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治病的土法儿本就是中医中的一个分支,在老人们看来中医治的是本,而西医治的是表,治本来的慢些,治表却是立竿见影。
村长对于这些个省里来的医生们很是不感冒,更对于那些个用他的话说是动不动就拿了刀儿乱比划吓唬谁的样子很是不乐见,如果哪坏了去掉哪,这个医生不用也罢,难不成等脖子有了事还要拿了锯“嘎吱吱”地去了不成?
基于太多的原因,村长对于住于村中的已没有了权力的医生们的要求是不再理会,只告诉他们可以细细地看、认真地听,将这些个村里成功的经验带回去后多救点人。
村长对于那些每天起来先不想着如何照顾村民而是拿了支黑芯的笔儿在眉⽑上描来描去的、年轻的、漂亮的、看见村民们就板脸的、拿着个长长的针管劲使、毫不客气地向村民们后面连比划带吃劲扎的小护士们更是横眉冷对,所有的救助病人的活儿不再让她们沾手。
我问村长:“他们是来帮俺们的,你为什么不乐见他们?”
村长道:“俺们这儿管着她们吃、管着她们住什么的已是对不住村民了,而她们还挑来挑去的,⽑病了不是。如果再让村民们出个什么乱,就将她们就地的嫁了去,省得让操心了不是。”
从这以后,医生们开始大力地与我配合,最主要的是他们浪费了太多大好的时间将病儿延误了不少,眼看着我没用了多久将他们几乎放弃的病人又一个个地救了过来,却也是心服口不服。
我也知道他们也在悄悄地记录着我所用的每一份不同的中草药方,当然我⾝边自然地也就多了些个描过了眉儿的脸什么的。
红红终于忍不住对我发了一次当初就让我有些后怕的小脾气。
校长知道了后,与我进行了认真的交流。结果所有的老人们一至认为,我应该听从红红的话语,并说服了我让红红成了我的贴⾝保姆,事实上我就是不同意也不可能,这也让红红终于成功的将凡是有点香味的物事全部隔在了离我⾝子的三米之外。
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火,在一大片⼲涸的已裂出了八方纵横的裂缝的泥土地的上空一团团地飘荡着。
有点发着兰⾊的火炎让我不知所措,提了水向空中的它们泼去,水只是从从它们中间划然而过落在了地面后激起一阵尘土又消失的一⼲二净,水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土地又恢复了它的模样。
我又提出了更大的水桶,一遍遍地重复着泼水的动作也一遍遍地看着大地在重复着⼲涸的景⾊,我终于精疲力尽了。
睁开眼,我彻底在打消了自己想靠运內气救人的主意,看着躺在铺了凉席的地上的村民痛苦的神⾊,不由自主地有了个回天无力的感觉。
这次的变故让一直很乐观的我的措手不及,返回家中对李华仔细地说了一遍,李华只是冲我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返⾝进了堂屋,红红正在老⻩的一侧立了,一边用大大的蒲扇对着他扇个不停一边冲我笑了笑。
⻩老头都没有抬一下,正蹲双手忙个不停,地上摊満了的是李华背回的草,他正不停地用手将草上的、已见不了几棵的、剩余的、最后的几朵小白花一朵朵地摘下来,然后小心地放在⾝子另一边的一个大盆內,头上的汗水成了串似地、不停地滴在了草枝上。
我不知这是要做些什么,但肯定这个时候所有的行为都与药有关。李华道:“华子,这个白花是不是用来做药什么的?”
李华轻声道:“正是,这可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老从地上扶着膝盖缓缓地直了腰道:“你回来了?还好,还来的急,如果不是那些个庸医们,我们可能将这些事早已了结了。算了,华子,全部拣完了,备药吧。”
李华冲着⻩老点点头,向大盆走去。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紧走几步将盆儿端了起来。
李华冲我一笑,同⻩老两人将地上的草儿划到了一起,红红撑开了⿇袋口,几人将草儿很快地装了,老人们才慌忙进屋拾掇起来。
红红背了⿇袋,我端了盆,随着李华和⻩老向学校走去。
着他俩人凝重的表情,我知道这次配药对于医治这次疫情很是关健,成于不成,就在这一次了。
众人默默地到了学校,村长正领着上百的村民还在不停地熬着药,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些个药对于疫病已是毫无作用了,可人们还是不停地忙碌、不停地熬,脸上的神情显然已多出了太多的一丝丝的绝望。
见我们四人走了过来,二柱远远的有些奋兴地大喊了起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快,村长快看,他们来了。”
正忙着指挥着熬药的村长一把扔下了手中翻药的大揪,绕过已熏的发黑的大灶,瞪着多曰不睡熬红了的眼珠儿,带着众人几乎是跑着迎着我们上来。
“好家伙,你们终于来了,俺都差点抗不住了。是不是有了新法子了?”村长的眼光在我们几个⾝上飘来飘去,満是乞求。
百十个村民静悄悄地、定定了他的⾝后。
我扭头看看李华,李华也扭过头来看着我,目光中透着坚定地朝我微微一颌首,让我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回过头对着村长用尽全⾝力气似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有办法了。”
村长先是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眼中迅速地蒙上了一层雾水“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后的村民们突地相互抱着、跳着喊了起来。“有救了”“俺早说能成”“这下可好了”
着学校的操场上已到处是欢呼着、跳跃着的村民们,李华对着村长说:“俺看要不大家伙先休息一下,然后俺们开始配药。”
二叔上前一步,将双手儿用力一拍道:“还休息个啥,早已休息够了,你们说咋做就成。”
村长被红红扶了起来忙应道:“就是就是,快点儿吧。”声音异常焦急。
李华用手拉了拉我道:“哥,你先将他们分了五个小组,然后将锅儿洗了,添了水烧开了再说。”
我对着李华劲使地点了点头,对村长说:“俺看这样,就分了人吧,先将地儿清了,锅要洗刷的净些,重新烧水便是。”
村长立刻回了⾝子对⾝后的还在欢呼的村民们大声地嚷了起来:“都别叫娘了。看看你们那点出息劲。先分了五组,将锅儿洗⼲净了,二柱快领了人去山里重新挑水。好了,好了,都别再嚎了,快都忙起来吧。”
村民们可不管村长说些个难不难听的话,这会儿好像让村长一骂也是十分地开心,百十人齐声轰然的“是”的应承了一声,迅速的转了⾝子乱乱地向锅灶散去。
村长眼儿直直地看着,终于笑对⻩老说着骂出了声:“这些个玩意,不骂就是不成,骂了他们好像他们还很开心。”
我清楚地看见村长充満笑意的眼中向外流出了开心的泪。
人们迅速而自觉地分成了组,将操场又重新地收拾了,大锅洗刷的能映出个人影,一捆捆劈柴⾼⾼地、整齐地码在了灶台的两侧。
当这些基础工作刚做完时,二柱带着他的三十多个人已出现在了操场边,每人挑着两个装満了水的大水桶。
操场內的众人们又是齐声地欢呼,不少人抢上前去,将水桶直接提到了灶边。村民们俩俩地将水桶倒提了,一桶桶的水很快装満了灶上的大铁锅。
当“哗哗”的水声响起时,我感觉到了从村民们的心底透出的勃勃生机。
大灶的火又重新的燃了,浓浓地烟儿又沉沉地向空中飘了,来来往往忙个不停的村民们的脸上浮现的是深深地笑容,笑容里饱含着对生活无比的信心。
李华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目光紧紧地盯在了第一口大锅中,这让我感觉到了他更为紧张的心情。
锅中的水儿已添了五次,正被飞滚的水儿带的上下浮动的白⾊的小花和着⿇⻩、甘草、胖大海一起已在锅里熬了近一个时辰。
用李华后来的话说,其实最为紧要的就是那么一刻,早了药没了用,迟了药少了力,这得看花的颜⾊而定。
我实不明白,不过我已习惯了李华作事的方式,那就是每次对一个事没有把握的时候,准准地、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是想从我的手中找一个依靠,少年老成的我多多少少地对李华有些个影响。
忽然,我手上紧紧的力猛地怈了,我知道李华所说的火候到了。
定眼看时,锅中上下翻腾的小白花一下子呈现出了奇异地蓝,再回头看李华,李华已是松开了我的手,冲我狠狠地一点头,我急忙转了⾝对着正拚命烧火的几个村民大声喊道:“撤火。”
早就被叮嘱过的村民不顾火苗还在乱窜的灶堂,争先恐后地将手伸入抓住了正汹汹燃烧的木柴,然后不停地向灶堂外扔了出去。
锅內的沸水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一大锅金⻩⾊的药水连着药渣一起又被几个大水瓢迅速地舀到了灶旁早已备好的水桶之中。
杨家的大儿子带着二十几个胳膊上缠了红布条的村民护着我过了村口的大桥,在我⾝后是六个村民两两分组地各抬着一个大水桶,水桶中装満了对这时来说是珍贵无比的、救命的药水。
村民们⾝后是一大群穿了白⾊大褂的省城的医生和说说笑笑的、依旧花枝招展的女护士们,这让杨家的顶梁柱愤怒不已。
我同李华分了工,李华负责一锅一锅地熬药水,村民们是把持不住那个应有的火候的,因此李华是寸步也离不开。
我被李华叮嘱了无数遍,一个病人最多只能给一个小碗那么多的药水。
为了防止意外,我在⾝上又带了两个碗,万一有个碗打破了也还有个后续的不是。
脸上大大的口罩将我捂的喘不上气,对于村上的村民们来讲,这次用了这个新鲜的东西还真起了作用。村里的村民们从老到小竟是一个也没染了病,看来老外们想出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
桥上一眼望去,村外的来自各地的村民们在半里长的凉棚下是人挨着人,站的是満満腾腾。
远处无数的人在家人的照料下、在強烈的阳光下、在村外的大路上、平地上用了自个的各种颜⾊的布搭成了一个个奇怪的小棚,我心中是一阵阵地隐隐的酸楚。
杨家的老大果然像是村长说的是有一定的导领才能,村外的人群在红布条的指引下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迅速地分成了三路纵队,我分明地看见离我最近的一个老人的眼中燃烧着的希望的火焰。
我将六个药桶也两两地分成了一组,正好对着三个长长的望不到边的队伍,心里愁的是这点药水怎能够给他们用?盼着李华快点地熬啊。
果然药水分的非常地快,病的很久的外面的村民们十分地配合着我们,很自觉地用碗盛了药水就迅速转⾝而去,不久几个桶就见底。
我有了些焦燥,还没等我直起⾝来,二叔带着第二批的送药的村民就赶到了桥上。
个整天加一个整夜,所有村里村外的生病和没生病的村民都分到了一小碗药水,杨家二老带着村民再三地证实了这个让人们振奋的消息。
当再一次太阳西斜的时候,我已累的是躺在了桥上,二叔搓着大手围着我不停地转着,眼中満是疼爱和无奈。
忽然,不远处的凉棚下有人⾼声地欢呼起来:“他醒了、他醒了,他好了、他好了”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叫声从凉棚下传出。
“娃儿醒了,”“孩他娘孩他娘”“孩啊”“你个累死人的妮”“你咋不死”“你就会害俺”“你个要命的”“你活了”“俺看看”“别动”“老实点”“别哭”“笑一笑”
村外到处是哭的、喊的、笑的、叫的、骂人的、扔东西的乱乱的声音,到处是四处跳着、蹦着、抱着、拉着手转着、拍着手扭起了秧歌的人们。
我躺扭了扭不想再动的头,看着蹲在我的⾝边将双手放在胸前的二叔,他眼中竟然流出了两行在阳光下闪动着光芒的泪。
我不竟也是心中一酸,眼中起了一层雾水。
第二天,疫病被控制的消息像张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从我们村欢快地飞遍了十里八乡,成千上万的乡亲从四面八方涌到了村外。
从县城和省城里来的医生和护士们的白大褂铺盖了整个村落,带来了全省民人对村民们的谢意,也顺路使得一桶桶的药水从村里不住脚地流向了全省。
县长早已是在村公所坐了,用他的话说是现场坐镇指挥,学校操场上的大锅的数量也在他的努力下翻了一番。
已被抢了权的村长有些生气地说:“来的这些个比俺大的官合起比俺村上的人都多,哼哼,吃饭的事自已解决,俺可管不了。”
其实村民们谁都看的出来,在村长眼中向外透着的是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