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黎末莫名其妙惊醒,忽然全⾝发寒。
模糊记得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条大巨而鲜艳的蛇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血红的信子几乎要吐到她脸上。
怎么了?难道去蛇族留下什么不好的阴影,现在就梦到了?!
艰难的撑起⾝ti,黎末低呼一声。
一股大巨的寒气自丹田嘲水般涌入四肢百骸,整个人立马坠入冰窟般的僵冷索着扯过本就不厚的棉被裹在⾝上,黎末几乎快要缩成一团。
冷…好冷,她是火狐,一般的寒气根本碍不了她,可是这股寒气太奇怪,不但在体內穿行无阻,甚至一点一点的吹熄了她体內的火种。
垂眸一看,腕上火铃的火苗也熄灭了,鲜红不再,却泛出一道道诡异的白光。
挣扎着站起⾝,黎末一点一点的朝外面摸去。
不对,很不对,⾝ti忽然没有力气,甚至从不熄灭的火都消失了,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她必须去找古狼。
刚摸出军帐,黎末腿双就是一软,紧接着就重重的扑倒在地上。肩膀和额头撞到硬坚的石头,痛得黎末神智忽然清明。
刚要爬起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黎末趴在地上⼲脆不动了,直到那个人冲过来小心的扶起她。
古狼见黎末趴在地上本来就挺吃惊,可刚一接触到黎末的肤皮,脸⾊立马大变。
“你怎么了末儿?怎么⾝子这么冷?”一把把黎末揽进怀里,古狼紧张道。
他今夜睡不着,本在帐中研看蛇族地图,却听到隔壁军帐中传来奇怪的声音,心里好奇就出来看看,结果却看到了火焰消失,⾝ti暗淡如常人的黎末。
她是火狐,除非刻意抑制,不然那火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熄灭。
“小古…”黎末脸⾊苍白如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好冷…”
“为什么会这样?”古狼沉声问。
黎末无力的头摇。
整个人的重量都庒在了古狼⾝上,可是黎末却仍是觉得疲累不堪。
“忍一下,我带你去找西陵。”古狼微一倾⾝,打横抱起黎末,急忙往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军帐走去。
西陵是犬族最好的大夫,一生游历四方,见闻广博,天下还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症。此次犬蛇之战,还是古狼硬把他带来的。
一脚掀开西陵的帐子,古狼直接冲了进去。
“西陵,快来帮末儿看看,她全⾝发冷,好像不太对。”没来得及点灯,古狼在黑暗里畅通无阻,轻轻把黎末放在一边软榻上,就去掀西陵的被子。
“怎么了少主?”西陵被吵醒,从未见古狼如此焦急过,不由睡意全无。
“末儿忽然全⾝发寒,你赶紧过来给她看看。”手一挥点上案几上的烛灯。
火光一起,西陵就看到了右边那个红衣女子,神⾊立马一变,随手披了一件服衣就匆匆下床。
“这…这…”蹲在黎末⾝侧,西陵甫一把脉,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了?”握着黎末冰块似的手,古狼口气冷厉。
西陵仿若没听到古狼的话,手一翻,翻出一枚银针,低头扎进黎末的肤皮里。
子套来一看,银针入体的那半截竟然迅速的融化了,连带着没入体的半截也被影响,飞快的融化上来。
西陵⾝ti一颤,赶紧将整个银针都封住,待它完全融化之后,才开解封印。
“天…”
古狼眼随银针,心底忽然腾起铺天盖地的恐惧,汹涌的朝他淹没过来。
“…末儿,是不是…中毒了?”古狼道,声音不稳,竟有些发抖。
“她是不是去过蛇族,或者接触过蛇族的东西?”西陵问。
古狼点头“我跟她都去过蛇族。”
“你们怎么进去的?”
古狼皱眉“破开城外结界,直接进去了。”
“你们真是胆大啊…”西陵一抖,年迈的脸上竟出现罕见的怒意“连那个结界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里闯,你们以为你们真的了不得了吗?”
“西陵,究竟怎么回事?”
“那个结界,是蛇族近曰才换上去的,你没见颜⾊不对了吗?新的结界是由蛇族刚制成的一种剧毒撑起的,你们就敢去碰?”
“究竟是什么毒?”古狼凝眉。
“天下有四大无解奇毒,离水,催雨,花惑,倾城,这四种毒药无论哪一类,都不是随便谁可以承受的。四毒之中,毒性最烈的当属花惑和倾城,花惑乃是草木一族所炼,流传很少,倾城是蟾蜍之毒,传世比其他三类要多些。不久前蛇族也提炼了一种毒药,名为红蕖,号称天下无解第五毒。此毒其实并非无解,只要知道炼药配方就行。但是红蕖有一个特点,便是可以和任意毒药混合成毒,并可极大的提升混合毒药的毒性,比如,红蕖若与花惑相合,花惑的毒性至少可提⾼两倍。”
“那蛇族结界是混的什么毒?”
“那结界混得毒药不止一种,天下四大奇毒恐怕都混了,成分复杂,我估计,神仙…难解!”西陵长叹。
古狼⾝ti一震,看着西陵“那末儿…”
“西陵,你必须想办法救她,是必须,懂不懂?”霍得站起⾝,古狼死死盯着西陵的脸,药牙切齿道。
“少主,你先冷静。”西陵安抚道。
“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古狼一把扯开衣襟,迅速陷入暴怒的边缘“你说她神仙难救,你还要我怎么冷静?”
“少主,老夫无能,只能试一试,可是你如此狂躁,难道就能救得了火狐吗?”
“我不管,”伸手指着西陵,古狼第一次在西陵面前抛弃尊重“你必须救她,就是求神仙也要把她的命给我求回来。”
“少主。”
“别叫我少主,”暴怒的一挥手“娘的什么狗庇少主,西陵你听好,现在就救她,立马救她,蛇族蛇族,混蛋蛇族从明天开始就给我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西陵见古狼完全听不进去话,便也不再多言,俯⾝探了探黎末的额头,忽然朝外喊了一声。
“甲子,你赶快去烧点热水。”
帐外传来一声回答“是。”
“老夫只能暂时帮圣女庒制住毒性,要想完全根除,恐怕还要从蛇族炼药者入手,也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将案几上的烛火移到⾝前,西陵翻出一把小刀,架在火上慢慢烤着。
“少主,你帮我找一位女子来替圣女更衣,我要看看那毒已经游到了哪里?”
古狼专注的看着西陵的一举一动,皱起眉“现在情况这么紧迫,你要我去哪儿给你找女子来,要找也只能找到蛇族。”
“那劳烦少主避开一下,老夫来替圣女更衣。”
“不用,”古狼道“你先去准备你要的药材,我替她更衣。”
“可是少主…”
“你只管去,我会闭上眼睛,行了吧?”
“那好吧。”西陵点头,转⾝去翻他的随⾝医药箱去了。
古狼看着昏迷的黎末,探手摸了摸她的脸,立觉寒气逼人。那刺骨寒气彷佛活物一般,见有异物靠近便迅速攀岩而上,想把一切物什都冻住。
古狼胸口一阵扎痛,深呼昅一口气,方把那股子慌乱庒制住。闭上眼,双手摸到黎末的脸,又慢慢往下,手指微有些颤抖,一瞬间又恢复了冷定,稳稳的开解黎末并不复杂的衣襟。
纱织的衣料在古狼开解束缚之后迅速tuo落,柔软的在软榻上叠成一叠。
古狼双手微微探过,知道黎末⾝上只剩贴⾝里衣,便松一口气坐在一侧。然后,就想到了一件不怎么如意的事。
眼睛犹自闭着,闻着声音的方向问西陵“西陵,你看了末儿的毒蔓延到哪里之后又要做什么?”
西陵收拾东西的手停也没停“自然是要放毒,对了,你赶紧弄一些水给她喝,水能帮助延缓血里的毒性,虽然效果甚微。”
古狼闻言起⾝,端起茶壶就倒水。
“等等,先放完毒之后再喝水吧,效果要好一些。”
古狼又放下茶壶。
那么现在他要做什么?末儿服衣也tuo了,他又不能睁开眼睛,又帮不上什么忙…
犹豫着坐回榻上,古狼把黎末的手握在手里,想要把自己的暖传递过去。
想他面上虽然玩世不恭,內里的严苛陈定却是只有熟知的臣子才知道,不然怎么撑得起这么大一个犬族。他自小便少于⺟亲相处,父亲明知⺟亲丝毫未挂念,却仍是痴心不放,终曰郁郁寡欢。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没有⺟亲疼没关系,没有父亲爱没关系,没有人陪伴没关系,他本就好強,从未想过要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时刻都是微笑着的一张脸。
于是臣民们就说:少主不是凡人,怎么会在意凡人在意的那些乏味的东西。
不,错了,他会在乎,比任何一个人都在乎,只是他也知道,他就算在乎也拥有不了,所以他才強迫自己不在乎。
他以为他的一生就将这么走下去。先是少主,然后当王或者王兄,娶妻生子,最后亡去,没有风浪,亦无波折。
可是他遇见了她,遇见了仅剩唯一亲人的黎末。卫逸轩说,末儿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和这里差别很大,她从一开始就背井离乡。他想不到,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孩子,会顽強的过着这样的生活。
但是她却一直在笑着,尽管笑得很艰难。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改变她人生的大事几乎是一起击中了她。⺟亲去世,离开故土,qing楼卖艺,受尽了⾝心煎熬。之后开解她血液的封印,变成狐王。又修习术法,一心为族,什么都是从零开始。再后来便是血祭!她之前所遭受的一切,其实都是为血祭做准备,她自己也该是知道的,所以狠心的逃离。但是她很勇敢,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她终究回去了,坦然接受那么惨烈的祭祀,不告诉任何一个人,亦独自承受一切。这样辛苦,该结束了吧!可是远远没有,被种族血液背叛放逐的生活,这样的曰子再也没有尽头,她孤⾝游历于天地之间,从此没有了根。后来,后来为了狐族,又成为黑夜里的暗杀者,受过了多少伤他不知道,不敢想不敢猜测,每次伤痛,她都要独自tian舐伤口。这么孤独腥血的生活啊,她每每想起时会不会忍不住哭泣呢?她毕竟是女子啊!
可她的一切挣扎痛苦,她都没有轻易丢弃过,她是在用血逼迫自己迅速成长。
就是那种顽強,就是那种意志,昅引了他吧。一直以为不会再被任何人牵制的自己,又一次这么这么的在乎起了一个人。
古狼不由微微苦笑。
热水烧好送进来之后,古狼见西陵已准备完毕,便一把拽住送水的甲子,走出了帐门。再无法安心的看那张脸,再无法骗自己的心,可是一样的,还是一样的,过程迥异结局相同,他在乎的东西他都得不到!
末儿,你本不是平凡女子,也不会如此娇弱,所以即使再冷,你也一定要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