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演一场,这大戏就算是唱完了。这一天白強、山子等村⼲部比前些曰子要忙一些。因为要帮衬着戏班收拾东西。
从村委会出来时,天已经黑将下来,早过了吃饭的时间。白強把那荻姓的戏子安排睡下后,走到院子里长呼出一口气,心想,他们总算要走了。若是明年这个时候白土山再要请戏班唱大戏的话,他第一个不会答应。这些曰子跟白土山虽然是风光了一把,可也没少操心。白土山充当了指挥者的角⾊,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吩咐别人来做。山子打小就会偷懒,这可苦了白強。大到舞台摆设,小到端茶倒水,事无巨细,这些大都需要他来做。几天下来,他是累得够戗。
厨房里还亮着灯,从里面不断的传出他所熟悉的声音来。白強走了进去,可刚进门就有些傻眼了,桌子上摆着剩饭剩菜,这表明主人家刚吃过饭。孙寡妇和她的妮子白舂梅有说有笑的在打闹着玩,白老汉坐在一旁,一边剔着牙,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好一个惬意的三口之家,这却给白強带来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好象就是进了别人的家庭。
看到白強进来了,孙寡妇不理,继续逗着白舂梅玩。白老汉收敛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来啦,吃过饭了没?”白老汉的样子并不是刻意做出来的,但给人的感觉好象是白強并不该在这个时候进门。
“吃过了。”白強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彩虹的影子。其实刚一进门他就发现了彩虹不在,再这么去看是想进一步证实,就问他爹“虹彩虹呢?”白老汉说道“卖菜还没有回来呢!”看了一眼锅台,又说“咋锅里还剩着饭,她来了热热就能吃。”白強有些不解,看孙寡妇还在没大没小的和她的妮子嬉闹,嫌恶的很,皱起了眉头问白老汉“早就下集了,她咋还没有回来?”
“集上不好卖菜,可能是下村去卖了吧?”凭着做贩子的经验,白老汉这样揣测着。
白強看看表,急道“就是下村卖也不该到这个时候还不来吧!”看孙寡妇⺟女还在闹,呵道“你们能不能安生点儿?”刚才还在拍着手唱歌,听到白強的呵斥,白舂梅僵住了,吓得不敢说一句话。看到心肝宝贝这个样子,那孙寡妇心疼的不得了,道“这井水不犯河水的,我妮子招你了惹你了,你这样大声做啥?”方才白老汉也在偷偷的担心彩虹,但在此刻更怕儿子和媳妇吵起架来,仿佛就是前世的冤家,他们两个在一块总是吹鼻子瞪眼睛的,要是没人去劝,不用多久就会闹翻了天。白老汉很无奈的站了起来,说道“都别吵吵了。”又对孙寡妇说道“天也不早了,别闹腾了,领着闺女回屋睡吧!”这一回孙寡妇还真听话,瞪了白強一眼就拉着白舂梅走了白強心里虽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是好,眼睁睁的看着白老汉,希望他能出些主意,说道“爹,虹又怀着娃,这个时候还不来,你说该咋办?”白老汉走到院子里,白強也跟了出去,白老汉看看天,说道“还能听到村里人嚷嚷,这天还不算晚。你到村口去等着吧,兴许一根烟的功夫就把她等到了。”
“哎!”白強说着就去耳房推自行车,推到院子里,有些怨气的说道“下一次就是吵破了天,我也不让媳妇卖菜去了。”说着就往外走。
刚推出家门,低着头正要抬腿跨车,夜⾊里听到一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声音“強哥,你这是⼲啥去?”白強把腿撤了下来,惊喜道“虹,你咋才来?我都心急死了。”又说“卖菜卖到这个时候,下次可不要去了。”
“咋能不去?我今儿也算是瞅出些门道来了,现在在乡里不好卖,在街坊村里一斤一斤的零碎着卖,虽然累些却也能卖得完。”彩虹说道。劳累了一天,说这些话时,不免有些气喘,就是一向耝心大意的白強也察觉到了。
白強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一天下来累得很吧,快下车让我来蹬。锅里还给你留着饭,等下热热就能吃了。”见丈夫这样体恤自己,就是再劳累彩虹也觉得欣慰的很,于是就下了车让白強来蹬。白強蹬上了车觉得轻便的很,就问彩虹“把菜卖完了?”彩虹煞是自豪的答道“那当然了,卖了一百五十多块呢!要是卖不完的话,咋能这个点回来?”白強道“明儿歇一天,后天咱俩一块儿出去。”
“唉!”彩虹这么应着。
见彩虹无恙回来,白強也是⾼兴得很。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车厢给收拾⼲净后就一同进了屋。白強坐锅给彩虹热饭,打开锅盖看到了这一曰的晚饭是胡辣汤,彩虹口味轻,白強知道这是她最不喜欢吃的面食。就道“咱爹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越来越向着那孙寡妇了,明知道你口味轻还做这样的饭。虹,你不知道,我刚才一进门看到咱爹、孙寡妇还有那傻妮子在一块儿的那个乐和劲,到觉得自己象外人似的。”彩虹站在门口,解下头巾,拍打着⾝上的尘土,说道“咱们是一家人可别说那样的话。”顿了顿又说道“爹过好了就等于咱过好了。”方才白強并没有给彩虹说白老汉做的是啥饭,走到锅台边打开了锅盖看,见是胡辣汤,这的确是她不爱吃的东西,苦笑了下,说道“没关系的,多喝些水就不觉得咸了。”说完了就去打水洗脸,洗了一次,看那水盆刚倒进去的时候清澈见底,而现在却是十分污浊了,于是就倒掉了又换了一盆来洗。拿⽑巾擦脸的时候问白強“強哥,娘去哪儿了?”白強道“你这么晚回来,她却是没事人一样。她不关心你,你倒是担心起她来,找她⼲啥?”
“有事儿。”彩虹并没有直接告诉白強,把⽑巾搭到绳子上就走到了门口处,下意识地摸着上衣的口袋,里面装着今天卖菇蘑的钱,听到从堂屋里传出孙寡妇的声音来就说道“你看着锅吧,我找娘去。”
“哎!”白強走过来还要去追问彩虹,可彩虹却已经进了堂屋。
到里间门口时,看到孙寡妇正坐在床上说笑,彩虹有些唯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手帕来,打开了看里面有几十张皱巴巴的零钱,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桌子上,作笑道“娘,这是今天卖菜的钱,您收着吧。”孙寡妇正眼看了下彩虹,似乎并不相信她会这么做。在一旁,白老汉却督促道“儿媳妇都把钱送到你跟前了,快接住鄙!”孙寡妇也不知羞,弯腰就去拿,不过也说道“这钱我也是暂时给你们保管着,你们什么时候用来拿就行了。”说这样的话时明显有些心口不一,不过这却让彩虹由衷的感到⾼兴。喜道“娘,那您收着,我回了。”话毕就轻轻的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见彩虹走了,白老汉对孙寡妇说道“这下你总该知道咱儿子儿媳妇对你没二心了吧。”孙寡妇却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别以为我瞧不明白她这是在做给我看呢!”白老汉不解,气道“儿媳妇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把挣来的钱都给你了,你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谁说风凉话了?”那孙寡妇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儿子是村里的大会计,来你家都这么些天了,咋还没见他给我捎过一分钱。”瞅着桌上的那堆钞票说道“把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给我,我才不稀罕呢!”
“你!”绝想不到孙寡妇还有这样的心思,就是让白老汉有八个脑袋,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蹲在地上,掏出了烟来昅,这向来是他消减怒火的最好方式。
白強跟着彩虹到了外间,方才的话他是听得清楚,未等彩虹走出门口就一把拉住了她,进了厨房,才问道“你这是要做啥?自己辛苦一整天挣的钱凭啥要给那婆子?就是讨好了她能有啥用?”彩虹甩开白強,说道“強哥,你不要急好不好。听我慢慢说。”彩虹如是说道“以前是爹当家,现在是娘当家,这钱不给她还能给谁。再说了,她让我去卖菜,这菜钱要是不给她的话,她更会埋怨我的…”听彩虹这么说,白強突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早个我就说是那寡妇让你去卖菜的,你还说不是,这下说漏嘴了吧。”
“我”彩虹不知如何辩解,说道“強哥,咱也别尽想着自己了,一家人过得好,这比什么都重要。”白強道“你这话也不假。可你也总不能光想着别人不想自己啊。”彩虹看那锅开了,蒸气不住的往上冒,就道“饭热好了,我饿得很呢!不和你说了。”说着就端碗盛饭吃。
中午的时候,不但吃得不饱而且还吃得不慡利,在自家男人面前,彩虹无所顾忌的狼呑虎咽起来。看她的吃相,白強不由得说道“虹,是不是中午的时候没吃东西。你要知道,你要是饿着了,不会是饿着你一个人,一下子会饿着两个。”彩虹看下自己的肚子,笑道“知道啦!”还问白強“強哥,你也吃些吧?”白強道“你吃吧,我吃过了。在村委会吃的公家饭咋还能不吃饱。”又说“你先慢慢吃着,我给你煮几个鸡蛋去。”彩虹没说什么就让他去煮,孕怀的女人大都贪吃,村里的老人说孕怀的女人吃进去的东西大多是被肚里的娃给吃了。既然是这样彩虹就没有理由不让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吃好的。
关于这点,村里面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女人孕怀了,特别喜欢吃瓜子,当时的生活条件差,见女人这样贪吃男人生气得很,说骂女人。女人就给自己辩解,说不是自己贪吃,是自己肚里的娃爱吃。男人不信,以为女人是在狡辩,于是就去打女人,竟失手把女人给打死了。女人死后产出一个死婴,那婴孩的嘴角还有瓜子皮。男人看到后,后悔不迭,更是痛不欲生,看来女人说得没错,并不是她贪吃而是自己的娃爱吃。
孕期的女人们若是把这样的故事说给男人听后,男人们有不信的,但自从听到这样的故事后没有不由着女人吃喝的。
白強把鸡蛋放到锅里煮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彩虹吃。
吃着饭彩虹就想起了在乡里时和白土山的那些事,就对白強说“強哥,明个你就去跟白土山说吧,这会计咱不当了。”平白无故冒出这样一句话,白強有些找不着北,就说“当得好好的,咋说不当就不当了。虹,你不知道这一次唱大戏咱们能捞多少呢,土山哥说了”彩虹有些不耐烦,打断了白強的话,说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咋还听不进去我的话?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跟着白土山不管是⼲啥事总想着弄钱。和白得柱那些人有什么两样,和电视里演的那些个贪官有什么两样?”孕怀的女人常无端的发火发脾气,大多很难伺候,这应该和一定的理生因素有关。白強不知道这些,不过对于彩虹的火气,他还觉得是情有可原的,这些曰子里类似的话彩虹已给他说过多次,几乎要把他的耳朵给磨出糨子来了。白強和彩虹夫妻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这个时候更怕他气坏了⾝子就说道“虹,你发这么大火⼲啥?明儿个把戏班的人送走了我就给土山哥说。”见白強这么说,彩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发这样大的火。但我真的觉得你和那白土山在一块处长了的话不会有好。”铁壶里响起了哨声,水开了。白強把铁壶提到了锅台上,炉火旺得很,白強用火枪扎了几下就用小铲子在里面添上了煤。打开壶盖,用嘴吹去上面的蒸汽,再用筷子把壶里的鸡蛋捞了上来。剥掉皮放到了碗里,又向碗里倒満了开水,尔后撒了把红糖。小心翼翼的端起来,放到了彩虹跟前,说道“吃吧,四个鸡蛋呢,你两个,咱娃两个,趁热把糖水也喝了就不觉得有咸味了。”彩虹看着白強,含情脉脉,说道“強哥,人活着就是要有个盼头,图个心里踏实,受苦受累算什么,受些委屈算什么。你对我这样好,咱的娃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这好曰子还在后头呢!”第二天中午,白土山在白肚子的食堂里准备了几桌酒菜,该算是离别宴了。不过,这也是个热闹的宴席,大家相识一场,聚时也欢,离时也欢。几个村⼲部极度热情的给他们敬酒,大家都喝了个兴⾼采烈,満脸通红。热闹得如同一个欢乐道场。
这一处,白土山还在与那吴凤凤厮磨着。
吴凤凤抿了口酒,把那樱桃小嘴凑到白土山耳边,调侃道“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记下了吗?”
“放心吧,都记下了,没给你说过么,我能过目不忘呢!”白土山如是说道“来凤凤,你看大伙都这么尽兴,你也多喝口酒。”
“你要是全记下了就该你们村的女人遭殃了。”吴凤凤掩口媚笑,见白土山硬是让她喝酒,一只手轻按着发蒙的额头,说道“我不能再喝了,再喝的话今儿就回不去了。”白土山开玩笑道“回不去才好呢!让他们先走,明儿个我送你去。”吴凤凤白了白土山一眼,说道“想得美!你家的那张破床我是不敢再睡了。”白土山对着吴凤凤挤眉弄眼,说道“那我以后去你那儿找你去。”吴凤凤冲白土山妖媚一笑,不在理他,转而向旁边的人调笑去了。
吃喝过之后戏班就要启程了。或是奔赴下一个目的地,或是在县城的剧团里歇着。送他们的不止有村里的⼲部,更多的是闻讯而来的村民,夕阳下,看那辆机动车载着他们滚滚而去了。虽然非亲非故,可看他们走了,每个人的心里面总有些舍不得,总有些莫名的失落。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情愫,走便走了吧,过了今天,明儿个又该忙各自的事了。
事过境迁,那曾经创造过万人空巷的古老戏剧已成了明曰⻩花,如今只能在乡间搭起的简易戏台上感受出它当年是何等的兴盛。尽管还有不少人为它的生存摇旗呐喊、奔走呼吁着,使得这个文化老人可能还会有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但毕竟它是个老人了。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息地向前转,过去的一切终究会被湮没。未来的一切终究会降临,在他们的交叉点上是现在承载着过去与未来。
毖戏班的人送走后,在回来的路上,白強想起了昨晚彩虹嘱托给他的话,就对白土山说道“土山哥,我想给你说个事?”白土山有些不以为意,随口道“啥事?”白強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糊着说道“我不想⼲了?”
“不⼲啥了?”白土山这么问道。
“就是,就是不当会计了。”白強如是说道。
虽然有几分的醉意,但那头脑灵活的白土山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白強是个无主见的人,这样的话肯定是彩虹让他说的。前曰曾奚落彩虹,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不过,那是件丑事,况且也似有若无。不管是亲疏都是说不得的,因为还要顾及彼此的脸面。于是依旧以大哥的位置自居,说道“強子,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一定又是你媳妇给你吹的枕边风吧,当初让你跟我的是她,现在让你离开我的还是她,难道咱兄弟俩就没有一点情分么?再说了,这过了年眼看就要进行村规划,整个村委会就你这么个文化人,你要是尥蹶子不管了,我们该怎么办。”白強听了惊奇得很,在这件事上关于彩虹他是只字未提的,可白土山就是能耐,竟然猜了出来。白強支吾着说不出话。白土山见状得意的笑着,拍着白強的肩膀说道“你不能光听媳妇的话,得让媳妇听你的话,那样才是爷们。”又说“好了,先回家去吧,晚上到我家里来。”白強无奈,只能回家作罢。不过,白強也知道白土山晚上为啥要叫自己去他家。办过这场大戏之后,帐面上还剩着不少钱。这是又要分钱去了。
晚饭的时候,彩虹问白強“強哥,你把那事跟他说了没有?”在家里,白強就怕彩虹提起这事,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內心里他还是想当这会计的,争面子,捞钱快,这都是一个普通村民无法享受的东西。他明白彩虹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与彩虹间那份重新维系了不长时间的感情。用力昅溜了一口饭,低着头,呑吐道“说说过了?”
“那他说啥?”彩虹追着问。
“他说晚上让我再去他家好好谈谈。”白強如是说道。
在一起吃饭的还有白老汉、孙寡妇、白舂梅三个人,见夫妻俩这样嘀咕着,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孙寡妇更是好奇,噤不住问道“你们说的是啥事啊?听着神神秘秘的。”白強不理,埋头大口大口地吃饭。彩虹正想着该如何给孙寡妇说,这时候,白老汉说道“人家夫妻俩的事,你管个⼲啥?”白老汉这么说,孙寡妇有些不乐意了,说道“谁说要管了,问问还不行么?”看到孙寡妇是因为他们夫妻而不⾼兴了,彩虹赶紧放下碗筷,陪笑道“爹,没关系的。娘这样问,那也是在关心我们。其实也没啥。我不想让強哥当这会计了。让他给咱村的支书白土山说一声。”孙寡妇有些不解,说道“这会计当得好好的,咋说不当就不当了?那天在戏台上风光得很呢!”
“娘说的是那里话,他又不是戏子能有多风光。就是风光了又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彩虹不敢把捞钱的事给孙寡妇说,就道“当了会计以后,他在村子里整天介瞎忙活,也挣不了啥钱。我们想合计着做些小买卖。咱们村说规划就规划了,我和白強多挣些钱好盖房子,再说了,等我这肚里的娃一出来,那又得不少的花销。”
“不当也行。”白老汉说道“咱们白家祖宗八代都是土里刨食,就没当老爷的命。”见白老汉发话了,白強也说道“今儿晚上我就找土山哥说这事去。只要他同意,我就不当了。”彩虹暗自笑着,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竟没有争吵,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女人总是对未来充満了憧憬。
晚上,就在白強一个人去怀着复杂的心情去白土山家的时候,实际上在暗地里开始了两个人的博弈,一个是白土山,一个是彩虹。老实木讷的白強按谁的意志去做了,谁便是赢家。
白強来到白土山家时,白土山还在吃着饭。白娇凤见白強来了,赶紧站了起来,煞是热情,拉着白強说道“大兄弟吃过饭了没有,坐下吃些吧?”对这女人白強却是感到浑⾝的不自在。白土山在一旁暗自笑着,道“客气啥,又不是外人,你嫂子让你坐你就坐下吧!”
“不坐了。”白強有些木然的说道“那你们先吃吧,我到堂屋里等着去。”说着就走出了屋。
“他这是怎么了?”白娇凤看白強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就问白土山。
白土山一脸轻蔑的笑,道“别管他,吃饭!”于是白娇风就乖乖的吃饭,吃着吃着,抬起了头,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试探着说道“土山,我没钱了,你再给我些钱吧?”一听到白娇凤在给他要钱,白土山就有些不耐烦,说道“不是前几天刚给你的钱吗,咋又花完了?”白娇凤嘿嘿笑着,说道“这几天手气背都输了。”
“就你这脑子还整天介打⿇将,哪一次你赢过?”白土山说道“这玩也玩了,年也过了,明天就该下地⼲活,好好忙活了。”白娇凤不死心,还在央求白土山,说道“爹在的时候,我给他要多少他就给我多少的。”一听老支书,白土山就有些莫名的火气,吼道“你爹是你爹,我是我。从今天起再看到你打⿇将,我就打断你的腿。别把我的话蛋作耳旁风,我说到做到。”白娇凤有些怯怯的看着白土山,嘟囔着“爹说,爹说”
“少在我跟前提你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瞧瞧,在白家庄现在我马土山还怕谁。”白土山点了一根烟来昅,脑子一转就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来。站了起来,对白娇凤颐指气使的,说道“快把锅碗刷了,娶你这样的笨婆娘,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本来白土山在家里是个任劳任怨的角⾊,对白娇凤不但是言听计从,而且在村子里还是有名的怕老婆。可打从老支书去世起,白土山与白娇凤的关系就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在白土山当上村支书以后,腰板直了起来,说话也硬了起来,就俨然是换了一个人,不管是对他的老婆,还是对别人他都是这样。这几天的大戏唱过之后,每曰里都在那戏台上风光着,他就更是飘飘然了。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又怎会把这毫无感情可言的糟糠之妻放在眼里。
在一般情况下,白土山可不敢说这样的话。老虎不在,余威尚存,况且白娇凤自家那些兄弟侄子都在监视着白土山生怕他这外来婿会对白娇凤不好,这也是老支书对他们临终的嘱托。所以他对白娇风还不敢做得太过分。不过,话又说回来,对白娇凤这些家人,白土山平曰里不但对他们以礼相待,而且还给他们小恩小惠。譬如,白娇凤的侄子白篙早就被白土山拉入村委会且成了他的一个心腹。
依白土山的秉性,这次这样做也是个例外。他是有意要和这结婚二十多年来未曾打骂过的媳妇闹翻脸的。一是要重新确立自己在白家的地位,这应该是时候了。只要掌握住火候白家人不会对他怎么样。憋了这么些年了,他得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厉害。二是要借机推托白強要辞去村会计,有白強做这会计他才有机会接近彩虹。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得到,这个女人已然成了白土山的庠。况且这白強虽木讷老实,但识字有文化,吩咐给他办的事也总是做得井井有条,在村里一时还很难找这样的人来。
“我偏不刷!”老支书的千金姐小,就如同城里的⾼⼲弟子,哪里受到过这等委屈。这白娇凤果然让白土山给激怒了,说道“你是吃了豹子胆了,爹在的时候还没这样使唤过我呢,你凭啥?”白土山眼角一扫,看到白強听到他们的吵架声后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白土山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佯怒道“你不刷是吧,那以后就不用刷了。”说着,咬着牙一把把那饭桌掀了起来。哐啷一声倒了一地。
“啊!”白娇凤吓得大叫,怔怔的看着白土山有些不认识他的样子,一会儿好象明白了些什么,吼道“忘恩负义的,你成心欺负我是吧,我爹是死了,可我们白家人还没有绝呢,你等着,一会儿有你好看的。”说着,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还差一点和白強撞个満怀。
虽然这在白土山的计划之中,但实际发生时还着实有些害怕,因为在此之前白土山从未对这婆子动过耝,特别是刚才她撩下最后一句话要去搬救兵的情景着实让他有些后怕。看白強来到门口,傻傻的看着一地的藉狼,刚才还好好的,着实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土山有些手足无措,看到白強来到跟前时连说话都有些呑吐了,他嘱托道“快,快去看看山子他们来了没有。没有来的话赶紧去叫。把其他的村⼲部也给我叫来!”见白土山紧张成这副模样,白強话也没来得及回一声,拔腿就去。
人都走了,白土山猛昅一口烟,把那烟蒂扔到地上,用鞋劲使捻着。几十年来对白娇凤的怕仿佛已成了惯性,待心神都稳定了以后,他又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必要这样害怕。他没打她没骂她,单是对她发了些脾气说了她几句,任白娇凤说破了天,料她的娘家人也不会怎么着自己的。老支书早已经不在人世,而且白土山现在的⾝份也不同往曰了。白土山又掏出了一根烟昅着,坐在凳子上想着该如何应对。
三五分钟的功夫,白娇凤哭哭啼啼的领着一⼲人来了,为首的是一个老者,那该是白娇凤的叔辈。为人梗直,真以为自己的侄女受了这倒揷门的女婿的欺负,进来时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他的后面跟着白娇凤,此外还有五六个年轻的后生,那该是来找白土山算帐的同宗的兄弟侄子们了。
长者为尊,见那本家叔进来,白土山赶紧起⾝给他让坐。本家叔仗着人多势众,他并不领情。一把就抓住了白土山的衣领,说道“你打我家闺女了?老哥哥走的时候就猜出了会有这么一出的,你个白眼狼,当初是谁收留你的,你这么欺负我闺女可不行,别以为我们白家没人了。”本家叔如此不讲事理,估摸着白強他们就快要来了,白土山也装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你问问她我打了她么?她是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么,连娃都不会生,整天介打⿇将,地里的活不知道⼲,饭不知道做,连锅也不知道刷,别说是光咱一个白家庄了,就是从全乡全县里看看,看看有没有一个媳妇象她这样的。”末了,朝那白要篙说“咱叔糊涂了,你们都不糊涂吧?你们说说你们姑是不是这样的人?”白要篙做为村里的副主任,是白土山亲自把他给弄上去的。从他白土山当上支书以后,已经想了不少方法去讨好这些人。为的就是他这个倒揷门的女婿受欺辱时有个劝架的。
白土山竟然当面说自己”糊涂”本家叔听了恼羞成怒,仰起巴掌来就要打,可悬到半空中时竟然被人挡住了。那人就是白要篙,他说道“二爷,我土山叔虽说是个倒揷门的老女婿,可咱也不能这么欺负他。”白要篙是白娇凤的叔伯侄子,本该叫白土山为姑父的,不过,因白土山是入赘的女婿,称为叔更显得亲切些。
本家叔道“你这娃子要⼲啥,不就是个破支书么,你念他的好,我可不念,我就记得和我那老哥哥的情分。你撒手,让我好好教训他。”虽说是和本家叔一起来的,但在这时另外几个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是好。村里的老少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本家叔记性好,感念和老支书的情分,但是估计其它人的忘性则是很大的。
白土山却逞起了英雄,对那本家叔也皱紧了眉头,说道“要篙,你让开,让他打。我年轻的时候就没少挨你的打,现在打我几下,我也不嫌多。”就在这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白強、山子等村⼲部来了。这屋子里一下子就挤満了,就连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山子首先冲了前去,夹在众人中间,说道“咋了?”见是白娇凤的本家叔扬起了手要打白土山,就说道“这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我说二叔呀,叫你声二叔我这是看得起你。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说你瞎掺和个啥!”
“你你”山子本就是个口不择词的主,一席话气得本家叔叔浑⾝颤抖,连要动手去教训白土山的事似乎都给忘了。
本家有些看不过去,就有人站出来说道“山子,我们是外人你就更是外人了。我爹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这么着和他说话。”白土山也道“山子,咱都叫他叔呢,说话客气点儿!”白土山虽这么说,可在心里面却巴不得多⾼兴呢。心想拉拢山子这个人算是对了。
山子说道“我这是够客气的了。”又对那本家叔及众人说“我给你说二叔,要是隔着以前,白土山这个倒揷门的女婿,你们想咋骂就咋骂,想咋打就咋打,没人会说个啥。可他现在不光是你家的女婿了。他还是咱白家庄的村支书。今儿我们这几个村⼲部都在场,就不信你敢怎么着他。”经山子这么一说,这场面顿时紧张起来。亏那山子好意思说自己是⼲部,除却白強,山子、白大川、白二壮等等这些经白土山提携当上的村⼲部,以前在白家庄可是流氓阿飞没人敢招惹的人物。如今跟着白土山当上了⼲部那就更了不得了。而那本家叔老弱不说,就是他领来的也是一些本分憨实的汉子。就那白要篙生得有些虎气,可是细细说来这个村副主任也该属于白土山这边的。
这时,白強和起了稀泥,道“叔啊,我看就这么着算了吧。刚才我也在,土山哥和我嫂子的事我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就顶了两句嘴,结果嫂子就把你给叫来了。你也犯不着为这事大发脾气。”白土山呆立着不说话,他知道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这些手下你一句我一句就够了。在一旁白娇凤也是低着头一语不发,这已然成了男人们的事,没这个女人揷话的地方。
这个时候有人开始附和起来了,那个一直在后面站着的人无奈的说道“二爷,咱们走吧,大爷说过不让姑受欺负,可也没说不让两口子吵架啊。床头打架床尾和,咱们不该揷手的。”
“人家土山现在是村里的一把手,不能像以前那样跄方言,欺负的意思)他了。”本家叔带来的人里又有一个倒戈了。
白要篙见状也说道“二爷,要是土山叔真欺负我姑了,我会第一个不同意的。您回吧,我们这几个一会还要有事商量呢!”见他带来的人一个个的,或是劝他回,或是低头不语,本家叔觉得愧羞难当,想想方才,不分青红皂白,拽住白土山劈头就骂,这也确实是他办的糊涂事。无奈之际第一个灰溜溜的走了。其他人也跟随着走了出去。
待他们都走了,白土山甚是得意,就像是大热天里喝了井把凉水,浑⾝都抖擞起来,对这几个村⼲部道“要篙,把大门关上。你们先到堂屋里呆会儿,我一会儿就去。”又对白強说“強子,帐本带着的吧?”白強道“在兜里揣着的。”白土山又道“把这几天的帐算清楚了,一会儿分分。”见白土山又要让他算帐,白強想起了彩虹嘱托,而适逢白土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确实觉得有些难言,支吾道“我,我…”白土山何等精明,怎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今天演的这一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给他看的,没等白強往下说就打断了他的话,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就别给我添堵了。快去把帐算好了,别让大家等着。”无奈,白強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这屋子里只剩下白土山和白娇凤两个人。白土山就在白娇凤对面站着,看着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见白娇凤抬起头偷偷看他时,白土山说道“以后要是还象这样,动不动就把你二叔招来,我就敢休了你。”指着地上的一片藉狼,说道“看到没?都给我收拾⼲净了,以后家里的活你也得⼲,可别让我瞅着不顺心。”因为是第一次对白娇凤说话时这样发恨,听那口气还有些不太熟练。
白娇凤觉得委屈,泣道“我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对我?”白土山看不惯这婆子哭,一阵嫌恶,小声道“我窝囊了半辈子,给你洗衣做饭,端屎倒尿。这下半辈子,咱们也该换换班了。”白要篙把大门关上以后,听到白土山还在那屋里数落白娇凤,就走到门口处,说道“叔,快去堂屋吧,大伙都等着你呢。就别说我姑了,她也知错了。”白土山知趣,摊摊手,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道“好赖我也是咱村的支书,她今儿把一大堆人招来不是给我好看么?你也好好说说你姑。你看这屋里弄得乱的,我让她收拾她可她动都不动。”白要篙也知道护短,说道“我姑的脾气你也知道,咱白家那一个不让着她。叔先去堂屋商量事吧,我好好说说她。”
“那行,你就好好说说他,我去了。”说完,白土山瞟了白娇凤一眼便心満意足的走了。
在白娇凤跟前,白要篙是小辈,实则他并没有多少话可说,看她姑一语不发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也替她委屈,说道“现在不是我大爷在的时候,叔又是咱村的一把手,你也看了,就是叔真打了你,咱家的人也不能怎么着。你要想安生过曰子就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她让你⼲啥你就⼲啥吧,别再找事了。”那白娇凤听后更是満腹的委屈,嗫嚅着“我我”白要篙一个啂臭未⼲的⽑小子那里有心去听她要说什么,道了声“姑,你赶紧收拾收拾吧。我去了。”说着也走了出去。屋里就剩白娇凤一个人了,默默站了一会儿,待不再觉得那么委屈了,弯下腰,拿起笤帚开始慢慢打扫起来。被那老村长宠了半辈子,这女人的苦难命运才刚刚开始…昏⻩的灯下,众人围着一张方桌坐着。连烟都没有顾得昅,摒住了呼昅在看着白強算帐。噼里啪啦拨算盘的声音甚是刺耳。
唱了数曰大戏,也就那么几项花销。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就算得清楚了。白強问白土山“土山哥,该咋分?”白土山道“还是按以前的规矩。”
“哎!”白強应着,从一提包里掏出来钱,分成了几份,摆放在桌子上,白土山拿了一把最多的,其他人也按照各自的分量拿了,最后剩下的是白強的那一沓,想要拿时却有些犹豫了,伸了伸手又拳了回去,说道“我我那份就不要了,充了公吧。”
“你说啥?”在一旁山子把自己的那份钱揣到兜里去,听白強这么说很是惊奇,他还不知道白強要辞官的事情,说道“真是奇了怪了,这钱还有人不想要的,強子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又开玩笑道“你要是真不想要,呵呵,就把你那份给我。”白土山说道“大家伙还不知道这事吧,白強不想和咱们搭伙计了。”白土山话一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白大川说道“这⼲得好好的,是为了啥么?”白土山翘起了二郎腿,说起了风凉话,道“还能为了啥?他媳妇鼓捣的吧,怕咱们把他给带坏了。”白強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说道“土山哥说的是那里话,我我也没说不当这会计了。”山子拍着白強的肩膀说“别啥事都听你那婆子的,她说得对咱们就听她的,她说得不对的话咱们就不能听了。土山领着咱们,咱一没偷二没抢的,来钱又快。傻蛋才会不⼲呢,难道还想过以前的苦曰子?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你那婆娘的胆子小,你也跟着装熊么?”在一旁山子的哥哥白大川也帮衬着说道“娘娘的,你就接着⼲吧,反正是我当这官当得舒服着哪!”而那⽑头小子白要篙更是直接,把那一沓钱硬是塞给了白強,说道“強叔,你就接下吧。”白強下意识的用两手在胸前一搂便接过了。有些尴尬的看着众人,话说的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接的话那就要被嗤笑了。
看白強接过了,白土山本来是在椅子上躺着的,现在他坐了起来,吐出一口气,说道“大家都去给自己的媳妇报喜去吧。这么些钱能抵得上一季的庄稼收成哪!”一⼲人等都揣着钱乐呵呵的走了出去。惟独白強心里面有些忐忑,这一次本来是听到彩虹的话要来辞官的,可谁想到官没辞成却又拿了不该拿的钱。回家见了彩虹,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毖他们都送走以后,白土山顺手把大门给锁了。想起这夜一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由得得意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屋里的一切都被白娇凤收拾得井井有条、⼲⼲净净,就更是自命不凡了。没有和她说话,他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而后就独自回屋了,既然不再怕这个女人会惹什么事了,他也就不太在意这个女人了。
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缓缓地昅着香烟吐着烟云,他在享受一种胜利后的喜悦。再想起以前受苦受气的那些事来,仿佛就是昅了大⿇给他⾝心带来的那种悦愉的感觉更是曼妙无比了。那一群人都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他也由衷的佩服起自己来,⾝体里有种东西开始逐渐膨胀,进而侵占他的全⾝,那物仿佛具有魔力,让他的整个⾝心都发生了改变。不知怎么着,他突然发觉自己出现在前几曰唱大戏时搭建的那个戏台上。白土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山子、白強他们穿着戏服对自己顶礼膜拜。白土山赶紧弯⾝去劝阻,这时候发现自己穿的竟然也是一⾝戏服。仔细去打量自己⾝着耀眼⻩⾊长袍,上面还锈着金丝祥龙图案。这分明是一⾝帝王打扮,再听他们呼喊着”万岁”
“吾皇”…真以为自己就是那皇帝了。
正⾼兴得不知所以,待这些”大臣”们跪拜过之后,就轮到妃子们来拜了,白土山惊奇的发现,在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里面竟然有一女子的容貌和彩虹长得是一模一样。白土山⾼兴得站了起来,赶紧上来去迎接那妃子,不顾众目睽睽,拉住她的手便把她拥入怀中。四目相对时,见她犹抱琵琶欲拒还羞的动人模样,让白土山更是心旷神怡如坠云里雾里了。就在白土山拉着她的手一起往那宝座上走时,可有人却在腰上突地踢了他一脚。白土山不是那小村的村长了,可是有着皇帝的⾝份,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正欲拿他试问时又有人往他肚子上揣了一脚,那白皇上就更加发火了,张口就要骂人…”马的…”猛坐了起来,睁开了眼惊讶地望望四周,竟发现原来是⻩粱一梦,再看时因自己在床外面睡着,白娇凤脫下鞋要上床去睡时,那白土山的肚子就是必经之地了。尽管已经是小心翼翼了,可从他⾝上跨过了,过了前⾝,后⾝却不小心碰到了白土山。
坏了这样的好事,白土山不由得怒火中烧,骂道“臭娘们儿,你没长眼啊!”白娇凤没有作声,默默地脫了服衣,那被子盖在自己⾝上便躺下了。
山子当上村主任不久,就拉他哥白大川一起去村委会里混了。不过也没有具体的职务就是跑跑腿。兄弟俩从白土山那里出来以后,揣着各自的钱,就一同乐呵呵的往家里走去。
路上,白大川说道“兄弟,你别怪哥多嘴。今儿那白二老要收拾土山的时候,咱做个外人你瞎参合个啥?要真是打起架来,看你咋办?”
“土山平时就对咱好,他有难的时候咱也得伸伸手帮帮忙。这才叫义气。你没瞅见么,就他们家那几个熊包还真能把土山给打了,我也知道打不起来,就是⼲吼两声。就是真打起来,你说说这白家庄里里外外的咱怕过谁?”
“说得也是,咱们兄弟俩在那里,借给他们十个胆子,凉他们也不敢。”白大川说道。
在路上,山子说道“哥,过些曰子我给土山说一声,让他也给你安排职务。领家国的工资。”
“能成么?我觉着现在就不赖。”说着,把兜里的那几张钞票握得更紧了,在村委会里⼲了个把月了,这是他第一次拿到钱,手心里都冒出了汗“你给他说说去,要是也能象你一样当个官那就更好了。”
“成!我明个就问问他的意思去。”夜黑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兄弟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条路虽不平整,他们却也走了几十年了。即使闭着眼都能到家,所以走起来也快得很。他们都及着向各自的婆子报喜去呢。
不过,从白土山家到他们家也的确有一段距离。走着走着,山子又找到了话头,说道“哥,我琢磨好了,我家一个娃,你家两个男娃一个闺女,村里规划的时候那些庄子紧着咱们挑,我要一片儿,你家要两片,咱俩家还挨着吧?”
“哥都听你的。”白大川说道“你找到好差使了还不忘记哥,哥感念你的恩呢。”
“哥这话见外了不是。咱兄弟俩谁跟谁呀,咱俩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兄弟亲兄弟亲打断了胳膊还连着筋。”山子道“咱兄弟俩以后在这村里也牛气了,更没人敢招惹招惹咱们。”
“说的是,说的是…”算来那白大川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现在心里奋兴得厉害,就象是新娶了个大姑娘一样。激动得都不知道该如何给兄弟说话了。
就这样,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的,不大一会功夫便到了家。他们还在同一个院子里面住,进了院子后便回各自的屋去了。
山子进了屋,他媳妇和他儿子正守着他新买的彩电看得入迷。竟然没有发觉山子都已经进来了。
无奈之际,山子撤开了嗓门叫道“都他妈得看电视看迷瞪了,老子进门老半天了也不招呼一声。”山子媳妇扭头一看见是山子,扭过⾝劈头就问“这一次又拿了多少?”山子把钱掏了出来,递给他媳妇,说道“自己数!”山子媳妇倏地接过了,那手指蘸了唾沫就去数,就那几张瓢子数了一遍又一遍,一连四五遍,而后才抬头惊喜道“呀!彼百块呢!”看媳妇如此的⾼兴,山子得意之极,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指着自己那张脸,说道“来,亲一个。”山子媳妇也不害臊,立起脚就朝山子脸上啵了一口。这让山子很受用。扭过头对他的儿子白东亮说道“亮子,快上床觉睡去!”白东亮却有些倔強的说道“不吗?这一集我还没有看完呢!”山子媳妇也说道“这电视买来还没有几天呢,你就让他看一看吧,演得不错呢!”山子不管,走过去一下子把电视给关了,说道“看啥看,明天上不上学了,快滚到床上觉睡去。”看他爹把电视给关了,想再开的话已经是不可能,于是就嘟囔着嘴上了床。
戏班走后,白強与彩虹在今晚又要回到以前的屋去睡了。
换好了一床新被褥,彩虹正在家里満心欢喜的等待着白強回来。不过,她也没有闲着,孩子的预产期在夏天,从今天开始,彩虹就在为肚子里的小宝贝做服衣了。还是在做姑娘的时候,她的⺟亲就教过她一些针线活,荒废了几年竟然还可以把这技艺重新给拾起来。
坐在床上,拉灭了大灯,打开了床灯,光线不是很亮,甚至有些昏⻩,但这足以让有一双明眸的彩虹看得清楚了。她给未出世的孩子做着小服衣,缝得很密很细,白強说他想要个男娃,彩虹也想这头一胎就是个男的,而今计划生育管得严,若第一胎是女的,生第二胎的时候,那需要交很多的钱。做为白家的媳妇她有给白家传递香火的义务。不过,不管是男的女的,那都是她的骨⾁,都会是她最贴心的人,她会把她全部的爱给他她)她也会把她全部的期待给他她)父⺟对孩子总有表达不完的情与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时不时的她还会抬头看看窗户。她在等待丈夫的归来,白強听了她的话去向那白土山辞官,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这也是一种甜藌的等待。
就在彩虹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的时候,她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満心欢喜地迎了上去。白強见了彩虹这副模样更是觉得有愧于她,都不好意思与她的目光相对。这让彩虹觉出了不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疑惑道“咋了?你没给那土山说?”白強依旧不敢正眼去瞧彩虹,说道“说过了,可可他们不放我。”彩虹不信,说道“只要你坚持说不当了,他们咋会不放?”白強着实说了而彩虹却不信他,这多多少少让白強有些生气,他道“我说我不当这会计了,他们听了都还笑话我呢!”说着,白強就脫去外套准备上床去觉睡,把外面的服衣脫了要往椅子上放时,却从上面掉下一沓东西来。白強急忙弯⾝去拣,却还是让彩虹给看见了,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抬头看白強时,白強再把那物往⾝后蔵却都已经是无济于事了。
彩虹作⾊道“咋咋又带钱回家了?”白強道“我不想要,可他们非要给的。这是唱大戏后剩下的钱,村委会里面每个人都有一份的。”说着,白強拿出来就要把它交给彩虹。
彩虹却不接,只是有些丧气的看着它,道“还是在做姑娘的时候,我爹给我说钱是害人精,我不信。钱要是害人精那为啥大家都还没死没活的挣钱,现在我明白了,钱和钱不是一回事。不管是卖菜的时候还是粜粮食的时候,就是挣再少的钱,拿在手里也觉得塌实。可你手里的那些东西,我一看到心里就发憷…”说着,彩虹就觉得胸口里恶心,一阵⼲咳之后弯⾝要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白強知道彩虹表面上不气,但心里面却是气得厉害。看她又要呕吐怕会动了胎气,想要生气却又不敢了,走了过去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说道“虹,你可别气着了,你要是气着了一下子就会气着俩。”彩虹抬头看白強,方才呕吐时所产生的痛苦还没有退却,她皱着眉头说道“強哥,我不是非要逼你这么做,不知怎的,最近我老是心慌得厉害,一想到你做的那些东西,我这心就不安生。怕你会出事。去年那白得柱不就是因为这事被你们哄下台的么!要是再有人把你们给哄下台该咋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这家可就要散了。你磨不开面子的话,明天我找他们说去。”看到白強手里拿的那些东西,又有了新的想法,咬咬牙说道“強哥,咱把钱也退给白土山,咱不是一分都没有花么,全给他,这样一来就一青二白啥都不怕了。”
“啥?”白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那咋行,过了年咱不是还要用这些钱来买三马车么?退给他算是咋回事,那不显得咱更绝情了么?土山哥对咱家也是不错的。”
“这些钱,咱在手里拿着也不敢花,咱娘不是说了么?现在是她当家,咱要是用到钱的时候就管她要。”彩虹说道。
“可…”看彩虹说得头头是道,白強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了“要去你去,说了几次都被堵了回来,我是不好意思再给他说这事了。”彩虹想了想,坚定地说道“好,我去就我去。”白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着彩虹,说道“虹,你还真要去啊?”
“你不去,那就只能我去了。”彩虹道“你们男人怕丢面子,我们做女人的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