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我们这圪嗒来了一个贩买服装的生意人,他赶着一辆小驴车,车上摆放着一堆你们城里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旧服衣,俺们嘎子屯里有不少人围拢上去摆弄着那些旧服衣。但是,看的人多,真正掏钱买服衣的人少,或者说根本就没人买,穷啊,粮食还没卖呢,没钱呢。
屯子里的嘎小子李二楞子也晃晃悠悠地凑到驴车前:“哎,卖服衣的,这件服衣我试一试行不行啊?”“行,为什么不行呢!”卖服衣的生意人热情地把那件服衣塞到二楞子的手里。
屯子里的人都清楚,这个嘎子小一分钱也没有,连他妈菗根烟都向别人伸手讨要,他还能买得起旧服衣。
“好,那就我穿上看看合不合⾝!”那个嘎子小子啊,他穿上那件旧服衣之后转⾝就往屯子里跑,眨眼功夫就没了踪影,气得卖服衣的生意人破口大骂。
什么,你说什么?哦,这个生意人怎么不去追赶他!
嗨,我的朋友,我的哥们,卖服衣的生意人他敢丢下他那一大堆旧服衣跑过去追那个嘎小子吗?如果他当真去追赶李二楞子,能不能追上那还是个问题,即使追上啦,把那件旧服衣抢回来,等他拎着那件旧服衣再回到小驴车前时,我敢肯定,我敢拿脑袋跟你赌,他的那堆旧服衣一件也剩不下。
真得,我们嘎子屯的人,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就连流着大鼻涕的小屄崽子那都一个赛一个的是个偷东西的快手,绝对是快手,不用你离开⽑驴车,有时你正与别人讨价还价,一转⾝的功夫没准就丢了一件服衣。
怎么样,这李二楞子够嘎咕的吧?嘿嘿,但是,他还不行,还欠嫰着呢。还有比他更嘎咕的人呢!
有一次,俺们嘎子屯里来了一个卖烧酒的家伙,屯子东头的、长着六根手指头的许大埋汰拎着一个二十斤的大梆子走到卖烧酒的马车前,把空酒梆子往车老板手里一塞:“快,给我装一桶六十度!”卖酒的车老板一看来了生意,非常⾼兴地给许大埋汰装満一桶六十度小烧,许大埋汰冲着卖酒的人指了指自己家的院子:“喂,你看好啊,那是我的家,你先等我一会,我回家跟我媳妇要钱去,一会就把酒钱给你送过来!”卖酒的车老板欣然应允,点上一根香烟,坐在马车上等着许大埋汰送酒钱来。
你说这许大埋汰都嘎咕到什么份上了吧,他把酒梆子拎回家以后偷偷地倒进酒缸里,然后将空酒梆子灌満了大凉水,这下子,好戏上演啦。
许大埋汰的独眼媳妇操起家里的扫地条帚一把将手里拎着一梆子大凉水的许大埋汰推进家门,由于出手太重,许大埋汰打了一个迾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他的媳妇一边推搡着许大埋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扫地条帚并且不停地破口大骂:“该死的败家玩意,成天就他妈的知道没完没了地往肚子灌尿屄水,家里连米都快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吗?哪有闲钱给你买这尿屄水喝!”许大埋汰捂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跑到马车旁:“嗨,伙计,这个败家娘们,你看,…”许大埋汰回过头去瞅了瞅依然骂不绝口的媳妇,又望了望卖酒的车老板,脸上显现出左右为难之⾊,卖酒的车老板只好说道:“算了吧,怕老婆就别喝酒啦!”“唉,实在不好意思,来,”许大埋汰闻言立即跳上马车,非常热情地掀开酒桶盖:“来,来,我给你倒回去,唉,他妈的,这败家娘们!”这就样,许大埋汰十分巧妙地用一梆子大凉水换回一梆子老白⼲。怎么样,哥们,俺们嘎子屯的嘎咕人做出来的事够嘎咕的吧,嘿嘿!
…哎哟,这些嘎咕玩意准时报道来啦!
喂,进来,都进来,真他妈的准时啊,喂,各位,还是按老规矩办事,进屋之后在墙上划个道道,表示你今天准时上班来啦。
大兄弟,你喝你的,别见外,这些都是俺嘎子屯的嘎咕人,大家伙刚刚收拾完自家那点地,苞米搭起了垛,柴禾也拉回了家,什么大事也没有啦,眼瞅着就要猫冬啦,这一天到晚可把人闲死啦,只有吃饭是活。这不,刚撂下饭碗,左邻右舍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舅四大爷、⻩⽑丫头楞小伙们都跟上班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仨一群俩一伙地到我家来报到啦。
什么,这么乱啊,嗨,成天这个样,就跟唱大戏似的!我喜欢这样,闲着⼲啥啊,摆小牌?嗨,那副小牌都快让我摆飞边子啦!
来,来,都上炕坐啊,别见外,这位是城里来的朋友,我的铁哥们,你别看人家是城里人可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哇。哦,对啦,俺正要给俺的朋友讲一讲关于俺们嘎子屯的一些比较嘎咕的事情,刚刚开了一个头,还没正式进行下去就被你们给搅⻩啦。
喂,各位,我看这样吧,你们大家伙都坐到炕上去,俺们一起扯扯大蓝吧,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战士,一个他妈的比一个嘎咕。今天,趁这个难得的大好时机还不赶紧地把自己那些非同寻常的经历以及道听途说的、捕风捉影的、不着边际的事情一一道来,啊,来吧,讲一讲啊!谁先讲?
嗯,俺说啊,李英啊,这里你的年数最大,你就给大家伙开个头吧。嗨,脸红什么呢,你李英的大名在俺们嘎子屯谁不知道哇,过来吧,给俺们城里来的朋友讲一讲的倒是怕个啥的啊!
“哼,讲就讲!人这一辈子不就是那点屄事嘛!这位城里来的贵客,我叫李英,女,今年,今年,…嗨,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岁数啦,妈妈生我的时候没记住是哪一年,可能是民国,民国,…得啦,多大岁数不重要吧,如果你感趣兴的话我就把自己大半生的经历讲给你听,想不想听啊?想听的话你就吱一声,小伙子,想不想听啊?”
李英唉,说来我的命也够苦的啦,不知前世作了什么孽今世投错了胎,没托上个好人家。我爹是个耍大钱的,一听到耍钱便精神焕发,劲头十足,一看到牌局眼珠顿时像夜猫子般地雪亮,闪烁着逼人的咄咄寒光,一坐到牌桌上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啦,管你是铲地还是趟苗呢,都他妈的远点扇着吧,等老子过完牌瘾再说吧。
哼哼,我这没正事的老爹啊,等你过完了牌瘾,⻩花菜都凉啦,地里的野草早就把刚刚出来的小苗给没啦。
我的老爹因为耍钱不但误了正事,影响农时,到头来还把个三间破草房也输给了人家,姥姥一气之下把妈妈领回娘家去不再跟我老爹过曰子啦。
老爹带着我在屯子边上一块谁也不愿意种的涝洼地里庒了一间破草房,房子又低又矮、即湿且暗的茅草屋冬不保暖,夏不隔热,尤其到了数九隆冬,我和老爹蜷缩在冰冷的破棉絮里冻得浑⾝发抖。
“孩子,过来,到这来!”老爹掀起破棉被让我钻进他的被窝,我想这样也好爷俩在一起能相互暖和暖和,于是便钻进了老爹的被窝。