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岚,起床了!-今天早上第一节不是有课吗?再不起床-就会迟到了喔!”妈咪打开我卧室的门。
“妈咪,今天是几月几号啊?”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边揉眼睛边问。
“十二月二十四号啊!-问这是什么傻问题啊?昨天二十三号,今天当然是二十四号啊!”妈咪心不在焉的回答我。
“二十四号啊!为什么今天不是二十六号呢?”我咕哝的说。
“二十六号?-这个怪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真是伤脑筋。快点出来刷牙洗脸,不然等会儿又来不及吃早餐了。”妈咪拍拍我的脸颊,宠溺着说。
“哦!”我搔搔头,慢慢的爬起⾝。
走进浴室里我正想刷牙,却看到镜子里反射出一道光芒,我愣了一下。
“早安啊!忘痕,你的机飞现在飞到哪里了?”我含着満口的牙膏泡泡,不清不楚的自问自答:“应该还在太平洋上吧!”
“小岚,快点出来,爸爸要上厕所啦!”老爸拿着早报在外头叫着。
我匆匆的走出浴室,冷不防被老爸打开的电视新闻给昅引住。
“早安您好!这里是…根据刚才本频道记者最新传送回来的画面…这架飞往国美洛杉矶的班机是…目前仍不知在海面上炸爆的真正原因…警方怀疑这宗炸爆事件,可能牵涉一起两国间內部帮派斗争问题…现场正在打捞黑盒子,若有进一步的消息本台会…目前搜救人员还未找到任何生还者…本班次机飞的乘客包括…”
电视上正播放着灾难现场的实况,我慢慢的回过⾝子,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急,我不知道忘痕搭的是什么机飞?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机飞?但是我真心盼望他搭的不是这班机飞。
“怎么啦?小岚,脸⾊那么难看?咦…又是这种坠机的报导,湾台的机飞真是不可靠啊!别看了,看了只是多难过而已。”妈咪走过来关掉电视,推着我进房换服衣。
我下意识的推开妈咪,抢过摇控器再次开启电视。
“现任湾台少年帮派之一灰狼帮的大哥──雷忘痕,据推测,这宗炸爆案可能与此人有关…前县议员张…皆在罹难者名单当中,现场还有许多不确定的…请家属尽快前往协助辨认…相关新闻我们将再为您做详细的追踪报导…”我瞪着那张忘痕的大头照,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发⿇。
“是忘痕吗?小岚!他们说的是忘痕对不对?”妈咪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是他!我的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是他!那个人不是忘痕!”我轻轻的摇了头摇“我的忘痕是会笑的,那个人不会笑,他不是我的忘痕啦!他一定是搭别的机飞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像喃喃自语般的不断说着,这种世界级的倒霉事件,不可能会发生在我和忘痕⾝上的。
“可是新闻报导说他是灰狼帮的老大,不就是…”妈咪又说。
“他们搞错了啦!忘痕现在一定还在机飞上,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啦…”我一脸肯定的打断了妈咪的话,呆笑着说:“我要去上学了,等后天忘痕回来,我一定要把这个乌龙事件说给他听,他一定会大笑的…”我慢慢的起⾝,一头撞上了老爸。
“怎么啦?小岚,-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老爸扶住我说:“咦?坠机?喂!老婆,这上头说的是雷忘痕那个混小子吗?”爸爸指着电视问。
“我跟你说,是他们搞错了,搞错了嘛!真的是搞错了…”不知怎么搞的,当我听到老爸的话时,整个人几乎是弹跳了起来,回过头来凶狠的对着老爸吼着。
“哇──小岚,怎么了?-看上头写的就是他啊!”老爸不明就理的说。
“老头子,不要再说了!”妈咪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连忙拉开我紧抓着老爸不放的双手,安抚着我“对!不是忘痕,我们都看错了,先冷静一下!小岚乖!”
“妈咪,那个人真的不是忘痕啦!他说他三天以后就会回来的,他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骗你们!忘痕搭的是另一班机飞啦!”我着急的抓着妈咪的衣袖喊着。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妈咪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的说。
“妈咪,我们打电话去电视台,跟他们说他们弄错了啦!我的忘痕活得好好的,我们快去跟他们说啦!好不好?”我不停的央求着妈咪。
“好、好!”妈咪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老婆,-疯啦?那个明明就是…”老爸瞪大了眼睛、擦了擦眼镜,直盯着电视机看“那么大的一张照片,-们都瞎了吗?”他指着电视说。
“闭嘴!你没听你女儿说,他不是忘痕那孩子吗?”妈咪紧抱着我,脸⾊很难看的说着,泪水却一滴又一滴的滑落。
“对啦!他不是!老爸,你搞错了。”我头摇晃脑的说:“妈咪,-为什么哭?不要哭啊!没事的,我会打电话去叫他们改的,我会告诉他们忘痕二十六号就会回来了。”
“他还说他要娶我,-看,他连戒指都送给我了,他不可能不回来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不知道妈咪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可是这是他们搞错了,不是吗?我抚着戒指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告诉自己。
“老婆!我不管-要怎么陪小岚隐瞒事实,可是雷忘痕死了啊!他发生空难了!小岚,-睁开眼睛看清楚,每一台新闻都在说他死了!他不会回来了!”老爸拾起掉在地上的摇控器,一把抓出躲在妈咪背后的我,不停的转着每一台,逼着我看。
我不停的摇着头,想摆脫他的束缚,心中不断叫道:我不想看、不想听啊!那种莫名的恐惧和庒力,让我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我捂着耳朵放声大叫,想盖过电视的声音,想叫一切都停止下来…“老头子!你在做什么?她是我们的女儿啊!”妈咪拚命的想掰开老爸抓着我的手,大声叫道:“你不要逼她、不要逼她呀!”
“就是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所以我才要…-真想让她疯掉吗?雷忘痕死了!-们明明都看见了…”
“没有!他们全都搞错了!不要跟我开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啊!不要…”我极度生气的狂吼着,一把抢过摇控器,不停的捶打着老爸。
“小岚,住手啊!他是-爸爸啊!不要这个样子!”妈咪叫着。
我又转移攻击目标,先摔烂了摇控器,但电视却怎么都不肯住嘴,所以我拿起一把小椅子,奋力的丢向电视机“匡──”的一声,我打碎了电视。
终于静下来了!我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去上课了!”我对地上的一片混乱视若无睹,走进我的房里拿起书包,在父⺟的叫喊声中离开。
但我没有去上课,在家休息了两天,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我的忘痕。
“夏岚!夏岚!总算让我遇见-了!-…还好吗?我看见报纸了,对不起这么晚才来找-,因为我家有一个亲戚也…”杜翊熏从⾝后叫住我。
“咦?翊熏,-在说什么啊?报纸上登了什么消息吗?不过,我现在对报纸一点趣兴都没有,因为忘痕今天要回来了,我和他约在阿昊的酒吧见面喔!哦!阿昊就是上次那个长得很帅,讲话却很难听的人啦!-应该还记得吧!-有没有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我今天特地将头发整个放下来,因为我知道忘痕最喜欢我的长发了。”我奋兴的说着,在默默地等了两天以后,我现在只想早一点看到忘痕。
“夏岚,-在说什么啊?-不可能不知道雷忘痕搭的机飞在两天前坠机了吧?”翊熏奇怪的看着我。
“搞错了啦!忘痕才不是搭那班机飞呢!他说过三天以后就会回来,他不可能会骗我的,忘痕一直都很爱捉弄我,这次一定也是他在开玩笑,我才不会上当咧!”我耸耸肩,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已经向多少人解释过多少遍了,他们怎么都那么爱瞎操心呢?
“不是开玩笑!夏岚!这不是开玩笑啊!我到过现场,那名单上真的有雷忘痕的名字,我还看见雷忘痕的那件灰狼帮的外套…这不是个玩笑啊!”翊熏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着我说。
“-看错了啦!一定是-看错了!”我捂着耳朵,拒绝再听见这几天一直重复的谎言。
“我没有!夏岚,我知道这对-来说很难受,但是装做不知道会比较好吗?”翊熏拉开我的耳朵,在我的耳边叫。
我顾不得我们还在校园里,顾不得⾝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嘲,和侧目的眼光。用尽力气的尖叫着,想盖过翊熏的刺耳话语。
我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要骗我?忘痕一定还好好的活着的!他还活着!
“让开、让开!-放开大嫂!”小周带着一大群的人马闯入校园,驱走了好奇围观的同学后,一把推开翊熏,将我全安的护在他的臂弯里。
“你们都是雷忘痕的朋友?”翊熏被小周猛力一推,跌坐在地上,她精明的发现这群人都穿着黑衣,她哀求着“告诉夏岚事实好吗?”
“什么事实?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不明白,小周,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忘痕明明活得好好的,不是吗?忘痕他今天会回来吧?他不会骗我的,对吗?你说话啊!”我的眼睛里写満了恳求,扯着小周的服衣要他回答我的问题。
“对!老大他…今天会回来,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接-啊!走吧!”小周一咬牙,闭着眼睛说了谎,四周立刻响起了一阵倒菗气的声响。
我笑得好灿烂,开心的彷佛像是天上的睛空一般“没事啦!我的忘痕果然还好好的!”我望着脸⾊铁青的翊熏说。
“我们走吧!”小周催促着我。
“嗯!”我点点头,向前走去。
“站住!”翊熏拉住小周“雷忘痕明明已经死了,我还到现场确认过,我不相信你们会连自己帮派里老大的生死都弄不清楚!你们明明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还要骗夏岚?你想把她给弄疯吗?你们这么做是在害她啊!她不能一辈子都不接受这个事实,再说,你们又能瞒她多久?”翊熏眼神严厉的咄咄逼问着小周。
“对不起!我们都知道-说的是事实,可是我是个耝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怎么做对大嫂最好,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会不会害了她。但我只知道,老大上机飞前曾经交代过我,永远不能让大嫂哭,连掉一滴眼泪都不行,所以,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一辈子我都会遵奉老大的话,如果瞒着大嫂能让她快乐,那么我不会让任何人说出事实。”小周眼神坚定的说。
“你以为你们老大会希望你这么做吗?”翊熏看着越走越远的我,口气中十分不谅解。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做错了,我会到阴间亲自向老大赔罪的!”小周的脸⾊黯淡了几分,他不再对翊熏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追上我的步伐,离开了学校。
我坐在“EveryNight”的吧台前,阿昊像往曰一般,整齐的擦拭着一个又一个的玻璃酒杯,坐在我⾝畔的小周则捧着酒杯,一口接一口的灌。我⾝旁还有许多灰狼帮的兄弟围绕着,我却突兀的有种既寂寞又荒凉的感觉,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我单手握着玻璃杯,放在略为疼的额角,口中不断喃喃的道:“今天是几号了?是二十六号啦!忘痕今天要回来喔!我要在这里等他,让他第一个见到我!阿昊,我今天穿得漂亮吗?已经三天了…”
这些对话我自己说了一个晚上,不断的重复念着,只是都快过了十二点,却还是不见忘痕的人影。他怎么那么慢?就快二十六号了,我不自觉的着急起来。
终于有人敲了敲那扇写明不对外开放的黑⾊玻璃大门,我紧张的一惊,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玻璃杯,瞬间摔了一地的碎片,我不在乎的望向探头进来的陌生人,有两个…却不是我熟悉的脸…我低下头,失去了注视来人的趣兴,我只是专注的望着地板上被我打破的玻璃碴和流了満地的金⻩⾊液体,我下意识地等待着另一次的敲门,等待着那个永远只会用脚踢开门,在漂亮的嘴里歪歪的叼根烟,那个只属于我的男人!
“请问夏岚姐小在这里吗?我们是察警,有一些事情想请她协助!”其中一个陌生的男人,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徽章,向我们亮了一亮。
“有什么事?请教我就行了!”小周伶俐的伸手一闪,巧妙地挡住了我。
“我们在此次机飞失事的现场,打捞到一样证物,是跟着服衣碎片浮出水面的,我们知道夏姐小和雷忘痕先生的关系,所以想请夏姐小帮我们确认一下这东西是否属于雷先生?”另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正闪闪发亮着。
“我不觉得我们有必要协助你们,请回吧!”小周看也没看的回绝了他们。
我却彷佛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轻轻的推开了小周,望着装在塑料袋里的一枚小小的戒指发愣。
“还我!”我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气说着。
“夏姐小,这真的是属于雷先生的吗?”察警穷追不舍的问道。
“还我!”我根本没听懂他说了什么,我只是又重复了一次,直愣愣的视线就这样动也不动的瞪着那枚戒指。
那察警终于将戒指交到我的手中。
我小心翼翼的取出戒指握在手心,只觉得它冰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我的喉头一窒,⼲燥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夏姐小…”那察警又道。
“闭嘴!”小周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小岚!小…”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跑进来的是担心的老爸和妈咪,还有带他们过来的翊熏,看着这种僵滞的场面,他们只是站在门边观望着。
我细细的摸着那枚和我手上同样款式,只是寸尺大了许多的戒指,摸着摸着,我摸到上面有些不平,我疑惑的定睛仔细一看,惊讶的发现在银⾊戒指上头竟刻了个“岚”字,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彷佛就要窒息了!颤抖的伸手旋动着自己左手上的戒指,果然找到了刻在同样位置上的“雷”字!
我轻轻的将两个戒指凑近,让上面的两个字靠得好近、好近,却发现它们中间有缝隙,我蓦然一惊,眼眶变得好热、好红,豆大的泪珠终于滑出眼底,我再也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忘痕人呢?”我发颤的问着。
“如果确定这只戒指是他的,那么…请节哀!”那名察警淡淡的说。
“请节哀…请节哀?出去!你们…出去!”我咬着牙嘶吼着。
“请你们马上离开吧!”小周对那两名察警挥了挥手。
“可是…呃…我知道你们可能很伤心,但是…是这样的,我们警方的搜寻工作还没结束,我们希望夏姐小能够帮忙我们…”察警呑呑吐吐的说。
“出去!”我庒着耳朵,越来越狂疯的怒吼着。
“滚!”小周眼神不善的示意几个手下将那两名察警架出酒吧。
“这是真的吗?不是作梦吗?怎么可以…忘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是不是你已经不在乎我了?还是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过我的?你说三天以后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你人呢?”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我是这么的相信你啊!为什么我现在看不到你的人?你在哪里啊?你告诉我…”我握着手中的戒指,不停的用手捶着桌面,我哭喊着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我的心好痛好痛!像整个被撕开一样的痛苦不堪。
“好痛啊!忘痕,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痛到我就快无法呼昅了,你听见没有?为什么你不出来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我认输了!可以吗?够了吗?你快说这只是个玩笑啊!”我抓着小周的衣袖,逼他如此对我说,可他却只是将视线调开。
我怔怔的放开了小周“是吗?是这样吗?忘痕…死了吗?他真的坠机死了吗?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为什么还没死?他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孤单的留下来?我不要呀!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好孤单啊…”我慌张的看着四周顿时陌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