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満楼。|/
风越来越大,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大巨树冠在狂风的扯动下不停地摇动,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有时似哀妇悲泣,有时似野兽狂号,树影摇动,如鬼怪妖魔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臂,令人心惊胆颤,不寒而栗。
密林深处的一棵树下蜷缩着一个娇小的⾝影,与耝壮的树⼲相对比,更显出这个⾝影的娇小,鹅⻩⾊的登山服被吹得紧紧贴在她的⾝上,一绺露在外面的黑⾊秀发随风飞舞飘扬。
孤孤单单地坐在树根上,陈辛娜抱着双肩,下巴深深地埋进臂弯之中,将⾝体紧紧缩成一团,眼中充満着恐惧,就好象是一个被人遗弃,孤苦无助的小孩儿,
她现在很后悔。
当看到那只可爱的小白兔时,一时兴起,想要抓回去当宠物养着玩,谁成想野生的兔子表面看起来笨笨的,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实际上动作却是异常灵活,怎么抓也抓不住。好胜之心顿起,于是便一路追了下去誓要将猎物捕捉到手绝不罢休。本已为自已只是追了几步没有多远,然而在小白兔的引导下,不知不觉便深入到密林深处,待到发现自已追的太远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已经全是树木,完全失去了方向。
她惊慌,她大喊,叫李敏,叫吴定邦,叫释天生,然而,茂密的树林将声波一重重昅收,削弱,不过三四十米,就已经微弱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没什么两样。
她害怕,开始按照记忆中来里的路寻找,但走来走去,眼前的景⾊却似乎都是一个样子,树还是那些树,草还是那些草,路却还是没有路——因为密林深处本就没有所谓的路,只有大型动物行走时踩出的兽径。老练的猎人或许能够从这些兽径中发现前进的方向,但对于生于都市,长在都市的陈辛娜而言,那只不过是比别处稍稍稀松一点的草地。
怎么办?无助地叫着,没有目的地跑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腿酸了,嗓子哑了,可离开这座密林的希望还是一点没有见到。
脚下忽的一软,站立不稳,人便坐倒在这棵大树底下,疼痛的感觉从脚踝处传来,把袜子褪下低头一看,原本白晳胜雪的肌肤上涨起一块青紫之⾊,伸指轻轻一按,是強烈的痛感,鼻根一酸,陈辛娜想哭。
迷路了,走不出去了!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片林子里?自已不过才二十多岁,青舂年少,风华正茂,有多少事还没有经历,有多少美好还没有度过,就这样孤伶伶地一个人死在这里,不甘心,她不甘心!
⻩舂明,他现在在哪里?在那个世界,他是不是还在关心自已安危?
⻩伯伯,您在京北还好吗?您交给我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爸,妈,女儿不孝,没办法再孝顺你们了。
释天生可恶的家伙!要不是你那么笨,就不会有登山度假的事,没有登山度假,自已也就不会迷路被困在这里!
释天生,你给我记住,我就是死,也会变成鬼缠在你的⾝边,叫你不得安生!
陈辛娜在心中恨恨地想着,而想到这里,她的情绪也没有那样惊慌了。
但是,平静下来的情绪也只是情绪的平静,而对改变现在的困境并没有任何做用。
“咕”一阵无法控制的声音响起,那是从她的肚子里发出来的午时分野餐到现在过去了足足有四五个小时,在密林里跑了这么半天,花费了那么多的体力,肚子里早就是空空如野。
“挨饿的滋味好难受啊!”以前,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虽然也增经有过节食减肥的经历,但那时至少还可以吃一些水果,⻩瓜之类的东西安慰一下造反的胃,可现在呢?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来释天生做的糖醋里脊,红烧排骨还有素肘子,豆腐汤,一道道香噴噴,热气腾腾地仿佛就在眼前,惹得她口中津液顿生,恨不得马上抓过来狠狠咬上一口。
但是,美味的食物并不存在,联想的结果却只能让她腹中的饥饿感更加強烈。
“死家伙,可恨的家伙,这时候还在害人!”陈辛娜用力头摇,将那些浮现在脑海中的美味甩出,然而,脑中的幻像可以甩掉,但腹中饥饿还是依旧。
“对了,我还有储备呢!”
心念一动,陈辛娜伸手在口袋里一阵摸索,终于从左边的衣袋里搜出了一块巧克力——那是她没事时用来打发时间的零嘴,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她唯一的食物。
小心翼翼,陈辛娜将巧克力的包装纸拆开,黑褐⾊的,不足一寸见方的物体出现在她的眼前,伸手舌尖,轻轻在上面舔了一下,甜中带苦,苦中带甜的味道瞬间从舌尖传开,一路传到自已的喉咙,传到自已的腹腔。
“好好吃呀!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巧克力的味道是这么的诱人。”
忽然,陈辛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刚到伦敦时,她带着释天生到超市大采购,在卖糖果的地方,她发现了这种标有百分百朱克力符号的糖果,旁边还有超市的工作人员在进行试尝促销。可笑释天生那么大的人竟然从没吃过这种再常见不过的小零食,人家促销姐小把糖果递过去时,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物药,而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口中,尝到巧克力那种独特的味道时,他脸上露出的那种不加掩饰、惊喜中带着満足的笑容简直就象一个五六岁孩子般纯真。
“可恶!怎么回事!怎么又想到了他!”突然间,陈辛娜发现从迷路到现在,自已脑中想到最多的既不是自已的父⺟,不是⻩海涛,甚至也不是自已的未婚夫⻩舂明,而是那个脑子笨得和猪有的一拼的家伙!
“叭嗒”一滴水珠从树冠的缝隙中掉落下来,将地面上的一片落叶打得向旁一滑。
雨,终于还是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