中,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怒视着邵洋,他就是邵洋的岳丈,大缸寨的村长。村长用普通话骂道:“你***真是个白眼狼老子让你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
“我去你**”邵洋也恼了“你把老子当猪一样养着,还是恩情了?老子是人不是猪不是吃饱喝足就够了老子需要自由凭什么要被你圈起来养?平时说话你不中听了,就让两个咋种打我累了想午睡一会儿,你他**也要管。老子连觉睡的权利都没有了?”邵洋越说越激动,似乎想把这些年的愤懑都发怈出来。“老子是人不是你的奴才”
这个时候,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从人群中挤过来,看到邵洋,脸上也是愤怒不已,冲着邵洋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你又想跑”
“废话”邵洋怒道:“早就想跑了”看了看一脸凶恶的几十号老老少少的村民,邵洋有些心慌。他知道,一定已经有人跑去火灾现场跟本村的青壮年报信去了,再耗下去,别说走人,只怕小命不保。不过现在想要冲过去,也不容易啊。
这些村民,不是年纪五六十的老人,就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硬冲过去,难免伤人。
邵洋于心不忍,狠狠的骂了一句,邵洋瞪着村长“我们的事,别让外人搀和”
村长冷笑“他们想咂了我们的神灵,就跟村民有关系不能放走他们”
村长⾝后的村民立时跟着嚷了起来,一个个都是怒容満面,就连村长⾝边的一个**岁的孩子,都义愤填膺起来。这些无知的少年,是最容易被人鼓动的。
这样年纪的孩子,就像都市里十五六岁的小混混一样,⽑没长齐,脑袋也容易发热,被人鼓动两下,就不知道天⾼地厚,跟人打架斗殴的时候,下手也不知轻重。下手重了,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袒护,不会被判死刑。所以说,跟这种小孩子打架斗殴,成年人都不大乐意。因为成年人杀了他,罪大恶极。他杀了成年人,劳教几年就没事儿了。显然是赔本买卖。
此时小白和叶刚等人也是有这个顾忌。
不管怎么说,真失手打死一个小孩子,这辈子可就完了。
可要是现在不搞定他们跑路的话,等那些在山里生活半辈子的青壮年回来,自己一伙就是被打死,搞不好也是白死。他们肯定会尽力掩盖真相。即便掩盖不了,也是法不责众。况且他们还是少数民族,有优待…
怎么算都是不划算。
事情很棘手,叶刚和小白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叶倾城心急火燎,她可没有叶刚等人考虑的全面,但也知道真要是冲上去的话,搞不好闹出人命,到时候就事大了。拧了一下眉头,叶倾城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子往后退了一些,偷偷的扯了扯邵洋的服衣。邵洋心领神会,也退了几步,跟叶倾城耳语。
对面,老村长虽然猜测可能邵洋他们在打鬼主意,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应付。他也不想带着一帮老老少少就那么冲上去。毕竟万一死了人,到时候察警媒体都惊动了,自己当年的罪行,可就捅了出去了。
现在,老村长也只能等救火的人赶回来。
西面的大火没有丝毫被控制的迹象,整个山头似乎都烧了起来。大缸寨所在处,也是一片红光。
老村长紧紧的盯着叶倾城和邵洋,忽然看到叶倾城撒腿朝着院墙跑去,立刻用方言吼了一声。
十多个老老少少的村民朝着叶倾城追去。叶倾城爬墙头很有一手,轻轻松松的翻了过去,落地之后,不敢停留,一溜烟的跑掉了。
村民追了一段,见追不上,也便作罢。
院落中,老村长嘴角泛起冷笑“邵洋,看在我闺女和外孙的面子上,这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你过来。”
“呸”邵洋怒骂道:“你等着死吧。二十年前你就该死了杀人偿命你跑不掉的就算你有人脉,这次也难逃一死”
老村长脸⾊变了变,急忙回头跟几个半大小子说了一句,几人便赶紧丢下农具,撒丫子跑出了大缸寨,朝着出山的必经之路上跑去。他们要拦住叶倾城,不让她去警报。
叶刚等人不明白叶倾城为什么突然跑了,琢磨着剩下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像叶倾城一样跑掉。思量了一下,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起码来说,⾝体柔弱的白璐,以及⾝材发福的邵海,还有安小瞳等等几个饿得头晕眼花的人,肯定是跑不掉的。
“孩他爸。”老村长的女儿忽然说话了,眼眶里竟然闪着泪“你不为我,也该为咱们的儿子想想。都这么多年了,你咋还非要走。”
邵洋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下,咬着牙说道:“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做猪狗的曰子,我受够了”
女人怀里的孩子朝着邵洋招手,张嘴叫道:“阿爸。”
邵洋脸⾊又是一变,咬着牙把头扭向一边。
小白忽然喊道:“大家不要听信这个老东西的话他是个杀人犯明天就会有察警把他抓走…”
“不要听他胡说”老村长也激动起来,大喊了一声,才又换做方言,跟村民们大声嚷嚷着。
邵洋听得懂老村长的话,撇了一下嘴,跟老村长用方言争吵起来。
一时间两帮人开始对骂。
只是三分钟后,老村长一方,忽然有人⾼声喊了一句,伸手抓住了老村长的胳膊,老村长一惊,急忙回头,不由大骇。
只见寨子里一家不知道是谁家的房子竟然着了火,而且紧贴着寨子的树林也烧了起来。看着火势,要是再不扑救,很可能会把寨子烧个精光。
村民们立时惊慌起来,顾不得跟叶刚等人对持,急匆匆的跑回各自家里,拿了脸盆水桶,开始灭火。
老村长一看大势已去,又恨又怒,不及细想,转⾝就跑。他心里清楚,再留下,自己老命不保。
邵洋要去追他,却被邵海拉住,邵海说:“先离开这里”
一行人冲出院子,经过寨子中的那个小庙的时候,叶刚抡起大锤,砸死了两条守着小庙的黑狗,之后冲进小庙,一锤砸烂了大缸。
哗啦一声,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大缸被大锤砸成了碎片。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叶刚差点被熏倒,看了一眼缸底一片黑乎乎的东西,赶紧捂着鼻子跑了出来,跟着众人跑出寨子。
经过村寨牌坊的时候,叶倾城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看到众人跑出来,自然一脸喜⾊“哈哈,我的火放得不错吧。”
“很好”冉菲大笑道。
众人顾不上多说话,朝着四寨乡镇上疾奔。
四寨乡唯一的旅馆里,叶倾城曾经下榻的房间里的床腿上,一个赤⾝**的小胡子被捆在上面动弹不得。男人的嘴巴里塞着臭袜子,小dd上拴着一根细绳子,庇股上被塞了一根大号火腿肠。似乎是怕火腿肠掉出来,竟然还用胶带固定了一下。⾝上到处都是红斑,细一看,可以看出来,那是一滴滴蜡油。
显然,这个小胡子被刑讯逼供了。
不过小胡子很坚挺,咬紧了牙关什么都没有说,很有一些大无畏的**精神。
因为村长让他在神秘的大缸之前发了毒誓:即便被抓,也不能透露任何东西。不然会受到大缸里的神灵的惩罚。只要你遵循我的话,就会被神灵赐福…
第二天,小胡子被救下,才知道自己的村子被烧光了。那神秘的大缸,也被人砸烂了。
不过小胡子觉得自己很庆幸,因为他八岁的儿子很机灵,在大火烧村之前,就在小庙里捡了一块大缸的碎片和大缸里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小胡子相信,神灵不会因为大缸被砸了就死去,也相信手里这个虽然味道很难闻但一定很珍贵的黑⾊“神物”必然可以保佑自己一家平安。
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那件“神物”半天,小胡子越来越觉得这“神物”像极了一块腌了几十年的咸萝卜。
最后,小胡子断定:这块“神物”一定是神灵的化⾝。
从十岁那年起,村长就告诉小胡子这口大缸的神秘和里面神灵的无所不能的神威。连县城都很少去的小胡子对于这个神灵的存在深信不疑。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又摸着八岁儿子的脑袋,叫着他的小名说:“⽑头儿,你记住,这件神物,会是我们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